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城池当年也曾被铁蹄踏破,如今金陵城的百姓又勤勤恳恳地过起了自己的日子,一点一点抹去战争给它留下的伤痕。

这样的遭遇,在未来数百年里可能还会再有,而且还不止一回。

像《桃花扇》里李香君看到媚香楼被连天大火烧毁,那大火烧毁的又何止是秦淮河畔的几座花楼?

再过数百年,金陵人更是遭遇了更惨烈的屠杀,弥天血色一直到许多年后仍笼罩在许多人心头,成为无数人心里永远抹不去的一道疤。

若是没有办法做什么也就罢了,既然能有机会改变那一切,她为什么不去做?

盛景意与穆钧一起把徐昭明他们送走,两人正要相携回屋,又听人说瑞庆郡王来了。

盛景意两人折返去迎瑞庆郡王入内,奴奴自发地跳下地去找大帅玩耍,瑞庆郡王也开开心心跟在它们后头跑来跑去,活脱脱一个半大小孩。

东宫基本都是自己人,盛景意见瑞庆郡王玩得开心也来了兴趣,拿了个钓竿倚着栏杆钓猫。

两只狸奴即便有点灵性,到底也只是猫儿,看到毛绒绒的玩具在眼前晃来晃去,当下开心得不得了,齐齐对着栏杆那头垂下来的猫玩具一阵乱扑。

瑞庆郡王看得眼热,跑到盛景意身旁要盛景意给他也玩玩。

盛景意笑眯眯地把钓竿让给他。

当今陛下过来时,看到的就是瑞庆郡王兴奋地喊穆钧和盛景意看他把大帅“钓”了起来。

大帅扒拉着猫玩具,被钓起来也坚决不撒手,被瑞庆郡王提在半空后还试图伸长身体往地面上踩,把自己拉成了长长的一条,全无往日的威风凛凛,反倒还有点傻憨憨!

“陛下。”盛景意先发现了当今陛下的到来。她眼底仍带着灿亮的笑意,看起来丝毫没觉得宫中的生活有多拘束。

穆钧转头瞧见来人,也与盛景意一样喊了声“陛下”。

当今陛下朝她们笑了笑,看向自己的儿子。

瑞庆郡王对旁人一向不怎么搭理,对自己的父母也差不多。

他见盛景意两人都齐齐向当今陛下问好,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当今陛下,想了许久才喊了声“父皇”。

很多东西多教几遍,瑞庆郡王还是能记住的,只是强行让他记的东西和他自己自然而然记住的东西终归不同。

当今陛下想到瑞庆郡王刚才纯粹又明亮的笑容,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攫住了,疼得厉害。

他想起当初宣义出事的时候,这孩子才两三岁,小小的一个。

当时他发现事有蹊跷,皇后便抱着这个生病的孩子苦苦相求,说宣义已经死了,难道要他们的孩子给宣义陪葬吗?

他当时看着孩子烧红的脸,选择了沉默。

这一沉默,就是许多年。

后来长子夭折,这孩子成了他们唯一的儿子,他虽与他相处不多,却也发现这孩子有些异于旁人,许多时候连他和皇后都不怎么理会。

太医们噤若寒蝉,最后只能归结于小时候病得多,伤到了脑子。

至于怎么治,没人拿得出办法来。

自古以来有谁真能把傻子治好?

有时候他忍不住会想,这也许是报应吧。

当初皇后把这孩子折腾病,以孩子的性命祈求他三缄其口,绝对想不到他们后来会只剩这么个孩子。

而他,不过是个懦夫罢了。

他当时也不相信父皇,也担心父皇会直接传位给宣义,所以对孙家的一系列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怕当时皇后不用孩子来求他,他其实也不会去揭露孙家所做的一切,他当时想着,只要自己不经手,人就不是自己杀的。

结果这个孩子时刻提醒着他,是报应啊,都是报应啊。

他的孩子注定无缘皇位,连他自己坐在皇位上也没滋没味,时常在夜半时分从噩梦中惊醒。

他有时梦见冤魂来索命,有时梦见皇后连他也杀了。

这么多年来,没几夜是安宁的。

当今陛下看着两只停下来望向他的猫说道:“这就是奴奴和大帅?”

