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那不就是文盲了?

三殿下抬头,望天,呐然无语。

不过在某人面前,三殿下向来都是视脸面为无物的,不过沉默半饷之后,便再次低头仔细研究,道:“这记账的方式,似乎也与寻常的方法不同啊。”

端木恬微讶,然后点了点头,道:“确实不同,比现在所用的记账法更简单更方便些。”

“恬恬你想出来的?”

“…算是吧。”

直接无视她前面的那一个停顿,没看眼小,挤眉弄眼,春光灿烂的说道:“我家恬恬真厉害!”

“…”

见她那无语斜目的模样,君修染轻笑一声,便转移了话题,道:“你可是从这里发现了什么?”

端木恬也很快收回了心神,又低头看那几笔勾勾画画,轻喃着说道:“这上面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有一笔捐献给梓州的款项而已,不过我先前似乎听人说起过,梓州百姓们流离失所,朝廷灾银灾粮久久不见踪迹。”

君修染顿时目光一凛,脊背也下意识的挺直了几分,凝神若有所思。

“此次的梓州涝灾事件,朝中是谁负责的?”端木恬又问道。

“太子。”

“哦~”端木恬神情怪异,轻声说道,“正值朝堂上风云莫测,我觉得太子还算是个聪明的人,应该不会为了区区百万两灾银和万担粮食而将自己拖入到险地,就算真有私藏出现,也应该是下面的官员。不过,若只是单纯的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来看,不管私藏的究竟是谁,此事竟然是太子负责的,那么他的失责就难辞其咎。最近因为德妃娘娘的事情,你被打压得似乎有点凄惨,何不趁此机会扳回一城?”

君修染眼中紫光闪烁,却正是直直的看着她,看得端木恬莫名其妙,浑身都不得劲了。

他忽长长的舒出一口气,说道:“恬恬竟如此为我着想,我真的太高兴了。只是我最近刚刚为了那玉灵芝而损失惨重,府上都快揭不开锅了,实在是为难啊。”

“…”他什么时候可以正经些,认真些?

不过感叹之后,他又马上神色一正,说道:“不过给太子找点磕绊倒是好机会,也不知是他下面的那个官员竟敢克扣灾银灾粮,真是找死!”

“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正伤势反复,身体沉痛虚弱,下不来床。”

“…把消息放出去。”

“那不是磕绊了太子,却给另外的人做了嫁衣?”

这另外的人,自然指的是二皇子或者五皇子。

端木恬的脑门上忍不住嘣起了青筋,冷冷的瞪着他,然后转回头漠然说道:“随你自己!”

他摸摸鼻子,有些无辜,又似有点笑得促狭,轻声说道:“不如,请老王妃进宫一趟吧。”

“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也不是很好,干什么老为你的事情奔波?”

“呃?那麻烦璟世子也无妨。”

端木恬侧目斜睨着他,道:“你请得动我哥哥?”

三殿下顿时就愁了,这大舅子咋滴就那么难对付呢?

“听说荣大小姐正主住在府上,她最近还有没有想着要嫁给你哥哥这事?”

“没戏!她现在对我哥哥怨念甚深,正在另外物色更适合的人选。”

其实她倒是挺喜欢那姑娘的,不过这事儿最重要的还是哥哥的意思,当然荣大小姐当初那么一说也纯粹是因为当时在场的就一个端木璟最合适,并不是因为真的喜欢他之类的。

而看这两天那两人的反应,她便已经知道这事儿八成是没戏了,尽管祖母也正眼冒绿光的盯着他们两个。

可外人急急有什么用?

君修染若有所思,隐有算计的光芒在眼底闪烁,喃喃说道:“不知璟世子他欣赏什么类型的姑娘。”

“那不知三殿下您,欣赏什么类型的姑娘?”

“像恬恬这样的。”

“…”她该为他的反应迅速鼓个掌吗?

现在这个时候,荣芩静正拉着端木宸在街上溜达,累了便就近找个茶馆坐下歇脚,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又看看茶馆内的济济一堂,荣大小姐愁啊!

“我说,这京城满大街的都是人,本小姐想要找个好男人嫁了怎么就那么难呢?”

