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都打点妥当之后,秦穆戎早已预备好暖轿,护着叶云水娘三个上去。

因叶云水一个带不了兜兜和祩惠两个,只得让邵嬷嬷陪着坐了暖轿,秦穆戎则骑马前行。

世子妃仪仗的队伍比之前壮大了一倍,坐的是红盖,红帏,青缘盖角的暖轿,不过叶云水的心境并未因此而改变,反倒是花儿和青禾这些丫鬟的腰板比之前直了些。

以往叶云水只带了两个大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回去,如今却是一个都没落下,全都在随行的队伍之中…叶云水叹气,位子越高,笼子越小,规矩越多,宫中的那些个娘娘们进了宫后恐怕一辈子都出不来,不更是惨?

临到叶府还有一条街,就见叶重天,二老爷,叶萧飞,叶萧云四个在路口相迎,本应去王府接,可叶云水嫌麻烦,就免了这个规矩,不过如今叶云水的身份不同,叶家丝毫不敢怠慢。

待行至叶府的那条街道上,王府侍卫已经清了人,叶家老少都站出来迎叶云水的车驾,透过轿帘偷瞧,叶云水看到了老太太,叶张氏还有叶倩如和陈耀冲夫妇…

叶云水的车驾停了叶府正门口,叶府上下齐齐行礼,叶云水撩开轿帘笑着道:“天气这么冷,还这么兴师动众的作甚…快把祖母扶上来,可别冻坏了身子!”

老太太眼泪汪汪,连连点头,花儿和青禾上前扶着老太太上了暖轿。

秦穆戎摆手示意,叶府的下人连忙卸了大门的门槛儿,王府的仪仗进入,直接奔了叶府的花厅。

老太太看着叶云水显得有些拘束,特别是看到邵嬷嬷一身宫嬷装扮,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开口。

叶云水引见到:“…这是太后她老人家派来照顾兜兜的邵嬷嬷。”

“辛苦这位嬷嬷了!”老太太撸了手上的翡翠镯子,“一点儿心意,不成敬意!”老太太对外一直惯会做人。

邵嬷嬷看向叶云水,待叶云水点了头,她才笑着收下,老太太的脸色不免多了一份惊诧,太后派来的嬷嬷都对叶云水毕恭毕敬,可见叶云水如今的身份真实不一般了!

想着之前叶府种种的错失,老太太脸上多了几分尴尬,心中一酸就流了眼泪,“世子妃如今过的好,我死也闭上眼睛了!”

“瞧您说的,这还能出来接我呢,可见您身子骨还硬朗着,”叶云水也不揭穿老太太的心眼儿,只顺着话茬往下说,邵嬷嬷旁日里也听花儿说起当初在叶府的事,如若不知叶府当初是如何对叶云水的,还真要被一副祖孙之情所感动。

越是世家大族的亲情如纸一般薄,禁不住任何风吹雨打,波折坎坷…

老太太被叶云水这番一说,眼泪反倒凶起来,“…不知世子妃过的是否安好,听说你生了嫡长子,心里欢喜的,叶家出了你这样一位贵人,也算是几辈子的福气!”这话上没两句就扯上了叶家的荣耀。

叶云水只是笑,反倒是让老太太不知该说什么,就把目光转向了两个孩子,先是夸赞了一番兜兜,随即又说了祩惠,“…是个可怜的,你父亲也说尽力治好,否则将来说亲可是要吃不少亏。”

“吃不吃亏的又能如何?祩惠可是世子爷的长女,谁还敢给委屈受不成?除非是不想要命了。”叶云水看着祩惠,似是感慨的言道:“我也没什么奢求,不指望她大富大贵,只要将来祩惠过的幸福就好,当娘的许是都这么盼着…”

这话却是狠狠的刺儿了老太太,老太太脸色讪讪,尴尬的符合了一句:“自是会好的!”

