宁纤碧只由他这句话,心里便明白了,忍不住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如意不比轻怜,那是个安分随时的女子,欢场中倒是难得。如意却是继承了从前的风尘习气,爷这样身份地位又高,容貌又出色的英雄男儿,她若没机会还罢了,若有机会,自然是要狠下心肠搏一搏的。”

沈千山淡淡道:“注定是白费心机罢了。只是这样女子,未必能守住。你看看什么时候合适,再问问她,好好儿交代清楚。不然的话,她名分上是我的女人,即便我不理会她,也别想做出败坏我名声和王府门风的事,到那时,再想拿什么‘要出去’之类的话来选择可就晚了,就是我能容得,大伯父大伯娘,老爷太太也不能容她,必要一死的。”

宁纤碧叹了口气,心中知道这对如意不公平。然而在这古代社会中,又是亲王府,沈千山肯给对方这样的选择机会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她如今只希望如意不要贪恋富贵,早早有了退路,即便不能锦衣玉食,有个男人相依为命恩爱甜蜜岂不好?若是她想两者兼得,这边享受着富贵日子,那边看见男人还守不住,那有什么后果可真是她咎由自取了。

夫妻两个迷迷糊糊说着如意的时候,被说的主角却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姑娘怎么了?可是白日里撞见那段明月,这会儿想着他的戏?”

忽听床帐外一声娇笑,接着一人打起帘子,递了杯水过来,抿嘴儿笑道:“奴婢听着姑娘老是翻身,唯恐姑娘上火,所以给您一杯茶来解解渴,败败火。”

“你个嘴碎的蹄子,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如意瞪了春红一眼,这本不是她心腹丫头,平常也不显山不露水的。然而前儿自己去秋芦馆的时候,她因为有事儿去找自己,正碰上段明月和自己说话。虽然没做什么,但如意心虚,因此这两天便刻意笼络春红,却不料这小丫头竟是十分活泼开明,一点儿也不觉着她这样做有什么不对,还喜欢和她谈论着段明月唱的那些戏,完全不像她的贴身丫头春水那般,动不动还要劝她两句。

如意这一下子就把春红当成了贴心的知己,仔细回忆了下,这春红是在白采芝进门前便在自己屋中服侍的,平时也很低调,从不出头,断不会成为对方的眼线,自己这番心事,如今就是轻怜都不敢说,憋也要憋死了,因试探着和春红再说了些话,越发认定这妮子是和自己一路人,说不定将来就有什么用到的地方。所以这两日她原本的心腹丫头倒是靠边站,坐卧行走都是春红在身旁服侍着。

此时如意睡不着,恰好春红过来了,便拉着她在床上坐下,和她说一些自己从前的经历,话题不知不觉便说到了段明月身上,如意便苦笑道:“你刚才的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断不能说给别人听去。这里是王府,不是我从前那会儿,唉!仔细想想,那时候虽是漂泊四方,然而主人也不十分禁管我们,倒是有一份自由,如今在这里,纵是锦衣玉食,又有什么趣儿呢?”

春红心中暗自冷笑,心道说的这样可怜,事实上给你自由,让你离了王府,你肯干么?若是轻怜姑娘,说不定还不贪恋这份富贵,你这样虚荣小气的女人,断不可能。

心里想着,面上却带着笑意道:“姑娘也太多心了些,奴婢去和谁说?只是奴婢实在替你不平,明明姑娘也是花容月貌,不比白姨娘差,比起奶奶更不用提,怎么爷昨儿晚上过来,竟是那般冷冰冰的,连姑娘那样受冻委屈他都不顾。唉!咱们爷虽然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可也太铁石心肠了些。在这方面,段明月虽是戏子,却比他知冷知热多了,今儿姑娘不过咳嗽了一声,他面上就露出那样的关切。只可惜,他身份也太低了点儿。”

“可不是嘛。”如意叹了口气,目光注视着半空,仿佛段明月就站在那里似得,她目中浮现出温柔神色,微笑道:“这世上哪里有两全其美的事?”

