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正峰半眯着眼看着眼前身形挺拔的青年,他承认他一直不了解这个儿子,直到圣上赐婚,他才惊觉这个儿子并不如他想象中的懦弱胆怯,反而极有主见,不惜一切代价追求心中所爱。

那挺拔的身躯,那飞扬的笑脸,丝毫不见往日的病弱之态,到底是他从前看走了眼,还是这个儿子隐藏得极深,极沉?

沐正峰的旁边坐着雍容华贵的王妃,此刻她正眼神复杂的望着这个唯一的嫡亲的儿子。

陆家的那个丫头,一直是她心中的隐忧,她原以为儿子对那丫头的喜欢,只是一时的兴起,当不得真,但没想到如今却是泥足深陷,噩梦成真。

她的儿子是做大事的人,将来还要继承王府的家业,陆家丫头那样的家世背景,如何配得上他,又遑论为他生儿育女?

世子妃文舒华虽然不讨她喜欢,但到底是出生名门世家,大家闺秀,只有她生出的孩子,才是唯一的正统。

她已经受够了这么多年被柴婉柔压在头上的窝囊气,所以她不能让自己的下一代,也重复这样的路。

陆家丫头当日对她的救命之恩,她已用钱财厚礼相报,她们也坦然受之,如今两不相欠。

无可否认她欣赏那丫头的机智和聪慧,但欣赏不等同喜欢,对她成为自己儿媳的这件事情,她是坚决反对的,可如今皇上金口已开,圣旨赐婚,再无更改,她也只有在心底留下深深的无奈。

不过更令她感到惊奇的是,沐子宣竟然越过了太后,直接向皇上请旨,他与皇上的关系何时走到如此微妙的地步?

此刻,她心中有无数的疑惑,正待解开。

柴侧妃坐在王妃下手的第一个位子,保养得宜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淡淡轻柔的笑容,看起来便是气度宜人,名门闺秀,只是那眼波婉转间乍现的精光,也说明她本身不容小觑。

沐子荣夫妻紧挨着柴侧妃而坐,郑芳宜的脸上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沐子荣却是阴沉着一张脸,犀利的目光狠狠地射向了沐子宣。

他不明白,沐子宣为什么会喜欢锦韵,他们明明没有任何交集,难道他是专门和自己作对?

就在不久前,他进宫看望太后时,还曾在太后她老人家面前提过锦韵,想求个恩典,让锦韵做他的侧室,太后一向疼惜他,但在应允他之前还说过要召锦韵进宫一次,亲自看过之后,才做答复。

而那时,锦韵恰好不在京城,而等到她回来时,赐婚的旨意早已下达王府,而那个赐婚的对象是沐子宣,而非他。

那明明是自己喜欢的想要的女子,却生生地成为了他的弟媳,今后若是见到他们在自己面前恩爱相伴,他情何以堪?

没想到他一直小瞧了这个弟弟,不声不响,暗藏不动,韬光养晦,一出手便给了他重重的一击,让他毫无招架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成为事实。

沐子荣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弟弟已经与他站在同等的高度,成为了他强而有力的竞争对手,让人不得不防。

有些东西他本来不放在心上,但如今看来,他不得不争!

文舒华的心思复杂极了,她的丈夫,这个她本应该最亲近的男人,如今要迎娶侧妃了,还是以这样高调的姿态,当娘家姐妹问及时,她心中有的只是羞愤和不甘。

那个陆锦韵是什么身份,她凭什么得到沐子宣的看中?如今还未及笄,便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嫁到王府来,将她这个世子妃的脸面置于何地?

但是更令人惊讶的,却是她这个深藏不露的丈夫,此刻,他正站在正堂的中央,一身喜袍,风华绝代,顿时成为了这里唯一的亮点。

对于沐子宣的长相,文舒华一直知道他是俊美的,是无可挑剔的,只是从前的他一直带着一副病态,让人赞叹的同时,又带着一份惋惜,就像一朵注定会凋谢的昙花,再美也只是一现之光。

其实嫁给沐子宣,文舒华本是不愿的,凭借她的家世地位,多少青年才俊趋之若鹜,若不是太后下了懿旨,为了顾全大局,她才不得不违心下嫁。

第一年,她便在自怨自艾中度过,一面感叹命运的不公,一面惋惜自己流逝的青春年华。

第二年,她终于学会了认命,逐步适应着王府的生活。

好在沐子宣这几年不常在王府,总是以各种理由到别处静养调理,不用面对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她也乐得清静。

为什么说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因为自从新婚之夜开始直到现在,他们俩都没有圆过房,她至今仍然是清白之身,或许说出来都没有人相信。

文舒华却为这一点在心中暗喜,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有一天沐子宣不在了,她还能够离开王府另行婚配,到那时,这份清白便显得是多么地弥足珍贵。

可是这一刻,她迷惑了。

沐子宣那自信从容的姿态,那一举手一投足之间的优雅,就像一株挺拔直立的幽竹,清冷高傲,那无与伦比的贵气,恍惚间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唇角始终撅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看似温润如玉,可那眉宇间却带着几分淡漠疏离,那种忽近忽远的距离感油然而生。

他身形挺拔,下颌微扬,英俊的面容映在众人眼中,端得是倾国倾城!

