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急事我替您回一声?”青禾打定了主意不给韩婆子脸面。

韩婆子支支唔唔不肯说,这时有小丫鬟端来了早饭,青禾则白了韩婆子一眼撩了帘子进屋了。

青禾进了屋半句没提那韩婆子的事,叶云水便知不是什么太大的急事,也就晾着她一晾。

前儿个叶府来了信。却是二夫人叶姜氏送来的帖子,道是知道叶云水手伤了想寻个机会来见上一见,还道是老太太把张罗叶倩如婚事的差事交给了她,她要来请叶云水拿个主意,末尾一句则是提了两家陪房是否得用的话。

叶云水不是傻的,联想到前些日子韩婆子朝府外送信儿,而叶姜氏又巴巴的寻机会要来便知二人定是有勾搭,也没回叶姜氏的帖子,来了定是要提起叶萧云的仕途,提起各种各样的攀亲交情,如今事情已是不少,她没心思答对这些个事,何况她如今就是在晾着叶府,等她把嫁妆铺子的事弄完了再说。

用了早饭,秦穆戎去了“翰堂”,叶云水才让人叫了韩婆子进来。

“什么事这么急?”叶云水的话语冷淡,把韩婆子那急色的情绪愣是给憋了回去。

韩婆子顿了顿情绪才是上前道:“回叶主子,昨儿庄子上来了信,说是遇上了坏种,会影响今年的收成,最起码要少上两成,这可如何是好?老奴家的也查了,用的是那庄子上的二管事去年弄的种子!那二管事定是昧下私钱了,老奴家的说他,却还愣是不认,就赶紧来送来消息,请叶主子拿个主意?”

叶云水心中冷笑。挑着眉毛瞧她便是道:“这么说都是那二管事的错了?”

“肯定是他的错!”韩婆子一口咬住二管事不撒嘴,却还在不停的数落着:“本是播种的季节,老奴家的几次催了他,却都推三阻四的,根本不使唤人干活,说急了还拿话顶回来,道是有本事自己种去…老奴家的只有男人和儿子在庄子上,人少力不足,却也无可奈何…可如今出了事,那二管事还要把错儿全推了老奴家的身上,这可真是冤枉死了!”

叶云水一边吃着茶,就着点心,那韩婆子瞧着咽了咽唾沫,满脸谄媚的笑着,叶云水则是让花儿赏了她两块,韩婆子笑着道谢,“叶主子心慈,总不忘咱这些伺候的老奴们。”说话间,她还用眼睛瞟了青禾一眼,显然是不满青禾早上训她的事,却被青禾瞪了回来。

叶云水则是叹了口气。说道:“如今这事儿已经出了,那依照你的意思这事儿该如何办是好?”

韩婆子连忙把那点心三口两口的咽下了肚,却还噎着顺不下去,青禾瞧不过眼则给了她一杯凉水,嘀咕着:“这么大岁数还没深沉!”

韩婆子喝了几大口凉水算是缓过来,抹了嘴则是笑着道:“让叶主子笑话了。”

叶云水只是一笑,韩婆子连忙回着刚才的话,“叶主子瞧得起老奴,那老奴就说上两嘴,依照老奴看,应该换了那二管事的差事,只是如今那种子不出的,还得抓紧重新用新种,许是还来得及应这季节下种,这一年收成许是少一些却还不至于赔钱,理应让那二管事赔钱,可估计他却也赔不出那么多…”

韩婆子说了这么多话无非就是想跟叶云水要银子罢了…“你觉得拿多少银子合适?”叶云水心里明白嘴上仍是挂着笑,那韩婆子在心里故作算计了一番,“依照老奴家的算计,大约还需一百两银子。”

叶云水则是笑着吩咐着青禾,“叫孙大抽时间去庄子上,罚韩家一百两银子,驳了他的差事,人都带回来就是了。”

韩婆子本是笑着的脸忽得满是惊慌,“叶主子,您…您是不是说错了?”

“浑说,还敢给主子的话挑错?”青禾早就瞧这韩婆子不顺眼了,抓个错儿就不会放。

“叶主子,老奴没那个意思。您瞧…”韩婆子连忙跪了地上,似是还没反应过来为何叶云水刚刚还说说笑笑,赏了她点心,这一会儿却是变了脸色?

