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衣料也很普通,身边只带着一名样子迟钝的老仆,行动间的气势,却甩那些随行至少两个神血战士傍身的豪商一条街。

因为他腰间的珠盘,有张氏的族徽。

在上州,你不能不知道陈氏,知道陈氏,你不能不知道张家。

张氏,这可是上州顶级的豪门。

当然,这个中年雅商,并非出自正宗的张氏,而只是张氏一个小小分支。

然而,有了那个徽记,谁也不敢小瞧他,这代表这个人,是替张氏主家办事的。

很多人看到中年人,心里都倒吸了一口气,开始为今天的主人感到不妙。

别看中年人样子斯文,名声却不太好,是上州商圈上出了名的毒手罗刹,办起事来不择手段,这个人是头饿狼,给他盯上,不刮走三层油水,休想抽身而退。

他曾经逼得一间原本生意蒸蒸日上的大商行最后贱价转卖给了他,差点令那家人倾家荡产。

没想到,这个人对碧根草也感兴趣!

各自打着小九九的富商们互对了一眼,压下心中不满。

今年初,廛市上出现了一种品种十分新奇的碧根草,叫卖出高价,他们原本以为这是谁家又闹出的新花样。没想到,花样确实是新,那草却确有奇效。

已经有多个案例说明,这种新型的碧根草对很多种食草宠兽有益,对生病、升级期的小兽更是有神助!

有人拿这种草到药院检测药性,得出来的结果,这种草不仅药性翻倍,更有一股生命力很旺盛的未知能源,大概就是这种能源,令小兽得到助益。

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东西!

药院有很多钻研药性入迷的疯子也时常有新药新培育的药草出来,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一种。

一两一株,刚开始他们都觉得那商家疯了,等到知道这草的药性,感到的却是可惜,别说一两一株,二两一株也有人买好吗!

可不正是,眼睁睁地瞧着那种新草被抢购,卖断货,然后限购,那间简陋小店的门口,差点被踩平!

一个巨大的商机展露在他们面前!

特别是经过打听,这种新品碧根草的出处,似乎是来自下府!

东家的来历,无人得知,只知道,租下那间店铺的,是一名衣着十分普通的乡下小少年!

地位偏僻简陋的店铺、乡下少年、落魄掌柜…这一切一切,让人脑补出一名毫无背景的外乡人,某一天突然得到一种神奇药草,勉强租凭了一间破店,好运地一炮走红的故事!

试想,假若有钱有财有背景,有这样宝贵的药草,哪个不会在廛市中最中心的商行、运作以最成熟的营销,将商品包装在最精美的礼盒中,将它的身价抬至最高,一举拿下整个市场呢!

这么个好东西,竟然是在那么一家破店铺中售卖,一两一株,暴殓天物!

然而,左右打听,甚至威迫利诱掌柜,却始终打听不到东家消息。

可恨的是这种售卖的碧根草都是经过揉制的,就算想悄悄买下来培育,也无法成活。

后面又有风声传出来,让他们知道这种新草培育情况特殊,只能依靠母株。

真是不能更好的一个消息!

在所有人眼中,这原本只是一个小蛋糕,现在变成巨无霸。连毒手罗刹这样的人,也被吸引过来了。

想贩卖给他们种子?太天真了,如果直接得到培育源…

现在,天真的药草主人终于要出现了。

小子,就祈祷你还有点背景吧!

否则,这么多人,就等着被生吞活剥吧!

夜风楼顶,所有人有志一同地将头往外勾,磨拳擦拳…

终于,一声叮铃的勒马声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云吉厦街和百里紫苏的地雷~么么哒你们哟~

第67章 借势

夜市中, 唱小曲的,杂耍的, 斗兽的,沽酒的声音连成一片, 那铃当声一响起, 却有一种直接穿越耳膜的空灵感。

“尾海渔人的鹣鲽铃。”有人露出陶醉的神情。

“这个音质, 至少是个上品, 难得、难得。”

“郭老板看来还有研究?”

