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话虽如此,她的眼眶却又忍不住的红了,连忙低头直接拿袖子用力擦了几下。

端木恬静静看着,在心里不由轻叹了一声。

有人坐在湖边凉亭内,摇晃着折扇一声声叹息,“这该死的天气,真是越发的炎热了。”

旁边有人看着亭外水中的锦鲤,默然不语。

绯衣公子便走了过来,伸手勾上他的肩膀,说道:“小璟啊,我听说小静静对你表白了。”

“嗯。”

“你怎么回应她的?莫非咱府上又将要办一场喜事?”宸公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已自动脑补起了无数的旖旎场景。

端木璟面色不动,道:“我拒绝了。”

凉亭内倏然一静,宸公子连扇子都忘记了摇晃,只顾盯着他猛看,满脸惊讶。

“为什么?”

“不喜欢。”

“难道你喜欢那种温雅娴淑的?”

“…”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心思来,宸公子转了个身倚在柱子上,叹息着说道:“多好的姑娘啊,你竟然不喜欢,真是可惜了。”

远处,有两个人一起走过,宸公子看着那两人,不由说道:“那不就是恬恬和小静儿吗?”

端木璟闻言侧头,就看到端木恬和荣芩静一起行走在那边廊檐下,不知在互相说些什么,并没有发现这边凉亭内的两个人。

“小恬恬!”宸公子捏着嗓子打招呼,成功吸引了那两人转头看过来,不仅看到了宸公子,当然还看到了他身边的端木璟。

端木恬转身便要往这边走过来,荣芩静却好像在挣扎着不想过来,最后还是被拖着过来的。

“小静儿你这是做什么?竟看到了本公子还想避而不见,欠揍不成?”在她们踏入凉亭的时候,宸公子就倚在柱子上斜睨,贱贱的说道。

荣芩静低着头,一声不响,谁都不看,惹得宸公子有几分怨念,托着下巴喃喃说道:“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被嫌弃了?”

端木恬看了旁边低头不看人的荣芩静一眼,转头看向对面两人,道:“小叔,哥哥,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里比较凉快,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大热天的。”

“芩静要回去了,我送她到门口。”

“这么早就要回去?你回去似乎也没什么事啊。”宸公子惊讶,以往这丫头可是在端木王府里赶都赶不走的,今天竟然…下意识转头看了眼端木璟,又转头看向荣芩静,道:“小静儿,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文静?难道是终于想通要当个淑女了?”

“不用你管!”

尽管她已经努力的让自己像平常一样,但还是隐藏不住声音的暗哑和翁气,端木宸公听得一愣,然后眉头一皱,道:“小静儿,你不会是哭过了吧?”

端木恬突然感觉握着她的那只手用力收紧了下,然后荣芩静抬头一如往常般的瞪了宸公子一眼,只是她不知道她此刻双眼通红,这一眼瞪出去没有半点威慑力不说,还甚是惹人心怜。

宸公子不由愣了下,站在旁边的端木璟自然也看到了,眼神微微闪烁,然后又很快的回归了平静,仿似什么事都没有。

这丫头,还真是哭过了,而且哭得似乎挺厉害,看那眼睛红肿的。

宸公子摸摸鼻子,斜眼睨身旁的侄儿,向来都牙尖嘴利的他,此刻也不禁有些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了。

毕竟惹得这个整天大咧咧张扬明媚的丫头大哭的,是他的亲侄子,他这个当叔叔的,该如何来安慰?好像不管怎么安慰,都有点怪怪的啊。

荣芩静看了他一眼就又迅速的低头,遮挡起红肿的眼睛,挣开端木恬的手,转身就朝凉亭外走去。

宸公子无辜的眨眼,端木恬更加无辜的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我去送送她,她说过几天就要离开京城回去了,说不定,也是最后一次来咱端木王府,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

她转身追上荣芩静的脚步,所以没有看到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端木璟的突然怔愣。

宸公子侧头正好看到了,忽然眉梢一挑,眼珠滴溜溜一转,然后幽幽长叹了一声,道:“这就要回去了啊,亏得这丫头先前还说要嫁在京城,也好能时常的与我们见面聊天一起玩儿的。”

端木璟瞥了他一眼,然后直接也离开了凉亭。

身后,端木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轻声嘟囔着:“这小子怎么回事?是真的不喜欢,还是有什么苦衷,或者是压根就连他自己都还没有发现?嘿嘿,有点儿意思。”

端木恬送了荣芩静到端木王府大门外,看着她接过下人牵来的马翻身而上,再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直接打马飞奔着离开了。

站在门前看她迅速消失在了视线内,端木恬由心而来的一阵失落,等她离开京城之后,怕是就真的很难再见到这个姑娘了。

正要转身进府,却有马车从另一边转了出来,车轮辘辘,马车的人眼珠子乱转,一看到站在端木王府门口的端木恬便眉开眼笑了起来,忙加快了速度,来到端木王府门前,停止,跳下,朝着端木恬便行礼道:“给王妃请安,王妃莫非是知道主子要来,所以特意到门外来等候的?”

这莫非就是那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你想多了,我只是正好送客人出来。”

咦?是什么人这么大面子,竟要王妃亲自相送?

他眼珠一转,便又说道:“王妃与主子果然是心有灵犀的,主子过来,正好王妃也招待完了客人,还在这大门口相遇。”

“…”

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跟君修染一样的厚颜无耻,喜欢睁眼说瞎话。

抬眸,便见三殿下从马车内走了出来,冲着她笑得一脸荡漾。

“恬恬竟亲自出来迎接,真让本王受宠若惊。”

端木恬撇嘴,连解释一下都不想了,只侧目睨着他,道:“你过来干什么?”