“大小姐,矜持!你的矜持呢?”宸公子在对面晃着扇子,施施然说道。

不过对于这样的话,大小姐的直接反应就是一脚踹了过去,嚣张的说道:“矜持这种东西本小姐从来都不屑,你少给我拿这个东西说事儿!”

宸公子摇头,啧啧说道:“如此蛮横,谁敢娶你啊?”

“有句话叫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本小姐性情爽快,不与那些扭扭捏捏的千金小姐们同流合污,自当也不是寻常的人能够配得上的。”

“呦呦呦,本公子发现你的脸皮是越发厚了。”

“这不是与你相处久了,就一不小心被你给传染了吗?”

“这就说明你本身就极有天赋,只是正好缺少了像本公子这么的一个诱发条件。”

“多谢夸奖!”

“客气客气。”顿了一下,他又说道,“以本公子之见,我觉得你应该把条件给换一下。”

“怎么换?”

“比如,你别把目光放在那些豪门大院里,那里的公子哥大多风流纨绔,偶有那么几个好的,要么看不上你,要么就已经早早的被人下了手给定下了。”

荣大小姐顿时就不乐意了,拍着桌子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看不上本小姐?”

宸公子眼珠儿一飘,悠然说道:“别激动,你那么激动作甚?本公子是意思不是你不好,而是就你刚才说的那个意思,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再说,这种大都骄傲,未必就会对你好。”

“那你说怎么办?”

“你要找,就去找那些本身人品不错,能力尚佳,最好身份还不如你尊贵的,你嫁过去之后才能将他给死死捏在手心里。当然,本公子以为最重要的,是那个人肯对你好。”

“就像端木王爷对他的王妃?”

宸公子忽而一怔,面上的嬉笑之色微敛,轻幽的叹息了一声。

“对,就像那样。”

荣芩静顿时嗤笑一声,道:“要真按着这么来找,本小姐怕是一辈子都要嫁不出去了!”

“宁缺毋滥啊。”

“这话,你应该去对那些公子大爷们去说?”

“你都没有去认真的找过,怎么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宸公子又恢复了他正常的脸色,凑近她轻声说道,“小静静,我问你,你现在这么急着想要嫁人,是因为想要留在京城好随时能跟我们玩儿,还是因为你真的很喜欢那个男人,非他不可了?”

荣芩静顿时一呆,张了张嘴,然而话到了嘴边,却不知为何,突然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宸公子收起折扇敲了敲她的脑袋,说道:“你自己都尚且不认真,怎能去要求别人对你真心相待?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劳而获,凭空飞来的东西。”

她咬了咬牙,扬起下巴不甘心的说道:“端木恬那丫头不就是运气极好,出门随便一调戏就调戏到了三殿下,结果三殿下还就是看上她,非她不可了吗?”

宸公子蹙眉,又不禁失笑,道:“小静静啊,有些事情你根本就不知道。三殿下多年来一直对所有的女子都不假辞色,甚至不允许她们靠近他,就是在等着小恬恬的回京,不然你以为那个辣手摧花摧得毫不手软连眼皮都不会掀一下的三殿下,为何竟会那般轻易的让恬恬给非礼了?非礼之后还哭上金銮殿闹着要皇上赐婚,之后又死皮赖脸的赖进了端木王府。”

“什么意思?难道他们以前就认识?”

“你只看到三殿下对我家小恬恬情真意切情深意重,无论小恬恬如何的给他甩脸色他都浑不在意甚至是甘之如饴,便认为我家小恬恬真乃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能得三殿下如此另眼相看,非她不可。却不知,我家小恬恬曾为了救他而多次受伤,甚至是差点陪着他一块儿死了,也不知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是我家小恬恬不给他以任何异样的眼神,关心他守护他。”

荣芩静呆了半饷,显然是一时间也消化不了这一句信息量巨大的话。

然后终于,她缓过了神来,眸光刹那璀璨,满脸的兴奋和激动,一把拉住他便说道:“你快跟我说说他们的事吧,说说说!”

“不说!”

“你这样不是存心吊我胃口吗?”

