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石门随着机关的解除而移开,现出里面石室。

这间石室很小,里面还点有灯火,一眼望进去,就看到一侧靠墙坐了个人,一只碧眼狸猫正绕着这个人喵喵叫,因为石门洞开,狸猫两只碧眼犹如两簇鬼火般向他们射来,恐怖凄厉。

长默一看到这个人身上衣饰,表情就一震。这时一名贲卫已然发动攻击,那狸猫尖厉地嚎叫了一声,毛发炸栗,背部弓起,猛地朝一侧逃窜,贲卫还待发动杀招,长默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那狸猫凄厉的叫声与眼里的哀伤令他有所触动,他制止了那贲卫的再一步行动。

长默沉默地看着贲卫进去确认过一遍,这些贲卫一踏入石室,表情就变得有些异常,但明显里面并没有危险。

两人跟着进去,那个发现异常的贲卫低声跟启淳禀报着什么,启淳一进里面显然也有所发现,表情微变,迅速在四周查看着,而长默则来到那具身体前方。

不出意料,这已经是一具尸体。

尸体黑发垂落,头也垂在一旁,面上皮肉瘪下一层,死相非常难看。

而尽管皮肉干瘪,死尸的嘴角依旧翘起,仿若死前遇到什么让他好笑的事,这让他那张恐怖狰狞的脸带着诡异。

如果长默当时在再灌体有看清三角眼的惨相,就会发现与眼前的尸体很相似。

而尸体的身上,穿着的,是明尊的服饰。

“这个人…是明尊?”

“不清楚。”启淳也走了过来,看清楚尸体的死状亦皱眉。

他们都没有见过明尊的真面目,而眼前尸体的死状,也很难辨认他生前的面貌了。

长默仔细看,依然无法将眼前这张干瘪的脸与明尊精致俊美的半截脸联系在一起。

要说能联系到的,除了这身服饰,大概就是他脸上那抹诡笑了,很有明尊的风格。

两个人都有种荒谬感,明尊是此次他们的重要目标,这几天里这个人在这片宫殿如同消失般,这个人来历有多神秘,有多少手段和底牌都是未知,甚至他们已经做好会被他逃走的准备,毕竟他在此处镇守多年,谁也不能确定这一片地下宫殿是否还有长默未知的神秘之处。

现在,这个在他们看来还有诸多神秘之处的明尊就这样简单又干脆的死在这里,让他们一下子有点无法接受。

可是长默隐约又觉得,这具尸体可能真的是明尊。而那只狸猫,很可能是明尊在这片宫殿眷养陪伴的宠兽,在他死后,停绕在他身侧不肯离去。

长默有点发怔。

他居然就这么死了。

而他留下的那些疑团,永远没人给他答案了。

“刚刚是有什么发现吗?”长默问启淳。

指的自然是一进石室时启淳和贲卫的异常。

“魔人。”启淳只在长默耳边说出这两个字,长默的瞳孔也跟着收缩。

这时,一个贲卫翻动尸体。

蓦地,尸体眼睛一睁,两点红芒射出。

两点红点一左一右,对着长默和启淳分别射来。

启淳自进这间石室就一直警觉着,虽然红芒来得突然,他反应也不慢,立刻在自己与长默两人面前竖起两面雷电护盾。

然而,那红芒非常凶残,在接触护盾之后虽然停滞了一下,但是很快它们就在护盾融开一个小洞,继续朝他们攻击过来,速度之快,连贲卫也来不及阻截。

殿□□表青金色的光芒一闪,红芒就像撞在金属表面上,一时竟无法破开,而长默那一束,就在直指他的面门的时候,被长默一拂,拦了下来。

而撞在启淳身上的,在一时无法破开殿下的王兽护甲之后,竟改变目标,朝身后一名贲卫射去!

那名贲卫只抵挡了一下,就被红芒刺入,瞬间发出惨呼。

这一下变故太快,所有人纷纷变色,贲卫一下子护住了他们警惕起来。但是接下来再没动静。

而那名贲卫很快显露出入魔症状,被带了下去。

长默一直看着那贲卫消失,皱了皱眉。

这时候他的手中,异能形成一个光罩,罩住了那点红芒。

光罩里面,红芒已经散开,里面游动的,是密密麻麻的红丝,让人一看之下有头皮发麻之感。

这种红丝,在漠南防线攻击过大帝,让耀南和花狼受伤,却让疫师们束手无策,还是在再灌体秘境让疫草消失的罪魁祸首,这一方阵营的人中除了长默,就连名府大府也无法知道它的样状,现在,它的实体,正式出现于人前。

殿下刚刚已经领教过它的厉害,在长默这里也知道红丝的一些信息,并不全面,但整个事件很快就被他串联起来了。

感受到光罩所散发的邪恶能量,殿下的脸变得非常难看。

在他一进这个石室里面,他就感应到了这里面残存的魔人气息。

越人,红丝,如果再加上魔人,那么,事情就严重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必须马上禀报父皇!”

