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起来吧!”

柴侧妃似乎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心疼地扶起沐子荣,戚戚道:“虽然有郑家帮着你,可母妃还是担心你,万一…”

“不会有万一的,”郑芳宜也上前一步,看向沐子荣的眸中荡着几许情意,殷切道:“子荣,我一定给爹爹说,请他让人保证你的安全,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不拦着,你出征可以,但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我会在家里等着你的!”

“照顾好自己。”

沐子荣也对郑芳宜点了点头,话语中难得有着一丝温柔体贴,仿佛真如临别的夫妻,那万千言语尽化作了那对视一眼的温情之中。

沐子荣出征的事情似乎就这么敲定了,没过多久,皇上的圣旨便到了王府,半个月后率军出征,而那时已是五月末了。

沐子荣将要出征,全府上下都没闲着,沐正峰忙着在朝中打点,柴侧妃便细细叮嘱收拾整理,郑芳宜回了娘家很多次,务必要将各关节打通,让沐子荣平平安安地去,再完完整整地回来,一根头发都不能少。

倒是幽竹很闲,闲得似乎大家都忘记了她,只留她一人在苑里安静地养胎。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沐子宣掌着漕运,皇上又特下旨让他负责军队粮草的筹措,这一段日子他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常常深夜归家,天不亮又出门,看着他日益消瘦,锦韵心疼不已。

好在一切终于置办妥当,一转眼便到了沐子荣的出征之日。

那一日,郑太尉与沐亲王爷都在城门送行,锦韵没有去,只听说那场面恢宏,声势浩大,三军齐声高喊,声声震天,军威与军心都达到了空前的统一。

当然,锦韵希望这不是表面现象,也盼着这场战争快些结束,百姓过回安乐平和的日子。

日子一天一天往下过,望城的战报也不时地传往京城,东郡一动,西郡和南郡也趁势而起,北郡动向尚且不明,但不保证他们有坐收渔翁之利的打算,如今三方危急,整个大辰似乎都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

比起临近三郡的省份来说,京城还算安稳,有朝廷出面辟谣,抑制奸商,平定米价,京城的百姓尚还有一丝安乐。

望城那边,听说沐子荣只在初时打了一次胜仗便节节败退,若不是东郡王等着其他三郡一同起事,抑制着大辰的四方来军,说不定早就打过了江,攻下了望城,前线的境况不容乐观。

顾清鹏在梁城镇守,倒是在无意间抑制住了西郡北上大军的咽喉。

而与南郡相邻的彭城倒是由郑家一位将军镇守,听闻是郑芳宜的一位堂叔,两军交战,胜负参半,倒也算不得个喜讯。

沐亲王府,正堂。

沐正峰端坐在主位之上,眸中难掩焦急之色,如今三郡起事已经坐实,唯一的北郡还按兵不动,可照目前形势来看,便是望城最危急。

那东郡王本就是心思缜密,狠厉毒辣之辈,若是真下定决心过江,那望城定是要陷入死战,沐子荣情况危矣。

“王爷,你就想想办法,将子荣给换回来吧!”

柴侧妃在一旁哭得红了眼,沐子荣离京后她便也一直关注前线的战报,连幽竹和孩子都不再上心,如今望城形势危急,想着唯一的儿子,她的心就跟煎熬在火炉上一般。

“这…如何能换?”

沐正峰叹了一声,阵前换将乃兵家大忌,更何况沐子荣连吃败仗,皇上已经龙心不悦,如今再去求情,不是自己找抽吗?

