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座亭台之间放着二十四扇的红梅傲雪夹缬屏风,分隔男女之座。

方芷君倒是认识很多世家小姐,沿途与多人招呼,并且也为锦韵姐妹引见一二,只是有的高傲,有的和煦,但这一切也只是流于表面,言语间淡淡的疏远自是让人感觉得到,想来是听闻两位陆家小姐背景并不高,所以也无心应酬。

锦怡虽然气恼,但也自是不敢表现出来,应邀而来的小姐们哪一个不是名门淑媛,更有县主和郡君出席,就连武丽娟也只有垫底的份,更不用说她。

锦茜跟着武丽娟敬陪末座,可即使这样,她也难掩兴*奋,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看到锦怡与锦韵时,还摇着手帕和她们热情地打招呼呢。

锦韵得到方芷君的邀请在锦茜的意料之外,原本以为陆府得意的只有她一人,却不想剩下的两个姐妹也要出席,而且座位尤在她之上,心里自是暗恨不已,但为了在顾氏与锦堂面前表现出自己淑女的一面,她唯有压下心中的怒火,徐徐图之。

京城中最近有风声传出,威远侯欲将方芷君过继到自己名下,这样算来,方芷君便不算是威远侯家的表小姐,而是正经的小姐了,想来这些人早已经得到消息,也收起了原本的轻视之心,以礼相待。

所以,跟着方芷君一路行来,锦韵她们所受到的待遇也不差。

整个座位的排列是呈圆弧形依次向下辐射开来,最上面的一张自是这里的主人安郡王妃的席位,接着的两个便是县主和郡君,锦韵注意到了郑芳宜与文舒华都坐在第三排,只是两人中间隔着一个空位,还未有人落座,而她们三人是坐在第五排。

“你是不是觉得郑小姐与文小姐有些不对盘?”

方芷君微微斜了身子,小声地在锦韵耳边说道。

锦韵此刻也正在打量那两位小姐,听方芷君这一说,不由心中一笑,果真是个心思剔透的人儿,又见很多小姐们都在窃窃私语,所以她们这一桌也就不那么显眼了。

“方姐姐定是知道原由。”

锦韵抿唇一笑,转头看向了方芷君,若是闲来无事,她也可以八卦一盘。

方芷君抬头看了郑芳宜与文舒华一眼,低笑一声后,才压低了声音,道:“这两位小姐原是都要嫁入沐亲王府的。”

“沐亲王府?”

锦韵神色一怔,“难道…是一同嫁给世子爷?”

沐亲王府的名头锦韵自然是听说过,沐亲王爷沐正峰乃与先帝一母同胞,是如今大辰王朝硕果仅存的两位亲王之一,但听说沐亲王世子从小身体便是不好,没想到一次还能娶两个。

当然,这也只是锦韵的猜测,若非不然,郑芳宜与文舒华为何如此不对盘?

方芷君神秘一笑,摇了摇头,“你只猜对了一半。”

锦韵一怔,忽地想起她们入府之时听到文舒华的丫鬟说那郑芳宜嫁的什么庶子,可世子爷却是明码标价的嫡子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锦韵也糊涂了。

见锦韵纳闷,方芷君掩唇一笑,这才缓缓说道:“郑小姐嫁的是沐亲王的庶长子,而文小姐嫁的却是世子。”

“怎么会?”

锦韵哑然了,这年头,不是嫡对嫡,庶对庶吗?

一般人家的嫡女都瞧不上庶子,除非这庶子身份高贵,有过人之处。

但说到底还是庶子,听起来也不对味,依郑芳宜如此骄傲的性子,怎么可能看得上?

