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淡淡地开了口,声音很是清冷,但却带着些许无力之感,说完这一句,她更是微微喘气,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扶在鬓边,显得很是难受。

“夫人,老奴这是心急啊,这药都吃下去了,怎的不见好转?那去请大夫的人怕是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倒转,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你让老奴怎么活?”

说到这里,吕妈妈已经红了眼眶,眸中泪光闪动,情真意切。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强求不得!”

妇人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微微侧了侧身,沉沉地闭了眼,显然是不想说话,或是没有力气再言。

锦韵这时才看清那妇人的样貌,那妇人虽然不年轻,但却生得极美,只是此刻一张面色已经苍白如纸,额头更是浸出了薄薄的冷汗,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一旁的侍女小心翼翼地服侍着,半点大气也不敢喘。

那吕妈妈或许真是憋闷得紧,止不住向外行了两步,面色冷然地对着那些侍卫低声斥责起来,“明知夫人晨间要至凉亭,也不好生细致地查扫一片,害得夫人被蛇咬了,若是夫人真有个什么意外,后果你们自己知道!”

众侍卫不敢回声,只是低垂着头,可微微抖动的肩膀却显示出了他们内心的慌张与恐惧。

有侍女小步过来,在吕妈妈耳边说了什么,却被吕妈妈瞪了一眼:“少爷本就身子不好,谁也不准去打扰他!”

只有夫人与她知道,少爷此刻根本就不在,若有人去唤他岂不是露了馅,吕妈妈已经够烦躁了,实在不想再添乱。

吕妈妈又转向一名最近的侍卫,吩咐道:“再去看看,大夫什么时候到。”

那侍卫领命去了,吕妈妈则又掉头钻进了凉亭。

原来是被蛇咬了,锦韵目光微转,搜索了一阵,果然见得凉亭外不远处的石块上正躺着一条蛇的尸体,这是一条灰褐色的蛇,体背交互排列着黑褐色的圆形斑,蛇体长约五十厘米,体较粗短,尾部短小,远远看去就像一根枯枝,极不易被察觉,它的头部略呈三角形,吻棱明显,鼻间鳞宽,外则缘尖细,背鳞起棱。

只需一眼,锦韵便能够肯定,这是山林中最常出没的一种毒蛇--腹蛇。

腹蛇出没的地方一定会有半枝莲和鬼针草,两种草汁混合,对解腹蛇毒有奇效,只是不知道现在这个时代的人懂不懂这些。

锦韵微微停驻,刚才听那吕妈妈说那妇人已经吃了解药,许是未见好转才又差人去请了大夫。

被腹蛇咬伤会出现混合毒症状,最先可表现为复视、眼睑下垂、视觉模糊、脉弱、流汗、恶心、呕吐等,一般在被咬伤后一刻钟内,局部开始出现剧痛、肿胀、发黑、出血等现象,时间较久之后,还可能出现水泡、脓包,全身会有皮下出血、血尿、咳血、流鼻血、发烧等症状。

若是那妇人被咬伤还不超过一刻钟,那么用半枝莲和鬼针草的混合药汁还能起到作用,若是晚了,在这个时代来说,怕是性命难保了。

锦韵犹豫了,她要不要救这个妇人?或者说,若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她又这样挺身而出,救不了人,会不会为自己招来祸端?

高寂本在前面开路,见到锦韵落下脚步,便也向后而来,看着那张俏丽的脸蛋上闪现出一丝挣扎的神色,他有些疑惑地开口道:“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

锦韵一怔,神色有些凝重地看向高寂,问道:“你看他们是什么人?”