长默亦是点头。

退出时,刚好贲卫押着俘虏路过,长默不经意地抬头一眼,不由睁大了眼睛。

只见俘虏中间,有一个体型高瘦的少年,现在正被推搡着跌跌撞撞往前走。

哪怕多时未见,长默亦认了出来,这个人,正是他小时候的玩伴,樊笙。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从没胖过的钱包和白团梓*3的地雷mua~~~

第154章 能生吗

看到樊笙, 长默的脑子当即懵了,脚步也定定顿在原地半晌没有移动。

他们一停下, 押送的贲卫也都停下了,那班被囚链拴在一起的俘虏们也下意识都朝这边看了一眼, 樊笙也看到了长默。

彼此都太意外了, 樊笙张嘴叫出了个“长”字, 就有点无措地低头看了看被他一直护在旁边的昏迷着的人, 抬头又张嘴“啊”了一声,不过,一直搭在对方身上的手倒是松开了。

“你怎么在这?”长默不敢置信地问道。

“小、小默。”樊笙抖着嘴唇小声喊了一句,他本来就脸色苍白中带着绝望, 在看到长默时脸就亮了一下,但随即又一变, 跟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低下头。

长默抿紧嘴, 几步走了过去,一手按在樊笙手腕上。

属于尊者的禁制威压运行打出。

片刻,他就松了手,转向负责转移俘虏的小队长喝道:“他又不是越人组织中的, 你们拿了他做什么?”

那贲卫愣了下, 行礼道:“这些人都是在里面丹室中所拿,至于身份, 还需盘查之后确定。”

长默还要说什么,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他。

“他在这里出现,本身就有一定疑点, 就算不是越人,还是要仔细盘查一番查问缘由的。只要确定不是共犯,他不会有事的。”

“我来问。”长默表情冷静了一些,却是看向启淳,眼神里带着固执。

启淳点了点头,向身旁的随侍示意。

被松了链锁的樊笙一脸做梦的表情。

他的眼光不由自主落在和长默站在一起的启淳身上,这个看起来尊贵不凡的青年和儿时好友的关系令他好奇,但是从他对那些贲卫发号施令的阵仗以及对方身上所散发的慑人气势和疏离感,让他不敢贸然开口询问。

愣怔了片刻,他复又沉默下来,表情带上一丝苦涩。

他一从队列中解放出来,绑在他身边另一个人就变得很显眼了。好几道视线都落在他的身上,虽然灯光昏暗,这个人也蓬头垢面的,但长默对着自己那张脸两辈子,还是一眼看出这个人和自己容貌上相似之处。

不出意料,这就是那位失踪的陈四公子了。

长欣说的没错,他们确实长得相像。

樊笙也注意到长默的眼光了,脸有点局促,迟疑道:“这个人我不认识,之前我把他错认成你了,他好像是这里面的俘虏,看起来并不像是坏人…”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眼光一阵闪烁:“小默…如果可以,也带上他吧。”

十五岁的少年单单薄薄的。无论是金小胖还是樊笙,表面上是小伙伴,好基友,但长默从情感上一直把他们当成两个弟弟看待。现在就连身体体型也多了三年鸿沟,看起来就更像了。

长默收回了视线,想伸手揉揉樊笙的头又止住了:“好。我会让人先带你们到安全的落脚处,但是你们还不能离开,到时候我再找你。”

“…好。”

长默深深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掉头离开。

殿下就跟在他后头。

对于启淳来说,长默想要两个人还是几个人,樊笙是否有什么隐情,甚至有个人竟然长得这么像他的老婆都是小事,他的注意力始终在长默身上。

从掉头一刹,长默的步伐就有点快。

然后,越走越快。

启淳数次想上去接住他的手都让他巧妙地避开。

殿下看着他闷头走路的背影,眉头越皱越紧。

其实这两天,怀有心事的可不止殿下一个人,长默也一直压抑着。

这份压抑,殿下也觉察到了。

归根结底,玉尊标记的侵蚀,还是给长默留下了精神创伤。

更不要说,做出“背叛”恋人,孤注一掷深入越人大本营,扮演一个神经病与一班三观完全不同的反社会分子进行周旋所带来的深深压力了。

然后,这两天,在这里面又见识了这么一场由他亲手引导的杀戮。

长默心底那根弦随时要绷断。

发现樊笙,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殿下好委屈,谁还没个脾气,被老婆这么一涮,他身为储君殿下的尊严真是没地儿放,然而他都没能借题发挥一下,就发现他老婆这边的毛病比他还严重,吓得他都缩回去了好嘛!