面对锦韵的疑惑,方芷君这才将自己到了京城后听闻的各种传闻综合组织了一下说给她听。

原来沐亲王爷与柴郡君从小便是青梅竹马,却不想太后硬插一脚,非要将敏郡主赐给王爷为正妃,无奈沐王爷再爱惜柴郡君亦不能违逆母亲之意,遂同时娶了两人,敏郡主为王妃,柴郡君为侧王妃。

虽然有太后的旨意,但到底沐王爷要宠爱柴侧妃多一些,所以,柴侧妃比王妃提前有了身孕,太后虽有微辞,也不想因了这事母子失和,遂睁只眼闭只眼,如此柴侧妃所生的儿子沐子荣便比世子爷沐子宣还大上两岁。

沐子荣虽为庶子,但母亲身份亦是尊贵,所以在王府中很得宠爱,还被誉为京城四少之一,文治武功样样精通,又有英俊的外貌,在京城中自是受到淑女名媛的追逐。

而世子爷沐子宣却是自幼体弱多病,连太医都说他活不过五岁,当时可是吓惨了王妃,为了给孩子祈福启寿,王妃甚至带着年仅两岁大的沐子宣住进了瓮城的民觉寺里,还为儿子供奉了长明灯,希望他能享万家香火,延长阳寿。

为此,王妃自己更是长期茹素,以换取儿子的长乐安康。

或许真是王妃慈母之心感动上天,虽然沐子宣好几次都在生死的边缘徘徊,但到底是熬了过去,虽然身子依旧孱弱,但也是挣扎着活到了现在。

起初,沐王爷也是感念王妃能有这份心,心里又觉得亏欠了他们母子,每隔两三个月还会去瓮城民觉寺里看望一二,但王妃却是待他极为冷淡客气,碰了几次壁后,又加上柴侧妃吹点耳旁风,沐王爷便不再往寺里自讨没趣,。

长久以往,众人几乎都要忘记了王妃母子俩的存在。

若不是太后下旨,选了尚书令大人家的五小姐指给世子爷为妃,恐怕这对母子的故事如今也不会成为京城中热映的话题。

听了方芷君所说,锦韵暗自抚了抚胸,心中有种怪怪的感觉。

虽然文舒华会嫁世子为妃,但恐怕心中亦有不甘,所以才会任由丫鬟出言讥讽郑芳宜,以宣泄心中的不平。

且不说世子从小就身子弱,若是不好有个什么意外,难道就要她守一辈子寡么?

这皇家宗室的媳妇看着风光,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沐子荣少年才俊,沐亲王府又是那样的光景,若是世子有个万一,这世子爷之位自当是落在沐子荣的头上,所以郑芳宜即使嫁的是庶子,那亦是心满意足,似乎已经在心里预知到了自己的美好前程。

“妹妹,那位子坐着的乐郡君便出自沐亲王府。”

方芷君指了指前排不远处,那里正端坐着一个少女,看样子也不过十一二岁,却生得明媚动人,虽然年纪尚小,但往那里一坐,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天家气势。

俩人正说话间,却见郑芳宜与沐子乐打着招呼,却受了冷遇,反倒是文舒华得了她的笑脸,这让锦韵又是一阵诧异。

“郡君出生时她亲娘便难产死了,不过她的亲娘是王妃的陪嫁,在王妃怀孕期间便做了侍妾伺候王爷,郡君生下后也曾经送到王妃跟前养了几年,年纪大些才又送回了王府,与王妃的感情自然亲近,不论柴侧妃怎样拉拢,心中向着的也是王妃母子,也好在这位郡君心思灵巧,讨人喜欢,在王爷面前也很是得宠。”

方芷君不厌其烦地细细解释着,锦韵边听边点头,这高门府邸自是有绕来绕去的弯弯肠子,太复杂也太头痛了。

锦韵不敢想像,若是自己进入那一个大家庭中又会是怎么样的光景,恐怕想着也是满身寒颤。

锦韵今日也只是那么随便一想,却不想他日自己坐在喜轿中被抬往沐亲王府,那一路上她又含着怎样无奈而深沉的苦笑。

如今是她在看戏,而他日,她却已在戏中。

锦韵正听得起劲,却不想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小声的喧哗,方芷君眸子一亮,充满兴*奋地低声道:“长孙小姐来了!”

