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的大阏氏,若不是这个女人逼死了自己的母亲,在单于面前说尽谗言,他又怎么会离乡背井,远走他国?

他从小只知道有母无父,单于死了又如何?整个达拉汗部族覆灭又如何?活该单于当初要听信大阏氏的话,妖妇祸族,早晚没有好下场!

只是,这些又与他何干?

不是他背弃了达拉汗,是达拉汗容不下他们母子,抛弃了他!

高寂恨恨地想着,眸中光芒渐冷,一摔衣袖,飞沙走石,劲风袭来,挡住了想要追来的亚克桑等人,高寂身形一纵跃上墙头,再一个起落,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亚克桑大人,怎么办?”

身后有一大汉低声问道,眉目间也满是焦灼。

“想办法找到殿下,没遇到是一回事,既然遇到了便一定要将他给带回去,达拉汗部族的光荣不能毁在大阏氏的手中!”

亚克桑不由握紧了拳头,神色间满是凝重与坚决。

他们是达拉汗部族中反对大阏氏归顺索伦部族的一方,这次前来大辰国的京城,也是为了采买粮草与武器,以备不时之需要,大战将起,他们极需要拥有达拉汗血脉的英明领袖。

而褚寂。达拉汗,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选择和希望。

亚克桑又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几人才小心翼翼地离开。

却不想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一扇虚掩的小门慢慢开启,从中探出一颗人头,獐头鼠目地向周围看了看,这才小声道:“也不知那几人叽哩呱啦说了些什么,这些异族人来京城准没好事,看来要禀报给官爷知道才好。”

小门一掩,那人又缩了回去,整条巷子又恢复了最初的寂静无声,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日子很快到了五月底,锦韵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海城的信。

当竹心将信将到锦韵手里时,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拆了开来,沐子宣离开王府已经两个多月了,要说心中不想念,那也是不可能的,原本对他的那一丝怨恨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化,如今心中有的也只是思念,盼君归。

竹心用手肘捅了捅晓笙的胳膊,在一旁掩着嘴笑。

沉香正端着茶水进屋,搁在锦韵面前,笑道:“世子爷总算是来信了,小姐可是望眼欲穿啦!”

“那可不是!”

竹心翘了唇,小声道:“小姐就是口是心非,心里喜欢着,面上却不给笑脸,也就是世子爷疼着捧着,要是搁在平常百姓家里,早被收拾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了!”

“就你会编排小姐,仔细晓笙揭了你的皮!”

沉香一指点在竹心的额头,眼光扫过晓笙,见她只是抿唇笑着,并不介意拿她说事,便莞尔一笑道:“瞧晓笙这沉静的模样,就随了小姐,哪像你,跟个野猴子似的,就喜欢蹦达!”

竹心吐了吐舌,刚想回嘴,就听锦韵的声音沉沉响起,带着几分凝重和斥责,“你们都别吵,待我看过信再说!”

三人对视一眼,似乎都觉得出了其中的不对味,小姐几时拿过这样的脸子对她们,恐是信里写的有什么不对,忙收拾了心情立在一旁,再不敢嬉笑打骂,转而换了一脸担忧和揣测。

原本听到海城来信,锦韵也是一份好心情,可见到信封上五个潇洒利落的大字“陆锦韵亲启”,她便隐有不好的预感,因为这字根本不是出自沐子宣的手笔,拆开信来,她逐字看去,越看越难受,越看越惊心,及至看完了整封信,那信纸都被她狠狠揉成了团,深眸中波涛翻滚,竟是不能平静。

几个丫头见状俱是担忧不已,还是晓笙大着胆子,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可是海城出了什么事?”

晓笙唤了几声,锦韵这才勉强回过神来,却是心神不宁,猛然站了起来,眸中一时间却找不着焦距,只是嗫嗫道:“信上…信上说…子宣遇到海难…如今…如今下落不明…”

说这几个字,几乎用尽了锦韵全身的力气,说完之后她便又失神地跌坐回了藤椅上,眸中目光定在一处,脑海中一时间全是空白。

“啊!”

