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谨行稍一思量,笑道:“是好事。”

太上皇前头召集的那些宗室子弟一到临京就到处交游,恨不得自己捋起袖子去争一争,自是不会和瑞庆郡王好好相处的。

可太上皇和当今陛下本就是重情的性格,他们越是和孙家针锋相对,自然越让太上皇他们反感。估计他们父子俩私底下在心里嘀咕:我请你们进京小住,你们真还就不客气地要弄死我孙子儿子啊。

穆钧和瑞庆郡王交好是好事。

如果太上皇他们下定决心不让瑞庆郡王当太子,那他们必然想选一个能容得下瑞庆郡王的。

谢谨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穆钧。

这小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做起事来倒是很有一套,知道怎么审时度势,做出最好的选择。

谢谨行说道:“你把图样画出来,我去叫人把给那只狸奴的玩具做出来。既然你和瑞庆郡王碰过面,还给瑞庆郡王留下点印象,往后还是别去他面前晃悠了。”

他们这样的人家,便是皇室也不可能强娶。

只是瑞庆郡王那情况,要是他见着人以后非拉着盛景意一起玩,外头免不了会传出许多风言风语。

遇到这种事不管孰对孰错、是真是假,吃亏的永远是女孩子。

盛景意乖乖点头。

她回临京后可安分了,目前还没出去溜达过。不过她已经给好朋友赵圆圆送了帖子,说好改天去找她玩,还特地加了句给她准备了一套她和婉娘悉心校阅过的新题!

一年过去了,大家肯定已经做腻了《算术题典》里的题目了,是时候更新一下题库啦~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和好朋友分享新题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意儿:感不感动?

赵圆圆:不敢动!!

第134章

盛景意按着帖子写的时间登门拜访,到了赵圆圆家一看,发现有点认不出来了。

怪不得人家说女大十八变,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长起来就像抽条儿似的,一天一个样。

赵圆圆现在都不圆了!

虽说两人正儿八经地见面只有两回,这过去一年多里她们没少通信,渐渐也有了点好朋友的感觉。

如果盛景意没给她准备礼物的话。

赵圆圆觉得吧,大家都是好朋友了,登门怎么能带礼物呢?还带这么厚一叠,简直叫人痛心。

她们还这么小,送礼怎么能送这么贵重呢?一套两套就得了,你给一整个新题库是几个意思?

赵圆圆在父母欣慰的目光中含泪接过这份珍贵的礼物,差点要掉下感动的泪水。

盛景意也一脸欣慰地看着赵圆圆。

做题减肥是她胡诌的,没想到赵圆圆这么争气,还真瘦下来了,简直成了《算术入门》的活招牌。

听说现在待字闺中的女孩儿们,手头都少不了这么一套书呢!

她们见面后先聊聊诗词歌赋,再聊聊数学几何,话题都多了不少,甚至还能聚众做题,多么令人喜悦!

眼看赵圆圆都激动到要落泪了,盛景意体贴地和她手拉手逛园子,并告诉她一个好消息:金玉楼准备到临京开新分店,已经在物色地点了。

盛景意还说道:“我看你们家周围就有不错的店面,回头把店开过来,你们去吃也方便。”

赵圆圆陷入沉思。

金玉楼,一家很多好吃的酒楼,马上要开到她家周围。

以后她进进出出,都能闻到香味!

她闻到香味,叫人出门走几步,就能买到好吃的!

而她,是易胖体质!

盛景意给赵圆圆递出一张贵宾卡:“你以后拿着它去店里的话,可以有八折优惠哦。”

赵圆圆:!!!!!

用心险恶,用心极其险恶!

可恶,她不会随随便便被诱惑的!

她收下这个贵宾卡,只是为了让家里人去吃饭便宜点,吃垮他们的金玉楼,绝对不是自己想去吃!