奴奴两个字勾动了瑞庆郡王,他点头,绕出前庭抱起自己的狸奴向当今陛下展示:“奴奴。”

大帅一脸威严地蹲在旁边,只差没把自己的名字刻在脸上。

当今陛下微微颔首,上前仔细端详两只狸奴的模样。

盛景意已叫人安排好待客的地方,穆钧等他们父子俩看够了狸奴才插话:“陛下,到里面坐坐吧。”

当今陛下笑了笑,没拒绝,入内撩袍坐下。

瑞庆郡王觉得没趣,没跟进去,又拿起钓猫杆去玩。

当今陛下与穆钧相对而坐,饮了口宫人递上的茶水,才对穆钧说道:“我与你曾祖父商量过了,等入夏我们就去行宫避暑,我们会带着庆儿到那边住下。到时候将要由你来监国,你若有什么难处,或者想提拔什么人,这几个月里只管和我们提,只要诸位相公那边说得通,一切都依着你的意思来。”

穆钧对此早有预感,听当今陛下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恍惚。

他到底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突然要他掌管整个天下,他没有太大把握。

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能贸然提拔什么人。

穆钧辞谢道:“我才回临京不到半年,对朝中诸事一知半解,还望陛下多留些时日,多教教我朝中事务。”

当今陛下摆摆手说道:“我近年来发病的次数日渐增多,平日里也不怎么处理政务了,能教你的我都教你了,更多的,我也没管过。诸位相公都是才德兼备之人,你有什么事多向他们请教便是了。”

穆钧沉默下来。

当今陛下又说道:“朝中的史相、张相都是周全人,你可多与他们商议政事;赵相与虞相年事渐高,管的事少,若非要紧事,尽量不要烦扰他们。”

朝中有多位副相,分管着不同的政务,穆钧也是入朝之后才逐渐理清这里头的关系。

如今的正相是史相公,是个颇有才干的人,年纪也不算特别大,儿子比韩端他们大不到哪里去,正是当官之人的巅峰时期。

随着孙家倒台,主和派跟着倒了一波,史相公这个实打实的主和派反倒在这时候入主相位,不得不叫人深思。

张相公目前是枢密使,算是分管军事方面的一把手,倒是个主战派,只是上回北伐失败后沉寂了许多年。

还是这次一批主和派倒台,张相公才再次出任枢密使之位。

文相主和、武相主战,想想未来就不会平和。

不过给这些提点的人是当今陛下,穆钧自然只能乖乖说道:“我记住了。”

当今陛下身体本就不好,今天走动多了,头就隐隐作痛。他也不再多留,起身叫上瑞庆郡王离开东宫。

盛景意跟着穆钧送他们父子俩离开,才与穆钧相对而坐,问道:“陛下怎么来了?”

穆钧说道:“陛下说入夏后要带着皇叔去行宫避暑。”听着那意思,竟是可能不会再回来的意思。

穆钧不打算胡乱猜测。

眼下最重要的是他这个新上任的太子入夏之后就要监国。

盛景意不解地说道:“太急了吧?”

这整得,就跟皇位像是烫手山芋似的,逮着个人就立刻甩手扔开。

穆钧一顿,眼睫微垂,淡淡说道:“当年之事,他未必不知道。”

很多事从态度上是能看出来的,太上皇面对他时有悔恨、有痛苦,当今陛下更多的却是不想面对。

所以,当初孙家能对他父亲和他祖父下手,当今陛下未必不知情。

盛景意哑了。

当时穆钧虽然没出生,可那些人到底是他的亲人,真算起来的话孙家和当今陛下都是他的仇人。

盛景意只能抓住穆钧的手,干巴巴地说道:“都过去了。”

穆钧一顿,轻轻回握盛景意的手,说道:“我没事,那时我还小,也没记什么事。”

他的手掌比盛景意的手要宽一轮,只随意一握便轻松把盛景意的手掌覆笼起来。

穆钧眉眼有着淡淡的自嘲:“我小时候还想过,他们死就死了,怎么还要我背负着他们的血仇走下去,冤死的是他们的部属,又不是我们,和我有什么关系?”