竹心惊叫一声,连忙被沉香捂住了嘴,低喝道:“现在什么时候,切莫惊慌,乱了小姐的心神!”

虽然这样说着,但沉香的心里亦是惊涛骇浪般地翻滚,若是世子下落不明,或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自家小姐就…

那样的情况她都不敢接下去想,只盼世子能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小姐…”

晓笙也有些慌乱,怎么好好的就突然出了这档子事,眼看世子爷与小姐的关系有所缓和,她还盼着这次小姐回来俩人便能和好如初,好好地将这小日子给过下去,怎的就生出这样的变故?

锦韵茫然的目光扫了过来,看着眼前几个丫头欲言又止的模样,或是担心,或是害怕,均是都红了眼眶,她不由动了动嘴唇,却只觉得喉咙干痒难受,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沐子宣不是在她面前号称英勇无匹吗?被他吹嘘的那些英雄伟迹还犹然在耳,难道那区区的海难便能把他给难住?他还是南北航运的霸主呢,本应该在大海之上叱咤风云,却被海浪给打没了,说出来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那样飞扬自信的面容似乎还在眼前闪现,怎么会在下一刻就被浪头给淹没了?

不,她不信!打死也不信!

第【157】章 婆媳

沉静一刻后,锦韵理清了思绪,立马便作出了决定,“晓笙,收拾行礼,我们去海城!”

“小姐,”沉香上前一步,沉声道:“这事要不要禀报给王爷王妃知道?”

沉香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没有公婆的允许,自家小姐能离开京城这么长吗?总要给个理由吧?虽然说平时出入王府持着令牌就通行无阻,但这次是去寻人,离开的时间无法估量,还是报备一声有个底。

锦韵微微一怔,眸中光芒一闪,点头道:“我现在就去正德苑里见王妃,沉香你随我去。”

沐子宣是在为皇上办事,若是他真出了事,皇上那边也应该派人去查看,但会不会知会王府一声那就不一定了。

但王妃毕竟是沐子宣的亲娘,锦韵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王妃她的去向,一个是儿子,一个是丈夫,那是她们共同爱着的人,在这个时候,即使俩人还有间隙,也应该不计前嫌地站在同一战线上。

正德苑

“王妃,世子侧妃求见。”

有小丫鬟撩了帘子,怜芯快步进来禀报。

王妃一怔,侧头看了一眼吕妈妈,唇角泛起一抹狐疑的笑来,“她怎的会来见我?这倒是稀奇了。”

吕妈妈也是困惑地摇了摇头,这婆媳似乎从来都不对路,除了那年在清凉寺还算勉强融洽外,如今可是处处都透着战火烽烟,连她在一旁看着都不免觉得心惊。

一个身来骄傲,一个子倔强,这样的两个人真能有和平共处的一天吗?即使是为了世子爷,怕是也不太容易啊。

“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让她进来。”

王妃抬了抬手,抿了抿鬓边打理得一丝不苟的乌发,碧玉蕊鎏金莲花簪上垂下的流苏在指间滑过,带来一阵清凉,王妃坐直了身子,红唇微抿,端得是仪态万千。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藕荷色的蝴蝶落花鞋,浅碧色的裙裾在空中一摆,如波浪层层堆叠而来,娇俏的身影已然垂首曲膝,“锦韵见过母妃。”

王妃右手虚抬,容色淡淡,“有什么事直说,你知道我不喜欢转那些弯弯肠子。”

“请母妃屏退左右,锦韵有要事相告。”

锦韵此刻也不再顾忌王妃话语里对自己的轻慢,红唇微抿,俏丽的脸庞上是一片肃然。

“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的,吕妈妈也不是外人。”