“我让你男人和儿子去庄子上做什么?”叶云水忽的冷下来脸色问她。

韩婆子翕了翕嘴,“做…做管事。”

“既是做管事,那为何却什么都是二管事出面?”叶云水一句又一句的反问让韩婆子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那二管事在庄子上势力大,人都听他的…”

“那为何当初不来说?现在赔了银子却来要?而且庄子上出了事,难道都赖到二管事身上不成?既然二管事如此得利能干,我要你们一家子作甚?”叶云水一句比一句狠,韩婆子这会儿才知道后悔,更是心里有些害怕了起来。

“叶主子开恩啊,真不是老奴家的不顶用,实在是…”韩婆子不停的狡辩,可叶云水却不想给她这机会,庄子上的事她早就差遣人打听过了,正想得了空给韩家拿了,谁想到这韩婆子一早上就急着往枪口上撞,更是没点儿眼色。

“下去吧,往后你也不用在这院子里伺候了,”叶云水转身吩咐着花儿,“叫人送他们一家子回叶府,就说人不得用,我不要了。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叶主子开恩啊,老奴知道错了,可别把老奴一家子遣出去,做粗使也成,老奴愿跟在叶主子跟前赎罪啊…”韩婆子此时才知道厉害,叶云水这一句话想把他们都打发出王府,可真是吓坏了她,心里只想着能留在王府无论做什么都行!

叶云水没搭理她这个茬,而是直接让人带她下去了,韩婆子赖着不走,“就算老奴一时糊涂犯了错。叶主子瞧在老太太的份上,就饶了老奴家这次,老奴家忠心耿耿绝没有二心…”

“你犯了错却要老太太豁出脸面为你求情?你若是还顾忌点儿脸面就做不出那腌臜事,庄子上的活你们扛过一天的锄头?那种子的事明明是你侄子弄来的却赖到二管事身上,你真当我是眼睛瞎的?”叶云水满脸狠厉的瞧着韩婆子,她听这话才知自个儿家里那点儿事叶云水都已知道…“老奴家的一时糊涂,叶主子您开恩…”韩婆子苦着脸不停的求着,“在这院子里,老奴可从未给您丢过脸面…”

“你未丢过脸面?”叶云水慢条斯理的说着,“那是谁给叶府传消息,说我被世子爷禁了足,不得宠…是谁说的我要给世子爷选通房?”

韩婆子浑身一僵,“老奴…老奴也是为了叶主子好,毕竟娘家亲…”

“既是叶家那么好,你们一家子就回去了吧!”叶云水说完这一句则是朝着跟前候着的青禾说:“你跟着到叶府走一趟,跟老太太说,人不得用就送了回来,老太太若是问,就原原本本的回了,另外跟二夫人说,叫她操心着二姑娘的婚事就行,不用来寻我拿主意!”

青禾知叶云水派她去是为了给她撑场面,毕竟青禾是王府家生子,换成花儿的话,恐怕叶府会用话拿捏挤兑她!

“叶主子放心,奴婢一定把话带到!”青禾朝着那等候的两个婆子摆手,“还等什么?去后罩房收拾行李,快去快回,还有差事要做呢!”

韩婆子连走连求饶,可惜叶云水却已是充耳不闻,转身吩咐着花儿,“过了这几日再叫你父兄去庄子上,免得韩家人寻你们麻烦。”

花儿感激的道了谢。

就是这么会儿功夫,院子里就被韩婆子闹的鸡飞狗跳的,韩家那闺女还要来寻叶云水说情,被杜鹃和墨云给拦住了,实在闹的不像样子。花儿便是出去道:“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几个奴婢放肆?再哭闹叫喊就打了板子再走!”

韩婆子母女再也不敢闹,灰溜溜的收拾了包袱随着人离府了。

晚间叶云水则是收了一个帖子,却是“梧桐苑”为刘皎月做法事的净空大师送来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高僧

叶云水反复的看着那个帖子。内容只道是要来拜见一番,帖子的背面是佛家偈语。

虽然并无什么奇特,可给叶云水的感觉却十分不好。

净空大师是左相府请来的,在“梧桐苑”里闹腾了一通,如今又想到“水清苑”里也来掐算风水?叶云水不信这些个东西,即便她魂穿此世仍是对佛道之事半信半疑,本来叶云水是不想沾这等事免得刘皎月从中又挖陷阱等着她来跳,可这会儿却是改变了主意,该躲不掉的仍旧躲不掉,许是人家先礼后兵,递了帖子她给撅回去,恐怕再来就直接是降妖了!