盛景意自己去抓穆钧的手还觉得有什么,被穆钧温热的手掌反握住便感觉这样的动作有些过分亲近了。

偏偏听了穆钧后面的话,盛景意又觉得在穆钧回忆惨痛往事的时候抽回手好像不太好。

盛景意只能继续安慰道:“你那时到底还小,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很多人被父母逼着学习都会有逆反心理,更何况他们要你做的事那么难。”

穆钧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与越界,主动松了手。

他说道:“你不觉得我太自私就好。”

他本质上是自私的。

他想要她陪在他身边。

“不提这些陈年旧事了。”穆钧淡淡地笑了起来,提起了另一桩事,“不知师弟最近文章写得怎么样了,我们忙着大婚的事,都没怎么监督他。”

盛景意说道:“有哥哥和婉娘在,他应该不敢松懈吧。”

话是这么说,盛景意想想李阳华那咋咋呼呼的性子,还真有点不放心。

“他闭门读书,今儿都没和婉娘她们一块进宫,一会我派人去他那边取他的文章来看看。”盛景意迅速做好决定。

西岩先生到外头又云游去了,连他们大婚都不愿露脸,盛景意总感觉西岩先生一开始就猜出了穆钧的身份,只是从未点破而已。

老师不在,她们这些当师兄师姐的可得督促师弟备考。

想想吧,目前穆钧成了太子,她成了太子妃,科举目前又不许女子去考,这么算下来他们师门之中唯一一个有机会中进士的人,就是这么个独苗苗师弟了!

李阳华要是考不上,可别把老师气回来把他逐出师门!

作者有话要说:

小意儿:为师弟操碎了心

三师弟:_(:з」∠)_

第146章

李阳华水深火热的备考生活,因为穆钧提了一嘴而迎来了新的考验。

盛景意给李阳华看了文章,自己给了批语,又让穆钧给批语,穆钧想着正好自己要召见几个颇有名望的大儒,便揣上李阳华的作文本去给前辈们把把关。

他们几个都是西岩先生教出来的,谢谨行走的又是野路子,观点难免有偏颇,所以还是得广泛收集意见才更有利于李阳华的提升啊!

穆钧用心良苦地为李阳华收集了一摞意见回来,有这么个讨论载体在,他也顺利从大儒们那边掏出了不少东西。他含笑与盛景意讨论今天的所得,说多亏了有师弟的文章在,要不他也不知道怎么向这些端方君子打交道。

盛景意听了,也很感兴趣,她不是正统儒家出身,连他们的老师西岩先生也是野生野长、自成一派。不过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些前辈们的智慧还是很有用的,他们学会了往后肯定能有用处!

夫妻俩讨论了半晌,又替李阳华挑选了一部分可以参考的意见,剩下的留给李阳华考后再补。

春闱在即,李阳华可不好立刻接受思维风暴。

要是强行让他在考前学众家之所长,他恐怕会学个四不像,这科一准要考砸!

盛景意十分体贴地把意见挑剩十分之一,叫人送去给李阳华参考。

李阳华心里忐忑了一整天。

自从把自己觉得写得不错的文章挑出来送去东宫,他看书都看不下了,一整天都在纠结盛景意她们会给他什么意见。

这种等待审判的感觉,比绞尽脑汁去想该怎么写好文章更让他难受!

其实只要不和盛景意他们比,李阳华也算是天资聪颖,要不然也不可能二十岁就考过了乡试,直奔省试而来。

可人比人是最要命的,面对学习能力堪称变态的穆钧和盛景意,李阳华怎么能不满心忐忑?

等收到厚厚一叠反馈意见,李阳华的心反而宁定下来。他凝神定气,开始认真拜读盛景意她们给的提升意见,读完之后竟觉豁然开朗,过去感觉堵在脑中的东西被彻底搬开了,再回头去看前面写的文章,便觉出许多不足来!