锦韵抬眼望去,只见一身形窈窕的女子正款步而来,她穿着一身兰花紫牡丹对襟褙子,内里衬着柠檬沙的通袖袄裙,皮肤很白*皙,容貌并不出挑,但却是耐看得秀美,眉宇间有一种稳健和沉着,头上只插着根简单的梨木簪,通身的打扮和淡雅的气质,一看就知道她出身自教养严格的名门世家。

这位长孙小姐似乎对大家的惊叹视而不见,一路上含着淡淡的笑容,优雅地落座在了郑芳宜与文舒华之间的席位。

“这位长孙小姐是何许人?”

见方芷君面露崇拜,久久收不回目光,锦韵这才惊讶地问道。

“长孙明月,是三朝首辅的嫡亲孙女,如今长孙大人虽已致仕,但长孙家在一众仕子官员中却素来享有盛名,长孙小姐更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她的诗集和著作在闺阁小姐中可是争相传诵,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够见到她本人。”

方芷君说到这里时早已经是两眼放光,看着长孙明月的目光充满了狂热和兴*奋,似乎就差走过去与她说笑两句,再让留个什么签名之类的。

锦韵不由掩唇一笑,原来沉稳练达如方芷君,也有这追星的时刻。

长孙家既然是仕林名宿,那么,如果娶到长孙明月为妻,对任何正奋斗在仕途之中的青年才俊来说,都是一项天大的助力。

而且锦韵还听说,今儿个京城四少也会齐聚安郡王府,为这赏梅宴增色不少,那么男方的擂台实力便足够雄壮,可不像那次在陆府的重阳小宴,京城四少里只能请到郭品峰一人。

女方这里除了小郡君与县主,再加上郑芳宜与文舒华,还有长孙小姐坐镇,这次的赏梅宴可真是精彩绝伦热闹非凡啊!

第【72】章 京城四少【VIP】

等宾客齐聚后,安郡王妃也终于姗姗落座。

安郡王妃年纪约有四十,因为保养得宜,那模样看起来也只有三十来岁,皮肤白*皙,容貌秀美,梳着华丽的堆云髻,发髻中间插着一把月牙形赤金镂空梳篦,斜插七只牡丹金花钿,身上则穿着一袭天青色宝相花纹的对襟小袄,襟上一圈墨绿色的狐狸毛,下着高腰穿枝花鸟纹刺绣双面皮裙,裙摆点缀着星星点点银色的丝线,长长迤地,走动之间就如银河泄地,璀璨生辉。

安郡王妃落座后,席上便是一片安静,众位闺阁小姐都闭嘴不言,细细聆听王妃说话,务必要在王妃面前表现出最端庄娴淑的一面。

锦韵先也是认真地听,但听着听着便神游太虚,心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自由活动啊,她可想去看看那片梅花林,一直坐着有什么意思呢,大家不是赏花来的么?怎么这会像是从前工作时开大会呢,领导就一个劲地在那里说,也不怕下面的员工打瞌睡。

好不容易熬到安郡王妃的讲话告一段落,锦韵正在欣喜,却又被宣告下一环节为男女嘉宾提诗互赠,顿时泄了气。

可抬眼一扫,却又发现身边尽是跃跃欲试的身影,那些淑媛小姐们眼睛亮亮,一眨不眨地盯着二十四扇屏风后那些晃动的衣袍,脸上荡漾着一抹含蓄的春意。

不得了,个个都思春了。

锦韵目光一转,看向方芷君,还好,这位姑娘仍然很淡定。

锦韵扯了扯方芷君的衣角,又用眼神瞟了瞟外面,方芷君会意地点头,紧接着俩人便借故去净房,溜出了席位。

锦韵本来也想叫上锦怡,不过看着锦怡对写诗互赠兴趣勃勃的样子,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安郡王妃也真是大胆,提议小姐公子们提诗互赠,那不就相当于表白么,就算不是,也难免让人生出些许旖旎的想法,怪不得小姐们即使含着羞涩,也是舍不得离去的,就看这一碰之下是否真的能找到合意的郎君。

“总算透了口气。”

锦韵抚了抚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冬日里空气冷沁,但也比那亭台上来得好。

为了挡风,亭台的三面都围了蓝色的布帷,角落里还有炭炉燃着,加上小姐们高涨的热情,还哪里会觉得冷,她甚至还看到个别人额头都沁出的细密的汗液,想也知道那是兴*奋所致。

俩人漫步在花海之中,红的、白的、黄的,各色梅花竞相开放,暗香袅袅,沁人心脾。

方芷君伸手拉下一枝梅花,凑到鼻间一嗅,转头看向锦韵,笑道:“妹妹过了年也该满十二了吧?”