几人闲话的功夫,马车已经到了花厅,秦穆戎则由叶重天几人陪着,叶云水的暖轿直接去了她之前住的“静思居”,如今的“静思居”在她扶正之后又阔了一杯,院子里格外情人修葺过,显然是花了不少银子。

叶云水并未直接下轿,而是青禾,花儿,杜鹃,莫兰四个大丫鬟先进了屋子打点好,她才带着两个孩子下了轿。

“静思居”如今早已变了模样,整个屋中的陈设全都换成了最好的家具,显然是后布置的,摆的,用的也越发的奢华,可越是这般,却让叶云水难以找回之前那短暂的回忆,越发的陌生了起来。

女眷们又一次进屋行礼叩拜,叶云水淡声叫起。此间还有一个年轻妇人,是叶萧云的妻子胡氏。

胡氏的父亲也是涅梁城的一个四品官,本不愿将姑娘嫁了叶家,如今却城了她们高攀。如此反复一次,倒让胡氏显得没什么底气,被二夫人叶姜氏拿捏的跟面团似的,一直跟随在人后不肯多行半步。

叶云水赏了她一个镯子当见面礼,可把叶姜氏乐坏了,扯着胡氏上前道谢。

胡氏还是最笨的,又不知道能说什么,被叶姜氏狠瞪了好几眼,又怂恿着叶云水兰上前与叶云水亲近。

叶云兰这一年也出落了,心眼儿也多了几分,虽知叶姜氏的心思有些不太情愿,可又怕背后受了叶姜氏的虐待,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喊了声:“大堂姐。”

邵嬷嬷面露不悦,自是嫌叶云兰的称呼逾越了,叶云水故作未见,只与叶云兰点了下头,这才与叶张氏和叶倩如二人叙话,“…没想到二妹妹也回来了?”叶倩如心里早把叶云水恨了个透,家里有两个叶云水送来的妾,被陈府供上了天,堪比她这个正妻的地位了,陈耀冲更是鲜少留宿她这里,日日往后院去,她如何不对叶云水恨之入骨?

可今儿刚出门时,叶倩如就被婆婆叫过去千叮咛万嘱咐一番,让她不要惹叶云水,如今她贵为世子妃,叶陈两府无人惹得起,陈府还要靠着她生存,陈耀冲说的更是直接,张叶氏对叶云水那般不好,叶云水都给叶萧飞补了礼部的差事,更是让叶倩如去好生巴结着叶云水,给他也谋个职位!

叶倩如气的牙都快咬碎了,与叶萧飞这嫡亲弟弟一说,叶萧飞直说让她别没事生事给家里头惹麻烦,便不再搭理…叶倩如欲哭无泪,连叶云水的丫鬟嫁的都比她这个妹妹好,让她如何能甘心?

老太太见叶倩如迟迟不肯行礼,催促着说:“发什么呆?世子妃叫你呢!”

叶倩如的脸色满是怨气,随意甩了帕子弯了下膝盖,语气冷淡的言道:“给世子妃请安。”

“陈三奶奶的礼行的可不太妥当,”邵嬷嬷在一旁看了半响终究忍不住出身,“见世子妃不行大礼是世子妃念你姐妹之情,可一个福礼都行的这般不标准,听说还是跟教习嬷嬷学过?”

张叶氏倒吸一口凉气,目光不虞的看向邵嬷嬷,更是恨叶倩如生事。

老太太转头斥责道:“倩如,重新行礼,怎么嫁了后反倒是没了规矩。”

叶倩如紧咬着下嘴唇,憋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可屋子里的人都瞧着她,又想起之前众人的嘱咐,只得含着眼泪的行了个标准的福礼,叫了声:“大姐。”这算是服软了…

第三百一十章 怨

目光转向叶云水,叶张氏也是面色难堪。

如今叶萧飞的前程全系了叶云水的身上,她再也不敢如之前对叶云水那般不客气,只得瞪着叶倩如,嫌她没事找事,又怕叶云水为此恼了…叶萧飞就是叶张氏的命,哪里是个嫁了人的叶倩如比得了的?

这般一想,叶张氏脸上挤出尴尬的笑,脸上表情甚是奇怪。

叶云水看着叶倩如,脸上笑着道:“说起来你嫁人时间也不短了,该学学如何持家,你自个儿拿不起来,婆家又如何重视你?不过首先你肚子得争口气,不管男的女的生一个才是!”

叶倩如被噎了一句,脸色红的跟辣椒似的,瘪瘪嘴险些哭出来,怨声怨气的道:“他…他整日往后院去。”叶倩如心里对叶云水只有怨恨,还不是叶云水送陈耀冲那两个妾当宠?都不来她屋里上哪儿怀孩子去?

叶张氏的脸抽抽着,显然对叶倩如大庭广众下说这等闺房秘事自觉有失脸面,只得往回拽这话题,“…你是正妻,宽容大度是不假,院子里也是要立规矩的,回头与你大姐好好请教一番,以前就是太纵着你了,什么都不会,你有你大姐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落了今日的地步!”