出征之前,明明是一片形势大好,可未防到西郡南郡也趁势而起,形成三角之势,三城都在增兵,谁也顾不得谁。

郑家已在望城投入过多的人力物力,却因为军队不善水战,船舶没有对方坚固灵活而屡屡吃了败仗。

对沐子荣,郑家已起了弃卒之心,遂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注在了南郡,稳住南郡的战场,相当于是为郑家挽回了一丝颜面。

王妃在一旁看着,不动声色,锦韵却是垂下了目光,脑中却在暗自思量。

若是让那几个郡王打到了京城来,这大辰成了外姓王的天下,绝对是沐氏一族的灾难,虽然她对沐子荣还是颇有微言,但却也不希望他就此败了。

水战、船舶、打仗…这几个字眼在她脑海里反复翻滚,突的灵光一闪,便豁然开朗。

第【189】章 离别之夜

四郡的郡王有三郡都是外姓王,不过是被赐了皇姓“沐”,唯有北郡,乃是当今皇上的一个堂祖祖爷爷传下来的子嗣,算是沾亲带故,这次北郡没更着一起起事,倒在所有人的意料在外。

若是三郡真胜了,为了最后的利益争执不休,打得个两败俱伤,那北郡再起,便是实至名归,以沐家最后的子孙站出来,说不定还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所以,在皇上心中,对北郡更是不能掉以轻心,特别是沐子宣将沐青鸾已经嫁到罗斯国的消息禀报给皇上时,北郡更成了他的心头大患。

现在的不动,似乎在预示着将来的轰天大动。

可想到北郡,锦韵不免便会记起那个传奇郡主沐青鸾,还有他们不远万里到达布鲁斯南,要来回经过那个险之又险的虎啸湾。

那时曾凡就与她说过,若是这种既坚固操控性又强的船支作用在军事上,一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只那时她没有放在心上,但如果是真的话,或许对上东郡的海军能够出奇制胜也不一定。

抑制住内心的激动,锦韵并没有当着大家把话说明,而是等到夜里沐子宣回了府,才与他细细商量。

“你是说将当时造黑珍珠那艘海船的技术运用在军事战船上?”

一听锦韵提起,沐子宣的脑袋立马转了几个弯,这事他怎么没想到呢?定是因为最近忙着粮草辎重的事,反而将这件事给抛在了脑后,如今再说起,那脑里的一团浆胡便豁然洞开。

锦韵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觉得可行吗?”

“自然是行的。”

沐子宣点了点头,拳头一握,眸中闪现着灼灼的亮光,“东郡海军凭的是什么?不就是那几艘船吗?若是咱们的船比他们坚固耐打,速度快操控性强,那不仅能扭转战局,说不定还能打得他们落荒而逃!”

“若真的胜了,那也是沐子荣打了胜仗,你不介意吗?”

锦韵握紧了沐子宣的手,谁说前线才是最紧张激烈的地儿,他们这些后方人员可依旧是操碎了心。

沐子宣摇了摇头,刮了刮锦韵的鼻头,笑道:“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大哥,难不成当真看着他去死吗?”

“可你从前不也是被人害成那样吗?母妃早便怀疑是柴侧妃下的手,你如今以德抱怨,怕母妃会心生不满。”

仇恨只会让人变得扭曲和可怕,锦韵很高兴沐子宣并没有这样,他依然有着豁达与开阔的胸襟。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望城被攻下,东郡王带领军队一路北上,那到时候又会有多少百姓遭殃,生灵涂炭,这是我最不想见到的。”

沐子宣轻叹一声,在他心里到底忘记不了跟着他出海的那一帮人,他们年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大海里,这是他心里的遗憾,也是他抹不去的愧疚。

虽然回到海城之后对那些罹难人员的家属也多有补偿,也厚葬了崔老三的兄弟,可再多的金钱也买不了人命,也买不回他们家庭的缺失。

他亲眼看着那些没有父亲的孩子哭泣的面容,那失去了丈夫的女子干涸红肿的双眼,这些曾是他挥不去的梦魇,如果只要有一点办法,他也不会看着东郡得势,逍遥过江。

那望城的百姓何止上万,更何况还有沐子荣在那里,就算是为了不想看到自己的父王心伤,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这事皇上会同意吗?”

锦韵略微犹豫,毕竟这最后决定权在皇上。

“我明日一早便进宫面圣,皇上定会赞成的,还会在你头上重重地记上一笔功劳!”

沐子宣拍上锦韵的双肩,信心满满,那黑亮的双眸散发着熠熠的光彩,似乎已经看到了成批的海船扬帆起航的那一天。

“那这样,我尽快绘出那艘海船的草图给你,海城那边有黑珍珠作船模,那里的船场可以连日开工赶制,我们尽早地造出船来,送到望城去!”

