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是,将军该是下了朝就直接来公主府了,定是多日不见公主,心中想念。”

黄嬷嬷那油嘴一抹,在清华公主面前也尽捻喜气的说。

她不过出门置办了点东西,远远地看见顾清鹏骑马而来,倒未看清楚他的脸色,想来也不应该是坏事,堂堂清华公主府,也不是他这个辅国将军能够撒野的地方,她琢磨着,小两口因为方芷君的事情冷战了许多时日,如今应该是来求和的吧。

“黄妈妈,把那件镶了狐狸毛的羽缎大氅给本宫拿上,别让清鹏等久了!”

清华公主说着便要起身,脸上欢喜的神色不似作假,可还未出得门,便听得屋外有侍女禀报道:“公主,将军来了!”

“咦?快请!”

清华公主一怔,怎的这般急切,平日里都是守礼得很,她的寝卧顾清鹏可甚少踏足,今儿个变了?

清华公主袅袅坐定,黄嬷嬷也顺势站在了她身边。

厚实的棉布门帘被人从外打了起来,倏地灌进一股子冷风,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光而来,带着室外的一股清冷之气,清华公主不由缓缓眯了眼。

“将军!”

黄嬷嬷首先行礼一拜,顾清鹏仿若无所觉一般,目光静静地看着坐在主位上一身华贵雍容的清华。

在他的记忆中,清华似乎一直是这样的,无论人前人后,那精致的妆扮都无可挑剔,连他都分不清,这到底是他的妻子,还是一尊美丽的瓷娃娃?

若她真是瓷娃娃倒还好了,只做摆设,不会算计,又哪里会有今日的种种事端,他与芷君也该会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佳偶!

想到方芷君和那两个早产的孩儿,顾清鹏眼神不由一暗。

当日那香分明就是淑妃所赐,他心中也有疑虑,但却不敢不受,之后又找了太医检查了一番,明明是确认了没有事的,他才敢拿回府中,可最后怎么会是含了麝香?莫不是那太医早就受了淑妃的指使?

若不是这个可能,他当真想不出其他。

还有那碧蛾,明明选的是个家世清白的姑娘,怎么最后生生就成了清华的人,还不待他细细审问,关在柴房之时便咬舌自尽了。

碧蛾这一死,便是死无对证,他总不能就这样去告淑妃娘娘吧?

可怜他两个孩子先天不足,如今只能靠着灵芝露温养续命,想来想去,也是他造的孽!

若不是他与三皇子走得近,被归入了那一方的阵营,淑妃与三皇子也不会合计着将清华嫁给他。

在敌国朝堂也混迹了那么多年,他早该知道入了党派之争,除非尘埃落定,便注定不会有宁静的一日!

“你怎么了?”

被顾清鹏这样静静的目光看得心中有些发悚,清华不禁站起了身,上前两步,伸手想要碰触到他,却被他微微侧身躲过,那只纤纤玉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重。

黄嬷嬷极有颜色,一见这情况没对,连忙打着圆场,笑道:“公主多日来都盼着将军到来,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了,有话坐下来好好说。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淑妃娘娘与三皇子都盼着两位好呢,老奴且让人先去沏壶茶来!”

黄嬷嬷这话自然是为了缓和夫妻俩之间的气氛,也是在间接地提醒着顾清鹏,要做什么要说什么先自个儿在心中掂量掂量,好歹头上还有淑妃和三皇子看着呢,清华公主可不是任人欺负的主。

一边说着,黄嬷嬷给了两旁侍女一个眼色,众人便跟着退了出去,只留下清华公主与顾清鹏。

“说吧,你这次来有什么事?”

清华公主缓缓收回了手交叠在胸前,红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早已不复初时的喜悦。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的便是顾清鹏吧?

方芷君那事过后,她一直等着顾清鹏来质问她,可是没有,她投进了一个大石块,激进水波层层,也差点卷走三个人的性命,他却连问都不问一声,是不想不愿,还是根本就没将她放在心上?

就连她做下这样的事来,他也可以视而不见吗?

对她,他到底是冷感了,麻木了,还是彻底厌恶了?她不知道。

但至少,有情绪就证明还是有那么一点在乎的,她怕的便是他的无风无波,无痛无痒,就像对待一个没有丝毫关系的陌生人一般。

可他们明明还是夫妻,他们曾经同榻而眠,他们曾经高床暖枕耳鬓厮磨,这些过往还历历在目,怎么一转眼便形同陌路?

