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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若惜眉目微漾,半晌淡淡道:“走吧。”

裴彦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犹愣在原处,她已续道:“跟着我。不要随便乱走动。”

“若惜!” 赵明安连忙上前一步,犹豫道:“这恐怕不合适吧?” 让裴彦书进来村子,一方面对他自己不安全,另一方面,也有可能会影响他们的工作啊。

卫若惜不答话,只转头对裴彦书道:“走吧。”

看他欢呼雀跃地跑到她身边,还不忘冲赵明安飞了个白眼。她心下道,幼稚。好气又好笑。

她如何不知道,于情于理,都不该让他进来。为了他的安全,也为了既定的规矩。可是——他说,“大夫怎么啦?大夫不是人啊?大夫有三头六臂么!大夫不会生老病死么!”。因为,她是人,她没有三头六臂,她也会生老病死。所以,她在瘟疫村内,外面的他会很担心。

担心她的安全,可能还担心——回来会被漠姨教训。

不管怎样,这份担心她懂,她珍惜。并且,感同身受。

待得他们将要走远,村口的几个守卫这才反应过来。江言豫伸手拦下准备追上去的几人,笑得分外暧昧:“几位大哥,就让他去吧。规矩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嘛。若得罪了他,赶明儿丞相大人的手谕,你们可就有得接了。”

守卫们闻言面面相觑。

江言豫拍拍其中一人的肩,抚额笑道:“其实细看看,漠姨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的嘛。”

只不过是,该死的一个比一个还要迟钝啊。

月明风高。沿途斑驳枝叶将三人拖曳在地的影子划割得支离破碎,惨白月色中摇曳。村内死一般沉寂,风过耳的声音清晰可闻。

裴彦书走了几步便哆嗦起来,悄无声息地朝卫若惜身畔依了依。

“卫大夫!赵大夫!” 突然间,有人从小道急匆匆跑过来。

到了面前,一把握住卫若惜手,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我家娘子……她……不好了!”

卫若惜神色突变,转身朝他来的方向跑去。

村上剩下的这二十三个病患中,有几个是他们重点看护的。年岁尚幼的几个孩童,年过古稀的福伯。还有一个,便是这安家嫂子。因她现正身怀六甲。

老人小孩孕妇,这些人需要更加留心的照顾。

所以,她刚刚明明才检查过安家嫂子的状况:病情是稳定的,已经完全控制住了。为何不过才一柱香的功夫,却突生变故?

卫若惜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塌上的孕妇正疼得左右翻转,惨叫声不绝于耳。

卫若惜匆匆上前,一手搭她脉搏,一手轻抚她额头,口中不断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大夫来了。不会有事的。放松些。”

脉象有些紊乱,但不是病情发作的迹象。

她微诧异,这才借着月光仔细打量过安家嫂子面色。过了片刻,素来沉稳的面容竟慢慢地僵硬起来。

赵明安和其他人这时才赶到。甫进屋便瞧见她凝重的面色,他不禁快步上前,口中急道:“怎么样了?情况很严重吗?”

卫若惜看他一眼,出乎意料道:

“怕是要生了。”

赵明安上前的步子顿时停住。

这孩子不过才七个月大,离预产期足足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莫说现在找稳婆能否来得及,便是找来了,也是不能接触病患的。

耳边产妇的尖叫声越发凄厉。没有时间犹豫了!他当即立断道:“ 安虎,你出去烧热水。我和若惜来给她接生。裴公子,你帮忙去生火,快!”

裴彦书一趟一趟把热水送进去。也不知到了第几趟,他从屋里出来,天色已经大亮。

门外的高大汉子不停在原处转着圈,一见他出来便焦急道:“我娘子怎么样了?”

“你放心,她很好。” 他嘴上这样安慰。心里也不由担心,之前每趟进去,那产妇的面色一次比一次苍白,叫声也越来越无力。他还听到若惜跟赵明安说,再这样下去,情况很不乐观。

“如果,” 他想到赵明安当时问若惜的话,便道:“孩子跟大人只能留一个,你要哪一个呢?”

安虎脸色瞬间刷白。一会后迟疑问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嗯?”

他低声道:“是男孩的话就要孩子,是女孩的话就要大人。”

裴彦书闻言挑眉,正打算说什么,产房内忽然传出一阵婴儿啼哭声。他一征,随即喜道:“生了生了!”

若惜抱着孩子坐在床前。所幸,母子平安。

劳累了一夜的产妇已经精疲力竭,亲眼看过孩子后便沉沉入睡了。

裴彦书趴在桌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若惜的怀里看。那是个男孩子,很小很瘦弱。许是不足月的关系,连啼哭声都比一般的孩子来得细弱。

“若惜。”

“嗯?”