“偏偏咱们女子命苦。”却听春红又不忿道:“叫奴婢说,在奶奶面前,爷也未必打叠不起千百样柔肠。只是到了姑娘这里,爷却不知道珍惜了,这倒也是爷对奶奶情钟,攀也攀不来。奴婢只是替姑娘可惜,这样的容貌才情,难道守一辈子活寡?若是能有段明月那样的人在身边安慰安慰,倒还好说,却又得不着”

她不等说完,如意的脸已经涨红了,伸手轻轻在她胳膊上打了一下,佯怒道:“越说越不像,这都是什么混账话?以后快别提起。怕是你这蹄子自己的春心动了吧?却拿我来做例子,呸!谁稀罕他在身边。”

春红一点儿也不怕,还凑上前嘻嘻笑道:“姑娘还嘴硬,以为奴婢看不出来么?您对段明月分明也是有意的,若是真有机会能得他在身边,姑娘您不心动”

不等说完,见如意瞬间凌厉起来的眼神,她心里也不由得一跳,连忙举手道:“姑娘别恼,奴婢真心是为姑娘着想的。奴婢也不敢撺掇姑娘做什么,这不过是夜半无人,奴婢陪姑娘说说话,哪怕过过嘴瘾也好。从姑娘进了府,奴婢就在您这院子里服侍,虽不是姑娘的贴身丫头,却也眼看着您这两年多是怎么熬过来的,奴婢实在是替姑娘不值啊。”

如意的眼神黯淡下来,胡乱挥了挥手道:“行了,不必多说,这心思你也给我烂在心里,让人知道,你还要不要命?去睡吧去睡吧,我也困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暗约

春红见好就收,起身又替如意放下了帘子,方慢慢走到窗前榻上躺下来,心里松了口气,暗道这女人的心只怕是热起来了,总算没辜负白姨娘的信任,若是能帮她把这如意除去,那份天大人情自己也便还上了吧。

如意自从遇见段明月后,本就是心乱如麻,让春红这三天两头的撩拨着,更别提心里有多痒痒。然而轻怜却忙着大长公主的寿辰,所以陷在厨房里抽不开身,丝毫没有发现这个姐姐的变化。

轻怜心里很清楚,从自己接管了厨房那一天起,就等于是把白采芝给得罪死了,这女人虽然从推荐了郑黎任厨房杂役后,始终再没有关注过这里,但轻怜知道,她一定是有眼线在暗中看着自己,就等出问题那天好揪出来,给奶奶打脸呢,到那时,白姨娘自然也是扬眉吐气了。

所以轻怜说什么也不肯给白采芝这个机会,对付自己也就罢了,要利用自己去对付宁纤碧,她死也不答应。因此上一次为了撵那两个媳妇的事,她甚至连如意的面子都不肯给,铁了心到底将那两人赶走。如今大长公主的寿辰将至,保不准自己一个没看顾到,就给了白采芝做手脚的机会,她怎能不慎之又慎?

宁纤碧这些日子却也是十分忙碌,除了做药,她还回娘家去住了两天,为蒋经给齐芷兰的聘礼出谋划策,直到大长公主寿辰的前三天才赶回来。

随着大长公主寿辰临近,睿亲王府一派热闹,然而有心利用这一天的人。在表面的笑容之下,却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用这一天来大做文章。

“老祖宗想吃什么?就趁早儿告诉孙媳,好让轻怜去准备。”

第二日便是大长公主的寿辰。因此这一天晚上,宁纤碧和薛夫人来请安的时候,便受轻怜之托,顺便打探了一下。宴席上的菜肴自然都已经制定好了。轻怜考虑周到,这是想特意为大长公主准备些她喜欢吃的食物。

果然,大长公主听见宁纤碧的话,便笑开来,摇头道:“好孩子,你有这份儿心就行了。我活了这么多年,除了龙肝凤髓,但凡这世上有的,又有什么没吃过?”

薛夫人也在旁淡淡笑道:“儿媳妇有心。老祖宗既这么说。你让厨房那边多预备些软烂的东西也就是了。”

宁纤碧站起身答应下来。忽然又听大长公主道:“是了,我记得当年你祖母过寿时,你献的那个寿桃子不错。千山还特意拿了两个回来给我吃,如今倒是想着那滋味儿。”

宁纤碧一愣。忙笑道:“这时节却哪里去找桃子?不过既是老祖宗喜欢,明儿一早孙媳就派人去表哥那里,看看他的店里还有没有,若有的话,就全都搜刮来献给老祖宗。”

大长公主笑道:“是了,我糊涂了,这会儿都入冬了,却去哪里找桃子?怪不得这两年我的寿辰,也没人给我做那样的寿桃,你不用难为,你表哥那里哪会有这东西?”