顾清鹏凝住了清华的眸子,那慌乱与闪烁在她眼中只是眨眼而过,再一看去,她依旧是那高傲从容的清华公主。

顾清鹏不免自嘲一笑,当一个人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犯下的错误对别人造成了什么影响,更不用提她是否有悔过愧疚之心,这样的字眼用在清华的身上只能说是奢侈。

清华或许连自己也不知道,她根本不爱他,只是舍不得本该属于她的玩具被别人夺去而已,她要的自是占有和掠夺,将属于她的牢牢地捂在掌中。

“你笑什么?”

清华有些慌乱,但面上却强作镇定,她是公主,她是高贵的皇室血脉,绝对不会向别人低头。

“公主,”顾清鹏扯了扯唇,缓缓开口,“我已向皇上请旨镇守西北,年后便出发。”

顾清鹏说得平静,但听在清华公主耳中无疑是平地惊雷,她不由急走两步,近到他身前,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要去西北?那本宫怎么办?”

看惯了京城的繁华与热闹,享尽了这里的舒适与荣耀,再想想那荒凉的西北,满眼的风沙,望不到头的戈壁,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她可一刻也呆不住!

“公主可以选择去,也可以选择不去!”

顾清鹏淡淡地说道,娶的是公主,他没办法休妻,就算是和离也只能这位先开口点头。

早就知道清华受不了西北的苦寒,仅仅只是听到这两个字眼,她眼中已经泛起了不安和抗拒,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你要和本宫分开?”

清华公主咬了咬唇,僵硬的脸色一阵青白交替,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请旨西北便是第一步,他知道她受不了那里的苦,势必要和他两地分居,久了,她定会忍受不了这种孤独,再差人送上一纸和离文书,和他彻底了断这夫妻情份。

这就是他想的,这就是他要的!

顾清鹏,妄自她对他心心念念,一心想和他好好地过日子,他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巴不得将她远远甩开,与方芷君那贱人双宿双栖,再带上他们那一双半死不活的儿女,躲到西北去过逍遥快乐的日子,他休想!

“圣旨已下,只是陛下念在将军府里还有未了事宜,特恩准了年后再起程。”

顾清鹏估摸算着,那个时候天气慢慢回暖,他那一双儿女也该是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如今有锦韵母女在一旁悉心照顾着,他很放心。

想必皇上也知道了他是三皇子一路的,如今他愿意主动分离出来,并不参与这场纷争,皇上也是乐于见到的。

只是三皇子那里…怕是会有怨言,但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再无反悔的余地。

“你用圣旨来压本宫?”

清华公主柳眉直竖,一双美目就差喷出火来。

“不敢,只是实话实说。”

顾清鹏轻轻地撩起了衣袍,坐在了圆桌旁,举手便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清水,谁知清水还未入口,却被清华一手挥开,瓷杯落在地毯上,洒下了斑驳的印迹,他只是无谓地理了理衣袍,潇洒道:“既然公主不欢迎,那我还是回将军府吧,即使只是粗茶淡饭,此生亦是足矣!”

“顾清鹏,你竟敢欺我至此?”

眼见顾清鹏欲走,清华公主急急上前来握住他的手腕,双眼泛着赤红,情急之下,连对自己的称谓都抛在了脑后,这一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只是一个即将被丈夫冷落抛弃在一旁的女子,她如何能不怒?不愤?

“公主严重了!”

顾清鹏气劲一运,轻轻地便将清华公主的手给弹了开去,瞥了一脸眼前面色有些狰狞的女子,淡淡道:“公主往日做的那些事,你可知道我也会心痛,我也会难过,若我真是你的丈夫,你做的这些,又置我于何地?”

清华公主脸色一僵,不由咬了咬唇,艰难道:“你…你终究还是怨我的?是不是?”

有些话不说出来她还可以当作没发生,可一旦撕破脸来,被他这样质问着,她的心一下便空落地着不了地。

“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顾清鹏沉沉地闭上了眼,身后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再睁开时已经是一片清明与决绝,“正月十八,便是我们离开的日子,公主可要想好了,清鹏就先告辞了!”

言罢,顾清鹏袖袍一摆便抽身离去,没有一丝留恋与不舍,有的只是坚定,他相信,这一步他绝对不会走错!

第【179】章 相看

这是锦韵与沐子宣过得第一个新年,这小子特别兴奋,想着来年三月便是锦韵及笄的日子,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似乎正在向他招手,就乐得一脸贼笑,哪里还有半分世子爷的风度与气质?