叶张氏左一个大姐,右一个大姐的,无非是在告诉叶倩如,解铃还须系铃人,妾是叶云水送的,陈家也怕叶云水翻脸怎能不供着那两个妾?叶倩如只有把叶云水安抚顺了,才能有好日子过!

叶倩如脸色闪烁不安,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如何让她能软下来去求叶云水?可一想着那两个张扬跋扈的妾,她又不甘心…叶云水故作未见,叶倩如这记性还没长瓷实,她是不会插手的,这种人得让她知道疼了,往后才不会再给自己添乱,转头不理叶倩如,与老太太和叶张氏言道:“…祖母和母亲如若不急,就先留一会儿,我有话与你们说。”

这话却是在撵人了。

叶姜氏脸色一怔,这里除了她们二房的人之外就只有叶倩如了,这话岂不就是单说给她听的?脸上挤出笑,叶姜氏福了福身带了叶云兰和胡氏离开,叶倩如脸色讪讪的看着叶张氏,叶张氏则言道:“你先回我院子里去等着。”

叶倩如嘟着嘴转身便走,邵嬷嬷很不满意的摇摇头,对叶倩如这种很没规矩的行为十分不满,不过叶云水既是没有话吩咐下来,她也不会多嘴。心里只琢磨着叶云水怎么都不像是叶家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叶家能出叶云水这样一位贵人还真就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

叶姜氏等人走了以后,叶云水也只留了花儿和邵嬷嬷二人,其余的人都被撵了出去。

老太太和叶张氏的脸上多了几分凝重,就听叶云水说道:“我要单独见一见陈姨娘。”

叶张氏的脸色沉了下来,颇有些不愿的言道:“如今陈姨娘已经卧床不起,我也尽心尽力的使唤人医治着,绝对没有半分怠慢,虽说她是你生母的陪嫁丫鬟,可终究是个姨娘,世子妃如此单独抬举她,有些不妥…”

叶张氏显然是误会了,叶云水也未解释,又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似是明白了叶云水的意思,叹了口气,“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过是个姨娘而已,死了你们不更省心了?”叶云水脸色一沉,“我也不过是想知道些过去的事而已,老太太放心,我不会追究叶家过往的责任。”

叶张氏听出其中涵义,也知自个儿理解错了,不过是叶家之前的事,她便闭口不谈。

叶云水的态度如此坚定,老太太叶没辙,只得让人去抬了陈姨娘过来…一顶青衣小轿进了院子,两个婆子从上面扶了陈姨娘下来。

陈姨娘如今虚弱的很,两条腿躺的已是没了力气,走路甚是费劲的很,几乎就是两个婆子架着她拖到了屋子里,叶云水让门口的婆子们守着,不允任何人进来。

陈姨娘抬眼看着她,泪眼婆娑的道:“世子妃过的可是好?”一头花白苍发,脸上也满是褶皱,比一年前那位素衣素面的她老了有十几岁,只是那声音依旧委婉动听,如黄莺啼鸣。

叶云水冷笑,“我过的当然好,不过我过的好了,你却好像过的很差?”

陈姨娘嘴角苦笑,“能看着你过的好,死也瞑目了!”

“怕你是死不瞑目吧?”叶云水让花儿拿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当初谷勇婆子的供词,还有那七零八碎的物件,“…十几年,你串通了谷勇和王友发贪墨了多少银子?这钱都哪儿去了?”

“世子妃,这钱我们可真不知道!”叶张氏连忙插话,叶云水也没理她,老太太朝着叶张氏摆手,示意她不要插嘴,二人则在一旁冷眼瞧着。

陈姨娘先是一怔,随即苦笑言道:“世子妃既然已经全都知道了,何必还来问我?赏我一个痛快就是了!”

“我生母是不是你害死的?”叶云水起身走了陈姨娘跟前,面上全是冷漠之色,叶张氏震了一下,这个事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转头看向老太太面色僵硬,看来这事老太太是知道的!