宁纤碧笑道:“说不定有。前些年没顾上,今年我听表哥说,不知在哪里得了方子,桃汁能长期储存。有没有,明儿去问问。老祖宗既然说到这上面,孙媳妇明儿就亲自再做两道点心给您尝尝。”

长公主笑道:“好啊好啊,你这手是做药的,想来都带着药香,做了点心,沾点儿药气,又是这样日子,或许我还能多活两年。”说完王妃等人都在旁边笑了,薛夫人却是轻轻冷哼一声,她实在看不惯大长公主对宁纤碧的宠溺。

说笑一回,大长公主就让她们回去。出来时,只见天空飘起了小雪,宁纤碧抬起头,见暗沉的天空中连一颗星星也看不到,心想这天色阴沉,只怕今冬里这第一场雪还不会小呢。

果然,这雪下了半个时辰,便越发大起来,天气倒是比白日里还暖和,只地上很快便铺了一层。

雪夜寂静,如意在屋里坐着,无聊的挑着灯花,一面懒懒道:“这是怎么说的?不过让那蹄子去要两个花卷罢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

她的贴身丫头春水走过来,面上也有一丝忧色,喃喃道:“可不是?这都半个时辰了,论理早该回来,别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吧?要不然,奴婢出去看看?”

如意皱眉道:“什么话?这是王府里,能遇上什么事?你倒是爱瞎操心”不等说完,忽听门外小丫头笑道:“可算是回来了,姑娘问了两回,都急了呢。”接着门帘掀起,春红走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春水松了口气,却听春红笑道:“厨房里这会儿都熄了火,没有刚出锅的花卷,倒是有几个冷的还没人动,奴婢就拿了回来,连家嫂子感激奴婢不劳动她,又添了两碗菜,让奴婢一起拿回来给姑娘做宵夜,只是已经冷了。”

如意点点头,春水连忙接过那食盒笑道:“冷了有什么关系?且让奴婢拿去小厨房里热热。”说完便出去了。这里春红见如意仍是百无聊赖的模样,便走过去弯身在她耳边笑道:“姑娘猜猜奴婢回来时遇见了谁?”

“谁?”

如意有气无力问了一声。便听春红笑道:“遇见了段明月。姑娘知不知道他这两日嗓子不好,明儿上不了台的事?”

“哦?他嗓子不好?上不了台?”

这事儿如意还真不知道。这两日府里下人们都因为大长公主的寿辰忙碌,来来往往的,她也害怕被人撞见。因此时听见春红这样说,便猛然坐直了身子,惊讶问了一句。

“可不是?说是前两天染了风寒,虽然如今治的差不多了,只是这嗓子终究不行,因此明儿登不了台。好在长公主喜欢的那几场戏他师弟也可以唱,所以倒没有什么大埃”

如意点了点头道:“的确,他们这一行,对嗓子的要求很严苛呢。奇怪,你去厨房,怎么倒遇上了他?”

春红道:“外面下着雪呢,奴婢回来时不小心在金水桥那边滑倒了,幸亏看见他,扶了我起来,活动了活动才站起身走回来。”说完却见如意诧异道:“怎么又走去了金水桥?”及至看见春红瞬间红了的面皮,她方反应过来,不由得白了对方一眼道:“就知道你这蹄子不是个省事的,怎么?因为那段明月长得好,你这春心也动了?”

春红咬着嘴唇道:“奴婢…奴婢哪有?”说完却听如意“扑哧”一声笑,推她道:“行了行了,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德行?”不等说完,见春水走了回来,两人就住了口。

吃了一个花卷并一碗菜,如意便到床上歇着,却不料屋中无人,春红却又凑过来,小声道:“那段明月也很想着姑娘呢,问了我好多姑娘的事,还担心您的身体,让您千万保养,明儿是老太太的寿辰,别再染了风寒,再出席不了就糟糕了。”

这话十分奇怪,如意忍不住就是一愣,但旋即就反应过来,只觉面上“腾”的一声便火烧火燎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春红道:“你…你这丫头作死,这…这怎么行?这里是王府”

“这可不是奴婢的主意,是段明月对姑娘的关心。”却听春红咯咯娇笑着,如意又气又恨的瞪了她一眼,明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拒绝,然而一想到段明月的模样,身上便不由自主发热,两腿之间似乎也有了些异样,只让她一个身子都酥软了半边。

“姑娘别瞪奴婢,奴婢可什么都没说。”春红依旧是笑嘻嘻的:“何况,哪里有那么巧?姑娘明天就能染了风寒呢?说不准姑娘比奶奶还要精神,打扮的漂漂亮亮去给老祖宗祝寿呢,只不过明儿戏台上可就看不到段明月了。”

如意胸口剧烈起伏着,手也不自禁抓紧了被子。春红于是不再逗弄她,默默退了出去:有一夜的时间给这女人考虑呢,而她一点儿也不担心如意不上钩,这一夜可是难熬的很,足够让她大着胆子铤而走险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轻怜刚刚收拾好了要来找如意一起去宁纤碧处,便见春红急匆匆走进来道:“姑娘,我们姑娘吃坏了肚子,今早实在是起不来了,打发我来问问姑娘怎么办才好?老太太的寿辰,她本是要去的,可现在…只能躺在床上”

“什么?”

