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如今我的活计都被你给揽了,今后还让不让人活了。”

竹心瞪了艾莲一眼,从前的她才是小姐跟前的包打听,怎么如今就换了人?

“我这不是去二门逛了一圈,碰巧听到那些个婆子在闲磕牙吗?”

艾莲又过来巴着竹心的手,笑道:“小姐跟前哪能少得了你,梳妆打扮除了你亲手弄的,还有谁合小姐心意?我这不也是凑巧么?再说了…我不久就要嫁人了,你还同我计较?”

最后一句话艾莲可是压底了声音说的,锦韵也装作没听到,竹心却翘了嘴唇,伸出食指刮刮脸皮,“不害臊,看你想嫁的心都慌了。”

两个丫头在一旁拌嘴,锦韵自顾自地坐在桌旁吃起了东西。

艾莲这丫头也心细,将陈妈妈准备的食物一直给温着,现在吃起来正好。

满满的一桌摆着金丝红枣茶、杏仁小米粥、水晶虾仁烧麦、红沉沉的枣泥糕,金黄的炸香油角子,旁边还搁着几碟各色小酱菜,那诱人的香气萦绕在鼻端,勾得人食指大动。

锦韵遂决定不想旁的,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再说。

太阳下山了,沐子宣都还没回王府,锦韵百般无聊地坐在窗口,看着天边的晚霞一点一点地没入沉沉的黑暗中。

艾莲早在屋里点上了灯,竹心在外面守着,不一会儿,听到有脚步声急急而来,锦韵心中一喜,正想迎上前来,一转头,却见着是小片,不由地泄了气,重又坐回了锦墩上,双手撑着颌,懒懒道:“世子爷有什么吩咐,你且说吧。”

“陆主子,王爷与世子爷并大公子都被皇上急召入宫,世子爷怕您惦记着,所以特差小的回来说上一声,让您别担心。”

小片隔着帘子大致能看清里屋坐着的人影,恭敬地行了礼后这才禀报着。

锦韵一下坐直了身子,“可知道是什么事?”

小片谨慎地看了眼四周,确定没什么墙角,这才近了几步,压低声音道:“东郡八百里加急入京,怕是那边出事了!”

锦韵拳头一握,眸中闪现一抹凝重,难不成东郡先起事了吗?

东郡之地隔着一条大江,那历来是个天然的屏障,东郡人擅水战,他们的海军号称当世第一,但若是他们想要打过江来,不联合其他几郡,如何能成事?

沐子宣起先便是一直在筹备着粮草和武器,如今分管京城漕运,更是在有条不紊地落实着这件事情,四郡的所为早在皇上的预料之中,若是真有什么,那也是提前做了准备的,应该不致于慌乱。

可是,若真要打仗了,受苦的还是百姓,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

锦韵抚额沉思,小片极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夜深了,她一直辗转反侧,二更的梆子刚敲过,屋门一响,她听到竹心在外间低低问了一声,接着便没了动静,再回过神来,一具温热的身体已经滑进了被窝,带着熟悉的杜衡清香,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

第【187】章 有了?

这一个多月来,王府的男人都很忙,有事没事地往外跑,王府里的几个女主人倒还不知道外面的动向,悠闲地聚在一起打着叶子牌。

锦韵坐在王妃身旁看着,并不多言,目光微微低垂,脑海中回想起那个夜里沐子宣和她说过的话。

听说东郡海军在秘密集结,说是进行军事演练,但实际上是要怎么样,这边却不得不防。

东郡隔江而过便是望城,望城城守冯宁每日里看着对岸的阵势便是心惊不已,若是东郡发难,最先遭殃的只能是望城,他这才八百里加急上报京城,只盼着皇上的援军快些到。

沐子宣还说,沐子荣已经向皇上请旨,前往望城镇守,他突然提出这个请求,沐正峰很是震惊,可话已出口,却又不能在皇上面前反悔,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东郡若真想造反,那望城便是最危险之地,沐正峰自然是舍不得自己儿子去,可这份心情又怎么能表现在皇上面前?