“本公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端木宸,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注意下你的态度,这是对长辈该有的礼节吗?真不懂规矩!”

“…”

不懂规矩的荣大小姐恨恨的瞪了宸公子两眼,然后傲娇瞥开脑袋,“呼啦啦”喝光面前的茶水,就又冲了出去。

那边,有大人进宫面圣,将南方梓州涝灾,朝廷所拨款项却迟迟不见踪影之事上禀圣听,皇上得知此事后大怒,当即便着人将太子君修善找了去,亲自询问赈灾之事,将太子训斥到天黑都还没有能够从御书房里出来。

终于当夜深人静,太子殿下被允许出了御书房,他却根本没有闲心去睡觉歇息,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将命令颁布了下去,定要严查此事,究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竟敢私藏赈灾款项,来拖他的后腿!

就如端木恬所说的那样,太子他自己反倒是不会做出私藏这种事情,因为他根本犯不着为了这么点银粮而将自己置于不堪的境地,并还有可能因此而惹得父皇不快,对他失去了信任。

他是太子,大炎储君,只要不出意外,父皇百年之后,整个大炎就都是他的!

哎,这一个不得安生的多事之…夏啊!

在大炎的西部某座城市内,有生如明月般的公子手拿着二十万两金票和写了几个狗爬字的纸条临窗而立,笑得如月晕珠辉。

一室静谧,良久,他轻笑着喃喃言语:“借玉灵芝一用,还奉上了使用费吗?呵呵,有意思。”

旁边,有侍从恭谨而立,闻言轻声问道:“公子,可要属下再去查探?”

“不必!这事就到此为止了,让他们都不要再继续查探。”

“可五皇子一直在差人询问,此事毕竟是我们失责在先,若不继续查探,怕是要得罪了五皇子。”

他有低头看了手中的那两样东西一眼,笑道:“无妨,他来问就没有还没有找到,其他的无需多想。”

“是!”

“最近,大炎的皇都之内,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端木王爷回归,出征北疆,大败连岳不日即将凯旋回京。他的女儿恬郡主不慎中了媚药,冲出门外将恰巧路过的三皇子给扑倒了,随后三皇子进宫面圣,请求皇上赐婚。太后寿辰,恬郡主与六公主发生争执,怒打六公主耳光,被罚跪在御花园一天,三皇子陪同。祈福日凌云山上,恬郡主遇刺,三皇子落崖,随后蔡国公府的孙小姐被右相府大小姐所杀,皇上亲审此案,判成梦璇斩首示众。”

这侍从将京城里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皆都大概的说了一遍,不过很显然,最新的消息比如成梦璇问斩当时被发现冒名顶替,比如她在地牢中被人轮番享用,比如德妃被打入冷宫,这些都还没有传到这里,尚未被他得知。

明月公子安静的听他禀报着,听到这里不由轻笑,道:“看来,最近的京城也十分热闹,我们去看看!”

“是!”

大炎京城,尧王府内,三殿下正在喊着穷,为此而不禁郁郁寡欢,愁得头发都快要白了。

“太子老兄为表自己失责之罪,正在加快追查私藏灾银的官员,另外还拿出了纹银十万两,救助梓州受到涝灾之苦的百姓。”君修染斜斜的倚在榻上,满脸忧桑的赶脚,郁郁道,“朝中大臣纷纷慷慨解囊,资助梓州受难百姓,二皇兄和五皇弟皆都出了八万两,我总不能比这个少吧?”

旁边下属闻言,连连点头,绝对不能比这少啊,不然主子的脸面要往哪里搁呀?

三殿下于是又是幽幽一声长叹,道:“刚前段时间,为了一株玉灵芝而破费了二十万两黄金,那已经是本王挖地三尺才凑出来的,现在别说是纹银八万两,就是八千两八百两也拿不出了啊!”

众人眨眼,装无辜。

不过若真的只是在尧王府内找的话,还真的是找不出这么多银子了。

“想到那玉灵芝分明是我们自己抢到的,却竟还贴上了二十万两的黄金,本王就觉得心好痛,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了!”三殿下蹙眉,作捧心状,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众属下点头,确实不该,抢都抢了,再贴上黄金二十万两,实在不像是他们的风格啊!