轻怜一惊站起,诧异道:“昨儿晚饭后我去看她,还好好儿的,怎么这就吃坏肚子了?也没吃什么啊。”一面说着,人已经走了出去。

“昨儿晚饭我们姑娘没吃多少,后来说想吃花卷,奴婢去给她拿了,许是没热透,也不知怎么,昨晚就起了四五回,到今早身上一点力气没有,只说起不来”

春红急急说着,此时轻怜已经来到了如意房门前,一进屋,便见如意面色苍白发丝散乱,闭眼睛躺在床上,一幅憔悴无力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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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捉奸

问了几句,如意倒是和春红说一样,声音有气无力。轻怜于是也无奈了,只好站起身道:“罢了,这实是起不来,就算勉强过去,也扫老太太王妃太太兴,白姨娘还不知要说多少阴阳怪气话呢。我就去和奶奶说,你别去了罢。”

如意哭丧着脸道:“我精心准备了多少日子,竟然不能去,我…我怎能甘心”

不等说完,便听轻怜正色道:“身子要紧还是面子要紧?不甘心又能怎?到这时候了还拔尖要强?也不看看你这会儿什么脸色,白像纸一样,你就这里好好躺着,我回了奶奶,派人去请大夫来看你。”

如意叹气道:“大夫我已经让春水去回白姨娘,想来这会儿已经派人去请了,她再怎么恨我,也不敢这事儿上马虎。不然我拼了这条命,就让人看看这贤惠大方白姨娘是个什么真面目”

“好了好了,何苦说这话咒自己?”轻怜知道这姐姐性子,连忙安慰了两句,自思白采芝也不至于这种事情上为难,因此又劝了一回,眼看着天色大亮,她也不好再耽搁,便嘱咐了如意丫头们几句,自往宁纤碧处而来。

“寿筵开处风光好”

戏台上一名丽人正轻舞水袖,唱着应景喜庆祝寿曲目。薛夫人和王妃以及宁纤碧陪大长公主身边说笑逗老人家开心,其他女眷也都纷纷过来凑趣,气氛十分热烈。

白采芝却是端庄坐一旁,自从宁纤碧回来之后,大长公主虽然表面上对她还好,但她心里知道,老太太还是喜欢宁纤碧,自己根本算不得什么,何苦去人家面前讨嫌?何况她还有一桩大事要做,因此这时候也不上前凑趣,只坐一旁微笑倾听,显得格外懂事。

也该是时候了吧?

手里擎着一个小酒杯,白采芝默默心里算着时间,刚想到此处,就见香药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后回来,她耳边轻声道:“姨娘,成了。”

白采芝不动声色将酒杯放下,向一旁看了眼,见众人都围着大长公主说笑,于是她便站起身来,走到薛夫人身边弯腰小声道:“太太,妾身许是多喝了几杯酒,这会儿觉着头脑发沉,先出去走走。”

薛夫人哪会将这点小事放心上,挥挥手道:“去吧,若实是酒劲儿上来,就近找处地方歇一歇。下午还有亲戚女眷们要招待,晚上还有饮宴,你若不能理事了可不行。”

白采芝含笑道:“太太放心,妾身晓得。”话音落,便抽身退了出去。

出了院子,她才看了香药一眼,淡淡道:“都安排妥当了吗?”

香药笑道:“姨娘放心,厨房陈家媳妇这会儿想必已经缠住轻怜了,段明月也已经过去,如今府中人都老祖宗这里伺候着,除了那些角门和各处院里必须有人把守着,别处并没有一个人。”

白采芝点点头,却听香桐一旁道:“姨娘,奴婢不明白,如意这一回猪油蒙了心,是必定逃脱不了了,一棒子打死时候,就算是有几个人看到,又有何妨?倒坐实了她罪名。姨娘怎么还这样小心翼翼呢?”

白采芝不等说话,一旁香药就笑道:“这有什么不明白?姨娘这是为王府名声着想呢,传出去不但那如意丢人,就是王府也被她带累啊,就是杀了她又如何?”