“为什么?”叶云水低声问着,她虽是占据了叶云水这具躯体,但在生兜兜之前,那些记忆是模糊的,可生产之后,那些记忆全都清清楚楚的刻在了她的脑海里,不管怎样,她也要为前身的叶云水讨一个公道,更何况,陈姨娘做的事已经触及到她的利益和底线,“…你给我个理由。”

陈姨娘忽然歇斯底里的怒吼着:“如若不是她,我怎么会到这个府里头做姨娘?如若不是伺候她,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会没了?我没了孩子,我也要她不得好死!就是我害死的她,你杀了我吧!”

陈姨娘忽然这般的怒诉,让叶张氏吓了一跳,就听得陈姨娘继续咬牙切齿的言道:“你以为只有我一人想她死?那时候叶府早就完了,他们巴不得你母亲早点儿死了,好攀上卿府的高枝,如若不是娶了继室是上卿府的人,叶府早就完了,只不过下手的是我而已!”

老太太终究忍不住气,厉声怒斥,“胡说,来人,给这个满嘴胡沁的奴婢杖毙了!”

“叶老夫人,世子妃还未发话,您这般做是不是太不合规矩了?”邵嬷嬷瞧惯了各府这种腌臜事,除了感叹叶云水前半生的命太不好以外,脸上波澜不惊。

老太太被邵嬷嬷噎了一句,脸上满是尴尬希翼之色,立马苦口婆心的转身与叶云水言道:“我是怕这贱婢的话污了世子妃的耳朵,世子妃的生母可是我最疼的儿媳妇儿,哪里就如她口中那般盼着早死的?明摆着是要挑拨离间,打死她也不为过!”

“是不是挑拨世子妃自有公断,叶老夫人还是消消心气,别气坏了身子,世子妃体恤您,您也得体恤世子妃。”邵嬷嬷这话怎么听都不顺耳,老太太却不敢再吭声,叶张氏不知一个嬷嬷也能让老太太闭口哑言,心中不免好奇这位邵嬷嬷的来历。

邵嬷嬷这番噎了老太太两句,倒是正合叶云水的心意,陈姨娘这一番言辞,叶云水也只是半信半疑,叶重天好歹也是当朝四品官,还不至于干出这等缺德之事。

落井下石不见得有,但袖手旁观是一定的,否则老太太哪里会那么激动要打死陈姨娘?

不过叶云水并不打算这会儿追究叶府的责任,而是继续与陈姨娘言道:“我劝陈姨娘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叶府是否对得起我,是我的事,这哪一条都是死罪,不过…你要是不顾忌你那姘头,你大可以不说。”

“谷勇不已经死了牢里吗?”陈姨娘的语气中没有半点儿感情,“还有什么顾忌不顾忌的!”

“你还真当我是傻子吗?”叶云水用脚抬了她的脸,“谷勇这些年被你用话迷惑的是非不分、颠三倒四的,把钱一批一批的往你跟前运,可他却不是正主,可怜这谷勇对你痴心一片,还真当你是不得已被逼着到了叶府当姨娘,你是否还跟他说过要赎身出去?与他双宿双飞?**!”

叶云水忽的脚上一用力,直踢了陈姨娘一个跟头,陈姨娘痛嚎一声,滚了一边去,可脸上的震惊却丝毫不减,嘴里喃喃的道:“真没有,真没有其他人!你杀了我吧!”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叶云水转头看了花儿一眼,花儿到门口去了一趟,再折回时已经带了陈姨娘跟前的丫鬟进来!

陈姨娘满脸惊色,这个丫鬟,可是她…“你好奇为何她还活着?”叶云水扯了扯嘴角,“怪就怪你做贼心虚,想要杀人灭口。”

陈姨娘翕了翕嘴,目光只盯着那小丫鬟,那小丫鬟跪了地上不停地哭,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早就吓的魂都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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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奸

老太太派人请陈姨娘的时候,陈姨娘就知事情不妥。

索性端了碗剩的燕窝粥,说是赏了这小丫鬟的,小丫鬟粥一入口就发了病。

好在叶云水早已经让彩青看着陈姨娘的院子,这才发现不妥,抠嗓子外加一顿拍打,把那小丫鬟肚子里的玩意儿弄了出来。

否则这小丫鬟早就进了阎王殿了。

陈姨娘这些年换了不少的丫鬟,基本上没有跟她身边长久的…最早叶云水在时的小莲失踪,后来的小丫鬟隔三岔五的就被寻了由头卖了或者打发了,如若不是有事怕被人拿了把柄,何至于换身边伺候的换得如此勤?