不过这是王妃的意思,尽管他们实在想不明白她那么做的意思,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

“主子,王妃有钱啊,她的霓裳阁和脂粉铺遍布天下,区区八万两银子根本就不在话下!”

此话一出,旁边张毅当即抢嘴道:“顺子你小子找死啊,主子何等身份地位,岂能为了区区八万两银子而伸手向个女人讨要?”

顺子于是摸摸脑袋,说道:“王妃又不是别人,何必那么见外?主子不是常说,他的就是王妃的,那换个角度来说,王妃的,不也是主子的吗?自家人那么客气做什么?”

“去去去,小孩子懂什么?就算真如你所说的,那也不能让主子自己开口要钱啊。”

“那我去!我去问问王妃?”

从安站在旁边看着两人,满脸的鄙夷不屑轻蔑倨傲,这两个头脑简单的,堂堂尧王府岂会真拿不出八万两银子?想当初在珍宝阁拍卖上主子可是叫出了五十万两黄金的天价,他难道会没钱还随便乱叫吗?

现在不过送出去了二十万两而已,区区八万两银子么,随便在王府里捡捡就有了,就是没有现成的银票银子而已。

这两蠢货,竟还给他们想出了问王妃要这样的馊主意,啧啧!

主子现在不过就是借着此次捐款之际心疼一下那送出去的二十万两黄金罢了,现在这个时候,作为主子的忠实下属,忠实拥护者,就应该陪着他一起心疼,别的事少说!

就在从安打心里鄙视那两人的时候,他们的主子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喃喃道:“这主意似乎不错,或许欠了恬恬银子之后,她还会更把我时常想起呢。”

从安顿时脚下一个趔趄,一头栽倒去了地上。

主子,您的节操去哪了?

为了让王妃多想想您,您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啊?

君修染说到就做,说完后便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道:“找恬恬借银子去。”

“呃?主子,夜已深了,王妃怕是都已经睡了,不如等明天再去吧。”

“借钱如救火,哪里能等的?”

说着,他已经出了门外,留下一屋子的下属在里面凌乱癫狂。

主子啊,您其实只是想要趁机去找王妃而已的吧?是吧是吧?

这个时辰,端木恬确实是已经睡了的,不过当她在睡梦中感觉到身边有人的时候,还是猛然惊醒了过来,恶狠狠的盯着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经是躺在她身边的那个模糊的人影。

他在耳边轻笑,说道:“前段时间,我才刚进入恬恬的闺房,你就醒了过来,并且出手毫不留情,今天却是直到我在身边躺下,你都依然熟睡,我很期待有一天,你能在我的怀里安然睡到天亮。”

他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从口中喷出,轻轻的扑在她的耳边,酥酥的麻麻的痒痒的,让她的小脸都不禁微微氤氲,幸好夜深天黑,他也看不清楚。

“恬恬,你脸红了。”

他却忽然又在她耳边如此说道,让她不由微微一怔,暗道他该不会这么黑暗,还能看到她的脸色吧?

她知道他的眼神比普通人要好,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视物,但总不会跟白天时看到的一样吧?还能看到她脸红?

他在她耳边轻笑着,又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不管她的沉默,伸手摸上了她的脸颊,轻声说道:“好烫。”

这算是解释吗?

她一把扯开他的手,语气淡漠道:“大半夜的,你又发什么疯?”

“我来问你借银子。”

“…哎?你说什么?”

“借银子。”

“…”

见她不语,他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八万两。”

端木恬于黑暗中抽了抽嘴角,道:“堂堂尧王府,竟连八万两银子也没有?”

“哎,府上都快要揭不开锅了。”

“你要做什么?”

“太子出了纹银十万两捐助梓州涝灾,二皇兄和五皇弟都出了八万两,我若不拿点出来,怎么成?”

她沉默了下,忽然就转了话题,“梓州那个地方似乎经常会发生涝灾旱灾,与其每次在灾难发生后出钱资助,倒不如想个办法解决经常发生涝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