王妃淡淡地瞥了一眼锦韵,虽然对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这份难得的谨慎有些诧异,但王妃也不想立马便顺了对方的意。

婆婆,那不就是要给媳妇立规矩的吗?她也是从这一步走过来的,想当年那老王妃可没少为难她。

比起老王妃来,王妃真正觉得自己要慈善大度得多了。

“这事…是关于世子的。”

锦韵咬了咬唇,眸色沉沉,目前事态的发展还不甚明朗,她不想徒生变故,王府里的人秉如何她不知道,可多一个人知晓,沐子宣可能便会多一分危险。

要知道柴侧妃那边可是翘首期盼着沐子宣出点什么事,若是让她给知道了,不正是落井下石的时候?

关于沐子宣的一切,王妃自然是上心的,她神色一凛,吕妈妈便立刻识趣地恭身退了下去,带着沉香一道守在了屋外。

木门轻轻地合上,室内重归宁静,王妃不由沉下了脸色,“宣儿出了什么事?”

依王妃对锦韵的了解,若非是重要的事情,这丫头断不会找到这里来,而且又事关自己的儿子,她便更是担忧。

两个多月来没有一封家信传回,若不是知道儿子是为皇上办事去了,她铁定给急死,如今没有消息,也只得耐心等待着。

“他…坐船出海,”锦韵深吸了口气,极力抑制住内心起伏的情绪,双手紧握在一起,这才缓缓地说道:“遇到了海难…如今…下落不明!”

“什么?!”

王妃身子一晃险些坐立不稳,眸中闪过惊惧,一起身便抓住了锦韵的手腕,“这…可是真的?”

“海城罗明展给我写的信,应该不会有假。”

锦韵沉沉地闭上了眼,掩住了眸中一抹心痛与担忧,她倒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罗明展?”

王妃一怔,显然是在脑海中搜罗关于这个人的记忆,半晌,才缓缓道:“是了,宣儿告诉过我,海城罗家的公子是他的朋友,罗明展,就是他吗?”

出于母亲的担忧,王妃记得自己曾经追问过沐子宣为皇上办什么事,可他却是闭口不言,问得急了,才吐出了一个海城罗家,儿子信任锦韵,自然也会对她说道。

王妃抬眼,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娇颜,那苍白的面容,那极力隐忍着担忧与惊惧的脸庞,那即使努力镇定却依然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的身躯,第一次她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女孩是真的在深爱着她的儿子。

她们,爱着同一个人,也祈祷着这个人的平乐与安康。

若是文舒华,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吗?

不,不会。

从前病重孱弱的沐子宣,她看都不会看上一眼,眸中有的只是嘲讽与轻视,如今不过是看到沐子宣与常人无异,又生得那般俊逸潇洒绝代风华,这才动了那淑女之思。

这样的极至肤浅,又如何经得起时间的磨砺,岁月的冲刷?

或许只是如今这一场还未经确认的变故便能轻易让这份爱恋瞬间支离破碎,不复存在。

可锦韵是不同的,王妃还记得沐子宣向她说过的点滴,他与锦韵的相识相知,冥冥中红线的牵引,那剪不开拆不断的宿世姻缘,那越要将他们分开,却越要紧密接合在一起的决心。

这样的一对夫妻,该是这世间上最令人羡慕的一对恩爱眷侣。

从前,她是被什么蒙蔽了心眼,竟然这样对这个孩子?

要知道,锦韵还曾经救过她的命啊!

思及此,王妃的唇边不禁划过一抹苦笑,她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是他。”

锦韵并不知道王妃心中是怎么想的,但她想做的事情却没有改变,“母妃,我要去一趟海城,把事情了解清楚,我不相信子宣他会…海城找不到他,我便出海去寻他,一定…一定能找到他的!”

锦韵只觉得鼻头一酸,瞬间便红了眼眶,她本不是软弱的人,可为什么此刻却有一种涌泪的冲动,还是在王妃的面前,岂不是惹人笑话?