彼时,锦韵正坐在镜前,竹心给她细心地梳着头,再配上合宜的首饰,金色芙蓉花底纹的织锦罗裙在镜前一转,整个人美得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真美!”

沐子宣走近了轻声赞叹,顺手将玉兰花的绢花别在了锦韵的头上。

艾莲与竹心在一旁吃吃地笑着,被沉香瞥了一眼,这才收了笑声,缓缓地退了出去。

自从晓笙跟着高寂离开之后,沉香俨然成了三个丫环里的头,再加上她个性沉稳,处事周到,进退有度,连王妃那里都多有夸赞,陈妈妈每次见到她便是轻叹一声,许是想到了远在异地的晓笙,忍不住会暗自垂泪。

锦韵也答应了陈妈妈,若是三年之内晓笙都未回京城,到时候就差人送她去高寂那里,再将晓笙她爹爹接来,总要让他们一家人见个面,到时候将卖身契给了他们,想呆在哪里,全凭他们自己作主。

陈妈妈这才放下心来,抹了抹老泪,直说遇到锦韵是他们一家人几辈子休来的福分,一旁的几个丫环听了也纷纷红了眼眶,焉知她们没有相同的想法和感慨?

瞥见房门被轻轻合上,锦韵这才转过身来,圈住了沐子宣的腰身,撅嘴道:“明日里真的要进宫拜见?”

说实话,锦韵是不想进宫的,不说她身份低微,见人就是又磕又拜的,光是想起那一屋子莺莺燕燕她就头疼,估计每人说上几句都能汇成大合唱了。

“无妨的,你到时就跟在母妃后头,若有什么事情,她会提点你的,不用怕!”

沐子宣轻抚着锦韵的后背,怀中人儿柔软的身子散发着少女淡淡的清香,让他一脸满足和陶醉。

“太后是不是很威严?”

关于这位闵德太后的故事,锦韵多而不少还是有听闻。

闵德太后曾经辅佐了三位帝王,论手段论智谋,堪称后宫第一人,十几年前的那场政变,多少位王爷陨落,就是她力挽狂澜,扶植了自己的孙儿登上王位,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确实让人有敬畏的理由。

而且,当年的沐亲王妃便是养在太后身边,看她那一身威仪,想必也是得了太后的几分神髓。

“是也不是。”

沐子宣食指挽起锦韵垂在耳侧的一缕乌发细细把玩着,“端看对什么人了。”

说了不等于没说,锦韵不由翻了翻白眼。

沐子宣低低笑了两声,又将眼前的人儿圈紧了一分,低笑道:“太后还是很宠我的,母妃也是她老人家看着长大的,你且放宽心,不会有事的!”

锦韵挣扎开来,瞪了沐子宣一眼,虽然他是这样说着,可听闻太后他也很喜欢沐子荣,在沐子宣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里,这个长孙可是很讨她老人家喜欢的。

“你只要事事谨慎就行,若真有个什么,万事有我!”

沐子宣凑近了在锦韵额头低啄了一口,他特爱她这种小女人的模样,比起那沉稳干练的一面,这样的她才该是被男人捧在手心里宠爱的模样。

荣晖苑

幽竹正在细细地为沐子荣整理着衣衫,望向那张刚毅俊美的脸庞,一抹红晕不由在脸蛋上晕了开来,她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服侍沐子荣的一天,不是通房丫头,而是正经的姨娘,当真是老天开眼,听到了她的心声。

“明儿个一早,你也随母妃一同进宫觐见!”

沐子荣一把握住幽竹的手,狭长的眸子一片清冷。

幽竹一惊,惶恐地低下了头,“爷,这如何使得?婢妾身份低微…”

沐子荣轻哼一声,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世子侧妃都能去得,我的妾室又如何去不得?”

“这…”

幽竹当真不好接口了,那位是上了皇家玉碟的正经世子侧妃,还是皇上亲自指婚,她一个丫环出身,虽然也有向往之心,但到底明白珍珠与尘埃的天壤之别,再说宫里这么多贵人娘娘,若是一个不小心冲撞了,她可就…

“我自会与母妃去说。”

沐子荣淡淡地瞥了幽竹一眼,丫环到底是丫环,上不得台面,就算他有心抬举也捧不成凤凰,只是话已经说出来了,岂有咽回去的道理?