方芷君这是暗寓锦韵也是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这样好的机会还不把握,实在是可惜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这话中的意思锦韵怎么会听不出来。

“方姐姐呢?可有什么打算了?”

锦韵淡淡一笑,却反而问起了方芷君。

过了年方芷君也该满二十一了,若是再不快点寻户好人家,越往后可越难找。

方芷君摇了摇头,“也不怕妹妹笑话,叔叔本欲将我送进宫中,只是我不愿。”

送进宫中,自然是送到皇上面前,依方芷君的美貌和心智,又加上威远侯的助力,在宫中自然是能谋得一席之地。

只是后宫那个地方,吃人都不吐骨头,和那么多女人相斗,方芷君想想便觉得有心无力。

即使是天大的荣耀,也要有那个福气去享不是。

锦韵拍了拍方芷君的手背,安慰道:“依姐姐的容貌与性情,自是能寻到相配的佳偶,如今也只是缘分未到罢了。”

“缘分这话…”方芷君轻轻一笑,只是笑中透着些许无奈,“也太虚无飘渺了,就算我愿意等,也不知道等不等得到…”

“会有的。”

锦韵重重地握了握方芷君的手,这个时代的女子自有许多无奈,威远侯府的长辈也许是真心为方芷君着想,又怕她一拖再拖误了年龄,即使不入宫,想来也会为她寻找其他相配的人家。

俩人谈着谈着话便走入了梅林深处,突然,方芷君脚下踩到一石块,不小心崴了脚,锦韵本打算扶着她回去,但耐何她们入林太深,路途太长,方芷君的脚力已经不济,无奈之下,锦韵只能让方芷君在那里休息,之后便自个儿回去搬救兵了。

若不是依着安郡王府的规矩,各家小姐在入宴时都将贴身的丫鬟留在仆役房,宴上是清一色王府里的侍女伺候着,此刻锦韵也不会找不到人来帮忙。

也不知道这梅林各处是不是大同小异,锦韵走着走着却迷了路,她心中顿时有些慌了。

这时,风中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些谈话声,锦韵心中一喜,有人就好,那就不怕迷路了,遂向着那话音响起的地方慢慢探去。

女子的声音娇柔软懦,乍一听有几分耳熟,锦韵遂警惕了起来,蹑着脚步小心靠拢,轻轻拨开一株遮挡视线的梅花。

不远处是一长身玉立的男子,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衣袍,衣袍上用银色丝线绣了云纹暗花,给人一种低调的奢华,黑长用玉簪挽起,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端得是挺拔俊秀,气质凛然。

在男子对面,还站着一名女子,那娇小的个子完全被罩在男子宽大的身影之中,幸好她微微移了移身,锦韵这才看清楚那女子的模样,不由惊讶地捂住了唇。

那女子一身艳丽的桃红色对襟小袄,襟边竖立,镶着一圈雪白的狐毛,衬着那张精致的小脸,雪白细嫩,眉目盈盈,眼波流转间更是妩媚动人…不正是郑太尉家的千金郑芳宜么?

郑芳宜此刻正一付含羞带怯的唤着“荣哥哥”,一双美目泛着爱意的光华直直地盯着男子,端得是小鸟依人,娇柔无限。

难道这男子就是京城四少之一,沐亲王府的庶长子,也是郑芳宜将来的未婚夫--沐子荣?

乖乖!

锦韵抚了抚胸,只觉得那里擂动的厉害,即使沐子荣与郑芳宜已有婚约,但婚前私下里见面也是于他们名声不利的。

若是被那俩人知道有人发现了他们私会,会不会…?