锦韵说干就边,忙在桌案上铺上纸张,凭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细细勾画了起来,哪里该用什么料,哪里该减去什么加上什么,她都予以注明了。

虽然黑珍珠是凭她当初的描述和一张草图,再加上海城的造船大师一起研制出来的,但在实际的实用和操控中,结合了崔老三的经验,他们又发现了些许不妥,趁着这次便一倒给完善了。

沐子宣在一旁看着,不住点头,“我让崔老三多找些海城的船帮子来帮手,他们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对水最是亲厚,说不定还能帮到大哥的忙,到时候由他们一起将船给送过去!”

造船的提议摆上皇上的案桌,再经由沐子宣的亲身说法,朝堂大臣在惊讶之余却又不免暗暗称奇,苦真的制造出了这种船来,说不定真能与东郡海军一争长短,扭转战局。

除了郑太尉稍有质疑之外,沐子宣的提议倒是得到了大多数朝臣的赞同,沐正峰也不免对这个儿子高看几分。

沐子宣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这个主意的始作俑者是锦韵,一来在朝堂之上女人的话得不到信服,二来若是不成功还有他来背这个黑锅,也累不到锦韵,若真的成功了,到时候他再向皇上据实禀报,让锦韵实实在在地领下这个功劳,那时才是当之无愧,实至名归,再没有人敢说三道四了。

这边厢在紧锣密鼓地造船工程中,那边厢沐子宣也请沐正峰去信给沐子荣,让他无论如何再撑两个月,至多两个月,在九月底之前,他们一定将新造好的海船给送到望城去,让沐子荣不要松懈了对海军的训练,到时候会派上大用场的。

沐正峰写这封信的时候也是将信将疑,虽然沐子宣在朝堂之上将海船的功效说得悬乎,但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能真正相信沐子宣是没有私心的,试问从来便不亲近的两兄弟,怎么可能这样去帮助他的哥哥?

不说柴侧妃向来便不喜欢沐子宣母子,王府里的明争暗斗他还是知道的,谈不上你死我活,也能说是水火不容,一方倒,一方胜,难道还有第三种可能吗?

可想到沐子荣在前方的情况不容乐观,回不来,却也打不胜,如今不正是在硬撑吗?

若是这样的新兴海船真的能起到作用扭转乾坤,也是他最期望的。

罢了罢了,如今死马当活马医了,即使对沐子宣还存着疑虑,他也不得不勉强相信这一遭,给沐子荣写下了这一封家信。

有皇上的支持,沐子宣又亲力亲为,海船的建造在有条不紊地快速进行着,甚至还加入了锦韵几个大胆的设想和尝试,希望能在真正的海战上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当然,对于这些秘密武器的设计者,锦韵若是不到现场指挥着,怕是很难完全发挥它们应有的效果。

夜了,沐子宣躺在床榻之上,瘪着嘴却是满脸不悦,“你就不能不去吗?”

说到这个沐子宣就来气,不是已经想到办法帮沐子荣吗?海船也即将造好起航,锦韵为什么非要去凑一脚,虽然他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想着就是心里不舒服。

“既然已经造好了船,总要亲自用了才知道效果,而且这个机密又不能外泄,所以造好了之后连试验都没有,就是为了在东郡海战上出其不意,别人不清楚我的这个设计和想法,怕他们执行不到位,反倒是受了拖累。”

若没有她在,依沐子荣那个高傲的性子有那么容易听进崔老三的解释和说辞吗?锦韵很怀疑。

这是她的理念和想法,虽然是借鉴了后世的许多先进经验,可真正制造出来威力如何,谁也不知道,让别人来讲解未免会少了几分底气,这些是她想出来的,谁又能比她更清楚呢?

“你知道打仗有多危险吗?”

沐子宣撑起了身子坐起来,双眼直视着锦韵,神色肃然,“每次的战报传回京城,多少人阵亡,多少人受伤,那都是血淋淋的数字…你说,那么危险的地方我能放心你去吗?”