高寂眸子微眯,目光向下扫去,片刻后,才开口道:“那些侍卫脚步沉稳气息绵长,没个十年功夫达不到这样的境地,不像是一般富贵人家请的护院。”

锦韵赞许地点了点头,高寂的观察很仔细,虽然大家看的路数不同,但得出的答案基本一致。

这时,顾氏他们已经走出老远,回头不见锦韵在旁,四下打量之后方对着下坡处的她招了招手,锦韵叹了口气,再看了一眼凉亭中的动静,终是抬起了步伐快步向前走去。

高寂不明所以,但也举步跟上。

因为想要追上顾氏,锦韵走得急了,脚下突然踩着一个石块,她身体一歪便要撞上路旁的大树,止不住本能地惊叫一声,只觉得身后一阵劲风扑来,紧接着,腰上一紧,一双厚实温热的大手已经将她紧紧搂住,一个旋转,险险地与那颗大树擦身而过,她止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锦韵刚刚稳定心神,正要向高寂道谢,却不知道刚才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凉亭下的众人,吕妈妈当先便冲了出来,只觉得一肚子焦躁和急迫正寻不到发泄口,大喝一声,“什么人,给我拿下!”

顿时,衣袂翻飞,劲风来袭,锦韵还未反应过来,几个蓝衣人已经借着踩踏树枝的力道跃了上来,空手袭向了他们,高寂一手揽着她的腰身急速而退,一手成掌推风而至,旋踏脚踢,这才挡住了蓝衣人的第一波攻势。

锦韵觉得腰间的大手收紧了几分,更有湿热的汗水顺着那宽大的掌心熨烫在她的肌肤上,火辣辣地烫,她转头看向高寂,只见他面容沉凝,只是眉头轻蹙,显然也是认为这几人很是棘手不好对付。

“小姐,待会我缠着他们,你趁机快跑!”

高寂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凝重。

“高寂!”

锦韵低唤了一声,眉目间尽是焦灼,她怎么能一人落跑,弃高寂于不顾?

“小姐放心,只要你跑远了,我自有办法脱身。”

高寂低头看向锦韵,不觉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手掌间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些流连,这腰身该有多细啊,仿佛一折便会断了似的,让他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小心翼翼。

不待锦韵回答,高寂又是一个旋身,她只觉得腰间一股轻柔的力道将她稳稳托起再向前一推,整个人竟然凭空飘飞了起来,向前跃进了好长一段距离,再稳稳地落在了软软的草丛上。

回头一看,高寂已经大吼一声,向着那几个蓝衣人冲了过去,一拳一势,虎虎生风。

拳风过境,连碗口大的树木也被生生折断,可见其力道之大,有两个蓝衣人先是不查遭了道,被拳风扫到口喷鲜血倒飞而出,其余人见状,右手纷纷探向腰间,低喝一声抽出长剑。

许是见上面的人久攻不下,又有几人从下跃着树枝攀爬而上,默契地交换了眼神之后,立刻成包围之势将高寂困在了中央,让他进退不得。

锦韵就在不远处看着,理智告诉她应该就这样逃命去,能走一个算一个,但感情上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别人救了她的性命,她反而逃了去,她的良心怎么过意得去?

若是晓笙问起,她又怎么面对?

顾氏他们一行人已经拐了个弯,看不见人影,但若是他们久未跟上,免不了又派人下来寻找,到时候再拖累一个,或是被人给一锅端了,那岂不是更糟。

就在锦韵怔神之际,高寂那处已经是刀光剑影,衣袂翻飞,他没有武器,只凭着一双肉掌,即使力气再大,武功再高,手臂和腿脚也不免挨了刀,道道血痕在灰布衣衫上妖娆绽放,更是强烈地刺激着锦韵的视觉神经。

高寂那双微眯的眸子闪着凶悍之光,带着疯狂的热度灼烧着周围的一切,那是一双困兽的眼!

锦韵犹如醍醐灌顶,骤然惊醒过来,高寂只是安慰她而已,面对这么多人的围攻,他哪里有脱身的办法,他只是为了拖住时间,给她机会逃跑,他是打定了牺牲自己么?

不,不行!