只不过陈姨娘在叶府深居简出,鲜少起刺儿,换个丫鬟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无人问津而已。

叶张氏的脸色复杂,有喜有怨,叶重天前阵子把陈姨娘宠上天,如今这位姨娘却给他戴了绿帽子…老太太捂着胸口顺着,瞧那模样许是一口气上不来就得撅过去。

叶云水目光看着陈姨娘,就见她浑身哆嗦着,目光狠辣的看着那小丫鬟。

陈姨娘的丫鬟缓过神来,跪地磕头不停,颤抖着声音言道:“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求世子妃赏奴婢条活路!”

叶云水也不急着让那小丫鬟问话,只看着陈姨娘问道:“我给你个机会,你如若自己说的话,我赏你个痛快。”

陈姨娘忽得窜起身,往旁边的香案桌脚上撞去…花儿眼疾手快,立马推了陈姨娘个跟头!

陈姨娘自寻短见不成,倒是跌了地上不动弹,叶云水过去抬脚便是踢了她个跟头,狠厉的道:“你想死那么痛快?没那么容易!你不说可以,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叶云水一指那跪着的丫鬟,“你说!”

那小丫鬟见指了她说话,立马哆嗦着开口言道:“奴婢来的晚,只替陈姨娘往府外传过几次消息,奴婢不识字,不知信上面写的是什么,但是送去的地方是一个当铺,就在南市柳条巷,奴婢有次贪玩,去送了信之后就在南市转,后来看到陈府的车停了那当铺门口,下来的是陈府的二舅老爷,奴婢本不认得,后是问了旁的铺子掌柜才知道!奴婢只知道这么多,求世子妃饶命!”

二舅老爷…叶云水的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她见二舅老爷的次数极少,那一副道貌岸然的穷酸儒样就让她恶心!

叶云水转向陈姨娘”,你还有要补充的么?”

陈姨娘拼命的摇头”,不是,不是他,她胡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以为否认就有用了?”叶云水冷声怒斥,“在我生母未嫁之前,你就与二舅父暧昧不清,可二舅母容不下你,是你自己不嫁谷勇,并非是因我生母执意要你当陪嫁!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生母害了你没了孩子,为何不提你背着母亲爬了男人的床?”

“收起你那副娇嗔柔弱的模样,我又不是爷们儿,没那份儿怜香惜玉的心!”叶云水转头啐了一口,“这些年你把银钱都挪了哪儿去?你这会儿痛快的说了,我也不过是省点儿人力去查,瞒你是瞒不住的…”

“我…给了,陈家…,陈姨娘说话断断续续的,显然叶云水刚才那一脚踢了不轻。

“你在这府里头永无出头之日,你却把钱都转了二舅老爷名下去,你能得什么好?”叶云水咬着后糟牙问着。

陈姨娘苦笑一声,“要怪就怪你的命太好,没吊死反而飞上枝头变凤凰!”

叶云水目光微眯,她的确是死了,现在活着的早不是当初那个叶云水,如若叶云水死了,陈家便有要回叶云水生母嫁妆的由头,可那区区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和两个嫁妆铺子值当陈家二舅老爷如此耗费心机?

有了这些家底,陈姨娘又未生养,找个理由去庙上休养,从此远走高飞?

叶云水觉得这个目的太过牵强,“这么点儿银子,还不至于让你们如此耗费心机吧?你们想要我的嫁妆,是为了找什么?”叶云水直截了当的挑明,反而让陈姨娘一怔,“没什么…”

叶云水直觉此事没那么简单”,你是打定主意不说了?”

“世子妃答应一事,我便全都说明!”陈姨娘在与她讲条件。

叶云水冷笑一声:“你还真瞧得起自己,与我讲条件?你也配!我还就告诉你,你如今说与不说已经无碍,我的耐心很有限,而且我现在只想解气,不想探究什么私密之事!”叶云水话语的寒意从陈姨娘的头灌到脚下,还未打个冷战,就听叶云水说道:“我就不信,一群死人还能有什么秘密!”

说罢,叶云水召唤外面的人进来,“堵上她的嘴杖毙了,别让她死的太快!然后送了陈家二舅老爷府上,记住,一定要二舅老爷亲自验尸!”

陈姨娘没了说话的机会,两个婆子上前一棍子接一棍子的落下,那轻重自是有准,让陈姨娘每每悬了一口气都不死过去,冷水一泼,那板子继续落下,一连落下五十多板子,陈姨娘才断了气,死时脸上都满是不甘之色,似是绝没想到,叶云水没给她最后说话的机会就杖毙了她!