只是…那样意气风发,自信飞扬的神采,怎么会出现在沐子宣的身上?

文舒华只觉得心跳都仿佛漏了一拍,纤白的手指微微并拢,抚在胸前,似乎这样便能压住那不规则的心跳,压住那份突然而起的迷醉和倾心。

将众人的表情都收入眼中,沐子宣只是淡然一笑,道:“今儿个倒是都起的早。”

他的目光一扫而过,最终定格在沐子荣仇视愤恨的眼神中,浓眉微微一挑,带着一份挑衅,两分霸道,三分张扬。

从前在王府他不过问,不争宠,那是因为他不在意,否则,凭自己的能力,沐子荣如何与他争?

竟然敢在背地里肖想他的丫头,便是罪无可恕!

若不是宫里的人给他传来了消息,他还不知道沐子荣的动向和打算,若是太后真的点了头,那他与锦韵不就这样失之交臂,悔恨终生了吗?

所以在寻找锦韵无果之后,他不能再这样等下去,立马便进宫向皇上请旨,他不能失去锦韵,绝对不能。

可是,他错估了皇上对自己的信任和器重,即使有些事情不得不通过他这只暗手来完成,但皇上更看重大局,要平衡朝中的文武势力,便不可能允他休了文舒华或是与之和离。

但此事迫在眉睫,他怕失去锦韵,也怕她从此躲了起来,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所以,他只有出此下策,将她给逼回京城,就算只是做世子侧妃,他也要将她牢牢地捆在自己身边。

他承认这样的行为很是自私,可当时的他别无选择。

沐子宣想,只要他们成为了夫妻,那就有一辈子的时间相处,对于他当初不得已的隐瞒,她总有一天会原谅自己的。

如今,他既然已经越过了太后,直接向皇上请旨,那么有些事情也就瞒不住了,今后,他就能以正大光明的身份为皇上办事,不用做低伏小,不用以病相掩,做沐亲王府名符其实的世子。

“父王,母妃,儿子这就出门迎亲去了。”

沐子宣双手抱拳,对着主位上的两人恭身一揖,其实迎侧妃进门,他不一定非要去,但这是锦韵,不是别人,他总想给她最好的一切。

“还没迎进门呢,世子便这般上心,这位世子侧妃真是好福气。”

柴侧妃掩唇一笑,眼波婉转间目光深沉难辨,紫色连枝花纹的丝绢遮掩下,艳红的唇角勾起一个冷冽的弧度。

“不知宣弟是何时与陆姑娘相识,这世子侧妃之位难道非她不可?”

沐子荣缓缓地站了起来,一股阴寒冷凛的气息也随之扑来,任谁都看出了其中针锋相对的意味。

郑芳宜一怔,转头诧异地看向沐子荣,她本来是抱着看戏的心情跟着起了个早,却没想到有人早已经入戏。

涂着凤仙花汁的艳红指甲猛地一收,掌心传来的微微的刺痛,而她全然不觉,红唇抿紧了,满目寒光。

“我原想给她更好的,可如今不是时候。”

沐子宣淡淡地说道,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文舒华的方向,后者低垂了眉,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轻颤了颤。

对于这个女人,沐子宣并没有多上心,不过是权势利益联姻的傀儡罢了,而非真心相对的你情我愿。

成亲那晚,文舒华对他的抗拒和排斥显而易见,对于一个只看表面的肤浅女人,他实在提不起兴趣,所以,他没有碰她,一辈子也不会。

第【130】章 世子就是他(2)[VIP]

将军府门前,喜乐早吹翻了天,爆竹声声噼啪乱跳,看热闹的人群挤在门口,嘻嘻哈哈瞧着热闹。

沐子宣坐立在高头大马之上,在他身后,迎亲的队伍一路跟随,早有粗壮的汉子将六十四抬嫁妆码得整整齐齐,红漆木的箱柜个顶个的沉。

其实这六十四抬嫁妆有一多半是王府给的聘礼,余下的才是将军府置办的,还有亲戚朋友的添妆,至于锦韵的私产,一个子儿都没有动,还是该放哪里就放哪里。

“来了,来了!”