他心里的确气闷着,接风宴上,看着锦韵与沐子宣那合美的姿态,他的火气差点没压住。

不就是在外走了一圈了吗?他们的关系何时这般好了?

也不知道沐子宣立的什么功劳,让皇上如此赏识,连带着父王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他才骤然明白,那份荣耀,那份关爱,原来不只属于他,沐子宣同样也可以。

他突然意识到他再不是父王眼中独一无二的儿子,那心里竟然也生出了一丝惶恐和不安。

“是。”

幽竹只得点头,垂下的眸子泛过一丝苦笑,她何尝不知道树大招风?可爷偏偏要将她往那里推。

如今大奶奶已经看她十分不顺眼了,爷不在时,她都是夹起尾巴做人,恨不得消抹掉自己的存在,绝对不在大奶奶面前露脸,可就算这样,平日里孙妈妈对她的教训苛责也是不少,不过看着柴侧妃的面子上才一笔带过罢了。

如今是能跟在心爱的男人身旁,可却要步步为营,提心吊胆,这般日子还不如当丫环时来的自在。

幽竹只得一叹,这到底是别人眼中求不来的福气,还是未知的灾祸,此时,谁又能说得清呢?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早在几天前锦韵便将各家的年礼给备下了,陆府那边她亲自跑了一趟,锦雯和孩子都挺好,看着锦雯面上的红光,丰润的体态,也知她没有苛待自己。

倒是锦怡,听说她嫁人后风风火火做起了当家主母,将家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公婆信服,丈夫爱重,那日子过得超乎所有人想像中的美满。

锦韵听了之后不禁莞尔一笑,锦怡本来就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她当时也只是那样一说,却没想到锦怡果真露出了本色,再不做藏着掖着的大家闺秀,反而显出了泼辣干练的本色,倒不得不让人高看几分。

“文家的人来看过囡囡吗?”

接过奶娘手里的囡囡抱在怀中,锦韵忍不住便想逗弄她,小家伙乐呵呵地直笑,囡囡如今已经七个月大了,长得圆圆滚滚可爱极了,那一头浓密的黑发让她看了都羡慕得紧。

“不曾。”

锦雯淡淡地摇了摇头,时至今日,她已经没有了失落和彷徨,文家如此无情,孩子的父亲也是懦弱,她还指望他们什么?

如今她也想开了,孩子是她的,她会好好地将她养大。

“都是我连累了大姐。”

锦韵轻声一叹,若不是因为她与文舒华不睦,文家也不会嫌弃锦雯至此,还累她们母女至这般境地。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妹妹多虑了。”

锦雯轻轻一笑,眸中竟是少有的豁达与通透,“不是你的,早晚都留不住,姐姐也是提早看明白而已,这都还要托了妹妹的福。”

锦韵一手握住锦雯,正色道:“大姐惠质兰心,是文清远没有福气,将来定会有他人好好珍惜!那个人一定比文清远更好!”

“妹妹说得什么话呢?讨打!”

锦雯顿时红了脸,作势便要掐锦韵,却被她笑着避开,转而将囡囡给递了过来,小家伙呵呵地笑着,锦雯便更觉羞恼。

“三小姐说得对,小姐也要为自个儿着想,年轻的时光,可别就此荒废了。”

黄妈妈从不远处走来,听到俩人的对话,不由笑道:“三小姐可要好好劝劝我们家小姐,前段日子夫人还托人替小姐物色了几个人选,可小姐死活不依,画像摆在那里,看也不看一眼,当真是让人着急得很。”

“喔?”

锦韵一挑眉,刘氏向来是个热心的主,事关女儿的幸福也不能只在一旁看着,做起实事来倒是有模有样,倒也没把时间完全浪费在和燕夫人的争斗上了。

“妈妈你可乱说什么,当心妹妹笑话!”

锦雯咬了咬唇,嗔怪地看了黄妈妈一眼,她都是什么年纪的人了,如今还带着个孩子,她真的什么都不想了,偏偏母亲还要自作主张。

“笑话什么?”

锦韵可不依了,“姐姐大好年华,如花之貌,如月之神,岂可就此埋没?那才真正是暴殄天物,我都为天下男子可惜呢!”

“你这嘴是越来越贫了,小心回了王府世子爷给你排头吃!”

锦雯说不过锦韵,只得气鼓鼓地瞪她一眼。

锦韵吃吃地笑,却不答话,给她排头吃,沐子宣敢吗?