“好孩子…”

锦韵这样一说,王妃不免动容,握住了她的手,沉声道:“你要去海城,我不拦着,若非这王府里诸事不便,我也得跟你一起去!”

沐子宣下落不明,不管这事会不会传到有心人的耳里,王府她离不得,这可是他们最后的依仗,她要为儿子守住这个家。

况且,若是她也一同去了,动静太大,柴婉柔那边难保不会生出想法,这样更容易暴露锦韵此行的目的。

皇上那里…应该也知道子宣出了事吧?可消息却一点也没传到王府,既然这些事情皇上不想要他们知道,那更是说明了其中的重要。

“母妃…”

锦韵哽咽了,她何尝听到过王妃犹如慈母一般对她说话?虽然这是因为忧心儿子所做出的改变,但想起过往的种种,她一时之间倍感酸涩,这些磨难和困苦她都挺过来了,也更加坚定了她走向未来的道路,王妃在这之间起到的作用却是无法估量的,眼下,她都不知道是该恨着这个一心为儿子着想的母亲,还是感激她对自己的磨炼?

“好孩子,别哭!”王妃一时间情绪也有些激动起来,紧紧地握住锦韵的手,惭愧道:“你这样母妃更是无地自容,从前也不知道是被什么迷了心眼,竟然这样错待你,你别怨我!”

“怎么会呢?”锦韵摇了摇头,泪花跟着洒落,但面上却绽开了笑颜,“母妃也是一心为了子宣好,只是大家的立场做法不同罢了。”

即使她心中曾有过对王妃的怨,此刻也不能明说,好不容易等到王妃低了头服了软,她这一说不是破坏现场气氛吗?

她又不是傻的,自然要表现出一个媳妇应有的大度包容。

“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子宣这孩子也是有福,找到了你…”

王妃说到这里不免有些哽咽,许是想到了儿子如今生死未卜,情绪便有些低落了起来。

“母妃,事不宜迟,我准备这就出发前往海城,若有什么消息便即刻传信给你,只是王府这边…”

这才是锦韵来找王妃的真正目的,若是随意地便消失一阵子,总要有人担待着,替她圆这个谎。

“王府这边你不用操心,”王妃定了定心神,又恢复了她一贯的冷静肃然,“我自会替你担待着,你放心去吧!”

乍闻沐子宣下落不明的消息,王妃也是一时间慌了心神,可不知道怎的,看着立场如此坚定的锦韵,她的心便感到了一丝安慰和踏实,就好似有什么困难,只要肩并着肩手拉着手,他们都能一起闯过,无所畏惧!

更何况沐子宣现在只是下落不明,又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说他已经…既然不是,那就有希望!

从王妃的苑子里出来,锦韵早已经拭干了泪水,心中着实感叹,没想到看似水火不容的婆媳,竟然还有把手言和的一天,这自然不是自己的魅力大,还是因为沐子宣的缘故。

只是不知道自己若是找不回沐子宣,回到王府之后王妃还会不会拿这付面孔相对?

想到这里,锦韵便立马摇了摇头,这种未战先怯的情绪要不得,沐子宣一定是好好的,就在某一个地方,说不定正等着她前来,她不能轻易放弃。

不过,也是苦了王妃,明明儿子下落不明,却还要在王府硬撑着,面对着那么多居心叵测的面容,还要强装镇定自若,不能流露出一点哀思。

从前沐子宣韬光养晦,府中还未有人将他视作障碍,王妃也可离开王府闲心避静,如今自己的儿子锋芒毕露,又得皇上看重,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她要为儿子镇守着王府,平息流言,又怎么能四处奔走?