郭老板:“家中的儿女有段时间对这个东西简直入魔,把我这老父缠得无法。”

旁边人露出戴着玉扳指的拇指:“这可是个稀罕玩意儿。”

郭老板露出惭愧的表情:“可惜了,几番下海,倒是带回了一些, 没有音色这么好的。”

两个富商说话间顿了一顿。一个鹣鲽铃不算什么,在场的人都买得起。然而没多少人会买, 因为这东西不仅因为产量少取出不易而价格昂贵, 除了发声好听一些没有别的用处,并且,它的发声是有时效性的,出海之后, 有的只有一个月, 短的甚至只有几天,鹣鲽铃就会哑音。

当然, 千金难买心头好,还是有人会玩,真正的有钱人, 也不在乎这点消费。

重点是,鹣鲽铃很稀少。

郭老板下海几次,才带回一些。

如果这个铃声是那长兴行主人的,至少说明一点,那人不会是刚从下府上来的。

“是他?”

“往这酒楼来了。”

叮铃…车夫一扬鞭,鞭尾银色的光芒一晃而过,悦耳的铃音再次响起。

马车稳稳停在夜风楼门口。

车夫一跳下马车,高大魁梧的身材完全展示了出来,又有一部分人脸一凝。

“看这样子,是几级?”张姓中年人问身边老者。

他身边老头道:“不超过九级。”

“比起你如何?”

老头未答,张姓中年人皱了皱眉。

终于,马车车帘一揭开,走下来个小公子。

牌坊间垂挂的长排红灯笼将夜市照映成昼,在这样的光芒之下,公子锦衣潋滟,双眸如星河倒映,与身上点缀的宝石系扣共争辉。

那抹流光一出现,就有富商下意识摸向腰间垂挂的佩饰,想将那东西收起来。

“诸君久候。”小公子一上来,面对各种各样的眼光,微笑作揖,举止间却份外从容,仿若理该如此。

“阁下就是长兴行老板?”

“正是。诸位可唤我一声默老板。”

“默老板年轻。”有性急的唇角一嗫:“今日…”

“今日不论生意,宴请诸位。”小公子微笑:“初来乍到,便当交个朋友。”

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长兴行造势良久,主动邀客,竟不谈生意。

大家都不是傻子,见了年轻东家的气派,也不认为对方是个会急吼吼上来和他们谈生意的。但是没想到,竟然这么不着急。

不仅不急,简直是太稳了。

而年轻公子的口风更是紧,明晃晃告诉大家,他手头有这个东西,却不开出价码,对于大家想知道的培育来源问题,更是讳莫如深,一轮交谈下来,对于这个人的来历,不仅没问出什么,反而更加扑朔迷离。

宴席上鱼肉鲜美,然而好多人无心下咽。

有人想敬酒,小公子直接说他不擅饮食,以茶代酒。

开始有忍受不了轻视的蛮横之辈亮实力亮背景,暗喻在上州地界,不识抬举,会混不下去。

小公子闻言一笑,端起茶盏低头啜茶。

身前,高大车夫站了出来,浑身突然迸发惊人气势!

蛮横富商吓得色变。有随侍的高级侍卫立即站了出来,运力相抗。

强大的气流对击,冲击得桌面杯盏叮叮作响,小二被吓得鼠窜。

小公子谈定自若,道,今日饮宴已然尽兴,先行告辞。

他起身,多少富商对视,掩藏着眸底流转的不怀好意。

他们已经判定,这是个故弄玄虚,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单凭一个车夫就想吓退他们?

呵呵,他们会让他见识什么叫地头蛇!

太天真了啊!踏出这座酒楼,你以为,今晚可以安全到家?

这时,快要接近楼梯口的小公子突然回身,淡淡扫了一眼。

这一眼的眼神里,有着讥讽。

很多人都注意到年轻贵公子来时腰间别着纸扇,席间小公子并未取出扇子,便不再注意。

这时,那把纸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公子捏在手里,轻轻展开一摇。

一股淡淡的荷香便飘散了出去。

宴席间飘散着浓烈的酒香肉香,气味被遮掩,按道理说,清淡的荷香不应该被人如此清晰地识别才是。

然而,这股荷香就公子一出现时那股铃音一般,直接穿透人的鼻息呼吸,沁入心脾。

很多人闻得精神一震,较酒气冲热的脑袋瞬间清晰了过来,却并没有意识到其它的问题。只有当中数名身份背景不太普通的受邀者在短暂的陶醉之后,才神色一凝,注意到白扇面一侧小小的一个徽记,瞬间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公子微微一笑,转身下楼。