两个人进行了一番亲切友好的交流,盛景意把人从头到脚欺负了一遍,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穆钧正巧又过来了一趟,来拿猫玩具。

他见盛景意开开心心地回来,不由多问了一句她去哪里了。

盛景意把自己和赵圆圆的深厚友谊给穆钧讲了一遍。

穆钧听完觉得,又是给不想做题的人送题,又是给想保持身材的人送打折卡,这都没绝交,友谊确实挺深厚。

他和盛景意说起刚听来的消息:“再过几日,杨家、柳家的人都该回来了,还有你舅舅正巧也在那边,你哥哥他们顺便把盛家的罪名也洗清了,到时他们可以商量一下到哪儿定居。”

金陵和临京相隔不远,往来挺方便,若是盛家舅舅他们回来了,盛娘他们又不愿意离开金陵,大可以在金陵置宅落户。

因为他们这几年蒙冤受屈,朝廷应该会给他们补个官爵,官爵高低不能奢求,至少是给了个出身。

这官要补到哪里去,都是可以商量的,当年罚没的家财也是可以折现取回来的。

盛景意更高兴了。

她说道:“我写信让娘她们做好准备。”

一系列的变化来得太快,盛娘她们确实有些措手不及。

好在传过来的都是好消息,她们渐渐也安心了,只等着与阔别已久的兄弟团聚。

当年的大案牵连甚广,朝中为此争论了许多天,最终为一批人平了反。

朝廷也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牵涉到许多人的案子被平反,勉强也算是有经验,讨论了一阵便拿出了方案来。

盛景意又见到了许多亲人,他们大多都在苦寒之地扎根多年,瞧着远不如临京人清贵,不过大多眉目端方,一看就知道是心胸开阔的人。

因为他们流放到同一个地方,所以平时多有帮扶,彼此间颇为熟稔。

可惜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撑过来,也有人早早命丧黄泉,没有熬到如今的沉冤得雪。

提起那些身埋泉下的人,所有人都一阵静默。

盛景意到底是女孩子,谁都不同意她再往金陵跑。他们已经商量好了,都去金陵落户,那边到底是他们的老家,故土难离,他们漂泊这么久,也该叶落归根了。

盛景意只能送他们到码头。

对于自己出身何处,盛景意已经没打算隐瞒。

早前她和三个娘偷偷摸摸地相聚,只是因为谢家都是好人,她不愿意拖累谢家的名声,如今一切真相大白,当年逆案也已经平反,她更不会再为了面子上好看点和亲娘她们断了往来。

谢老爷子也没有反对。

谢老夫人亲自拟了庚帖,亲自邀盛家舅舅登门相商,说盛娘与她二儿子缘分天定,倘若盛娘不打算再嫁,便入了他们谢家门,从此便是谢二夫人;倘若盛娘有再嫁的打算,谢家会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盛娘可以把谢家当娘家。

盛家舅舅早听说谢家家风清正,却不知他们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他说道:“外甥女还没有说亲,这事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谢老夫人说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初六娘选择回金陵,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我们谢家嫁女儿,不必靠欺瞒来嫁,当初你们也是含冤受难,谁要是拿这个来说事,他们就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蒙冤之人遭受的苦难,难道是她们的污点吗?

谢老夫人说完还让盛家舅舅多劝劝,就说要是放不下《桃花扇》的事,大可以到教坊谋个缺,教坊那么多乐师与伎人,难道不够她们排戏的吗?

实在不够,再办几次海选也是可以的,他们谢家不是靠名声吃饭的,断不会拘着儿媳不让她们做自己想做的事。

盛家舅舅感动不已,收下了谢二的庚帖前往金陵。

盛娘见到兄长,已是泪落如雨,再看他拿出谢二庚帖,更是痛哭不已。故人已去,她本不应再挂念,可曾经爱上过那样一个人,她又怎么可能再看上其他人。

十八年过去了,她竟还有机会当谢家妇。

柳家兄妹相见亦是泣下如雨。

相比之下,杨家姐弟俩就比较特别了,弟弟被流放时还小,平时总被其他人关照。杨二娘初初一看,好像有点弱,再一看,不是一般地弱!

杨二娘二话不说,抄起长枪和弟弟比划起来,两个人在千金楼前厅你来我往地过招,打得天昏地暗。

那架势哪里像是亲人见面,说是仇人都有人信!

直至两个人都打得大汗淋漓,杨二娘才把长枪一扔,拍着弟弟的肩膀说:“还行吧,没丢了我们杨家的根本。”

杨家弟弟见姐姐仍是和当初一样疏朗开怀,登时泪落如雨,很没面子地抱着杨二娘嚎啕大哭:“姐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杨二娘等闲是不会哭的,见弟弟哭得这般狼狈,她还笑了起来:“若是小意儿在,我就叫她把你这熊样画下来,以后让你儿子孙子都看看你这德行。”

杨家弟弟被气到哭得更凶。

杨二娘又问:“对了,你娶亲没?就算现在你得了官位,也不能嫌弃在你落难时愿意嫁你的姑娘知道吗?”