一想到那个可能,锦韵脸都白了,不敢再看,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却不想一脚踩在了一根枯枝上。

“嘎吱”!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锦韵哀怨地闭上了眼,这倒霉的枯枝,什么时候不好踩,偏偏这个时候踩上。

眼见那沐子荣就要转过身来,锦韵灵机一动,大声道:“咦…文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此话一出,原本打算过来查探一番的沐子荣立马收住了脚步,接着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锦韵深吸了一口气,再转头看去时,那处地方早已经没有了人影,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还好是有惊无险。

文舒华可是未来的世子妃,又不像她这个无名小卒,若是文舒华在这里出了意外,最脱不了干系的便是沐子荣与郑芳宜,所以锦韵才有此一说,是要让那两位投鼠忌器,不敢有所动作。

果不其然,她到底赌对了!

不过,此地也不宜久留,还是早早寻了人,再会合方芷君快快离去才是正途。

锦韵刚想转身,身后却传来“啪啪”两声的手掌相击声,她顿时身子一僵,杵在了那里。

“这位姑娘真是聪慧过人,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说话的男子一身藏蓝色的衣袍,步履轻盈,眉眼含笑,两只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眸中的波光盈盈而动。

被誉为京城四少之一的笑面狐狸,楚夜华可是第一次走了眼,原以为这小姑娘会撒腿就跑,却不想临危不乱,反倒让沐子荣与郑芳宜自动地躲了开去,真是好计谋,好算计。

锦韵深吸了一口气,心道,这男子若不是与沐子荣一伙的,她名字倒过来写。

也对,青天白日的俩人在这里私相授受,又怎么会没个把风的人?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躲之不过唯有坦然面对,看这男子又待如何?

楚夜华看着眼前的姑娘缓缓转过了身,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五官却生得精致小巧,再过几年定是个难得的美人。

不过最吸引楚夜华的却是那一双漂亮的眼睛,犹如子夜星辰一般,闪着灵动智慧的光芒。

她穿一身葱绿竹纹暗花的盘扣对襟小袄,腰上系着一条天青色的夹缬袄裙,外罩青金色的羽纱斗篷,就像在这红梅掩映之处陡然插入一抹新绿,衬着那雪肤如玉,倒是显得亦发娇俏可人。

锦韵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楚夜华,也将他从头到脚评估了一番,模样长得还不错,就是那双桃花眼忽闪忽闪的,贼勾人。

“若是这位公子无事,容我先告辞了。”

锦韵试探了一句,抬脚便走,这男子虽然身上散发着和煦善意的气质,但她怎么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变脸。

若是那沐子荣与郑芳宜发觉不对又掉转了头怎么办?而且虽然没见到那沐子荣的真面目,但那个背影却直觉地让她胆寒,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楚夜华脚步一动,挡在了锦韵的面前,笑道:“姑娘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好无礼!”

锦韵退后一步,握紧了拳头,怒瞪着楚夜华,“若是安郡王府知道竟然错请了个登徒子来参加这赏梅宴,不知会作何感想?”

威胁他?!

楚夜华扯了扯嘴角,更近一步,他怎么觉得眼前这小姑娘越来越有意思。

这姑娘他没见过,难道是新贵家的小姐,竟然不识得他这京城四少之一?

锦韵神色一凛,“公子若再靠近,我可要叫人了!”

“好,好,我不走近就是。”

楚夜华笑着摆了摆手,此刻他觉得逗弄这姑娘万分好玩,不仅聪慧,更不像京城里那些贵族小姐们轻易被男色所惑,倒是个新奇的女子。

锦韵这才平静了下来,缓声道:“即便我听到了看到了,也非我所愿,只要公子能够让我离开,我便起誓,今日所闻所见必不会对他人提起。”

“原来你是怕…”

楚夜华失笑两声,他长得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看,这些外在的优秀条件这姑娘怎么一点也没看在眼中。

而且,明明是她在威胁他,不是么?

“好了,夜华,让她走!”

又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嗓音很干净,又充满了凛然正气,让锦韵心中一定,拥有这个声音的男子一定不会是奸佞这辈。

不过,怎么她就没察觉到身边还有两个人呢,这就是没有武功的悲哀么?