沐子宣身边的小片激动地呼喊着,今儿个他没有带小鱼,锦韵身边的人是认识小鱼的,他想同锦韵解释清楚之后,再将一切大白,所以,在这之前要减去一切不必要的误会。

回想起出王府之前的那一幕,沐子宣的嘴角不由泛起一抹冷笑。

沐子荣的冲动与愤恨显而易见,郑芳宜压制不住他,但柴侧妃却是有办法的人,一推一笑之间,便将这场即将上演的战火消弭于无形。

沐子宣不得不承认,和柴侧妃比起来,自己母妃的性子是太直了些,不懂得迂回婉转,这才讨不得父王的欢心。

这便是夫妻的相处之道,各有各的不同,虽然如今他已经不能承诺只得锦韵一个妻子,但他绝对会一心一意地对她。

听到小片的呼喊,沐子宣回过神来,利落地翻身下马,飞扬的墨发,俊俏的五官,颀长而立的挺拔身形,立时引来人群中的一阵尖叫。

传说中的世子爷不是体弱多病,单薄地好似一阵风就能将他给吹了去,昔日沐亲王府双喜临门的画面犹在眼前,怎么今儿个一对比,完全变了样?

顾清鹏夫妻先锦韵一步出了将军府,看到这样的沐子宣,俩人皆是一怔。

“舅舅、舅母,子宣在这有礼了。”

沐子宣几步上前抱拳一揖,态度恭敬,礼貌周到,一点也没有王公贵族该有的傲气清高,倒是显得平易近人。

“子宣,好,好,好!”

顾清鹏一掌拍在沐子宣的肩膀上,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掌心微微运劲而入,只觉得这具身体厚积薄发,哪有半点病弱的姿态,身体健朗地恐怕比他还要强劲几分。

顾清鹏面露诧异,看向沐子宣的眼神骤然变得不一样了。

“锦韵可是我们的掌上明珠,如今许给了你,你定要好生待她。”

方芷君不免细细嘱咐两句,看到与传说中完全不同的沐子宣,她心下也定了两分,只希望锦韵嫁过去能够得倒该有的幸福。

说话间,已看到门内不远处由喜娘背着的娇俏身影由远及近,晓笙与竹心搀扶在左右,小心翼翼地行来。

沐子宣的心情骤然激动起来,双眼散发着熠熠的神采。

这一天他终于等到了,无数个日夜魂牵梦萦,徘徊不散,只为了能正大光明地拥她入怀,而如今,一切就在眼前。

所有的迎亲仪式都照着规矩来,喜娘用茶叶、米粒撒了轿顶,将锦韵扶入喜轿,再递来的苹果让她捧在掌心,直到轿帘放下,锦韵才缓缓松了口气。

整个过程中,她都觉得有一个灼灼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让她浑身觉得不自在,有些熟悉的感觉,不会是他吧?

锦韵摇了摇头,这么多天他都没有找来,想来是去其他地方寻人了,或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这样也好,让她可以少一分紧张和不安。

不然若是在婚嫁的途中出现了抢亲这档子事,可就真的没法消停了。

虽然是这样想着,但锦韵的心中不免划过几许失落,今日一过,他们便永成陌路,那些快乐的时光,那些在清凉寺后山里无忧无虑的日子,将随着她嫁入王府的那一刻起,被永远地埋入尘埃。

顾清鹏与吴昊作为娘家送嫁的亲人代表,与沐子宣一同骑马行在最前,方芷君与陆文娟一众女眷则坐着软轿,紧跟在喜轿之后,随嫁的丫鬟仆妇则坐车跟在最后。

唯有晓笙与竹心步行着,呆在喜轿两侧侍候左右,今日这两个丫头都着了一身统一的嫩黄色衣裙,一个清丽稳重,一个娇俏活泼,倒成为了送嫁途中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走了一段,晓笙的目光却凝在了那个着一身喜袍的沐子宣身上,她总觉得那个背影有些熟悉,却又无法将两人联系在一起,或许是她眼拙多心了吧。

抬喜轿的轿夫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轿子抬得很稳,没有一点颠簸,但锦韵却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上下左右四处摇摆,没有一块能落到实处。

原来想象中是一回事,真正踏上这条路又是另一种心情,前方的不确定又如迷雾一般滚滚袭来,她并不是圣人,这一切都需要逐步地适应。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似乎抵达了王府,轿门被人给踢开,周围是嘈杂的喧嚣声,喜乐声鞭炮声,头冠压着脖子酸疼,头盖又挡住了视线,压抑得闷,锦韵被人给扶出了喜轿,脚刚沾地的那一刹只觉得天旋地转,站立不稳。