锦韵红唇紧咬,任贝齿在唇上咬出两排发红的印迹,两手死死地绞在裙带上。

事情还没有到这个地步,还有转机!

他们又不是大恶不赦,一切仅仅是个误会,又哪里到了以命相搏的境地?

而她,有机会挽回这个误会,扭转眼前的局面,只要她大胆地一试!

时间不等人,多拖一秒便是多一分的危险,对高寂是这样,对那凉亭中的妇人亦是。

思及此,锦韵再也顾不得许多,踏步而出,又向下奔了去,一边奔跑一边大喊道:“别打了,我有办法救你们夫人!”

几个蓝衣人一怔,纷纷停手,转头看了过来。

高寂狼狈地站在他们中间,右手抚在肩膀上,指缝中还有丝丝血迹漫延而出,目光中有些懊恼,似在怨锦韵不该错过这样的机会再次折了回来。

可懊恼归懊恼,当看到那抹浅碧色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心中亦不免浮上了一丝感动和温暖。

原来,还是有人在乎着他的生死。

第【85】章 巧结善缘【VIP】

鸟儿在林间婉转啼鸣,空气中是雨露后的清新,有浓荫遮蔽,光线不能直穿而下,比之山下又凉爽了不少,可即使这样,锦韵的额头依然落下点点汗珠,但她也顾不得擦拭,膝盖磕着地上的碎石有些疼,让锦韵微微皱了眉,她不习惯跪着,但却又不得不跪。

另一旁,两名蓝衣人的长剑正架在高寂的脖子上,那剑锋很利,在他黝黑的脖劲上划出了两道血口,看着非常刺眼。

许是因为刚才高寂与他们交手并未留手,其中几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甚至还有的骨折了,所以对这个拥有一身蛮力的少年,他们有几分忌惮,亦有几分怨恨。

高寂的双眼充满了通红的血丝,直直地看向跪地的少女,少女对他摇了摇头,暗示他要忍耐,他这才不甘地咬了咬唇,平复着内心血一般的冲动与狂躁,缓缓低下了头。

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让少年的愤怒归于无形,吕妈妈微微皱眉,目光扫向了那跪地的少女。

“抬起头来。”

吕妈妈沉稳的声音响起,听不出喜怒。

锦韵伏低的身子缓缓挺直,目光与吕妈妈直直相对,没有一丝躲闪和退缩。

长年跟在夫人身边,吕妈妈身上自是有一股高人一等的威严与冷厉,一般的丫鬟根本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就连府中的小姐见着她也有几分恭敬。

可眼前的姑娘却是如此地不卑不亢,眼神亦是通透,挺直的背脊带着不屈的傲骨,端得是一身正气,她穿着浅碧色的绮罗衫与绣着素雅兰花的白绫裙,头上只戴着一枝羊脂白玉的素簪,眉目秀雅妍丽,五官精致脱俗,整个人就如在云端般高洁淡雅,带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之气。

只那一眼的错觉,吕妈妈似乎像看到了年轻时的夫人一般,神情不由微微一怔。

“这位妈妈,”看着吕妈妈有些走神,锦韵不由出声提醒,时间紧迫,浪费不得一分一毫,“我们只是上山的游客而已,无意惊扰夫人贵驾,还请妈妈行个方便,放了我们主仆。”

“侍卫说…你能救我们夫人?你学过医?”

被锦韵这一提醒,吕妈妈瞬时回过神来,抿着唇,神情谨慎。

“不曾学过,只是略通一些药性。”

锦韵握紧了手中的药草,那是刚才她被高寂抛向一旁时趁乱在草丛里采的,山里蛇多,自然解毒的药草也不少,半枝莲和鬼针草都好分辨,她眼尖瞅着一样抓了一把,该是够用了。

吕妈妈犹在思考,锦韵又接着问道:“我听到妈妈说夫人中了蛇毒,敢问从夫人中毒开始至今已经过了多少时辰?”