“子宣…”锦韵神色一暖,也跪坐了起来,两手圈着沐子宣的脖子,额头抵着他的,柔声道:“我知道你关心我,所以我会更加地小心,只要让大哥见识了并且相信咱们造的海船的厉害,我便立刻回到京城,片刻不歇!”

“你怎么那么拗?”

沐子宣咬了咬唇,强忍着别过了头去,不看那张楚楚动人的小脸。

“子宣,你也不想我们这两个月来的努力白费了吧?便只差那最后一个环节,只要弄妥了,一切便可放心。”

锦韵在床榻上跪走几步,可怜兮兮摇晃着沐子宣的胳膊,一脸央求。

沐子宣不为所动,连睫毛都未眨一下,虽然他与锦韵已经坐实了这夫妻关系,可焉知道沐子荣还有没有想法,就这样将人给送到望城去,他心里会有多担忧?

“子宣…”

锦韵又近了一步,“啵”一声亲吻在沐子宣的面颊,见他依然不动如钟,遂加大了亲密的力度,一个一个细吻频繁地落在沐子宣的面上,感觉到他的身体慢慢僵硬,滚滚地像燃烧着的火碳一般,她不由坏坏一笑,下嘴更加使力了。

那一个一个的亲吻落在脸上,细细的,柔柔的,沐子宣别提有多舒服了,闭了眼,脑子里便尽是旖旎的想法,那柔软温热的身体有意无意地与他摩挲而过,已经点燃了他小腹处深埋的火焰。

双手紧紧地抓在膝盖上,收紧再收紧,沐子宣知道,他不能妥协,一妥协便被这小妖精给忽悠去了。

十指纤纤,跳跃指间,轻挠慢扰,不一会儿,沐子宣便彻底投降了,应该说他的身体比他的理智更诚实,作出了最直接的反应。

一个热吻便封住了锦韵的唇,双手飞快地动作,外罩的衣衫直接甩出了床外,大手一撩便将人给搁倒在了床榻上,棉被一掀一盖,掩住了内里的旖旎风光。

芙蓉帐内,翻雨覆雨,待到沐子宣意乱情迷之际锦韵才终于哄得他点了头,唇角带着满足的笑意沉沉睡去。

望城在东,与京城的直线距离比海城稍远了些,所以崔老三他们的队伍提前出发,听说于浩与小鱼也一道跟了去,三个人率领着几百号的船帮子并十五条大海船,浩浩荡荡地向海城驶去。

锦韵离开京城那日,沐子宣依依不舍地到安然江口去送行,三地的粮草辎重都要他亲自调派供应,实在是抽不出空来,若非如此,他一定和锦韵同去望城。

那天意乱情迷之下迷糊地应了锦韵,但事后他就后悔了。

是,身体是舒服了,无与伦比的快感充斥着每根神经,尤如飘在了天上,轻踩着棉絮,那滋味别提有多美妙。

可清醒之后他便猛然从天上摔在了地下,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他竟然为了一时快乐将娇妻送进了狼口,虽然那人是他大哥,但却是因为有前科,才让他更加忌讳。

“到了那里便立马给我写信回来。”

沐子宣瞥了眼不远处在忙着安排调度人手的秦云鹤,目光又凝在了锦韵的面上。

好在这次带队之人是秦云鹤,他稳重干练,倒是可以信赖的人,再加上方言与吴昊两员小将辅助,一行人该是没有什么危险。

他又特地从王府里的挑选了五十名精卫,由曾凡率队,贴身保护着锦韵,如此安排,他才能稍稍放心一二,余下八九,怕也只能等到锦韵真地安然返回京城才能彻底放下。

“我不在时你也要多保重,知道吗?”

锦韵看了一眼沐子宣,为着他眼中真切的担忧而心暖,不由将他的双手捂在掌心中来回揉搓,原来离别她也有不舍,只盼着战事能够早一天结束,百姓安乐,他们也不用在这样夫妻分离奔波来去。

对视无言,温情涌动,一切尽在心间!