李阳华欣喜欲狂,觉也不睡了,开始连夜重写盛景意给他拟的模拟题。

日子在李阳华疯狂重写之中飞逝,转眼来到三月初,各地举子已经抵达临京,摩拳擦掌准备应试。

李阳华虽有个太子师兄、太子妃师姐,却没打算走捷径,一应事宜都是按着流程来走。

本来当今陛下还准备让穆钧主持殿试,穆钧婉言拒绝了,说自己师弟今年应试,自己要避嫌。

朝廷举试是很讲究避嫌的,考官若有同族子侄应试,这些有亲缘的考生要去考“别头试”,简单来说就是普通考生考A卷,这类考生得去考B卷,监考的人也换成和他们没亲戚关系的官员。

见穆钧确实无意笼络这届考生,当今陛下也没再提,反正人选拔上来,该怎么用还是监国的人说了算,是不是亲自选出来的倒不是特别重要。

春闱如期举行。

盛景意和穆钧自然不可能去送考,寇承平他们倒是很讲义气,浩浩荡荡地去了,甚至还拉了横幅支持李阳华,臊得李阳华恨不能剁了他们的手,逃似也地排队进场去了!

徐昭明和寇承平还感慨,李阳华比他们虚长几岁,脸皮还这么薄,以后可怎么混官场才好哟。

他俩嘀咕完了,还要跑去东宫找盛景意她们聊这事儿。

盛景意得知他们跑去搞李阳华心态,突然想起拉横幅这主意当初还是自己出的呢,顿时一阵沉默。

算啦,这点小风小雨,师弟一定可以撑过去的!

难得徐昭明他们来了,盛景意便拿出自己描下来的北地舆图给他们看,说道:“八月底就是靺鞨国主的生辰,穆钧要是能把你们塞进使团里,你们就六月初就该出发了,到时沿途会路经这些城市。”她拿出笔在地图上给徐昭明他们画了条线,“这次你们什么事都不用干,只需要带着戏团去演出《桃花扇》折子戏,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你们都可以随心去买。”

寇承平兴奋地说道:“这么快就有机会去了吗?我的靺鞨语还没学好呢!”

他在交流沟通方面确实很有天赋,与完颜济聊了那么一段时间,他的口语已经突飞猛进,交流上是没问题的,就是要他下笔写的话就太难了!

盛景意含笑说道:“应该可以。不过你们要记住,不管我们早前商量过什么,你们的任务就是吃喝玩乐,有机会就赚点小钱,别的什么都不要做,那是别人的地方,你们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徐昭明几人忙不迭地点头。

盛景意又说道:“不仅要提防靺鞨人,北地人你们也不能轻信。即便是朝廷全盛时期,勾连外族出卖朝廷的人也不在少数,何况是现在。”

盛景意也是听穆钧提起朝廷禁止商贾私自下海的事,才知道这年头的“带路党”也很常见。

海运目前是垄断在朝廷手里的,一来是为了支撑朝廷的财政支出,二来是为了防止“带路党”带着靺鞨人海上来攻!

权势地位谁不喜欢,利欲熏心的人什么时代都有,谁能指望所有人都殷殷期盼朝廷夺回北地、收拾旧山河?

徐昭明听了,想到家中的祖父,心中闷闷的。

这些事,祖父何尝没有骂过?自古以来都少不了被利益蒙了眼、靠出卖自己人换取荣华富贵的人,要不然忠武将军是怎么死的呢?

他已经长大了,总该做一点吃喝玩乐以外的事。

徐昭明说道:“二娘她们那边匀得出人来吗?”

盛景意点头:“可以的,全本戏不行,折子戏会的人就多了。”

如今二娘和三娘在金陵教坊任职,人员调配很方便,逢年过节会组织一次《桃花扇》全本戏,其他时候都只演出折子戏。

盛娘也进了临京教坊,只是临京教坊这边得从头教起,临时要人只能从金陵那边选调了。

盛娘入教坊这事朝中议论过几轮,觉得太子妃的亲娘曾落入伎籍那么多年很不体面。

当初那桩糊涂谋反案牵涉甚广,大家闭起眼一起忘掉也就算了,你还往教坊里钻是怎么回事?生怕别人想不起过去的事?