吕妈妈侧头看了一眼燃烧着的香烛,又担忧地瞥了一眼卧在软榻上的女子,咬唇道:“刚好一刻钟。”

锦韵暗道不好,要赶快治疗才行,再晚,她也没办法了!

“妈妈,请让我一试!”

锦韵神情坚毅,眉目间带着一丝迫切和绝决,已经到了这份上了,若是不尽力一试,她和高寂都难脱身,总之这药草不管能起到多少效用,就算不能根治,总也能拖上一些时候,只要等到他们请来了大夫就好。

吕妈妈谨慎地看着锦韵,双手拢在身前,犹豫不决。

这凭空冒出的小姑娘,也不清楚她的身份为何,就这样让她大胆一试,会不会有其他的意外?

只是夫人目前的状况很是不好…

“妈妈,我们主仆的性命都握在你们手中,若是我有歹意,定不能逃脱,眼下大夫还未赶来,不若让小女子一试,若是侥幸能救得夫人,亦算是为小女子在佛祖之下结了善缘。”

话到这里,锦韵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清凉寺的方向拜了一拜。

眼见吕妈妈神情有些松动,锦韵继续说道:“小女子大伯父乃是太常寺少卿陆柏涛,小女子绝非歹人,妈妈大可放心。”

对不起了大伯父,这个时候不得不搬出你来压压场。

不是锦韵非要想救治那夫人不可,只是今天他们已经被卷进了这场风波,若是事情不能善了,恐怕后患无穷,所以她怎么样也要把这个恶果给转变成善缘。

“吕妈妈…让那小姑娘试试…”

那位夫人的声音柔柔响起,带着病弱的无力感,有些气喘与虚脱,吕妈妈赶快退了回去,又对锦韵招了招手,示意她跟着进来。

锦韵暗暗松了口气,对着高寂点了点头,这才起身小心翼翼地进入了凉亭。

“陆大人的千金…嫁给了尚书令大人的儿子…你是陆府哪位小姐?”

那位夫人被吕妈妈搀扶着,无力地靠在她的肩头,一双眸子半眯着,却有掩饰不住的威严与贵气,锦韵不由心中一怔,小心回道:“小女是陆家二房嫡女,在家中行三。”

吕妈妈这才点了点头,若是这小姑娘真是陆府小姐,那与他们府上也算是带着亲,眼下这样的状况,谅她也不敢说谎。

锦韵上前一步,问道:“小女斗胆,可否查看一下夫人的伤口?”

吕妈妈目光转向那位夫人,只见她微一皱眉,片刻后僵硬地点了点头,吕妈妈遂吩咐周围的侍女拉起帘子,另有一名侍女小心翼翼地蹲下,撩起了那位夫人的裙角,挽起了裤管。

那位夫人的小腿肚白皙光洁,只是此刻印着一对大而深的牙痕,伤口周围泛着黑紫色,盛着带着腥臭的丝丝血水。

“吕妈妈,可否找来一把匕首,我要将夫人伤口处的毒血放掉。”

锦韵对着吕妈妈极快地说道,又将手中的药草交给了身旁的一个侍女,道:“劳烦姐姐将这药草洗了捣成药汁,再取些温水和干净的棉布过来。”

那侍女看了看吕妈妈,吕妈妈点了点头,她才依言去办,不多时,另有一名侍女从蓝衣侍卫那里借得匕首拿了来。

锦韵接过匕首,让侍女打了火折子烤上一会儿消毒,这才蹲在那位夫人的脚下,正欲动手,却被吕妈妈一把拦住,担心地问道:“这样真的有效么,可别…”

锦韵没有回答吕妈妈,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位夫人,沉声道:“会有一些痛,夫人请千万忍耐住!”

“你…动手吧!”