好在皇上也是通情达理的,也没立刻准了沐子荣,只说考虑几日再决定适合的人选,可依锦韵看,沐子荣前去的可能性很大,即使沐正峰不赞成,皇上没点头,他也会自己使力争取。

无战事便挣不回军功,那么升迁的可能性便少之又少,虽然有岳丈郑太尉的提携,可做得太明显也会落人口实,不若自己亲自得之。

沐子荣对自己向来自负,想必也不会将东郡看在眼里,说不定这次的战争在他眼里还是一个契机,平步青云的机会就在眼前。

更何况有沐子宣立功在前,他更是渴望超越这个弟弟,一扫先前的抑郁,扬眉吐气。

这是锦韵的感觉,但她相信没有错的。

柴侧妃瞟了一眼锦韵,眼角带笑,“姐姐真是好福气,就算打个牌,还有媳妇在一旁服侍着。”

王妃淡淡地扫了柴侧妃一眼,倒是柳氏笑着说道:“柴姐姐也不差,我看幽竹这丫头善解人心,倒是个可心人。”

幽竹就在柴侧妃身后打着扇子,闻言只是腼腆一笑,“夫人说哪里话,孝顺婆婆本是应该的。”

“侧母妃命好,就不比我母妃,只有一个儿媳在跟前敬孝。”

沐子乐是唯恐天下不乱,想想再过阵子她便要出阁了,如今能糗到柴侧妃的机会她可不会放过。

自从柴侧妃给沐子荣纳了这妾室之后,与郑芳宜的婆媳关系亦发紧张了,连请个安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要么是寻理由推脱,要么是根本不出现,让柴侧妃气得吹胡子瞪眼,偏又不敢拿她怎么样。

如今被沐子乐当众一戳,柴侧妃脸色骤然一僵,咬牙道:“子乐这嘴如今亦发了得,可小心嫁过去惹恼了婆婆,到时候那边的人可就没有娘家人那么好说话了。”

沐子乐微扬下颌,“这个倒不劳侧母妃操心,母妃已经为我请了最好的宫嬷嬷教导,子乐的德行有目共睹,必定让人挑不出错来。”

柴侧妃冷笑一声,“这就好,省得嫁了人还要王妃姐姐替你操心!”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僵,柳氏忙笑着圆场,“瞧我,这张牌打错了吧。”

“我胡了。”

王妃不动声色地把牌一搁,众人都苦了脸,一人打错,三人受连累,纷纷掏出银子孝敬了过去。

柴侧妃不免抱怨地看向柳氏,“你这牌怎么打的,平日里看着机灵,如今却尽触霉头。”

“柴姐姐先前也赢了不少,就别怪我这一回了。”

柳氏笑着抿了抿嘴,并未放在心上,又继续洗牌、发牌。

柴侧妃勾唇一笑,只是那笑意不明,接着,目光又转向了锦韵,似无意道:“韵丫头,最近世子都在忙些什么?听说漕运所里里外外地都不清闲。”

锦韵佯装不知,却又是一脸无辜道:“侧母妃这一说我才回过味来,这几日里老是犯困,恐是先睡了,倒没留意到子宣回来的时辰,清早又没了人影,这都忙了多少天了,我倒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男人们忙他们的,你一个深闺妇人哪里知道这外面的事。”

倒是王妃将这话一笔带过,颇含深意地望向了柴侧妃,红唇微勾,“还是妹妹消息灵通,这京城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姐姐说笑了,妹妹不过偶然得知罢了,具体子荣和王爷在忙些什么,我这不也是两眼一抹黑吗?”

柴侧妃又看了一眼锦韵,促狭一笑,“世子宠爱侧妃,这在京城人尽皆知,他们小两口感情正好,原以为韵丫头会知道点什么,我这才随便一问,却不想也是与我一般被蒙在鼓里呢。”

“我看侧母妃也不用操心,男人们在外拼搏,我们只要把这家给料理照看好了,让他们回来便感觉到舒适温暖,那便是尽了本分了。”

锦韵倒是没有不好意思,反倒落落大方地回以一笑。

“这话在理,还是你识大体!”

王妃瞟了柴侧妃一眼,嘴角升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这才拍了拍锦韵的手背表示赞许。

柴侧妃鼻子里哼着气,侧头便对着幽竹一通训诫,“你看你,多跟世子侧妃学着点,别将来我都不好意思带你出门!”

“是,婢妾…”

幽竹话到这里突然脸色一变,竟然就这样捂着唇在一旁干呕起来。

柴侧妃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一手搁了牌站起了身,欣喜道:“这…莫不是有了?”

王妃与柳氏对视一眼,她们都有过孩子,自然知道这样的情况意味着什么,两人的表情顿时精彩了起来。

锦韵双手交叠在胸前,凝眉看向幽竹,这姑娘吐得脸都白了,看样子不似作假,难不成真有了?