陈姨娘的尸体被抬走,老太太的脸色满是惊慌失措,叶张氏坐了一旁冷眼瞧着,心里却是幸灾乐祸,这些事都是她未来之前出的,与她无关。

叶云水眯着眼看着奴婢们扫了血迹,才开口说话,“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叶府之前也没陈姨娘这个人。”

“就这么打死了真是太便宜她了!”叶张氏附和着道。

叶云水挑眉瞧叶张氏,“依着母亲的意思还要把她浸猪笼?叶府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她如今好歹是亲王世子妃,娘家如若出了这等丑事,她的脸面往哪儿放?如今已经有一群巴巴等着抓她把柄的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她自不会给自己找罪受。

叶张氏被噎了一句说不出话,老太太寻思半天才是感叹的道:“…叶府对不起你们母女!”这说的却是叶云水的生母了!

“我这人心不宽,但对我无益的事我也不会意气用事撕破脸皮,”叶云水语气淡漠,“不过别再触我的底线!”

老太太悬的一口气松了下来,可一时间却似感觉老了几岁一般,叶张氏翕了翕嘴,却是紧抿着回不出半句,叶云水今时不同往日,她哪敢招惹?

邵嬷嬷在一旁插话言道:“…还是世子妃宅心仁厚,不忍对娘家人下手。老奴这些年在宫里头见的、听的多了去了,从未遇过如此良善的主子!”

叶张氏一怔,“这位嬷嬷在哪个宫里当差?”

邵嬷嬷很标准的宫礼,“老奴之前在安和宫当差!”

叶张氏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尴尬之色溢于言表,连太后都派了嬷嬷替叶云水照看孩子,可见如今她真的不是那个在府中被拿捏的大姑娘了…叶云水不欲与老太太、叶张氏再谈,叫人送了她们回院子,又让人请了叶重天和叶萧飞来。

请叶重天是为了姝蕙的病,叶萧飞则是要嘱咐两句。

秦穆戎已经从花厅回了“静思居”,叶云水让丫鬟们伺候着,而她则到主厅去会叶重天和叶萧飞。

陈姨娘的事叶重天已经知道,那尴尬和恼怒之色在脸上闪烁不停,特别是见了叶云水,颇觉丢了身为父亲的尊严和脸面,有些抬不起头来。

叶云水只字不提陈姨娘之事,“姝蕙的病怎么治,父亲心中可有章程?”

叶重天没想到叶云水开口问的就是姝蕙的病,略是一怔,才缓缓道来:“先服药、再施针、每日按摩,如此三月先看成效,再定后续如何治疗。”

“那就从明儿开始,劳烦父亲常往我那边跑两趟,姝蕙的病是大事。”叶云水语气淡淡,完全一副只谈事、不谈亲情的模样。

叶云水越是如此,叶重天心底越发的不是滋味儿,只能点头应下,“此事我自会着紧的!”

抬头看了一眼叶萧飞,叶云水让其先退了出去,叶萧飞以为叶云水是要说陈姨娘之事,自是先行退到厢房等候,他终归是个儿子,听父亲的丑闻墙根儿卖在不合规矩。

叶重天心中一叹,很是庆幸叶云水没当着叶萧飞的面就戳破那层丑事,否则他这做父亲的脸面往哪儿放?

“云水,是为父的对不住你们母女,你如若心中不痛快,就…”叶重天话说了一半,就见叶云水抬头止住,“父亲可给肃郡王瞧过脉象?”叶云水挑眉瞧他,反倒是把叶重天看的老脸一紧,连忙低头,“没瞧过,他自幼便由太医院的一位专职太医瞧脉,旁人从未插手过问。”

“那你可偷瞧过他的脉案?”叶云水此言一出,叶重天立马惊了,“自是没有,那是杀头的大罪!”

叶云水沉了半晌,抬眼看着局促不安的叶重天,“我要父亲帮我个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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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诺

叶云水的话语一出,让叶重天的脸煮不免紧了几分。

看向叶云水那坚定的神色,叶重天酝酿半天才出口相问:“你不会是要…”眉头紧蹙,他心中已有八成把握猜到叶云水所求之事。

“正是!”叶云水斩钉截铁,没有半分迟疑。

肃郡王的病涉及到她未来的步子该如何迈,路该如何走,她自是要弄个清楚明白才好行事。

叶重天感叹,“他的脉案是宫内秘档封存!”