不过叶云水并没有把这日子定的太早,而是吩咐花儿去回信,三日后“水清苑”设宴请净空大师,叶云水更是美其名曰的言道:“请这等得道高僧前来定要斋戒沐浴三日,否则便是心不诚!”

这话传了“梧桐苑”去,却是把刘皎月给气的牙根痒痒,什么斋戒沐浴三日,如若按此来说,她没有斋戒沐浴便是心不诚,那法事也是白做了?

“世子妃与其生这个气作甚。那净空大师不已是说了?那院子里的女人本应是短命之人,却不知是被什么妖魔附体,与您相克,早晚都能降服!”路嬷嬷在一旁劝慰着。

刘皎月满脸都是愤恨,“还能是什么妖魔?就是个狐狸精,否则怎会把世子爷迷得团团转?往常还来这院子如今却是连影都瞧不见!”说是做了求子法事,可刘皎月心里明白,没有秦穆戎哪里来的孩子?所以关键还是在这个叶云水身上。

路嬷嬷瞧她这副模样却也知那话不好接,只能跟着数落叶云水的不是,“净空大师不已是说了?如若真是妖魔定会收服了的!世子妃还担心什么?世子爷定会回心转意,与您白头偕老!”

刘皎月抿着嘴把气忍着,咬牙切齿的言道:“就让她再蹦跶几日!”

“水清苑”中,三妾正在叶云水这屋子里闲聊,叶云水便是说起那净空大师递了帖子的事,“…说是得道高僧,就都过来凑凑热闹,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叶云水一整日都有些心神不宁,没有明确的原因只是一种直觉,只想着多寻了人来兴许能当个闹腾事看,把这事儿给搪塞过去。

听了这话,沈氏最先叹了口气,“唉,还是没躲过去,咱们这院子又要闹腾上了。”

米氏姐妹则不知什么情况,脸上略带茫然的问着:“不是得道的高僧?瞧着你还不太满意?只是不知为何要到咱们院子来?”

未等叶云水答话,沈氏嘴却是快的,带着点儿抱怨的说着:“前儿个‘梧桐苑’做法事你们难道没听说?”

米氏有些明白了。“不是说什么风水不好,要除妖除魔吗?”

“这不就除来了?”沈氏摊着手,又挑衅的瞧了叶云水一眼,“那院子里一位尊贵的,一位怀着世子爷子嗣的,哪里来的妖魔?没除着不丢了大师的名头?这不就是往咱们院子来使劲儿了吗?”

小米氏则是有些恼了,“这不是故意拿咱们作伐子嘛!”

叶云水抿着嘴笑,“莫浑说,帖子上可没说是来除妖除魔的…”叶云水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人家虽没这么说,可就是来寻他们茬子的。

“贱妾从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不来凑这个热闹。”米氏心思转的快,话语间是想躲了的意思。

可叶云水哪能让她们全都跑了?

“据说这位净空大师可不是寻常人就能请得到的,世子妃的好意,这是赏咱们的体面,你哪能躲了去?”叶云水这话说完,明显感觉这三妾的脸上各有颜色,她这话等于把三妾的退路给断了,只是径自的吃茶瞧着。

米氏长叹口气,心里自全都是不满,却又不能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心里只想着刘皎月来者不善,这是瞧她们过的太安稳了…沈氏心里也是这般算计,叶云水有秦穆戎撑腰,可那什么和尚却是左相府请来的得道高僧,如若一旦拿捏不住叶云水,定是得往她们这三个妾室身上找补,这一次恐怕没寻常那般能躲得过去了!