这个时候幽竹有了孩子可不是好事,锦韵自然没有咒她的意思,但身处在王府这个权势利益的漩涡中,不得不多做衡量。

沐子荣好了,或许就会压过沐子宣一头,到时候他们的处境便会艰难一些了。

瞄了一眼王妃僵硬不郁的神情,锦韵轻轻叹了口气,怕是她这个婆婆心中的担忧比她更甚。

干呕了半晌,背后还有柴侧妃破天荒地给她抹着背,幽竹真是受宠若惊,用丝帕沾了沾唇角的污秽,这才在丫环的搀扶下坐在了椅上。

柴侧妃也不避讳,当场便问道:“你这小日子多久没来了,可算过日子?”

“这…”幽竹脸倏地一红,又有些不她意思地看了看王妃这边,才羞涩道:“怕是迟了有十多天了,婢妾也没在意,不知道是不是…”

“这可马虎不得,我即刻命人请了大夫回来给你瞧瞧。”

柴侧妃的欣喜洋溢在脸庞,两手交叠握紧,显得兴奋不已,“这事若是告诉王爷他该有多高兴,这可是咱王府第一个孙字辈…”

“恭喜柴姐姐了,幽竹一看就是个有福的,这才过没多久竟然就有了,真正是可喜可贺!”

柳氏一怔之后便迅速调整了情绪过来恭喜两声,横竖如今她的女儿嫁了,就算没有儿子自个儿也碍不着这两位什么事,只要专心伺候王爷便可,日子过得比以前轻松了不少。

“大夫还没来瞧过,这可说不得准,莫要空欢喜一场得好。”

王妃抿了抿唇,淡淡地说道。

柳氏脸色一僵,笑容讪讪的,柴侧妃却是敛了眉,不悦地看了过来,“婉柔知道姐姐也是抱孙心切,盼望着锦韵也早早地有了,可他们两口子毕竟还年轻,这孩子可不是一时半会有得了的…子荣的孩子我可盼了多时了,若幽竹真的有了,那可是全家欢喜的大事,姐姐不会是心里不舒服才这样说吧?”

“怎么会?王府里添子添孙是福气,妹妹真是多想了。”

王妃轻轻一哼,不以为意地粉饰太平,扶着锦韵的手站了起来,淡淡道:“咱们也回苑里呆着吧,你侧母妃接下来会很忙,怕是也没时间顾忌咱们了。”

沐子乐吐了吐舌,也跟着站了起来。

给柴侧妃与柳氏行了礼,锦韵这才恭敬地跟在王妃身后缓缓离开,只是在离去时多看了一眼幽竹,这姑娘眼中的喜悦可当真刺眼啊,不知道郑芳宜知道这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这件事你怎么看?”

王妃走到半途终于停下脚步,吕妈妈与艾莲都隔着一段距离,也跟着停了下来,沐子乐佯装在一旁摆弄花草,倒不甚关心俩人的谈话内容。

锦韵正在想事,被王妃这一问有些发怔,半晌才反应过来王妃问的是什么,心中细细思量了一阵,才道:“幽竹怀孕也不见的是好事。”

“喔…”王妃这个尾音拖得长长,显然燃起了兴味,抬眼扫向锦韵,“怎么说?”

锦韵清了清嗓子,道:“幽竹身份地位本不高,又在主母之前有孕,郑家怕是不乐意见到。”

王妃点了点头,锦韵才继续道:“不过,若是这个孩子能够过继到大嫂名下便不一样了,但如今也要看大嫂愿不愿意。”

被锦韵这一说,王妃目光忽一闪,像是豁然开朗一般,不由抿唇笑了,“是这个理。”

郑芳宜脾气如何大家都知道,她本就为沐子荣纳妾之事心中膈应着,如今再得知幽竹怀孕,可不知会气得什么样?那婆媳俩的矛盾因此便可能更深了。

若是郑家不再向着柴侧妃母子,任凭他们能变出朵花来,那也只是在王爷面前得意罢了。

再说了,她忍了柴婉柔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次。

离开正德苑的主苑时,王妃饱含深意地看了锦韵一眼,那其中的意味让她有些心惊,不是看着幽竹怀孕了,便要让她努力吧?