“他……能活下来的吧?”

卫若惜看他一眼。

他的眼角垂着,脸皮皱着,很担心的样子。

她平淡道:“这是七星子。比其他的早产儿更容易存活的。”

他闻言微微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又道:“若惜。”

“嗯。”

“生孩子……很危险吧?”

她再看他。眼角依旧垂着,面皮皱得更深,非常担心的样子。

她于是斟酌道:“也不全是。只是她之前一直在生病,身体太虚弱,没有充足的体力去生小孩。这样就比较危险了。”

“哦……” 他安心吐了口气。

又过了片刻。

“若惜。”

“嗯?” 她逗着怀中娃娃,心情大好,便难得的对病人以外的其他人种展现出充分的耐心。

“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我都要大人。”

“……” 皱眉,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接着道:“不生孩子也没有关系。只要人平安就好。”

“谁?” 谁平安?

他忽然笑起来,认真道:“若惜,你也别生小孩了。你若喜欢孩子,我给你去抱养。你要养多少都可以。” 他知道,她喜欢孩子,非常喜欢。

又在胡说八道了。卫若惜瞬间沉下脸,冷道:“不劳你费心。”

赵明安正推门进来,听到这一句,便笑问道:“不劳谁费心?”

若惜道:“你都看过诊了?” 他们二人,今日由她照顾生产后的母子,而他,照例要一个一个诊治村内病员。

赵明安笑道:“都看过了。大家恢复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好。” 他边说着,走上前也逗她怀中的娃娃,“瞧这小家伙,瘦归瘦,眼睛又大又亮的。瞧着精神!”

若惜亦笑道:“是啊。呼吸也挺平稳的,一定能健康长大呢。”

“可不是?也不枉费我们两个大夫把第一次接生的机会都奉献给他了。”

若惜听得有趣,嘴角微扬但笑不语。

两人有说有笑,看得一旁被忽略的某人郁闷无比。

可恶啊,他跟若惜认识这么多年,她都没怎么对他笑过!要不就是冷若冰霜,就算偶尔有笑容,那也都是奸笑。

凭什么这姓赵的小安子就能得到高过他的待遇?天道不公呐。

心里酸酸的……

裴彦书只手托腮,心想:那小安子哪里好?长相?还成吧,跟他那可就不能比了!脾气?马马虎虎吧。能有他这么温柔纤细体贴入微吗!身份?不就个穷看病的?可他是谁?丞相公子裴彦书啊!

想来想去,这小安子唯一胜过他的,也就是跟若惜一样是个大夫。比较有……共同的话题。

唉……

他换了只手托腮,继续想道:

其实,仔细看,这小安子和若惜也是挺般配的。无论长相,脾气,身份,还是兴趣爱好。俗话说,鱼配鱼,虾配虾,乌龟配王八。正如,他裴彦书这般出类拔萃的人,肯定也只有找个美若天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端庄贤惠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才配得起的。

所以说,若惜喜欢那小安子,也是挺正常的。

只是……

为什么他这样自我安慰后,心里反而更加郁卒了呢?

他最终把郁卒的原因归结为——自尊强烈受挫。可不咋的,那小安子明明处处都比不上他,凭啥在若惜这号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物眼里,这男的竟然比他好?这要是传了出去,他这人见人爱的京师第一公子哥儿的脸该往哪儿摆!

他这厢郁闷得厉害,也因此一从瘟疫村出来,又继续地野了几天几夜不着家门。

若惜也无暇顾他,自在家中休息了两日,便又日日往药堂看诊去了。

“裴兄,可是这些酒菜不合胃口?” 瞧对面的人一直神色不豫,同桌的李自同适时显示出关切之情。

裴彦书眼眸未动,不置可否。

他今日一袭淡雅水蓝色长袍,不似以往恣意张扬。面色亦是于静默中略带几份无谓忧郁,反是显出一种不同于常的气质来。因此自他坐下后,方圆视线之内所有酒楼即以超乎寻常的速度爆满。

这要是往常,他早就开始微笑向众人颔首示意了。

可是今日,实在没什么心情。

裴彦书叹了口气,勉强咽下口中饭菜,——索然无味。

“裴兄,如果有何烦心之事,不妨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参谋参谋。” 他的不快表现得太明显,桌上只要是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

“就……唉,其实也没什么事,可心里就堵得慌。”

桌上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忙纷纷放下筷子附和:

“裴兄,我跟你一样很有感触啊!”

“就是!明明也没什么,但是心情很低落!”