“不知这是从哪儿请来的大师?别是来蒙事的,这可是王府…”说话间,小米氏就有开始往后退的架势,事先把这话垫了底,免得那净空大师天花乱坠的胡乱一说,这整个院子的人都遭了殃,“叶主子得跟世子爷说说。”

“世子爷也是忙的很,得了空才能说,不过这事儿来得及,拖得太久显得咱们怠慢了,就回了信说沐浴斋戒三日再请那得道高僧来,回去也都准备准备,总要圆了这面子。”

叶云水话里的意思这三人也都明白,她若是因这事儿没得了好,她们这三个侍妾恐怕也好不了哪儿去,就凭刘皎月那性子,能端了一窝绝不拿了一个,各个都点头应和着,四个人算是暂时的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叶云水仔细的琢磨着如何把这事儿拆了台,管他是否是什么得道高僧,既然是与她有冲突的,就别怪她神佛不敬,难不成他说是妖她就要伏法?简直是笑话!

用过了晚饭。门口的丫鬟却道是四夫人来了。

叶云水把夏氏迎进了屋里,“早些来还能一块儿用点儿。”她这些天也没空去看夏氏,不过瞧见她能出院子溜达,气色也不错,应是身体调理的还算顺当。

“四爷在院子里用的,刚刚来人有急事给叫走了,不然我早过来了。”夏氏也不瞒叶云水,“最近对我还不错。”

叶云水笑着看她,“不说我也知道,瞧你这走路都带着得意…”

夏氏被说的脸一红,又瞧了瞧这屋里头的丫鬟们,似是有话要说。

叶云水给花儿使了个眼色,花儿则是请了夏氏的丫鬟去吃点心,留了青禾和墨云二人在门口听差使。

“听说那净空大师给你下了帖子,才着急的来。”夏氏脸上带了几分担忧,“这位大师我听说过,算得上是有些真本事,以前在南边,我父亲在盐运使任上时,曾亲见当地一个富贵人家的老母病入膏肓,请这位高僧救治,净空大师瞧了几眼道是祖上有横死之人,冤魂不灭。却正是那官员的父亲年轻时是横死的,做了法事,那老太太却真是醒过来了,至今还活着!”

夏氏顿了一顿则是继续说,“而后便听说这位净空大师来了涅梁城,几年前各府走动的很是频繁,如果仅仅如此也就不急着来见你了,只因这位大师有个不太好的地方,就是贪财!”

叶云水听着夏氏这般说,心里倒是对这净空大师觉得奇怪,“贪财的得道高僧。倒是第一次听说。”如若是没有最后一句,叶云水兴许还忌讳一些,不过却是个六根不净贪财和尚,叶云水心里想起那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是鬼不推,是你给的钱不够。

夏氏却不知叶云水心中所想,只想着是刘皎月的手段:“只怕是又会找你的麻烦…”

夏氏与刘皎月的关系淡淡,心中自是向着叶云水多上一些,她也明白,秦慕瑾这辈子的依靠不是王爷,而是秦穆戎,刘皎月向来瞧不起她,总摆着高傲的嘴脸,夏氏也不屑去贴那个冷脸子,便是希望能与叶云水打好交道。

“如果是麻烦却是躲不过去的,不过只消是贪财便好说…”叶云水不怕他贪,就怕不知他破绽。

“不过王爷和世子爷是不信这些的…”夏氏这话也算是给叶云水指了条退路。

叶云水则是笑着道:“有些事躲不开,索性就断了那个念想,否则今儿来一净空大师,明儿又来一个了空大师,后日又来一个什么,这日子还有得过了吗?”

夏氏听叶云水这般说辞,便知她心里已是有了谱,“你心里有底我就放心了。”

把这话题撇开,叶云水与夏氏又聊了些旁的话,却是始终没有提起三房的事,叶云水知夏氏以前与韦氏和丁氏都走得比较近,而夏氏也觉得这事不好开口,索性二人心照不宣的都略过不提。

送走了夏氏,叶云水则是开始准备三日后迎那净空大师的事,花儿来问明儿的菜谱有些犹豫,“…叶主子,真的吃三日的素吗?”

“对!全院子都吃三日素,谁也不许有一点儿例外!”叶云水很是坚定,这三日素是必须得吃的,一来是做给刘皎月看。二来则是要把这整院子人都弄的唉声叹气。

果然,还未出两日,叶云水和后院那三妾倒是好说,旁日里油腻的就吃的少,吃三日素也无妨,可那些做粗活的丫鬟婆子们往日却只能摸到一星半点儿的荤菜,却因个什么和尚要来就得吃素,即便是得道高僧在她们心里也成了扰人清净的老秃驴了!