“父亲只点头或摇头耶可!”叶云水目光直视叶重天,叶重天神色凝重的沉默着…叶云水也不急,径自坐着等着他回答,也难怪叶重天不敢冒险,毕竟担着掉脑袋的大事,任谁都要斟酌一番才能做决定,不过叶云水知他定有办法,否则也不会这般犹豫不决。

叶重天何尝不知叶云水在与他做交易,可他却还半个怨字都说不出。

他对不起叶云水母女的地方太多,如今还要仰仗这个大女儿来支撑叶家老少…他羞愧难言。

半晌,叶重天才沉着声音回了她的话,“姝蕙的病从今儿就开始治吧,我先去配出半个月的药,回头半个月的待我去时再带着,那件事…你等我的消息。”

说罢,叶重天起身离去,叶云水也未出言相送。

叶萧飞抬头看着叶重天从屋里出来,却是步履蹒跚,心不在焉的模样也未敢出言打扰,只是纳闷了半晌,才转身进了主厅。

叶云水让他坐了说话,叶萧飞却仍站在一旁,倒是比之前守规矩多了。

邵嬷嬷的目光像刀子一般的打量着叶萧飞,盯的叶萧飞浑身不自在,斟酌半晌才上前拱手言道:“…大姐才什么吩咐?”

“没什么,叫你过来也是嘱咐你两句。”叶云水并没有细说起上次整治袁家的事,“上次的事…小公爷夸赞你办事得力,可堪大用,没丢我的脸。”

叶萧飞面露喜色,当即言道:“多亏大姐提携、小公爷也是谬赞了。”

叶云水淡笑着看他,这人进官场两日果真变化颇大,连叶萧飞都学会夹着尾巴做人了!

这般想着,叶云水嘴上说着:“也是你自己拿得起,不然光提携你也没用,还是那句话,叶家往后你得撑起来!”

早前叶云水与叶萧飞虽无过多的交集,却知他是个有野心的,手段也狠辣,不是那扶不起的阿斗,性子上更随了叶张氏,不甘屈居人下,不过比叶张氏多了份隐忍,应是这些年随着叶重天打理药行生意历练出的。

所以像叶萧飞这样的人你只有永远把他的命运攥在手里,才能让他一心一意的为你干活。

现在叶萧飞的前程全指望着叶云水,他上差事第一天就被礼部上卿周大人叫了过去,亲自的提点两句,也相当于明摆着告诉他是看着叶云水的面子才破格提升他到礼部上差事,叫他好生当差莫惹麻烦…叶萧飞本只有当今医官的命,如今却走了仕途,而且是如履平地般拔地而起,他如何能不削尖了脑袋巴结好叶云水?他乃是长房长子,也知自己母亲对这位长姐很不好,不过既是叶云水肯提携,他就会尽全力办好她交代的事,哪怕是…压住他的母亲也在所不惜。

“撑起叶家还要依赖大姐,二姐不懂事、四弟、五弟年幼,二叔一家志在经商,大堂哥又志在科举旁日与清流为伍,不屑于如弟弟这般托人情找门路的寻差事,老太太年纪大了,母亲又担着府中内宅的中馈,父亲身子也不如之前那般硬朗,府中难免有些乱,往后这家里头遇上大事还要请大姐帮忙拿个主意才是!”叶萧飞这般数了一遍叶家上上下下的人,最后才抬了叶云水一句,这马屁拍的是不着痕迹。

叶云水扯了嘴角笑一下,“这家里不还有你呢么!”

“弟弟有心撑起叶家,却也要大姐在一旁提点才行,免得一时冲动犯了错误,那才是追悔莫及。”叶萧飞这些时日在礼部当差旁的没学会,装怂倒是学的很是模样。

叶云水顿了顿,转了话题言道:“之前叶家在这涅梁城里虽然有钱,可世家名门瞧咱们叶府也是斜眼另瞧,许是还顾忌着我们与上卿府沾着亲否则更是不屑于与叶家攀交。皇商名号虽亮,可终究是最底层的商人,让人厌恶的说咱们是满身铜臭味儿。如今你去礼部当了差,想必白眼也没少看,自是体会颇深,所以祖祖辈辈这番周折下来,五劳七伤的,也耗损不少,却只见没落没见壮大多少。如若依着我的意思是…把注意力从生意上往旁的地方转一转,如今由你开了头,先给四弟、五弟趟出条路,免得整日只知道混玩,不学无术。”

“大姐教训的是。”叶萧飞倒是认真把话听了进去,叶云水说的虽尖锐了些,但这眸子出去办差,如若不提他乃是庄亲王世子的小舅子,谁会拿眼皮夹他一下?杠势、地位才是真,与四品以上的官员打交道凭的就不是银子,而是你背后的人脉靠山了!