杨家弟弟直点头:“我晓得的,我晓得的,我们杨家可没有忘恩负义的人。”

三家人坐下来叙话,自然都是百般感慨。

听盛家舅舅提及去教坊谋差使的事,盛娘三人都有些意动,教坊是少有的可以任用女子为官的地方,虽说在旁人看来也不甚光彩,不过她们图的又不是光彩,只是想排排新戏、帮帮那些与过去的自己有着相同命运的姑娘罢了。

如今他们也算是朝中有人了,商定之后便把事情敲定下来,去信与谢谨行商量到教坊任职之事。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三家人挑了相邻的宅院买下,盛娘三人没与兄长住一起,而是单独置了一处宅子结伴而居。

李弘又是为柳三娘高兴,又是担心自己得不到舅兄认同,辗转反侧好几晚,终于还是备上厚礼登了柳家门,表示自己想要求娶柳三娘。

至于什么时候成亲,全看柳三娘的意思。

柳三娘兄长得知柳三娘当初那段孽缘,心中不免叹惋,没多为难李弘,反而还劝柳三娘早些成亲,她们还算年轻,若是想要孩子现在正适合。再晚些,生孩子就不容易了。

柳三娘对孩子没什么想法,不过这两年来李弘的用心她都看在眼里,自然不忍再让他等下去。

两家开始议定婚期。

金陵城不算小,消息却传得很快,盛娘三人家中平反的事没几天便传开了。

李弘与柳三娘之事也迅速传开了。

这段姻缘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虽说大伙听八卦都是听听就算了,可当年李家二郎闹得满城皆知,最后还病死在赴考路上,引得不少人为他的深情叹息不已。

现在柳三娘居然要嫁给他的兄长,怎么能叫人不吃惊?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知情的人都觉得柳三娘实在了得,竟能让兄弟俩同时爱她爱得这么深,爱到不顾亲人与世俗的反对!

反映最激烈的自然是李家族人,他们叫嚣着要把李弘除名,绝不能容忍他做出这种有辱门楣的事。

且不说柳三娘曾经沦落风尘,光凭当年那桩旧事就不能让她入李家门!

李弘对此只回了一句话:“那你们且将我除名就好。”

当然,除名之后以前由他们一支买下的族田、创办的族学,都该一一收回。

李家族人听完李弘的回答便没声了。

除了李家族人之外,还有一个人听说这件事以后不敢置信。

她姓刘,是富商的女儿,今年已经二十七岁,至今没有嫁人。她当初被未婚夫退婚,伤心不已,甚至赌气央着父兄开了家花楼,发誓要把千金楼搞垮。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没把千金楼搞垮,倒把自己蹉跎了,只时常以泪洗面,怀念着他们幼时的情谊。她与未婚夫分明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不是柳三娘横插一脚,他怎么会退婚呢?

当时她去找柳三娘麻烦,柳三娘说她已心有所属,对李家二郎并没有兴趣,也并无私情。

她听完没有信,反而变本加厉地找茬。

原来,柳三娘没有说谎吗?

她真的心有所属,没喜欢过李家二郎,而是喜欢那个看起来相貌十分平常的李家兄长吗?

那么她这些年竟都恨错了人?

刘家姑娘关起房门失声痛哭。

没有人故意勾引他。

他只是变了心而已。

刘父几次站到女儿的门外,听着门内的哭声只觉心如刀绞。

李二郎啊,你死得倒是干脆,也不想想你这一死害了多少人。

第135章

盛景意在临京浪了一圈,拜访了赵圆圆和唐氏等人,接着便安心在家给准考生李师弟搞特训。

西岩先生说金陵那边还有事情没处理完,暂时不能来临京,监督三师弟读书的重大责任就落到了盛景意头上。

她可是个好师姐来着。

盛景意每天检查李阳华的文章,不时给他压压题,十分尽责。

对李阳华来说,这可真是痛并快乐着。

这还是李阳华头一次直面盛景意这个小学霸。

“可惜你不能去考。”李阳华真心实意地感慨。

“不是还有你嘛。”盛景意倒不在乎这个。

目前的国情就是这样,除非穆钧、李阳华他们全都走到了高位,又愿意听她的主意,否则光凭她一个人是改变不了什么的。

即便穆钧他们都听她的,有些事也不一定能推行开去。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不是皇帝一纸令下,所有人的观念就能迅速扭转,但凡涉及到权利分配问题,那就不是一纸政令的问题了,必然伴随着无数残酷的斗争。