那位夫人嗯了一声,闭上了眼转头不看。

锦韵点了点头,虽然她面上沉稳,可心里着实紧张,她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割成“十”字型,不无意外地听到那位夫人响起一声倒抽气声,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握紧了吕妈妈的手臂,指间因为用力而泛白,褪尽了血色。

不管那位夫人是如何忍受这痛苦,此刻的锦韵不敢分心,伤口一切开,她立马双手从两旁往伤口处挤压,直到冒出黑色的血液,再用温水清洗,再挤压,再清洗,如此三番下来,她只觉得内里的衣衫都被汗水浸了个通透,犹如合衣沐浴一般,全身都是粘湿之感。

不过还好努力没有白费,终于见到伤口处的血液重新泛红。

但仅仅这样还是不行的,亦不知是不是有余毒更深入体内,锦韵遂在离伤口三十厘米处用棉布将那位夫人的小腿给扎住,只是要每隔一柱香放开一次,以免影响血液循环造成组织坏死,再接过侍女递来的药汁,小心地敷在伤口处,用棉布细细包扎。

做完这一切,锦韵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坐在一旁的方杌上喘气。

“夫人,感觉好些了么?”

吕妈妈紧张地扶住那位夫人的手,关切地问道,对自己手臂上的痛楚视而不见。

“咳咳…”

那位夫人轻咳了两声,立刻便有侍女奉上茶水,吕妈妈侍候着她喝了一口,那位夫人这才深吸了口气,只是面上潮红一片,汗水盈盈,半眯的眸子缓缓睁开,对着吕妈妈点了点头,“头…没那么晕了…比刚才好些…”

听那位夫人这一说,不仅吕妈妈放心,锦韵也松了一口大气,道:“夫人绑在膝盖下的那棉布要每隔一柱香放开一次,如此再等到大夫来治诊应该便无碍了。”

吕妈妈点了点头,扶着那位夫人躺在软榻上休息,凉亭外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锦韵抬头望去,只见晓笙被两个蓝衣侍卫给拦住,明显是起了争执。

“妈妈,那是我的贴身丫鬟,定是母亲担心我久去未归,这才派了人寻来。”

锦韵一边说一边观察吕妈妈的神色,如今她想要离开是不可能的,再怎么吕妈妈也会留下她直到大夫前来,确认这位夫人真正脱离危险才行。

锦韵又看了一眼仍然被压在一旁的高寂,请求道:“妈妈还请容我与丫鬟说道一声,让母亲不必担忧,还有我那侍卫的伤口,若是不处理怕是要严重了…”

吕妈妈没有说话,紧紧地抿着唇,脸上的神色高深莫测,像是在思考衡量着什么一般,那审视度量的目光让锦韵没来由地心里一阵发慌。

“让她去吧!”

就在此刻,那位夫人的声音却袅袅响起,听在锦韵耳中无疑是天籁,她亦增开了眼,淡淡的目光虽然没有什么温暖,但却泛起了一丝善意的微笑,“我夫家姓沐,你可以称呼我为沐夫人。”

吕妈妈诧异地转过头看向沐夫人,锦韵却是心中大定,恭敬地福了福身,“谢沐夫人体谅。”

吕妈妈一个眼色过去,便有一名侍女跟着锦韵出了凉亭,见到她走远了,吕妈妈这才转向沐夫人,道:“夫人为何这般做?”

“她救了我,总不能把恩人当作仇人一般对待。”

沐夫人闭着眼躺在榻上,声音淡淡地,听不出喜怒。

“夫人说得是。”

吕妈妈讪讪得应着,“许是在府中呆得久了,老奴心里总是防着外人,就怕有个什么闪失。”

“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好人坏人我还分得清。”

沐夫人最后收了话,便不想再多说,只是静静地闭目养神。

吕妈妈一心为了他们母子她自是知道,可不能因为从前的那事便觉得草木皆兵,若再是这样,她恐怕也不适合待在自己身边,不若提早颐养天年。

不管凉亭中的那对主仆说了些什么,锦韵自是不在意,身边跟着的侍女除了给那些蓝衣侍卫传话,也是在提醒她,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她心里自然明白。