香桐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再说话,她心里认定了白采芝才不会这样善良,将王府名声看高于一切。真要是这样忠心,当日就不会让春红推波助澜,换来今日结果了。

果然,正琢磨着,便听白采芝笑道:“也不仅仅是为了王府名声。我目,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如意虽是聪明伶俐,她总是个不安分女人,要抓把柄,其实也容易。”

说到此处,却不往下再说,然而香桐香药却是猜到了她想法,忍不住都张大了嘴巴,却见白采芝淡淡一笑,轻声道:“你们两个笨丫头,咱们花了这么大心力,若不能一箭双雕,岂不是太不值了?”

还想着一箭双雕呢。两个丫头心里都不约而同呐喊了一句,心想爷身边总共几只雕?姨娘您用一个丫头就想射两只,这胃口可也太大了些。只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不但不能说出来,两人还都有些好奇,她们猜出了主子这一次是要连如意带轻怜一起收拾,却不知道她会怎么做?难不成轻怜此时厨房也听说了这里事情,要赶来阻止?然后就被自己等人一起堵屋里,诬陷她和如意一起和段明月通奸吗?

这条计策也实狠毒,两人身上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却听白采芝忽然停了步子,淡淡道:“到了。”

两人抬头一看,可不是,已经到了如意轻怜院子里。却见白采芝整了整衣襟,满面笑容踏了进去。春红正台阶上坐着,看见她们来,就忙站起身点了点头。

三人来到廊下,只听屋里传出一阵调笑声音,白采芝忍不住冷笑一声,淡淡道:“果然是风尘中货色,平日里装还好,如今倒是露出了狐狸精原形,听听这声音,把她给浪。”一面说着,加紧脚步进了屋子,一面高声道:“如意妹妹,听说你今日不舒服,这会儿如何了?”

话音落,只听里屋陡然传出一声尖叫,混杂着男人短促叫声,白采芝再不犹豫,一把掀开卧房帘子,就见一个男人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身上只穿着一条亵裤。而如意则是披散着头发,上半身肚兜已经散开了一边,露出一半高耸胸脯,下半身也是一条亵裤,此时整个人正用被子包住自己,惊惧之极看着白采芝。

“这…这是干什么?青天白日,你…你们…你们这两个奸夫淫妇做好事。”

白采芝也故意露出一副惊诧神情,一把摔了帘子,喘着气就叫香药香桐去喊婆子过来。话音未落,就见如意猛然从帘子后面跪爬出来,一把抱住了她腿,嘶声哭道:“姐姐饶命,姐姐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回吧,委实是猪油蒙了心,再不敢了,我以后再不敢了”

“你还想着以后?”白采芝怒气未息,一脚将如意踹到一边,假意对“吓傻了”香药香桐叫道:“还不去?愣着做什么?”

“姐姐…姐姐饶命啊”如意吓得混飞魄散,她身上还没来得及穿衣裳,仍是那件红肚兜,眼看香药香桐就要往外走,便忙扑过去又抱住两人腿,忽听白采芝冷哼道:“做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你还以为抱住了我们便能保住你自己?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姐姐饶命,只要饶了我,情愿做牛做马报答姐姐。”如意再也顾不上白采芝是她素日里恨之入骨人,跪地上就砰砰砰朝对方磕着头,忽见白采芝慢慢坐到椅子上,冷笑着问了一句:“你叫我什么?”

“姨…姨娘,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婢妾吧。”如意眼泪汪汪抬起头,额上青了一片,到此时,看见白采芝这镇静模样,还有那两个并没有走出去奴婢,她心里也隐隐知道这是一个圈套。然而又哪有时间细想?何况即便是圈套,她到底还是进了套中,此时连性命都掌握人家手里,还敢责问吗?

“唉!爷对咱们几个冷冷淡淡,浑没有对姐姐那般喜爱体贴。你当我就不知道这独守空房滋味儿难受么?”

却见春红送上一杯茶水,白采芝接过来,掀起茶杯盖儿吹了吹,慢条斯理说了一句。

天气寒冷,这外室里只有两个炭盆,如意身上只有肚兜亵裤,冻得瑟瑟发抖,却是跪那里一动不敢动,听见白采芝这样说,便又磕下头去,连连道:“姨娘若能体谅婢妾,婢妾一辈子不忘您大恩大德,从此后您就是婢妾再生父母。”

“这些话却也不用说了。”白采芝啜了一口茶水,冷哼一声道:“无论如何,就是再难熬,你也不该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伤风败德事,这要是让人知道,你贱命死了就死了,算什么?可王府脸面呢?便这么丢了?就是杀你十次百次,也不够赎这个罪过。”

如意还能说什么?只能拼命答应认错,却听白采芝又冷笑道:“若不是为了王府脸面,你以为我能容得下你么?素日里你看我如同眼中钉肉中刺一般,就是一句话,也要和我争个高下,别提背后说我坏话,使绊子,拉拢我人,打量我都不知道呢?”