她倒是有心看看刘氏给锦雯物色的几个人选,家世不重要,人品排第一,软弱的护不了妻儿的可不能要,最重要是不能介意囡囡的存在,还要视为己出,这样的男人才符合标准。

思及此,锦韵已经打定主意,待会出了梅苑便往刘氏屋里走一遭。

锦韵将囡囡交会奶娘手中,小家伙还咿咿呀呀地对她挥着手,让她顿生不舍,只说着过了年再来看他们。

去刘氏苑里的路上,锦韵还碰到了燕夫人母子,锦宁个子又长高了一头,唇红齿白的小少年,看着就让人喜欢,偏生礼数还学得好,锦韵很喜欢他。

“大伯母总算是消停了?”

锦韵含笑看向燕夫人,只见她眉眼间春风得意,皮肤光亮莹润,倒是从里到外透着股安详闲乐的意味。

“消停是消停了,只是时不时地玩出些花样,我瞅着倒也挺乐的,老夫人那里也是睁只眼闭着眼,只要不碍着我的事,就由着她。”

燕夫人紧了紧镶着狐狸茸毛的夹缬短袄,那气度与沉凝越发有当家主母的味道,仿若刘氏的所作所为在她眼中不过是小孩子的玩笑,她若是想制住刘氏,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如今陆柏涛的心思都在他们娘俩身上,锦良又是个不成气候的,丈夫爱重,老夫人器重,她的日子那不比刘氏从前好多了去。

“那就好。”

锦韵笑着点了点头,“说是大伯母给大姐寻了几户中意的人家,我代她去看看,若有合适的便罢,总不能耽误了青春年华。”

“说得在理,我瞅着锦雯也是个挺好的姑娘,是文家不懂得惜福。”

燕夫人也感叹了几句,俩人聊了几句,便各自去了。

这厢刘氏得知锦韵上她苑子里来了,顿时一阵人仰马翻,她与锦韵从来不对盘,也不知道是什么风把这丫头给吹了来,想着锦韵如今的身份,那可是世子爷捧在手心里的宝,她顿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就怕这丫头是来看她笑话触她霉头的。

思虑之间,夏荷已经打了帘子,一阵冷风卷了进来,锦韵也低头而入,看着来回走动,面有焦灼的刘氏,不由抿唇一笑,唤了声,“大伯母。”

“哎哟!”

刘氏一怔,回头僵硬地一笑,“世子侧妃这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这屋里寒碜,也没准备什么,你看这…”

“要准备什么,我看着挺好。”

也不理刘氏的窘迫,锦韵自顾自地走到铺了软垫的罗汉床边坐下,床上一张小方几,还放着个热炉,她不由捧在了手中,笑道:“大伯母这里若是寒碜了,那锦韵那里不是根本不能看了?今儿个没什么事,就想来看看大伯母,在这讨杯茶喝!”

锦韵一双眸子晶晶亮亮,却闪着一丝狡黠的意味,刘氏只觉得心中万般不是滋味,她与这丫头从来谈不上亲近,怎么会特地来看她?

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她也不敢给锦韵搁脸子,只得吩咐王妈妈沏壶好茶,再端上几盘可口的糕点,锦韵浅尝两口后,这才拉开了话题。

“大伯母也别心里不自在,锦韵今儿个过来不过是想为大姐瞅瞅那几户合适的人家罢了。”

刘氏一愣,眸中不由划过一丝喜色,若锦雯的事得了锦韵的关注,那当然是更好了,自己从前这样算计他们一家人,也没给过什么好脸色,没想到如今锦韵还能这般对她们母女,倒当真是难为她了。

“为娘的总是要为儿女打算,三丫头,大伯母也不瞒你,如今我就指着锦雯有个好着落,这辈子便啥也不求了。”

刘氏感叹了一声,少了那些花花肠子,虚伪客套,锦韵细细看去,倒颇有几分慈母的模样。

刘氏的鬓发有些花白,眼尾生出了细细的皱纹,想来为了两个女儿,她的确没少操心,比起锦韵初时看到刘氏那模样,如今的她生生老了十岁不止。

锦韵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刘氏便让王妈妈拿了物色到那几人的画像,有死了妻子续弦的,有蹉跎了年华老来寻个伴的,也有年龄相当的但长的歪瓜劣爪的,但这些人都有个通性,便是清一色的世家子弟。

锦韵皱了皱眉,这几人也不是说不好,但她看了那模样,在看看一旁的描述,总是觉得不衬锦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