一只大手适时地伸了过来,托住了她的手臂,修长的手指,棱角分明的指节,端得是那样好看,皮肤并不白皙,也不黝黑,是一种健康的古铜色。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突然袭来,可她还来不及分辨,那只大手又迅速地收了回去,若不是顾忌着大庭广众之下,她真有揭了头盖一探究竟的冲动。

声浪一阵高过一阵,而那道脚步声已然远去。

沐亲王府的布局分为三个大的苑落,正德苑,荣晖苑,宣逸苑,每一个苑里又按规制划分了小院落。

正德苑的主院是王爷王妃住所,侧院偏院里依次住着侧妃柴婉柔,沐正峰的妾室柳氏玉娘,以及玉娘所出的王府庶长女,十六岁的沐子妍,以及养在王妃名下的十四岁次女沐子乐,也就是当年在安郡王府赏梅宴上的乐郡君。

荣晖苑里住着沐子荣夫妇,还有几个小苑落是预留给以后的侧室、妾室以及他们的子女所住的地方。

宣逸苑里的院落分布大致和荣晖苑相差无几,正院里几乎成为了文舒华一个人的居所,沐子宣平常基本不在,若是回了王府也不会去正院,直接在偏院里留宿。

偏院今天将会成为锦韵与他的居所,沐子宣自然好生布置装饰了一番,让整个院落焕然一新,还为这个院落亲自挂了牌匾,取名“锦苑”。

繁琐的进门、拜堂仪式之后,晓笙便扶着锦韵入了新房,只竹心守在屋外,有什么动静好随时禀报,而那四个美婢,两个与晓笙竹心一般提了一等丫鬟,名字唤作艾莲、艾青,两个暂时作了二等丫鬟,名字唤作艾云、艾萍。

新房里的一切布置得极好,红木家私,定窑均瓷,鲛绡纱罩,无不精细,看得出主人很用心,晓笙毕竟一直跟在锦韵身边,好东西也见多了去,目力一扫而过,便知道东西好坏。

“小姐,饿了一天了,可要用些点心?”

圆桌上放着一盘杏仁佛手,一盘翠玉豆糕,一般糖蒸酥酪,一蛊慧仁米粥,看起来秀色可餐,闻起来香气四溢,用手一碰盘底和蛊边,竟然还带着几分温热,且都是锦韵喜欢吃的东西,这倒真是怪了。

晓笙不由暗自猜想,莫不是新姑爷将小姐的喜好都打听了通透,才有了这一番准备?

不管如何,这番心意倒是令人感动的。

“把那盘糖蒸酥酪给端来,刚才就闻到那个味了,引得我老馋!”

锦韵一把掀了盖头,指着桌上那盘糖蒸酥酪对晓笙唤道,累了一天,她早觉得筋疲力尽,肚子都唱了几回空城计了,嫁人这种活计一生一次就好,足够了。

“小姐,你可不能揭了盖头,待会儿世子爷来了可怎么办?”

晓笙焦急地唤了两声,一手递上那盘糖蒸酥酪,一手捡起了被锦韵扔在一旁的盖头。

“这不还有竹心在外面守着吗?若是那位来了,她定会提前知会我们的。”

锦韵一边吃着糖蒸酥酪,一边含糊地说道,这个味道像是比上次哥带回来的还要好吃,一定是出自大厨之手。

“小姐,世子爷长的真俊,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那样,而且…奴婢感觉还有点熟悉。”

晓笙又在回忆今天白天里的所见所感,越想越觉得纳闷,越想越觉得蹊跷。

“晓笙,第一次见到那位世子爷,你不会就胳膊肘儿往外拐吧?小姐我可养了你几年啊,真是让人伤心!”

锦韵佯装哀怨地瞪了晓笙一眼,这个时候的调侃反而能让气氛放松一些,她也不想因为这莫明的新婚之夜而乱紧张。

“小姐,奴婢是说真的。”

眼见锦韵不信,还开起了玩笑,晓笙焦急地跺了跺脚,“那位世子爷一点也没有传说中的病弱之态,奴婢瞧着那精神头,比正常人都要好上几分,而且挺像一个人的…”

说到这时,晓笙有些犹豫地望了锦韵一眼。

锦韵挑了挑眉,“像谁?”

“像…木公子。”

一刹那的犹豫之后,晓笙肯定地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感觉,没错!

第【131】章 世子就是他(3)[VIP]

“哐当”一声,瓷盘落地的声音,碎瓷遍地开花,在夜里听起来格外响亮。

“小姐?”