话音落,见如意又磕下头去,连说是自己错,不懂事,今后唯姨娘马首是瞻话,她这才满意一笑,淡淡道:“既是你这么说,也就罢了。这个时候儿,我倒也不想赶杀绝,你若是能听话,也算是我一个不小帮手。”

第三百四十四章:人心

如意万万没料到此刻竟然还能有这一线生机,刚才那些举动,不过是极度恐惧之下想也不想就做出来了,心中却是认定了白采芝不会放过自己。谁知这才三两句话功夫,对方便转了。风,这怎能不令她喜出望外?当下连忙又跪爬几步,到了白采芝面前,嘶声道:“是,姨娘只要饶了婢妾,从此后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白采芝点点头,将茶杯放到桌上,依然是面罩寒霜,冷冷道:“有这个把柄我手里,我倒也不怕你以后不听话。你心里也清楚,我并非和你有什么情分,不过是现如今姐姐势大,又得爷欢心,我若孤单一人和她作对,实没有我好儿。虽说你分量轻,好歹算是个助力,只要你和我同心,这件事我便替你保密。日后咱们得手了,只要你不去肖想爷,这府中也总会有你立足之地。或是你不想这里守活寡,也无妨,你不是喜欢里面那个戏子吗?我便成全了你们也不是不行,你觉着如何?”

如意除了一句“但凭奶奶吩咐。”外,还能说什么?却听白采芝又冷笑道:“只是你大概也清楚,你那好妹妹,如今可是以姐姐马首是瞻。你有把柄我手里,不敢反抗我。可你那妹妹,着实是个难缠,又油盐不进,人家也比你自重,你觉着,我该拿什么把柄要挟她呢?”

如意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这才明白白采芝留着自己用意,她竟是要利用自己去对付轻怜,因一时间身子抖颤,嘴翕动了两下,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怎么?你心里还想保她?为她来反抗我?”却见白采芝笑得越发冷冽,慢慢道:“你倒是个讲义气,只可惜,你那妹妹未必这样想吧?她如今姐姐面前那样得意,连我都比不上她,若是有心要照顾你一星半点儿,你还至于是如今这么个光景?上次那厨房里撵了两个媳妇事儿,我也知情,原本还以为她会看你面子上网开一面,这样倒能让她出出丑,姐姐面前狠狠抽她一个耳光。谁知她竟那样公私分明,到底撵出去了,那两人素日和你交好,没少孝敬吧?你却是连保她们一天都不行。你自己想一想,你那妹妹眼里有没有你。”

白采芝这一番话正说到了如意痛处上,一刹那间就让她脸上变幻了青红不定颜色,因狠狠咬了半日嘴,忽听里面一个哆嗦着声音道:“这时候了,你还想着她做什么?她都这样不顾你了。好人也不能这样做,这是烂好人。”

如意心中猛然就是一把火蹿上来,一甩头,抬头看着白采芝沉声道:“姨娘,那蹄子你不用想,她又不贪心,要拿她把柄,千难万难。就是拿住了,她豁出去一死,只怕也不肯让姨娘您如愿。从小儿就是这样倔性子,再没人比我了解她了。”

白采芝面上寒霜似是化了一些,边也绽开真正笑容,点着头道:“你这样说,可见是真心要效忠我了,如此甚好。那轻怜是什么性子,难道我会不清楚?好了,回屋穿上衣裳,再来和我说话,至于里面那个,让他滚吧,我权当没看见。”

如意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至于轻怜那里,她却是顾不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轻怜死总比自己死好,何况她那条命当日若不是自己,本就该丢了。如今让她多活了十几年,便为自己送了命,也是应该知足了。

一面想着,便回屋穿了衣裳,这时段明月也已经穿戴停当,老鼠一般灰溜溜跑出屋去了。过了好一会儿,如意才走出来,少不得又白采芝面前跪下感谢了一番。

才站起身来,就见白采芝递过一张纸,笑道:“这是刚刚我让段明月写认罪书,他已经按了手印,如今你也来按一个吧。”说完见如意面色又一下子煞白,她便冷笑道:“你不会以为我连个证据都不留下,就能平白信你吧?你看我可是那么好心人?实话告诉你,按了手印,你就要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若有一丝欺瞒,我立刻就把这事情揭发出去,到那时,爷和太太会怎么对待你,我不说你心里也明白吧?”