有时人的要求真的很简单,只求自己眼前这一亩三分地过得舒坦才是真…

第一百五十四章 识破

第三日一早,叶云水则是天还未放亮便起了身。焚香沐浴之后,便让人请了三妾一同来用素粥。

小米氏瞧着端上来的青粥素菜,不由得唉声叹气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嘀咕着:“再吃几天素,我这脸都菜绿色了…”

沈氏刚端起碗就撂了碗筷,“还是不吃了,旁日里怕胖不敢多用荤菜,可如今这吃了三日素还真是有些受不得了。”沈氏今儿打扮的很是夸张,居然穿了个粉色的遍地金褙子,瞧着跟得了喜事儿似的,与今儿迎高僧进院有点儿不太和丵谐。

“知道的你今儿是迎高僧来,不知的还以为你得了什么喜事儿。”米氏笑着调侃她,沈氏却不以为然,“我又不打算请高僧做法事求子,倒是你这一身很是妥当,莫非还想请这位高僧赐个符,也求个子嗣?”

叶云水看米氏今儿则是收拾的素净的很,连头发都只挽了一个盘髻,浑身上下未带任何首饰,连个耳坠子都不曾挂,瞧着与沈氏花枝招展的却是两个极端。

米氏听沈氏这般调侃她,脸上却是带了心虚之色。“没有的事,惯会浑说!”

沈氏只笑不语,米氏则略有心虚,叶云水懒得理她三人的唉声叹气,催促三人赶紧用饭,三人也没什么胃口,用了两口便让人撤了。

卯正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嘈杂,丫鬟婆子连续唱名,道是净空大师到了!

叶云水带着三妾迎了出去,瞧见一身着青衣袈裟的和尚款步进了这主院之中,后面跟着一名侍奉的小和尚,其余的便是王府分派伺候的几名小厮。

与净空大师对视一眼,叶云水只觉得此人目光中带着凶意,那审度带刺的目光让她觉得浑身不适,只是这位大师的年纪却让叶云水心里略微惊诧,并非如想象般的鹤发白眉的老和尚,而是一四十几岁的中年和尚,貌不惊人,却让人看一眼却印在脑海之中不相忘。

“阿弥陀佛,让各位施主久等了。”净空大师单手做偮,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叶云水的身上。

“得知大师前来拜访,却是我等荣幸。”叶云水嘴上虽是客气,可净空那挑衅的神态却是惹恼了叶云水,搭着青禾的手叶云水转身往主厅正位而去,净空大师倒是被晾了一下。小厮也是一愣,连忙上前引路:“大师请这边走。”

沈氏和米氏姐妹冷眼瞧着,却知叶云水已经敲响了开锣鼓了,她们三个也应粉墨登场了。

随着净空大师进了主厅刚刚落座,还未等他开口说话,沈氏则是上前道:“早就听闻净空大师的名号,一直想请您给瞧瞧,看看我是否有那造化也能有个子嗣什么的,不知这个要多少银子?”

沈氏这话可谓之挑衅的很,当面就戳了净空大师的面子,虽然众人都知这位大师贪财的癖好,可这样毫不留情面就一口道出的却是少数。

净空并没有恼,反而笑着道:“女娃五百两,男丁一千两。”

沈氏听他这般坦然回答,倒是讪讪的一笑,“还真是够贵的,拿金子打个实心儿的了…”

叶云水看着只是笑了笑,对这净空倒是高看几眼。

“大师三日前下贴前来拜访,倒是让我们都盼了三日,不知大师您是给咱们占卜一卦?还是批个八字踩个小人什么的?”小米氏瞪着眼睛满脸认真的看着净空,可那话却是不着边际了。愣是拿摆摊算卦的那一套安在了净空的身上,显然也是故意挑衅的。

“就是,我昨儿可是连夜准备了生辰八字,倒是想请净空大师给看看呢!”说着,米氏的丫鬟拿出一张纸便是送与净空跟前,净空也未因小米氏的话有半分恼,反倒是拿起米氏的生辰八字认真的瞧上一番。