“不错不错,心里好像忽然有股淡淡的哀伤,就这样慢慢弥漫开去……”

席间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众人个个无精打采唉声叹气,更有甚者,为了配合悲痛的气氛,竟罔顾自己高大粗犷的体形做出个西子捧心的姿态来。看得裴彦书生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了好了,别个个都跟死了爹娘似的!看得我更烦!——你们还是说些趣事来听听吧。”

众人听他此言,皆暗地里长松了口气。他们这群纨绔子弟镇日只知道吃喝玩乐,享乐都来不及,那儿还有什么伤春悲秋的心情?只他丞相公子心情不好,他们也总得陪着啊。

李自同忽而喜笑颜开道:“裴兄!我倒真想起一件趣事,你一定喜欢!你们还记得不?再过十日便是一年一度的赏花节了!”

裴彦书失望道:“我当然知道。这也算趣事?”

在天朝,将每年的三月初三定为赏花节。届时,春暖花开百花齐放,所有子民均可暂停劳作一天,举家一齐出外游玩赏花。

“裴兄,你有所不知,赏花节一般都会有赏花会,以往都由城中各家富商出资组织。”

“那又如何?” 他照旧兴味缺缺。虽然赏花会素来是年轻男女互相结识最重要的机会,但是——他可从来没参加过一届,也没有以后参加的打算。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什么人都有,脏乱又没有秩序,他才不会去。

“裴兄,我前几日听到一个消息,说是今年三皇子府也会举行赏花会,是由三皇妃亲自主持。届时除了达官子弟,还会邀请京师各家名媛参加!”

裴彦书猛的坐直,“真的?”

“绝对可靠!裴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平日里那些小姐们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长得是圆是方都不知道。如今可好,都能瞧得见庐山真面目了。到时候若有你看上的,央人上门求了亲就是,不好过到了洞房才见了第一面千百倍?”

“那是自然了。” 除此之外,这可也是他充分展现魅力风采,捕获各家小姐芳心的大好时机呐!

况且……他一脸憧憬道:“那林家小姐也会去的吧?”

李自同立刻贼笑起来:“那还用说!林家小姐既是户部尚书的千金,又是赫赫有名的京城第一美人,怎么能少得了她呢!”

说是赫赫有名的第一美人,其实,他们之中并无一人亲眼见过她面貌。但只那一纸在京师才子中广为流传的画像上,面纱之外那一双顾盼生魅的美眸,便足够让人意乱情迷心神往之了。每年由此慕名前去求亲之人,多得可以从城南排到城北了。不过林尚书皆以女儿年岁尚幼为由婉拒,所以这位林大小姐迄今还待字闺中,稳坐京师各家公子哥儿的梦中情人之首位。

如今,听得可以一睹这位林美人的仙人之貌,席间各位皆是欢呼雀跃不已,个个只憧憬着十日后的赏花会之行,心中开始盘算着该穿什么衣服才好。

“这件如何?”

颀长身形,孑然而立。白色襦衫越显肤色白皙,眉眼清秀。

面前端坐一排四个“评判官”,神色各异。只听李管家拍着手道:“好看好看!”

裴彦书皱眉:“喂!上一件你也说好看!上上一件你也说好看!说了等于没说!”

李管家立即谄媚道:“本来就是,公子穿什么都好看嘛。”

裴彦书脸色稍霁,转向一旁道:“你们说呢?”

老二裴彦东隐忍了个呵欠,明显很敷衍:“就这件吧。白色清爽。” 真受不了,一个大男人大清早地换那么多衣服干吗?有得穿不就得了。

一旁的小妹裴彦宁不同意,嚷嚷道:“才不是呢。白色太普通了,还是绯色好,显身份!”

裴彦东点头,继续敷衍:“不错,那就绯色吧。”

裴彦书立即瞪了他一眼,“你跟李管家一样,说了等于没说!”

“就是。” 裴彦宁幸灾乐祸,“还是听我的吧大哥,绯色好!”

“听你的?” 他不屑,“你懂什么,一边儿玩去。” 才十岁的小孩儿,凑什么热闹。

“哼!那你还叫我过来!” 裴彦宁嘟起嘴生气。

“谁叫你来啦?我叫的是若惜!”

“呜呜呜呜,若惜姐姐,你看,哥哥又欺负我!”

卫若惜头疼,这对兄妹也不知搞什么鬼,从小就不对盘,一逮到机会就吵吵闹闹。“裴彦书,你跟个小孩计较什么?” 也不害臊!

裴彦书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又高兴道:“若惜,你说我穿哪件衣服最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