到这个时候,如意也没有别选择了。含泪咬牙纸上按了手印,心中早已恨不得将白采芝碎尸万段,面上却还不得不陪着笑容和小心。如今她只后悔,后悔自己一时间猪油蒙了心,没把持住,以至于落到了这样一个凄惨境地。

“很好。”白采芝看着白纸上手印,满意点点头,然后将那纸证据折叠起来揣进袖中,这才看着如意笑道:“好了,现咱们来说说解决轻怜事儿吧,既然你这妹妹不可用,不如就一棒子打死,这方面,你有什么好人选吗?”

如意也不知道是自己心虚,还是白采芝真知道什么,就觉着对方目光中满含深意。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旋即便硬下心肠,暗道如今我也是被逼无奈了,这女人心狠手辣,刚刚说过,若我敢有一星半点儿隐瞒,就要我命。我不能冒这个险,少不得也只能把自己知道都说出来了。

因心中给自己打了打气,她方叹了口气道:“姨娘要拿捏轻怜,合适人选便是那厨房瘸子了。当日姨娘将他推荐来做杂役,只怕也是知道些什么吧?”

“嗯!”白采芝点点头,淡淡道:“我命刘强出去打听过,知道轻怜给那瘸子和他收养那些老人孩子捐了些东西,所以觉着奇怪,那么多要接济人,怎么咱们轻怜姑娘便只可怜这一帮人呢?”

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然而如意却是听心中大惊,白采芝这话,分明是已经起了怀疑,若真去调查,当日她和轻怜被郑黎所救事有许多人知道,难保不查出什么来。

一念及此,是不肯有半分保留,竹筒倒豆子般急忙道:“姨娘说没错,那郑黎原本却是我们旧识。那会儿我和轻怜是主人手下歌妓,而郑黎则是主人身边护卫中勇猛一个,功夫厉害,又擅长骑射,主人带我们走南闯北,遇到许多危险都是靠他才化解。就连我和轻怜,有一次被人绑架,也是他单枪匹马从那些人手里救出了我们。后来有一次他护送主人一箱古董回扬州,途中却遇到一群武功高强响马,他浴血奋战,却终究不敌,一只腿落下了残疾,脸上也被划了一剑,那箱子古董也丢了。响马因为他是条好汉,没杀他,他回来主人面前领罚,主人看他也多处受伤份儿上,就没要他命,只将他撵了出去。然后便再没有他消息。不久之后,我和轻怜就被主人送给了四皇子,再然后辗转到了王府。直到半年多前,婢妾和轻怜去庙里上香,回来时却又遇见了他,知道他和一群老人孩子一起,轻怜感念他救命之恩,便把自己一些首饰变卖,和一些旧衣服一起送了过去。从那之后,但凡她手里存了钱和吃食,就要让小雪送出去,姨娘…姨娘怕就是那时候儿发现了他们勾连吧?”

白采芝点点头,如意说这些和她调查并无两样,因款款站起身道:“很好,你把这些事都说给我听,可见是对我没有了二心。既如此,你放心吧,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日后听我命令行事就好。”说完就转身出去,竟是连一句假惺惺安抚都没有。

这里如意直等她走了许久,方失混落魄坐了椅子中。忽见春红站一旁,她立刻便把这些日子经历捋了一遍,越想越气,后竟连眼睛都冒出火来,站起身几步到了春红面前,扬手便打了她一个耳光,尖声道:“贱婢,我…我哪里亏待了你?你…你竟如此害我?”

春红被她打了一个耳光,竟是半点也不恼,眼见她手又举起来了,因立刻伸手抓住那将要落下来皓腕,冷笑道:“我奉劝姑娘长点脑子,既然你知道了我是谁人,我面前还这样张狂?你既如此恨我,对姨娘是不是恨怒啊?难道你希望我去把你这份儿心肠告诉姨娘?让她知道你不可用?姨娘性子你不是不清楚,没用人,她可从来都不肯手下留情。姑娘以为呢?”