所以,这重担自然便落在锦韵的身上,她是沐子宣最爱的女人,自然是可信的,这份情谊又使得她会尽心尽力地寻找,必不会敷衍了事。

想来想去,便是自己没有亲自去,王妃也能放下心来。

最近风声很近,说是有别国奸细混进了京城中,城门戒严,出行都得一一受检排查。

锦韵一行收拾妥当之后,王妃又派了十个可信的侍卫沿途保护,再有高寂,晓笙、艾莲等一行人,悄无声息出了王府,于暮色中向城门而去。

艾莲这是第一次跟随锦韵出远门,心中自然是兴奋莫明的,只是沿途见着锦韵与晓笙都是脸色沉沉,也不好过于表现出来,不过她也大致知道这次出门是为了寻找世子,因此也不敢多说,安静地坐在马车内的一角,随时听候着锦韵的差遣吩咐。

其实去海城最快的自然是水路,但是走水路太过张扬,所以锦韵思量之下还是选择了陆路,马车昼夜兼程,应该不出十天就能赶到。

就在城门不远处的拐角,马车忽然停了,锦韵听见车外响起沉重频繁的脚步声,不由眉头一拧,这个时候了,可不要有什么变故。

王妃说了,会以静心祈福为由派她出城,地点就不说死,免得有心人追去查看对证,她如今怎么着也算是王府的当家主母,若是柴侧妃要借此生事插上一脚,她自然有理由收拾她。

为了自己的儿子,就算平日里姑息了这些人,这次却说什么都要硬气一回,将一切给扛下来,让锦韵没有后顾之忧。

走的时候锦韵也让人刻意去打探过,王爷与沐子荣还在宫中没有回府,所以,也不应该是他们。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锦韵睁开了眸子,视线扫了过去,艾莲离车辕近,立马点头应是,撩了帘子便跳下了马车。

艾莲半天没上车,车外又是一阵悉悉索索,似乎还隐隐起了争执,锦韵眉头紧蹙,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拖延下去可是不智,城门就快关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第【158】章 震慑之威

晓笙斜斜地撩开了车帘,夕阳西下,落日熔金,渐沉的暮色中隐约可见几个彪型大汉和己方的侍卫起了争执,高寂似乎正夹杂其中,眸光深沉,眉头紧锁,艾连也在旁边劝着,可似乎没什么作用。

“小姐?”

晓笙眉头轻蹙,红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高寂似乎遇到了麻烦。”

锦韵点了点头,那几个彪型大汉她一眼扫过便知其中没对,虽然穿着本朝的服饰,可怎么看也不像这里的人,额骨凸出,身形彪悍,结合着最近有别国奸细混进京城的传言,怎么看怎么都像,也无怪乎侍卫们一脸的戒备。

“是了,你将高寂和曾凡给叫过来,我有话说。”

锦韵头疼地抚了抚额,早就知道高寂定有个不平凡的过往,只是没想到这个过往竟然在这时找上了门,偏偏这么赶巧了。

曾凡便是那王妃指派给锦韵的侍卫队长,二十岁的小伙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听说身手不弱,能文能武。

曾家原是已过世的老郡王旧部,王妃出嫁后便一直跟着,如今在王府中也有一定的地位,曾凡的父亲还是军中的参将,只是职位不高,在郑太卫只手遮天的军权大营中并未受人重视罢了。

“小姐。”

“陆主子。”

高寂与曾凡对视一眼,眸中似都有火光跳动,只是在锦韵面前隐忍不发而已。

“前面到底是怎么了?”

隔着车帘,锦韵的声音悠悠传来,说不出的悦耳动听,高寂听得自然心中一热,面色不由缓和了几分。

只听得曾凡在外禀报道:“回陆主子,有一伙来历不明的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看样子与高兄弟是旧识,只是那模样不似我大辰国人。”

说完,曾凡还目含深意地看了高寂一眼,那意思大抵是此次出行本是隐秘,若被揭穿大家都讨不了好去,你的问题就自己处理去,省得在这耽搁大家的时间。

况且,最近京城中都在疯传有别国奸细混了进来,不要正好就是这些人,他们便要倒霉了。

“高寂,你说。”