“往后你的担子很重,商铺的事就让二房管着就走了,每个月让他们交上些银钱,也别拘的太死,得过且过,总得给二房点儿希望,另外你把家里头那两个小的看住了,都给我去读书学习,把院子里的丫鬟们都打发了,别没事儿挑唆着他们只知道玩闹。生意上的事不允你们几个碰,可以学其中的门道,但别被那几个银子瞎了眼睛。”叶云水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叶萧飞,无非是警告,警告的不单是他,还有他背后的叶张氏。

叶萧飞如何不知叶云水之意?立即应下并保证道:“大姐放心,往后弟弟一定看住他们,绝不招惹麻烦,家里的事我也会禀明祖母和母亲,绝不在此事上添乱。”自己的娘自己知,叶张氏是那算计到骨头里的,除了叶萧飞之外,还真无人能摆得平她。

“恩,先在礼部历练历练,待有了好的时机,自会再给你调动,好好的干,虽说你资历浅、让你低调做人,可被人欺负到头上也不能一声不吭,都知你是我弟弟,那岂不也是打我的脸?不过礼部有周大人在,旁人也不敢欺辱了你,如若有事自可来寻我。”叶云水也算是给叶萧飞吃了颗定心丸,说完便端了茶杯,叶萧飞压住心头喜色出言告退,只等下晌用饭之时再过来请秦穆戎和她到花厅。

邵嬷嬷见叶萧飞走了,才出言道,“世子妃这位弟弟将来的成就不会小的。”

叶云水抿嘴一笑,“您何必说那么会蓄?这年头能在官场混出模样的,哪个不是有奶就是娘啊!”

邵嬷嬷但笑不语,只服侍着叶云水起身。

叶云水坐久了活动两下,转头就见秦穆戎倚在主厅到寝房的门口处瞧她。

“还以为爷在里屋歇着。”叶云水迎了过去,脸上却挤不出半点儿笑容。

秦穆戎拽了她的小手回屋,邵嬷嬷则带了孩子们在次间歇着。

“可是为那死了的姨娘和陈府不高兴?”秦穆戎看她闷闷不乐出言问道。

“爷已经知道了…妾身只觉得累了。”叶云水把头枕了他的腿上,像一个倦怠的猫儿一样蜷着。

秦移戎搂她入怀,“要我帮忙吗?”刚刚叶云水在与叶萧飞叙话之时,花儿已经事无巨细的把事说给了秦穆戎,秦穆戎自是知道叶云水并未问出陈姨酿的目的所在,还有那些钱到底都转了哪儿去…他也很好奇。

叶云水斟酌半晌,“爷不是一直都在帮妾身么?”这话也是不想让秦穆戎插手,毕竟是娘家的丑事,她一来是要个脸面,二来不自己动手整治了他们难解心头之恨。

“你如若有需要,随时调遣秦忠,在外还有秦孝。”秦穆戎捏捏她的小脸,叶云水谢过又说起了为姝蕙配药的事,“…父亲已经去配药了,从今儿开始就动手医治,回头得去太后那边说说,父亲长居宫中候职,妾身也不能总为治病带着姝蕙进宫吧?”

“你自个儿怎么不去说?”秦穆戎笑斥着,叶云水却是摇头,“太后对姝蕙自是没有兜兜那么上心,更何况妾身抱着姝蕙进宫说这事儿,难免被人诟病,说妾身虚伪、做戏、邀宠之类的话出来,还是爷去说才合适。”

“你居然还怕被人说嘴?”秦穆戎一脸揶揄的抽抽嘴角,府内拿鸡毛掸子打瑞蓉县主、当街持鞭子打的曹梦逸抱头鼠窜,她会是个怕人诟病说闲话的主?

叶云水被秦穆戎噎了一句僵半晌,随即才羞恼的撅着嘴,“爷又排揎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