如意怔怔看着春红,半晌没有动静,忽见这小丫头又冷笑一声,甩开她胳膊,竟是洋洋自得走出了门去,她这才醒悟过来,不由得一个身子都如同落进了冰窟窿中,打摆子似得抖个不停。也不知过了多久,方软倒椅中,此时悲从中来,忍不住便伏桌上,大声痛哭起来。

这一场风波除了白采芝和香桐香药春红以及段明月如意六人,当真是再无第七个人得知。如意身边春水和另一个丫头春晓,当时早被她支了出去。等到下午回来,见主子额头上青红一片,不由得都慌了,正要去寻轻怜讨主意,便被如意喝止,她只说自己是身上没力气,要起身时一头栽倒床下,额头碰了桌角,如此便遮掩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五章 情断

晚宴结束时,已经是酉时末了,轻怜脚不沾地忙了一天,只觉身心俱疲,回来后犹不忘来探如意,见她包着额头,自然也要问一遭。如意此时早打定了主意要害这妹妹来保住自己性命。只是看见轻怜,心中还是有些愧疚,因此也不肯和她多说,敷衍了几句便赶她去休息,轻怜也不疑有它,又嘱咐了几句便回屋了,浑不知一把要命的刀子已经悬在她的头上,而握着刀柄的这个人,便是她此时关心着的这个好姐姐。

大长公主的寿辰之后,三喜班也离开了,王府中又恢复了平静。不过主子们却是越来越忙碌,进入十一月,便要为新年做准备,而十一月初这几天,天气寒冷,太后和姜老太君以及大长公主的身子都不好,她宛如陀螺般的在三个地方奔波着,好不容易三个老人的身子强了些,却又到了蒋经迎娶齐芷兰的正日子。

沈千山和宁纤碧在前一天便回了伯爵府帮忙,因为宁纤碧忌惮四皇子周鑫,到底劝说蒋经把新房设置在伯爵府中。

蒋经本来不好意思,然而姜老太君和余夫人都十分欢喜,蒋姨妈不用和妹妹分离,也十分高兴,因此到底还是留在此处。不过以他如今的身家,自然是不肯白住在这里,因此送了宁世澜宁世源一些古董,又送了曲夫人和元氏许多首饰,还往伯爵府公中添了钱,因此这两房不但一点儿也不反对他住下来,反而比姜老太君和余夫人还要欢迎这尊小财神爷。

第二天一大早,宁纤碧便起来梳洗了。直忙到晌午时分,沈千山和宁彻宣便陪着蒋经出发,前往迎娶齐芷兰。

浩浩荡荡的队伍经过前门大街,蒋经身穿着新郎官的红袍。坐在马上,着实是丰神俊秀,羡煞了挤在街道两旁看热闹的百姓。就连沈千山和宁彻宣,两人也都是相貌不俗的人物。尤其是沈千山,此时跟在蒋经身后,竟也没办法抢过他的风头。

“总算是历经波折,有情人终成眷属。”宁彻宣此时正骑着马,紧挨着姐夫沈千山,一边看着前面表哥的背影感叹着。话音未落,忽听身旁姐夫“咦”了一声,他忙顺着沈千山视线看过去,只见在一栋酒楼的二楼内。似是倚窗站着一个人。

“好…好像是四皇子?”宁彻宣和周鑫只见过两三次面。此时也不是看得很清楚。所以不太敢认,却见身旁姐夫陡然间坐直了身子,如同一把出鞘利剑般盯着那个方向。眼神中竟然带着几丝戒备,弄得这小子也一下紧张起来。暗道莫非不是四皇子,而是什么厉害家伙?这会儿躲在那里是要破坏婚礼来的?

刚想到这里,就见前面的蒋经猛然勒马停下,然后他转回头看了眼沈千山,迟疑道:“好像是四皇子,将军和宣哥儿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和他说几句话。”

“我陪你过去。”沈千山哪敢放他独自过去?说不定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呢。

因正要下马,却听蒋经笑道:“无妨,之前四皇子说他碍于身份,不能过来祝贺我成婚,没想到竟会在此处遇上,也是他有心,我去打声招呼就回来。”说完翻身下马,一径去了。

沈千山眼睁睁看着蒋经走过去,心里这个为难啊,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跟着过去。眼见蒋经进了那酒楼,他方长叹一声,暗道算了,四皇兄若是要使卑鄙手段,还能等到如今?他最恨的人便是我,若我跟过去,即便没事,只怕也要生出波澜了。我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吧。这样想着,便仍坐在马上。

却说蒋经,脚步轻快上了二楼,只见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周鑫手里拿着酒杯,在窗前站着,正含笑看他,见他进来了,便举起酒杯道:“你今日大喜日子,我却不能到贺,就以这杯水酒,祝你们…夫妻…百年好合…白头偕老。”说完也不等蒋经说话,便将那杯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