可惜无论朝中怎么讨论,从太上皇到太子对此都表示不在意。

盛家当初既然是桩冤案,自然算不得真的伎籍,没有什么良贱不通婚之说。你冤枉人、害人惨遭横祸的都不害臊,还要求受害的人害臊不成?

理是这个理,还是有几个古板老头为此当场撂担子,说这官我不当了。

盛景意听了都觉得震惊,她娘正正经经入教坊做事,搞搞蓬勃的歌舞事业,怎么就碍着他们眼了?难道是嫌弃她娘没有裹上遮羞布,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不出来见人?

即便当初她娘确实落入伎籍那么多年,那也是盛家遭人陷害、被人牵连,那根本不是她们能选择的。朝廷官员洗清冤屈还能重新被起用,难道女人受了牵连就不配再有好工作、好家庭了吗?

穆钧这厮也很厉害,亲切友好地去每一位撂担子的大臣家探病,最后伤心地说“看到您病骨支离还坚持上朝、操心国事,心中十分羞惭,都是我不够勤勉才让您一把年纪还这么操劳,往后您不想上朝便可以不来”,说完他还动情不已地落下泪来,绝口不提盛娘之事,只说一定会劝当今陛下让他们荣归故里、安享晚年。

穆钧来的这一出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你哭得这么伤心,看着那么地情真意切,结果不是来服软的,是来威胁他们的?

偏偏穆钧是个从天而降的太子,不管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说出这番话都是很自然的。

他又没和朝臣打过交道,怎么知道他们动不动就说“你不听我的话我就要告老还乡”?

面对穆钧含泪的眼睛,大臣们安静了,沉默了,最后又默默穿回朝服灰溜溜地去参加第二天的朝会。

开玩笑,看当今陛下这架势,说不准过两天就让穆钧这个太子监国,到时穆钧大笔一挥,直接批了他们告老还乡的折子,他们跟谁说理去?

他们还没老,他们还可以继续干,他们至少要混个宰相再衣锦还乡,绝不半途而废!

盛景意想到穆钧前些时候总红着眼回来,就有点想知道他上哪练的哭功。

她与徐昭明他们商量好北行之事,心里还是惦记着李阳华应试之事,让寇承平这个妹夫等李阳华考完把他稍进宫来。

她挺久没见到师弟了,还怪想念的。

他们在商量这些事情的时候,穆钧在一旁看奏折。

当今陛下当甩手掌柜的心思很明确了,现在已经陆续让他接手政务,宰执那边挑出来的奏折也直接送到东宫让他每天批复。

徐昭明等人走了,穆钧才放下手里的折子,揉了揉手腕。

他还只是太子,批复态度不能敷衍也不能太强横,不仅得斟酌措辞,还得言之有物,批这些奏折还是很费神的。

盛景意见穆钧面有疲色,给他煮了盏茶递上。

“谢了。”穆钧接过茶浅饮一口,朝盛景意道谢。

“要不要我帮你批一点,我会仿你的笔迹。”盛景意说道。她和穆钧一起学了几年,对彼此的笔记都很熟悉,至少肯定比朝臣们要熟悉。

穆钧精神一振:“可以吗?”

盛景意说道:“你不在意,自然可以。”

男人大多喜欢把权柄握在自己手里,她不知道穆钧是不是例外,这事就和跟个公司老总说“我模仿你笔迹给你签几份合同”差不多。真有人敢那么说,公司老总还不撅蹄子把你蹬了?

穆钧却想也不想地说道:“我不在意。”

盛景意看了穆钧一眼,也没和他客气,挪过一叠奏折便坐在穆钧身旁看了起来。

屋里静得很,只时不时有翻动奏折的声音和刷刷刷书写的声音。等遇到有争议的奏折,他们才会停下来讨论一番,商量好该怎么批复再写上去。

三天眨眼便过去了,贡院大门一开,寇承平一丝不苟地执行了盛景意的话,直接把李阳华囫囵着捎进东宫去。

盛景意看到锁院考了三天试的李阳华,顿时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