锦韵不禁在心中苦笑。

“云鹤,你就不能少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楚夜华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右方,锦韵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一双黑色的长靴渐渐步入视野,由下到上,通体的黑袍,就连镶在襟上的那一圈茸毛也是黑色的云貂毛,却更衬着来人身姿挺拔,只是往那里一站,便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

秦云鹤生性便不苟言笑,一张很阳刚的国字脸,在京城四少中算不得最英俊,但绝对是最有气势的一位。

锦韵深深地看了秦云鹤一眼,福了福身,转身便走。

楚夜华还想再拦,却被秦云鹤伸长的手臂挡住了去路,低沉的声音很简洁,“她会守信的!”

“你这榆木疙瘩!”

楚夜华真想一棒槌敲在秦云鹤的脑袋上,“我哪里是为了这事,我不过是看这小姑娘很有意思,想和她交流…”

被秦云鹤这样没有表情地看着,楚夜华说到最后声音也渐渐小了去,按照这种说辞,强拉着别人姑娘和他说话,不是登徒子又是什么?

楚夜华摇了摇头,走了也罢,虽然有些可惜,不过凭他楚大公子的手段,要查到这个姑娘的身份也不是难事。

楚夜华潇洒地一甩衣袍,看向锦韵落跑的方向,得意地一笑:他们会有再见的一天!

锦韵脚步走得飞快,心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竟然见到了京城四少其中的三人。

沐子荣暂且掠过不说,从他们俩人简短的对话中她不难听出,那穿着一身藏蓝色衣袍的男子便是京城四少之一的楚夜华,楚夜华是忠勇伯唯一的儿子,承袭爵位自降一等,也就是以后的子爵,人称笑面狐狸,风流倜傥,随性不羁,听说女人缘极好。

而那一身黑袍的男子则是镇国公之子秦云鹤,听说秦云鹤天生神力,不怒而威,如今虽然才二十岁的年纪,已官至正五品的步军副尉,将来还能承爵,前途不可限量。

京城四少的最后一位郭品峰,其实在陆府的重阳小宴时锦韵便已经见过,那也是她后来听人提及的,竟然就是那个偷了她琉璃杯盏的小贼,让她大跌眼镜。

其实这郭品峰来头也不小,他背后的郭家是不可动摇的皇商世家,主营胭脂水分、精油香料,而且他奶奶曾经是大辰皇朝的长公主,这样算来,郭品峰还拥有皇室的血统,与沐子荣亦算是沾亲带故的表兄弟。

锦韵一路小跑,梅花林露重,已经沾湿了她的鞋袜,她却浑然不知,思路更是犹为清晰,极快地分辨着方位,终于出了林子,又恰巧看到两名安郡王府的侍女走过,这才吩咐她们找齐人手,到梅林里将方芷君给抬了出来。

方芷君没伤着骨头,但是脚踝红肿,被安郡王府的大夫诊治后,命她短时间内不可使力,更要好生调理,不要落下病根。

如此一番折腾后,天色已晚,又加上方芷君有伤在身,自然是不能再去坊市里逛了,方芷君不免有些歉意。

锦韵笑着摇了摇头,她如今也没有心情再去逛街了,只想早点离开安郡王府。

今天发生的事情秦云鹤该是不会说出去的,但那只桃花眼的狐狸可难说,锦韵直觉里认为楚夜华不安好心,尤其是他那风流的名头就让人很不感冒。

不是说京城四少都是文才样貌德行无一不佳么?

但待亲眼所见,锦韵不得不感慨,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堆人啊,除了秦云鹤还稍微让她看得过眼,其他三人她可是敬谢不敏。

经过这一遭后,锦韵越发相信传文是不可尽信的。

在回程的途中,锦茜也挤进了锦韵与锦怡的马车,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锦怡虽然与她不对盘,但对她说的话题却是感兴趣,间或与她斗上两句,一路上倒是没让人清静过,似乎早已经忘记了俩人曾有过生死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