第【190】章 隐而不发

海城在南北运河之间,是重要的港口城市,北通渠江,南至宛河,京城的安然江也绵延而至,三条水道汇聚,连通了南北的航运。

而这次崔老三于浩一行人,带着这样浩浩荡荡的船队,却要经过渠江,才能到达望城外的岷江,而渠江却是在北郡郡内。

这一路航行,锦韵都有与崔老三飞鸽传信,就怕他们在渠江那边遇到麻烦,北郡虽然没有公然起事,却是一颗定时炸弹,若是他们突然反了,倒叫人措手不及。

所以,锦韵才会让崔老三他们谨慎行事,若是真有什么变故,恐怕在渠江之上便要先拉开战场了。

好在锦韵的担心都是多余,崔老三他们一路警惕,在渠江之上虽然遇到了北郡的海上巡查队,但在出示了京城发放的漕运通关文碟后,竟然很轻松地过关。

直到驶出了北郡的辖地,崔老三他们才松了口气,远远望去,北郡的江上瞭望台已经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却没有人知道,那里正有一双眼睛静静地注视着那远去的船队,唇角泛过一丝了然的轻笑。

“世子,那些海船怕是往望城而去。”

一身铠甲的将士站在那人身后,恭敬地低头。

“是有如何?”

被唤作世子那人,正是沐青鸾最小的弟弟沐长枫,他束着玉冠,穿着一身银白色团花圆领纱袍,踏着青丝云履,眉目细致深邃,芝兰玉树一般挺拔俊俏。

沐长枫轻轻笑了笑,显然这个答案已经不需要回答。

三郡起事,唯独北郡不动,不就是想看着天下会如何之乱,如今皇上正忙着三郡的战事,就算北郡有点什么动静,怕是也无暇他顾。

这批海船说是往瓮城,实际上却是往望城而去,虽然是以通商载货为名,可那船底吃水却比一船货船重得许多,想必是船内配备了武器辎重或是其他。

不过想凭这些战胜东郡的海军,恐怕也是天方夜谈,东郡王引以为傲的便是海军,若是在这上面败了,那倒当真是抬不起头了。

但这又有什么?他们打的是东郡,他正愁如今不够乱,打得越火热越好,最后北郡的利益才会最大化,不论作出什么样的选择,最后得利的只会是北郡。

那将士亦发恭敬,“世子英明!”

锦韵一行人二十八条战船,当他们到达望城外的岷江时,沐子荣所率的海军早已经同东郡海军拉开了战场,双方对峙着,倒是谁也没先动。

当头船划开水域,进入双方眼帘之时,东郡海军大船上一声嘹亮的高喊--“射”!

顿时,密密麻麻的火箭便寻着轨迹向锦韵一行船只铺天盖地地飙射而来,与此同时,沐子荣那一方也动了,同样密集的箭雨向着东郡海军招呼了去。

若是说海城的那十五条船只到达望城时东郡还未反应过来,以致于没有采取应有的措施,那么在了解到这些海船都是望城的援军后,从京城驶来的这二十八条海船便成为了他们的头号泄愤目标,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轻轻松松地汇合!

秦云鹤已经提前安排布署,拉起了厚帆布与木帖板阻拦着火箭,全队方向不变,继续向望城驶进,回头瞧见了锦韵探出的头来,他立刻沉了脸,喝道:“快,躲到舱内去!”

流箭无眼,虽然已经做足了防范措施,但也有兵士中了箭,倒地痛苦呻吟不止,秦云鹤可不敢有一点马虎,若是锦韵出了事,他倒真没脸与沐家两兄弟交待。

“秦将军可真严厉!”

艾莲扶着锦韵坐回了船舱,嘴上却不免抱怨两句。

“少说话,这都是什么情况了?”

沉香瞪了艾莲两眼,窗外的箭雨打在船板船舱上噼噼啪啪作响,可看着小姐及艾莲就跟没事人一般端坐着,她心里不免紧了几分。

“这有什么?沉香姐姐,你可不知道我们过虎啸湾时那才叫凶险!”

艾莲嘟起了小嘴,或许是见识过了大风大浪,在生死关头求生过,所以遇到如今的情况,她已经学会了什么叫做淡定。

锦韵挥了挥手,凝眉道:“你们俩别吵,听秦将军的安排便是!”