净空单手掐算着,瞧着似模似样,叶云水瞧了一眼米氏,却还真是伸长着脖子等着。

约莫有半柱香的时候,净空才是缓缓开口:“一百两可富贵十年,二百两富贵三十年,五百两子女纯孝、寿终正寝…”

叶云水只是冷眼瞧着净空,一个学佛之人却能把这银钱之事挂于嘴边如说睡觉吃饭一般寻常,这人要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要么就是看透一切俗物之高人,不过叶云水倒觉得这净空颇有些哗众取宠之意。

米氏听净空这般说,反倒是真有点儿动心了,脸上则是带着犹豫,似是觉得五百两银子有些多。

沈氏听了则是道:“净空大师刚刚还说要个男丁要一千两银子,米氏为何却只需五百两?您这前后的话也差距太大了,莫不是漫天要价?”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莫怪,各人天命不同,自然所需银钱也不一般,好比您出身富贵,却薄于后命,五百两只能得寿终正寝,终生无子!”

净空的话却是惹恼了沈氏。“这位大师说话好不客气,请您来乃是说法谈禅,却满口真金白银的俗物,不知您到底真是得道高僧还是江湖骗子!”沈氏起身朝着叶云水福了福身,“叶主子莫轻信他人,被骗了银钱!贱妾实在是难与此等人同处一堂,先告辞了!”

沈氏说话间转身就走,却是让米氏和小米氏脸上都带着些悔意,这二人似是也打算找借口离席,却不料被沈氏抢了先,只得再沉住气坐上一会儿。

米氏在心底盘算着银子,小米氏不再言语,净空似是入定一般不问不言,叶云水瞧着如若她今儿不开口,这净空能一直坐下去,便是道:“净空大师既是来此,应不是来占卜算命亦或赚那几个银钱的,却不知您还有何见教?”

叶云水直截了当,净空才是微睁双眼,“贫僧逾越,可否与叶施主单独谈谈?”

“这恐是不妥。”叶云水当即拒绝,绝不给这净空有半分的可趁之机。

“贫僧乃是无根超脱与世之人,叶施主有何担忧?可是担心外来之身不予所容?”净空此言却是让叶云水的心底连惊讶带凝重。她没想到净空是个太监,而他后一句显然是道破了叶云水是魂穿古代的事实这确是让叶云水的心揪紧一下,却又马上恢复常态,不露半分痕迹。

米氏和小米氏不明净空后一句所言何意,却是都想着他是太监这事儿,脸上都带着惊讶和不可置信打量着那净空,净空坐如磐石、目不斜视,只等着叶云水回答他的话。

米氏见状,则是上前道:“叶主子与净空大师先谈,贱妾先行告退,过会儿再来给叶主子请安。请净空大师点拨一二…”

叶云水知米氏是打算回去筹备银子,也没阻拦,由着她拽着小米氏一起离开了。

净空的目光依旧未离叶云水,似是她若不应,他就如此坐下去一般。

话已至此,叶云水思索片刻,便是吩咐着花儿道:“收拾一下书房,我与净空大师到书房细谈。”这净空来者不善,叶云水的心里也颇有些打鼓,只是有些事不是躲得过去,她倒是要听听这净空都能说些什丵么。

花儿收拾好书房,叶云水则是请净空大师先行,二人落座之后,净空将小和尚打发了出去,花儿则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叶云水,不愿离去。

叶云水则是道:“你也去门口吧,带净空大师的徒弟去用些点心。”

听了叶云水这般吩咐,花儿才带着犹豫的离去,却也没走远。

“净空大师有何指教但说无妨。”叶云水连杯茶都未让人上,已是表示出了不欢迎之意,净空却也没有往心里去,回着话道:“叶施主心知肚明,何要贫僧当面点破?”

“大师所言我不知何意,只是您如此行事很是不妥。”叶云水毫不客气,“您就不怕银子敛的太多,消了您的功德?”