既然王妃信任曾凡,将他派到了自己身边,或许将来还要一同赴险患难,自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更何况若是整个队伍不齐心,真的遇到困难再出乱子,到时候后悔都晚了。

锦韵已经听出了曾凡话语中对高寂的不满,也有心调停,不能让矛盾植根在心里,且越演越烈。

对着锦韵,高寂也撒不得谎,又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亚克桑等人,终是轻声一叹,道:“那些人我的确认识,只是在我离开的那一天起,便再也不想管他们的事,如今是他们找到了我,小姐就当不认识罢了,我们只管走我们的路。”

曾凡却是一声冷笑,道:“高兄弟这话说得真是轻松,他们在那里拦着,我们还怎么走?更何况身份来历不明,说不定就是…”

面对曾凡的挑衅,高寂眸中已有不耐,若不是顾忌着锦韵,他根本不需要这般忍气吞声,即使他离开了草原,但达拉汗人的尊严也容不得他人践踏。

“曾凡,”就在高寂隐忍的怒火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锦韵清冷的声音传来,“既然是王妃将你派到我的身边,那么我便应该相信你的忠诚,只是,一个不听主子号令的人我是断不敢用的,若你还将自己摆在一个高位,那么趁早离开,我用不得你!”

“陆主子!”

曾凡的眸中闪过诧异,在他眼中锦韵不过就是一深宅妇人罢了,或许还谈不上,以年纪来说,那还是未成人的姑娘,虽然王妃临行之际对他叮嘱再三,让他凡事必听锦韵号令,但他也有几分不以为意,一个姑娘家能理什么事,也不知道王妃为什么这般倚重和信任,说不定找到世子爷最后还是要靠他们这些男人,可此刻听锦韵这一冷喝,犹如王妃亲临,端的是威严无匹,竟让他心神微荡,连忙抱拳恭身道:“属下万无此心,陆主子明察!”

“万无此心?”

锦韵冷哼一声,“高寂是我的人,我相信他的为人,断不容他人置疑!你疑他便是疑我,这样的人我还敢用吗?”

自从那一年高寂在清凉寺舍身救她之时,锦韵便给予了他全心的信任,不管他有什么过往,那都是从前,高寂与她看似主仆,实则算是朋友,她怎么能不加以维护?

何况现在这个世道,还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不真正是可笑至极吗?

听了锦韵这一番话,高寂的怒容瞬间褪去,只觉得一丝蜜甜到了心里去,锦韵信任他,甚至不问缘由,就凭这样,他就能为她出生入死!

曾凡却是满目震惊,不明白怎的就这样一个莽夫还得到了世子侧妃的全心信任?那他这个侍卫队长算什么?

可锦韵哪里能给曾凡思考的时间,当场就冷下了脸来,“若是曾队长还想不通,那么就此打倒回府,这一趟远行不敢劳烦阁下!”

锦韵几乎是连连下了两道逐令,即使是沉稳如曾凡,此刻心中亦不免颤抖,回去,那是有负王妃所托,他哪有这个脸?可不回去,他就势必得向锦韵服软。

曾凡心中挣扎不已,他也是热血男儿,若不是顾着父亲的嘱托呆在王府里守护着王妃,说不定他早已经从军,在战场上一展所长,此刻,又怎么犯得着受一个女子的窝囊气?

“属下…”

曾凡眸中波涛变幻,最终咬了咬牙,袍子一撩便要单膝跪下,却不及车帘突然被人撩了开去,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掌心向上做出虚抬的动作,那个清冷的声音此刻又响了起来,只是少了那番咄咄逼人的气势,反而带着一丝惋惜与轻叹,“曾队长,锦韵并不想为难你,只是出门在外,凶险未知,若我方几人尚不能全心信任,守望相扶,完不成王妃交托的重任,锦韵惭愧,曾队长也不免自责,这又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