殿下在等,他觉得身为丈夫尊严扫地他已经很失败了,可是如果他不能好好令长默度过这一场精神危机,那对他来说是另一场更严重的失败!

前面的长默越走越快,后面的殿下就越来越担忧。

长默埋头赶路,终于,在转角的地方狠狠趔趄了一下。

力度太狠了,甚至差点屁股后栽倒坐在地上。

殿下赶忙去扶。

一扶,才知道长默的身体从身到手臂,一直在轻轻颤抖。

殿下的凤眸顿时一缩。

他像是惊扰一般,轻轻抚着他的背。

长默蓦地转身,把殿下狠狠搂住。

后者没一点反抗,任长默把他的身体推在角落的阴影中,以野兽啃噬的方式在他的唇舌间施虐,用这种方式将这段时间累积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出来。

两个人的体型相仿,这一刻,长默却像个孩子般,被启淳搂在怀里。

启淳早就起反应了,然而他却没半分进攻的动作,任由长默粗暴的啃咬噬吻,间或发出被咬疼的闷哼声。

他轻轻啄吻着长默,手也托着他的后脑沿着他的背部来回温柔轻抚,直至长默慢慢平静下来。

“默默,没事了,我们都安全了,家里面,大家也都好,事情已经过去了。”他轻轻说。

回应他的,是一阵轻微的鼾声,长默绷紧了将近一个月的肩背,亦慢慢地松软了下来。

至此,殿下一直提着的一颗心,亦终于松了一口气。

长默这一睡,可睡得太死了,就连被殿下背着出了这一处总坛秘,上了车驾,最后又被送回了家,也没醒转。

还好这处空间秘钥数日来经过几名大阵师的破解,已经不需要长默在此亲自主持。

长默没有醒过来,渭京那边却因为此次行动震荡不已,难以恢复平静。

随着四方胜捷一一传来,整个大昊皇朝上下处于巨大的振奋之中。

这是数百年来,与越人斗争中,前所未有的胜利!

而似乎是有人有意造势,所有的胜利消息,经过一定宣传,爆炸性地在全国上下传开。

都知道这是新登的太子殿下的功劳。

而功劳更大的,是太子麾下另一名青年才俊,是他与太子合力演出了一场双簧,截获了这么多内部秘密。

而这名神秘的青年才俊,似乎与太子殿下关系莫逆,颇为暧昧。

隐隐所指,这位青年才俊似乎是风家的人…

一时之间,人们走出家门,讨论最多的是,某某坛被攻陷了,抓了些什么恶人,缴获了什么战利品,根据可靠的渠道,还收获了什么情报等等,绘声绘色,如同亲历;

而人们最喜欢讨论的,是各种暧昧的话题,太子殿下与神秘青年之间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已经被编织出数个版本,每一个都缠绵莫测,曲折非常。

甚至还有人道出真相,殿下就是为了他,拒绝了那位十分优秀的风氏公子,现在的南轻侯。

消息传得有板有眼,确凿无疑。

对此,许多大臣是懵逼的,因为他们是更该知道点什么的人,但是你们这班该打酱油的老百姓,怎么知道的,好像比身为“大人”的还多?

当然,亦有知道点内情的,对此缄默不语。

暗地里则是反应不一。

他们在等,等待这一切源头,太子殿下进一步的后招,他的底牌,他准备给朝臣们揭开一个什么样的谜底。

亦在观望,观望风家的态度,这种时候,大家反而耐心无比。

而太子殿下背后有个“他”,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十数日之后,这一次行动的基本清扫完毕,开始累计此次的战果。

哪怕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但当成绩呈现在案前,还是足够惊人。

这一次,他们一共捣毁了分坛一共二十一处,俘虏无数。

这个数量,当然不是这个组织的全部,但无疑是已经碰触到它的根基的一次重创。

更别说,他们还攻陷了越人总坛,令越人失去一名极其重要的尊者。

可以说,明尊是这个组织的精神领袖,失去他,对这个组织的影响无法形容。

失去总坛,失去可以预判未来的明尊,就算这个组织还在,也成了一群丧家之犬,一盘散砂。

除了这些,还有缴获上来的大批资源和财富,由整个组织累计了数百年的财富,哪怕是冰山一角,也十足惊人。

最最重要的是,是在越人总坛中所发现的危及帝国安全的二大危险因素,其一是神秘红丝的实体,其二是魔人的踪迹。

它们让帝国有了提前应对的机会。

这是一份实实在在的大功劳,谁也不能抹杀。

但是,这个事件从一开始就暴露出一个问题,哪怕殿下粉刷太平地在报告上说明这是一次经过他的主导,有计划的渗透行动。

那就是——长默是如何成为传说中的“玉尊”的?

这个问题,殿下忽悠得了别人,忽悠不了从一开始就比别人多熟知一点内情的大帝夫夫俩。

“这小家伙,还要给我多少惊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