以后她兴许会有机会做点什么,可是目前来说,她还无法改变现状。

盛景意很想得开,她还小,哪怕去过许多地方,处理过许多大事小事,也还是觉得很多事可以慢慢来。

盛景意笑眯眯地逗李阳华:“等你高中了,难道就不认这个师姐了?”

李阳华耳根有些发烫,他老实说道:“不管以后如何,我们都同出一门,我怎么可能不认。”

虽然他更想当师兄,不过只要他们能当同门就足够了。

更多的,他没有去想。

穆钧找过来时,看到的就是李阳华含羞带怯的模样。他迈步上前,询问他们在聊什么。

盛景意两眼一亮,把李阳华的一叠习作拿出来给穆钧,让穆钧也给评价评价,她怕自己把李阳华带偏了。

穆钧撩袍坐下,举止颇有几分清贵。

李阳华从前只觉得穆钧小小年纪,性格却沉静寡言,如今知晓他的身世,莫名觉得他举手投足都是皇家子弟的姿仪。

李阳华下意识看了眼到旁边煮茶的盛景意。

盛景意又和穆钧不大一样,她身上有种不拘于礼法世俗的自在,换成别家女孩儿,肯定不能像她这样与那么多纨绔子弟往来,更不可能把文章分析得这样好。

这也是他一开始认不出她是女扮男装的原因。

有些东西可以装出来,有些东西却装不出来。

不管作什么打扮,普通女孩儿出去与人交游总是要拘谨些的。

李阳华忍不住频频看向盛景意。

盛景意分明只穿着居家的常服,发髻也梳得不隆重,偏就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

要不是得在家监督他备考,她趁着年底多出去走动走动,应该马上会有不少人登门求娶。

李阳华心中一阵感动。

他一定要考上功名,绝不叫盛景意失望!

穆钧已看完文章,瞧见李阳华目光老往盛景意身上跑,表情还变来变去,眉头动了动。他提笔在那叠文稿里抽出五篇,刷刷刷地写下自己的评价,含笑对李阳华说道:“今天把这几个题目重写一遍,顺便把字练练。”

李阳华接过那五篇文章,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穆钧遒劲有力、笔划匀停的字体。

有的人的字写得软趴趴,有的人的字自有风骨,穆钧明显是后者。

穆钧还不到二十岁。

李阳华本来觉得自己的字也挺好的,搁一起一对比,他发现自己的字瞬间被比成渣渣。

李阳华再看穆钧挑出来的五篇文章,明显都是盛景意也觉得差了点的几篇,足以证明穆钧看得又快又准。

好在李阳华被打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习以为常,只能苦着脸去研墨重写去。

盛景意煮好茶,给穆钧分了一盏。

穆钧端起茶盏,掩去微微弯起的唇角。

师弟什么的,不就是用来打击的吗?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盛景意瞧见穆钧那隐秘的笑意,在心里稍微同情了一下李阳华。她吃了口茶,觉得身上暖烘烘的,心情也颇为不错,好奇地问道:“师兄怎么过来了?”

穆钧说道:“禁苑那边送来一批狸奴,你要不要挑一只来养。”

穆钧最近常去瑞庆郡王那边撸猫,觉得狸奴这种动物还挺可爱,尤其是会碰瓷的那种狸奴。

他如今暂住在行馆那边,还没有自己的府邸,不适合养宠物。要是盛景意养了,他可以不时过来看看。

“虽然现在的狸奴玩具也挺多了,不过喜新厌旧是天性,你要是自己养一只,说不准能想出新玩具来。”穆钧有理有据地给盛景意分析养猫的必要性,“回头把它养熟了,还可以借我带进宫和皇叔那只狸奴玩。”

盛景意被穆钧说得有点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