连竹心都从屋外探了头进来,隔着屏风唤了一声。

“没事,你看着点门!”

晓笙回了一句,听着木门“吱嘎”一声又合上了,她才飞快地收拾起掉落在眼前的瓷片碎渣。

“不会…这么巧吧?”

锦韵的表情有些僵硬,强自扯了扯嘴角。

“这个倒不知道了,木公子一直带着个银色面具,也没人知道他的样貌是如何。”

晓笙摇了摇头,也许这真是她的一个错觉,现实中哪有这样的巧合呢?

锦韵面色一变,双手猛然抓在了裙摆上,晓笙没见过,可她见过!

他是那样的自信飞扬,风华绝代,她曾说过这张妖孽的面容若是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他的俊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艳,说他长得比女人还好看也一点不过分,但又不缺乏阳刚,所以,这样的男人往往是最致命的。

“小姐,世子爷来了!”

门轻轻的开启,竹心像条滑溜的小鱼一般闪进了房里,面含激动地说道。

“知道了。”

晓笙点了点头,极快地将盖头蒙在了锦韵的头上,低声道:“小姐,待会奴婢与竹心就候在门外,有事情你就唤一声。”

晓笙后面说的什么,锦韵根本没听清,她的视线落在头盖下方摇晃的金穗子上,只觉得内心有一种极度的空落和不安,就像走在钢丝上,一边是极深的悬崖,落下去粉身碎骨,另一边是无边的汪洋,挣扎起伏,求生不能。

一个姓木,另一个也姓沐,此木难道真是彼沐?

她早知道,木子只是他的一个称号而已,作不得真,她也希望晓笙预想的这一切不会发生。

“世子爷!”

来人的脚步很轻,轻得几乎让人听不见,晓笙与竹心行了礼后,便恭敬地退了出去,只是在离去时,晓笙的目光又一次凝在了沐子宣那熟悉的背影之上,再担忧地望了头顶盖头的锦韵一眼,终是摇了摇头,动作利索地退出门槛,将木门轻轻合上。

沐子宣定定地站在不远处,俊美的面容上神情怔怔,案上灯火摇曳,透过明亮的烛心,她的身影在其中轻轻晃动着,那么美好,却又那么地不真实。

又来了,又是那种灼人的目光,那种熟悉的感觉再一次袭上心头,锦韵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沐子宣小心翼翼地步步接近,生怕惊扰到了她,最终,站定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玫瑰花瓣似的嘴唇,因为染了酒色,更显得鲜艳欲滴,一经启口,带着几分性感的沙哑。

“丫头!”

低沉而沙哑的呼唤,却犹如巨石投入湖泊,一刹那间激起惊涛骇浪!

锦韵的身体瑟瑟发抖,那是气愤到了极点,极欲爆发的前兆。

这个声音她如何不熟悉,只有他才会用这种动情的嗓音唤她做丫头。

木子便是沐子宣,原来他竟然真的就是沐亲王世子!

锦韵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脑门,轰的一声炸开灿烂的烟花,她猛然揭掉了盖头,一双美目喷火似地瞪了过去。

还是那张俊颜,只是此刻身着喜袍的他不同于那一身黑衣的放肆与张扬,更像一朵娇艳绚丽的蔷薇,无声无息地伸展着他优雅的藤蔓,欲将靠近他的人紧紧包裹。

“别碰我!”

锦韵冷斥一声,声音犹如地窖寒冰,犀利的目光如刀剑一般像沐子宣射来。

沐亲王世子,航运霸主,神秘的救命恩人,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可不管怎么样,他骗了她,却是不真的事实!

“丫头,别这样,给我个机会,听我解释,好么?”

沐子宣的笑容逐渐隐去,唇线紧抿,换上了一副凝重的表情。

锦韵这样的反映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不管她气愤也好,怨恨也罢,如今他们俩已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有大把的时间与她耐心解释,只要能够求得她的原谅,让他做什么都行。

烛火摇曳中,这一身喜服衬得她更加美艳,即使是在盛怒之下,也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

这是他的妻啊,是他一辈子的命运!

“解释?”

锦韵冷笑一声,“你还想解释什么,世子爷?是要说你从来没有娶过妻吗?还是说你用这种精心编制的谎言骗过几个姑娘?”

沐子宣,沐子宣,这个男人骗的她好惨,明明家中已有妻室,却还来招惹她,骗得她与他私定终生,还以为这一生终于找到可以托付的良人,真正是可笑至极!

怎么重活一世,她还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是那两次救命之恩迷惑了她的眼吗?还是上元节那次善良的义举摇摆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