她目前可暂时没有这样的打算。

晚膳之前幽竹怀孕的消息便得到证实了,王爷欢喜得不得了,特别吩咐厨房今日加菜摆宴,一家人好好吃一顿庆祝。

王府里的男人也不过他们父子三人,倒没有什么避讳,难得有值得庆贺的事便男女同桌而食。

柳氏想要在一旁伺候着,却被王妃给拉了下来,嗔怪道:“今儿个来服侍的人那么多,不差你一个,就好好吃顿饭吧。”

王爷也点了头,柳氏这才含胭一笑,款款落座。

锦韵本也该伺候婆婆的,可沐子宣一直在桌下拉着她的手,王妃也见着了这个小动作,便没有明说,由得他们俩。

作为今日的主角,幽竹自然没有站着的理,被安排坐在了沐子荣与柴侧妃中间,倍受呵护的模样让郑芳宜暗恨不已,那藏在袖中的丝帕都被拧成了绳。

“今日的确是个喜事。”

沐正峰呵出一口气来,含笑看着沐子荣,道:“如今你也是要当爹爹的人了,今后行事万勿冲动,要以家中亲人为念。”

想来沐正峰还在为那天沐子荣冲动向皇上请命之事多有介怀,这番话饱含深意,但却只有这三个男人听得懂。

“孩儿知道。”

沐子荣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间又扫向了锦韵,却是一点而过,并未停留。

他也没想到幽竹竟然这样快地便有了孩子,还是在这样形势不明朗的时刻,他真是失算了,也不过是酒后那么乱性了一次,怎么会就有了呢?

对于这个孩子,他并没有柴侧妃那般惊喜,若是他去了望城,少不得要仰仗郑太尉的关照,他手下一大半将领莫不是出自郑府,或是与郑府沾亲带故的。

若是郑芳宜稍有一点不快,在郑府那边去哭诉一回,他这次带兵便不会那么顺了。

所以,幽竹的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锦韵和子宣也要加把紧,王妃姐姐可也盼着你们的孩子早出生,当当这祖母呢。”

柴侧妃眉眼含笑,显然从里到外都舒服通透,只是那目光怎么看都带着一丝挑衅,看得王妃暗暗咬了牙。

沐子宣却是抿唇一笑,眸光扫过沐子荣,微晒道:“侧母妃如今只想着抱孙儿,可也要关心一下大哥,他可是就要出征的人了,这一走也不知道要多久,总要好好安安他的心。”

第【188】章 烽烟

“什么?!”

沐正峰的脸色首先变了,他飞快地看了一眼沐子荣,这才转向了沐子宣,凝重道:“这事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大哥自己私下里找皇上求了几次,皇上拗不过,今儿个才允了的。”

沐子宣淡淡地说道,沐子荣想去前线打仗为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锦韵低垂了眉目,这个结果是她早就料到了的,倒不如其他人这般惊讶。

“这可是真的,子荣?你怎么那么傻?!”

沐正峰气急,一掌拍在桌上,震得碗里的汤水乱荡,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沐子荣。

他也私下里向皇上进言,无非是旁敲侧击地说舍不得家中这个儿子,虽然儿子略有小才,但毕竟是纸上谈兵,哪里真正经历过战场,再请皇上看在同承一脉的份上别将沐子荣那话当真,另派名将出战,这样把握也大些。

可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这个儿子竟然背着他去找了皇上,还非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真正是枉费了他的良苦用心。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柴侧妃彻底懵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却是脸色大变,僵硬地问道:“东郡不是说只是正常演练吗?不会真正打起来的吗?这怎么又说到出征?”

沐正峰青白着脸色,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双手背在身后,整个身体都气得隐隐发颤。

在沐正峰那里得不到答案,柴侧妃又转向了沐子荣,拉着他的手摇晃道:“子荣,你可别吓母妃,这什么出征,什么打仗,子宣是说着玩的吧?”

孙子是重要,可她最在乎的还是这个儿子,孙子没有了可以再要,可儿子没了她上哪去再找一个?

幽竹夹坐在两人中间惊疑不定,整张小脸倏地惨白,紧张地看向沐子荣,这个孩子才刚刚有,父亲怎么能不在身边守着?她还当真怕主母会翻出什么风浪,导致这孩子保不住。

“子荣?”

就连郑芳宜也沉着一张脸看向沐子荣,最近她少回娘家了,竟然没有听闻这样的变故,顿时气白了一张脸,“父亲怎的也不阻止,由着你乱来…”

沐子荣不急不慢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接过身后丫环递来的棉帕沾了沾唇角,这才淡淡地说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男儿志在四方,我既然已经投军,怎可没有建树?长此以往,必定会让人嘲笑我是沾了他人的光!”

这他人指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齐刷刷的目光又一同射向了郑芳宜,她不由脸色微红,怨怪道:“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有没有真才实干,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岂容作假?只是这打仗之事不是儿戏,你即使要去出征,也应该提早同家里人商量着…如今若不是世子道出,你还要瞒着我们到几时?”

“皇上这旨意还未下,我也准备挑个时间告诉你们。”

沐子荣缓缓站了起来,退出几步,深深地向王爷与柴侧妃鞠了一躬:“孩儿不孝,这事未先向父王母妃禀明,还请不要怪罪儿子!”