“小姐…”

晓笙美目泛红地看着锦韵,又看了一眼不远处浑身都带着血痕的高寂,心里惊惧不已,又强压着一腔愤怒,看阵势也知道这些人得罪不起,她不敢妄言。

“我没事的。”

锦韵摇了摇头,轻松地笑道:“你告诉母亲,让他们先上寺苑,沐夫人与我投缘,留我坐坐聊天,不多时我自会回去。”

“小姐…”晓笙咬了咬唇,担忧地看了一眼高寂,道:“那他…”

“放心,我会照顾他的。”

锦韵用目光示意晓笙离开,她只得含泪点头,又不舍地看了高寂一眼,这才咬着奔唇脚步飞快地离开。

看着晓笙走远,锦韵这才客气向那侍女道:“劳烦姐姐再给我些温水和棉布,若是有治外伤的金疮药更好!”

侍女点了点头,又回到凉亭向吕妈妈禀报一番,一会便端着温水走了过来,另一个侍女一手拿着棉布,另一手拿着一个干净的白玉瓷瓶,应该便是金疮药。

侍女应该是回报了吕妈妈刚才锦韵的表现,又特地与蓝衣侍卫们说了一番,那些人才放开了高寂,空出一块地方给他们,只是人仍在不远处守着,随时盯着他们的动静。

“劳烦两位姐姐了,放下就行,我自己来。”

眼见两位侍女要动手帮忙,高寂却是一脸戒备,像头蓄似待发的野狼一般,锦韵连忙过去按住了他的肩膀,又对那两位侍女笑笑,

两位侍女也不在意,不多话地放下了东西便走到一旁,真的留给他们主仆自己处理。

“疼么?”

锦韵看着高寂身上已经有些干涸的伤口,手臂,腿上,肩膀,背部,虽然都不致命,但也足足挨了六剑。

“还好…只是皮外伤,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高寂只能远远地看到凉亭里的动作,只见得锦韵在那里忙上忙下,却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所以,他很担心。

感觉到那只温热的小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只觉得心跳都慢了一拍,极力稳定住呼吸才不会让自己的心意表露在外,却不想话语中已经自动省略了对锦韵的称谓,他无所觉,锦韵亦不介意。

就为高寂刚才勇敢为她挺身的行为,就足以值得她尊敬和感激。

“没有。”

锦韵转了身,低头将棉布浸入水中,头也不回地说道:“衣服脱掉,我给你上药!”

“这个…我自己来…”

高寂有些尴尬地红了脸,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襟,他怎么能在锦韵面前赤身呢?

“你不动手,我就自己来了。”

锦韵拧了棉布转过身来,看着高寂的模样,想笑,到底还是忍住了。

男人的赤膊她又不是没见过,而且这样的情况下还介意什么?

锦韵说完,真的作势要脱高寂的衣服,吓得他跳了起来,躲在了一旁,锦韵又拿话激了他几句,他终于扭捏地脱了衣衫,只是将头转向一旁,不好意思看向锦韵。

高寂的身体绷得很紧,更显出他线条流畅的肌肉,紧扎而结实,充满了力与美。

但锦韵根本无心欣赏,目不斜视,只用棉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周围多余的血渍,再上药,包扎,手法利落,不一会便处理完上半身的伤口。

裤子不太好脱,锦韵只就着伤口将高寂的长裤撕开了一些,上药包扎,不多时便全部处理妥当。

“谢谢!”

高寂穿好了衣服,红了脸嚅嚅地说道,他实在想像不到高高在上端庄娴淑的小姐竟然也会做这等事,而且看样子还不生疏,让他充满了好奇。

“对不起!”

锦韵却是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若不是她,高寂也不会被那么多人围攻,受这无妄之灾。

“别…别这么说…小姐…”

似是突然意识到俩人之间的差距,高寂的情绪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