“俗世则须俗物来衡量,于这尘世之中,越是孽障种的多的人,所捐香火越是慷慨,贫僧与其谈佛法大道,反倒是惹人不耐,索性一概以银钱而论,众人皆善。”

叶云水听着净空这话,却是有那么几分歪理,可此人心性高傲,却是旁人难及。

“我别无所求,净空大师似是找错人了。”叶云水总觉得这净空的身上有些邪气。

“叶施主本不是此世之人。却占得此处富贵,有违天道,必有大劫,祸乱上百生灵之上,如若欲破此劫,应放弃富贵荣华,一心向佛,下世轮回可入正道…”净空目光直视叶云水,那凛冽的目光让叶云水心底荡漾失神片刻才恢复常态。

叶云水挤出一丝笑,“祸乱生灵?净空大师这话却是不敢当,这世间一切皆有生命,你牵扯我,我牵扯你,就是个畜生也都有父母双亲、同胞兄妹,杀其中一只,也算祸乱这畜生一家子!”

叶云水听这净空开口便是劫难心里却十分厌烦,“索性就算有此劫难,不知要破此劫,净空大师要收多少银子?千两?万两?”

“叶施主莫作笑话言,贫僧道行仍浅,却是无法解开此劫,所以叶施主只得遁入佛门这一条路可行!”净空此言甚是霸气,却让叶云水拍了桌子,“如若我不从又如何?”

“妖孽纵世,不同存矣!”净空此言已露杀意!

第一百五十五章翻脸

叶云水看着净空显出的凶光却丝毫无惧意。

因为在净空未来之前。她已是做了这样最坏的打算,只是冷笑的说道:“旁人奉您为一声得道高僧,可净空大师莫真把自己看成超脱于世的得道高人,你在我的地方扬言要杀我,不觉可笑?您敛了那么多银子也要有命花才是!”

叶云水的袖子里就有一把匕首,这净空若敢动,她可不是善的!

“贫僧乃是为大道!”净空咄咄逼人。

叶云水却是面露嘲笑:“如您所讲,不入佛门便为妖孽,那我要问你,何为佛法?何为大道?”

净空冷言道:“人无天二,大觉世尊!”

叶云水却是攥了整个拳头,“佛、法二者一体两面,与僧三宝和合而住,缺一不可,皆由一悟可得,凡事讲究个缘,净空大师虽乃得道高僧,却与我如聋若哑,无此缘分,所谓契理容易契机难,如若净空大师真乃德学俱全之人。就不会如此率性而为之!”

净空被叶云水说的皱了眉,“叶施主如此精通佛理又为何口称与佛无缘?”

“净空大师对银钱算计清楚,为何不还俗当个账房?”叶云水冷言相向,却愣是把净空满腔大义给憋回了肚子里。

“叶施主果真如传闻中一般伶牙俐齿,贫僧甘拜下风!”净空脸色僵冷,杀意不减。

叶云水瞧着他却是不屑的道:“净空大师无需再多言,口长在你嘴上,你如何说辞是你的事,如若你真有那降妖的本事就不会在此与我磨嘴皮子了,我劝你还是省省心,要多少银两你尽管开口,我为你修不了座金箔寺,打一口箔金椁却还是做得到的!”(椁:棺材)叶云水之言便是彻底与净空翻了脸!

净空被她气的说话带着颤抖:“贫僧仍是奉劝一句,无论叶施主是否所愿,五年大劫必定来临,今日暂且放你一条生路,只因契机未到,五年之内贫僧必定再回!”

净空转身疾走,叶云水则是冷冷的道了一声:“不送。”

瞧见净空愤愤而去,花儿急忙转身进屋来,却见叶云水仍坐在原处,担忧的唤道:“叶主子?”

叶云水摆了摆手,“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那奴婢就在外面候着。”

花儿悄声的把门掩上,叶云水却是将屏着的一口气缓缓的舒了出来,胸口的憋闷让她面现颓色,不停的抚着胸口!这净空还是有几分本事。他能看出自己非这世间之人,可是此人却是个偏执的性子,恐怕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也就是净空如今道行不够,否则今日定是会朝着叶云水下手,只是他口中所言契机,却不知是何意?

至于净空口中那五年大劫,叶云水却是隐藏心底,她两世为人都与医药为伍,本就对这些怪力神鬼之事不太上心,上一辈子她苦苦的活着,却因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劫案而丧命,这辈子她更是只信自己,活好眼前才是真,至于下辈子的事…那就下辈子再想了!