“子荣,你好糊涂啊!”

沐正峰缓缓摇了摇头,一脸沉痛。

如今四郡形势不明,正是该观望的时候,这个傻儿子却要当出头鸟,岂不是活活地让人当成了靶子?

“既然皇上还未下旨,那这事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柴侧妃咬了咬唇,一把拉过沐子荣的手,“走,我们现在就进宫,豁出这张老脸不要,我也要求皇上收回成命!”

什么军功什么荣耀她都不想管,她只是不想让儿子就这样离开,当年政变的血腥她可是亲眼看过,沐子荣根本没打过仗,学什么别人去立军功,那可是拿命来玩。

军功这条出路可是一般寒门小将的做法,她的儿子身份高贵,岂能去冒这个险?

“母妃,你在说什么?!”

沐子荣也动怒了,一把甩掉柴侧妃的手,正色道:“皇上已经允了,岂能儿戏?你再这样求去,我们整个沐亲王府都没有脸面!”

说着,沐子荣又转向了沐正峰,沉声道:“父王,儿子多年蒙你庇护一直过得舒坦,许是这日子过得久了,反而没二弟这般本事,能得皇上重用,如今东郡谋逆,罪臣当诛,儿子效力军中,正是一展所长的时候,还请父王不要阻拦,成全儿子的心愿!”

说到这里,沐子荣已经长袍一撩,重重地跪倒地沐正峰跟前,那坚决的眼神,刚毅的面容,都在诉说着他的决心--他定要出征望城!

“子荣!”

柴侧妃在一旁急得跺脚,死咬的唇瓣血色褪尽,眸中俱是焦灼。

看沐子荣这架式,没一个人劝得住他。

“子荣有这份心,我们都应该为他骄傲。”这时,王妃淡淡地开口,“王爷,你就允了他吧!”

王妃也不过是借坡下驴,不同意又能怎么样,皇上都允了,君无戏言,想必圣旨很快便会下了。

柴侧妃银牙一咬,射来一剂冷光,不是自己儿子王妃自然不上心,或许还巴不得沐子荣死在望城,这才遂了他们母子的意。

幽竹全无了主意,只是看向沐子荣的眸光中盛着盈盈泪水,显得凄楚可怜。

郑芳宜鄙视地扫了一眼,眼珠子却转个不停,或许沐子荣这时走了也好,幽竹的孩子能不能顺利生下是个未知,若是生了个男孩…那抱到自己跟前养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如今她也没孩子。

嫡母养妾室的子女,那对妾室来说可是天大的福份,而且女人生孩子无疑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幽竹熬不熬得过来就很难说了。

想到这里,郑芳宜不由垂了目光,眸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来。

沐正峰瞪了一眼王妃,目光又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却在沐子宣那里微微一顿,“子宣,你以为呢?”

锦韵在桌下的手暗暗捏了沐子宣一把,王爷的问题真不好回答,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

若是沐子宣赞成沐子荣去,不免会让王爷凉了心,说他不顾念兄弟手足;若是不赞成,但又未免不识大体,惹人生嫌。

锦韵微微皱眉,王爷素来就与沐子宣不亲近,如今这样问他又是什么意思,一个考验?还是为了抹平心里的不甘与不愤?让自己内心稍微好受些?

沐子荣可是王爷最疼爱的儿子,这在王府根本就不是秘密,相对于没有享受过几天父爱的沐子宣来说,沐子荣已经幸运很多了。

沐子宣回握了握锦韵的手,暗示她不必担心,这才站起了身,缓缓道:“这次出征的机会是大哥求来的,我认为他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有几分把握的。”

“喔,怎么说?”

沐正峰挑了挑眉,连沐子荣也抿唇看向了沐子宣。

“郑太尉统领军权,大哥在他辖下已久,想必早已经学到了几分本事,但苦无用武之地,而这次东郡谋逆,皇上势必会派兵镇压,这便是一个机会;再者,大哥与大嫂伉俪情深,说什么郑家也会照顾大哥几分,绝不会让他轻易出事。当然,若是能凭借这次出征闯出个名头来,那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与将来大哥飞黄腾达,官路亨通便息息相关了。”

沐子宣一口气说出这许多话来,却都是从侧面来分析看待问题,沐子荣想要争功,他不拦着,有本事的人早晚会出头,他没必要搞小动作。

被沐子宣这一说,在场众人眼中都划过一抹深思。

沐正峰沉吟半晌,才转向沐子荣,“这次出征你可是有把握?”

“自然是有的。”

沐子荣唇角微勾,自信似乎便从来没有离开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