听着船外的喧闹,锦韵却在静静沉思,就连曾凡都忍不住进来请示她,是不是应该予以反击,再这样被着挨打,大家伙心里都窝着气。

可秦云鹤却丝毫不为所动,是不相信她所设计的先进东西的威力,还是与她的想法一致?

身为这次京城方面的支援将领,锦韵自然是将这些新兴海船的功效都告诉了秦云鹤,但具体的威力她却不敢过于高估,或许这样秦云鹤才是半信半疑,或者根本便不信吧?

只当这些船比平常的稍稍坚固些,耐打些,其他方面并无出彩之处。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秦云鹤生性稳重,遇事保守一些也是正常。

锦韵的想法却是静观其变,不能在初时过早地暴露自己的实力,就是要让东郡轻视他们,才能在他们最得意的时候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所以,这次他们狼狈也好,丢脸也罢,不过是在埋下伏笔,待他日再给东郡海军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训。

人员小有伤亡,但船身坚固倒是没有大碍,虽然东郡海军的嘲笑声还留在岷江河畔上久久不散,让望城的守军都气白了脸,但锦韵却没放在心上。

河东河西,不过转瞬之间,你且看他!

望城城守府中,正堂里放置了一个大大的长方型的楠木桌,桌上是大沙盘,沙盘中以红黄标识着岷江上望城与东郡海军的兵力分布图。

沐子荣黑着一张脸,极快地布署安排,开完了有史以来最快的一个军事会议,甚至连秦云鹤也来不及招呼,转身就进了后堂。

彼时,锦韵正椅在镂花雕鸟的大圈椅中静静地喝着温茶,不想茶才抿了两口,便被沐子荣给一把抢了,重重地搁在桌案上,竖起的眉毛,阴沉的眼神都显示出了他极大的怒气。

锦韵不急不慢地拿了丝帕擦过手上的水渍,这才对着沉香道:“在堂外等着,有事我再唤你。”

沉香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沐子荣,这才恭身退了出去,倒也不敢走得远了,撩了后堂的帘子,候在那里,也随时能听到屋内的动静。

“这里那么危险,你为什么要来?”

沐子荣劈头盖脸地来上这一句,锦韵倒是微微一怔,他这是在关心她?

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衣袖,锦韵向旁边踏出一步,与沐子荣稍稍隔开了点距离,这才开口道:“大哥,家里人都很担心你,侧母妃与父王尤其挂念,幽竹的孩子也六个月了…”

“我没让你说这些,”沐子荣脸色一变,一手握住了锦韵的手腕,迫着她抬头望着他,“这里危险,沐子宣怎么舍得让你来?!”

“是我自己要来的。”

锦韵冷静地与沐子荣对视,吸了口气,缓缓道:“你知道如今望城的情况有多危急,就该知道家里的人有多担心!”

“我自然知道…”

沐子荣苦涩地抿紧了唇,放开了握住锦韵的手,颓丧地低下了头,“是我没用,打不过东郡,累得你们操心…”

从前的傲气不在,脸上甚至还泛起了青色的胡茬,那种颓丧落败的气息让锦韵不敢置信,这还是那个目空一切,骄傲到自以为是的沐子荣吗?

不过才打了几个月的仗,就能打垮一个人的意志吗?

“这也不能全怪你,”锦韵摇了摇头,叹道:“东郡海军号称当世最强,若是在陆地作战,或许你还能与他们一争高下,如今能拖延住战局,没有全败,也算是你的本事了。”

“这算什么本事?”

沐子荣自嘲一笑,“不过是他们留着后手,逗着我玩,想等着其他两郡打了胜仗再攻下望城罢了。”

“他们以前或许是这样想的,但以后…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锦韵勾了勾唇角,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只是沐子荣低着头没看见罢了。

“海城来的船我也见过,无非是坚固些,操控性强些,可就凭这些便想要战胜东郡海军,你想得也太过简单了。”

沐了荣摇了摇头,显然并没有听明白锦韵话中的深意,也是,那样的装备或许在当世来说算是首开先河,惊世骇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