只是被净空这一折腾,叶云水心中的抑郁一直挥散不去,前世今生,所经历的一幕一幕都因净空的到来而再次涌现在她的脑海,如梦似幻,好像那人不是自己,可一颗心却是跟随着波澜起伏,喜怒哀乐。终终不能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咯吱”一声,门开了。

叶云水抬眼望去,却是秦穆戎正站在门口在望着她。

“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叶云水连忙整理?***埃锨叭ィ杉幢闳绱巳匝诟遣蛔∷成系钠I秦穆戎牵着她的手,“刚回来,跟着爷一起用饭?”

叶云水瞧见外面天色都已是暗淡下来,这才意识到她似是在这里呆坐了一天,“婢妾换身衣裳再伺候爷用饭。”

秦穆戎点了点头,二人一起走出书房,朝着主厅而去。

花儿和青禾过来伺候叶云水净面更衣,青禾才是回话道:“听说路嬷嬷追了那净空大师而去,被撅了回来,世子妃砸了碟碗,只嚷那净空大师没本事除不掉妖…”

青禾说道末尾时声音渐小,“世子爷刚刚也听说了,下令往后府上不允与僧道交往,违者以家法处置。”

叶云水点了点头,她没想到秦穆戎会下这样的令,花儿递过来衣裳便是说道:“瞧那和尚满嘴是银子的,哪像是什么得道高僧,奴婢看就是个骗子!”

“可不是?刚才米小主还拿了银子来寻那和尚,却是来晚了一步,心中只道后悔,还说要打听了那和尚的落脚地,改日再去拜访!真没想到还有这种上赶着送上门挨骗银子的主!”青禾在叶云水跟前从不提三妾一句好。

“既是世子爷说了,往后这话题也莫在提了,免得招了忌讳,”米氏的事她懒得去管。只是如今叶云水也不想再提净空此人,“修什么来生富贵为人还不如过好这辈子再说!”

“叶主子说的是!”花儿应和着,看叶云水脸色微转红润才算是放了心。

陪着秦穆戎用了饭,叶云水的心算是缓和了些,“爷怎么今日回了?”如若秦穆戎早些回来,也就免了跟净空见面了。

“军营训练,本不该回的。”秦穆戎看着叶云水,忽的淡淡的说道:“这净空是有些本事,可为人偏执张狂,幼时自断男根为僧,修苦行,曾在西北小有名气,只是他的那一套思想与正道佛法相悖,后因行为偏激被玉佛寺的主持驱赶出来,便来了涅梁,卖弄手头那点儿本事倒是很受各府那些夫人的追捧,如今暂且落脚西福寺,是个…学佛中的异端。”

叶云水没想到秦穆戎是专程为她而回,还仔细说了这净空之事。

“爷放心,婢妾不信这些个东西。”叶云水自是把她与净空之间所言都隐藏起来,只挑捡些无关痛痒的说了两句,她和净空的那些话是不可对任何人讲的,否则被秦穆戎知道了。恐怕第一个就会把她当妖孽处死吧?

秦穆戎自然不知叶云水在担忧什么,只是看了她半晌才是点头,“不信也罢,爷也不信,”说着忽的扬了嘴角笑了,“我倒希望你是个妖!”

“爷这话说的没道理了,那净空要除了婢妾,您还跟着起哄!”叶云水吓的筷子掉了桌子上,索性借由子装生气。

秦穆戎撂下筷子抱她进怀里,“他不敢。”

叶云水不知为何秦穆戎会这般说,却也是不再接话。

秦穆戎只觉得叶云水不愿再提这话。便是转了个话题道:“对了,那詹事府詹事齐大人与方大人家是姻亲,齐大人的妹妹是方大人嫡亲弟媳妇儿。”

叶云水没想到会是这种联姻亲戚,“婢妾省得了。”既是姻亲那恐是也知叶云水与方家的纠葛,那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不过那齐夫人似是与周夫人、聂夫人关系不错,你看着处理就是。”秦穆戎做事很细致,叶云水不用他插手帮忙,他便只提供消息,叶云水感激的一笑,“爷放心,事先不能漏,回头再找人说合就是,这事儿咱们占理。”与旁人家掌柜携手染指主家铺子,这事儿到哪儿说都说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