张姓中年人的身后,那名面无表情的老者眼皮不抬,就要尾随而去。一只手突然捏住他的袖口,将他拦住。

老者抬首,露出不解。

张姓中年人若不可见地朝他摇了摇首。

不仅他们,认出徽记的其他数人也不动声色地拦住了躁动的下人。

似是约好了一般,数人有志一同地都留了下来。看着数名紧贴年轻公子而去心怀鬼胎的富商背影,都露出兴灾乐祸之意,那眼神还带有一丝奇怪的怜悯,像是看着一班不知死活的跳梁小丑。

也有聪明的已经发现不对,虽不明其意,但选择静观其变。

“张兄怎么看?”一名福态的富商凑上前,低声问张姓中年人。

张姓中年人皮笑肉不笑道:“怎么看,牛老板不是已经有结论了吗?”

牛老板摆手:“老朽年迈眼花,可不太能确定,就不知道这当中有没有诈。”

“说的甚是。”张姓中年人道:“牛老板大可以试一下嘛,来之前,可是听说牛老板招集了不少人手。”

牛老板打了个哈哈:“张兄不要开玩笑。哪有此事。老牛我可是正经的生意人。”

旁边顿时也响起其它的哈哈,一瞬间,正经的生意人突然多出了好多…

等各自回到车厢,才收起大喇喇的表情,露出深思。

有不解其意的下属问主人,得到一个答案:六德居。

然后,下属就不说话了。

六德居想来一个小小的上州做生意,谁拦得住?

还有的就更加迷惑了,不知道年轻公子今天弄的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邀请一众人,又说不做生意。

主人便摇头。

什么意思?

看不上他们呗。

加上这一番恫吓,今晚抓一二个倒霉鬼惩治一翻,事情传来出去,今后谁想跟他做生意,还不要老老实实,照他牌路行走。

偏偏,这个人手头上,还真的是奇货可居…

一晚上,好些人咬碎牙,却只能熄灭不轨的心思,换上笑脸,或放弃,或悄悄加大心中筹码。

而长默在回程,不出意外,受到好几波人伏击。

伏击的人怎么也料想不到,对方竟然事先就通知了亭卫,而素来都是大爷作派,谁也不鸟,很难请动的亭卫竟然真的被请动了,尾随保护在后,伏击的人刚出现,就像被撒网捞起的鱼儿一样,一串串,回去供出主使,几个自觉得是聪明人的富商都傻了眼,乖乖认裁。

长默这一晚上当真极为潇洒,过足了背后有人,心底不慌的瘾,酒肉应酬,再遇伏,回到小院,衣角甚至未有一分褶皱。

马车停在外院,阿大默默停在外头,不敢再进一步。

大太监站在廊下,打量着长默玩弄着那把折扇的样子。

“你心中有话。”

“六德居,渭京来历神秘的商行,据说背靠皇商。”长默道。将扇子递还给公公。

“留着吧。”公公摇了摇手:“我看你不是想说这个。”

长默就仰脸笑,大方承认道:“就是突然觉得,权势这东西真他妈好用。”

公公道:“这才到哪里,还有更好用的。动心了没有?”

长默道:“有点。”

公公朝他笑,不无诱惑之意:“成为殿下的结契者,一切唾手可得。”

果然是这一套…

长默就朝他耸了耸肩。

宝裘虽好,终是借得。

这一晚上之后,长兴行上再没有诡祟窥探的人。相反有一些得讯的处于顶层的大商行,对长兴行招出橄榄枝。

这一回,终于是正正经经地谈生意,得知少年的背后是六德居,没有人再费心想争抢新型碧根草的培育之法。反而抱着想结好六德居的心理,生意做得非常干脆。

有门路有关系,长兴行在闹市中换了个大些的铺面,招了十来名伙计,徐掌柜每天做着大笔生意,交接对象都是以往每每都要仰其鼻息的大豪商,一扫过去的颓唐,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短短十数天,长默就收到了大笔资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云吉厦街百里紫苏的地雷~么么小天使们~

第68章 竞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