“想你了。”

“不是早上才刚分开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起来,也差不多快一年没见了。”

“…”

他下了马车,那随从则又转身从马车内抱出了一个鼓囊囊的包裹,贴身安静的站在了主子身旁。

见此,端木恬忽有种不好的预感,道:“你要做什么?”

“忍耐不下对恬恬的相思之苦,所以决定搬来端木王府住上两个月。”

“我看你是不甘寂寞吧?”

“嗯!独守空房,孤枕难眠啊!”

郡主大人蹙眉,一脸沉思的看着他,他坦然站立,笑得风情万种春风无度,直到她忽然转身迈进了端木王府大门,并冷冷的下令道:“关门!”

三殿下的嘴角顿时僵硬,看着那应声正在合上的端木王府大门,最后“轰”的一声闭合响亮,抽了抽。

而身后的随从双手抱着那个鼓囊囊的包裹,浑身抽搐着几乎倒了下去。

王妃太强悍了好么,竟敢把主子都给关在了大门外,他简直是太崇拜她了呀呀呀!

三殿下施施然的侧头瞥了他一眼,他一瞬间收起脸上的一切表情,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再仔细看似还有那么点愤愤,好像在说:王妃真是太过分了,竟敢把主子关在了门外,亏得主子还大老远的跑过来见她!

三殿下眉梢一挑,沉吟着说道:“本王发现你们最近似乎有点闲啊。”

他顿时浑身一个激灵,连连摇头。

不闲不闲,我们都快要忙死了!

端木王府内,大门在她的身后重重闭合,端木恬侧头看了一眼,似乎是透过那沉重厚实的大门看到了门外的某人,莫名的嘴角一勾,似乎心情非常的愉悦。

然后她便再不管外面的那个人,回了出云阁,就连脚步都似乎比较刚才要更轻快了些。

不过当她回到出云阁的时候,却发现某个被她关在了王府大门外的殿下,正施施然坐在她最平常坐的那个位置上,见到她进去,还反客为主如同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的笑盈盈说道:“恬恬,你回来了?”

果然,仅仅一扇大门,是拦不住他的。

“我说,你是不是很闲?回京这么多天,也没见你干过什么正事啊。”尽想着怎么来爬她的窗了。

“我一直都是在干正事的啊,这世上,再没有比娶媳妇还要更正经的事情了。”他笑得真好看,就像那魅惑人心的狐狸,微侧头,便有一副纯真无害的模样,却又透着一股子的妖和媚,直挠得人心里痒痒的,好想上前去调戏一把。

不过不等人上前调戏,他就自己伸手将人给拉了过去,很自然的放在腿上搂在怀里,轻声说道:“恬恬,不知为什么,自定下了我们的婚期之后,我便总有种虚渺的感觉,只要你不在身边,就会忍不住的惶措不安。”

婚前恐慌症?

端木恬微有些囧然,手却抚上了他的脸,轻轻摩挲着。

她发现她似乎有点喜欢上了这个手感。

“我今天进宫了。”她忽然说道。

他眼皮都没有掀一下,专心的把玩着她腰带上的丝涤并细细感受她那软弱无骨的小手在他脸上轻轻摩挲,平淡的应一声:“嗯。”

“然后我本想去冷宫看看,却在半路遇到了六公主。”

他的手微微一顿,道:“吵架了?”

“没。”

“那你又打了她?”

“没。”

这下三殿下意外了,抬头看她,道:“有这等事?”

你这是什么反应?郡主大人当即手上一用力,恶狠狠的拧住了他的脸,听到他的抽气声,她反而是轻笑了出声,道:“她骂我丑八怪,根本就配不上你,还说要到你这里来告状,让你教训惩罚我。”

君修染顿时皱眉,眼神也阴沉了几分,道:“别听她胡说,能娶你,不知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真这么想?”

“真的!”他看到她的眼底忽然间多了几分柔和神采,不禁也是心情飞扬,低头在她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说道,“别去听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胡言乱语,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相信我对你的心意吗?”

“我就是想听你多说几遍。”

她这一副几乎从未出现过的娇憨模样看得他猛然一怔,然后忽然抱着她站了起来,转身就朝楼上走去,脸上的笑容已经是满满的荡漾,咬着她的耳朵说道:“去房里,我慢慢说给你听。”

她转头看了眼外面的艳阳高照,又转回头来看他的满脸荡漾,以及紫眸中的那一抹火热,竟意外的没有任何挣扎,而是主动伸手环上了他的脖子。

“恬恬,你怎么又突然的这么乖顺?莫非也想我了?”

“奖励你的。”

“这个奖励好。”

第四十五章 出城

三殿下真的是厚颜无耻的在端木王府里住了下来,尽管几乎每个人都在嫌弃着他,但他却皆都置若罔闻,仿似被嫌弃的那个人根本就与他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我说三殿下。”老王妃放下碗筷,抬头看向那笑得跟花儿似的君修染,说道,“您能驾临,真是让我端木王府蓬荜生辉,不过您一过来就扒拉着我家郡主不放,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老王妃问话,三殿下连忙收敛心神,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本王觉得郡主娇俏可人,便情不自禁的拜倒在了郡主的石榴裙下,也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与郡主多多培养感情,也能为日后的生活做个更好的准备。”

嗯?这小子越发的会说话了呀!

老王妃斜睨他两眼,又说道:“话虽如此,不过这培养感情有的是时间,你大可不必入住出云阁,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对我家郡主的清誉有损。”

“本王与郡主早有婚约在身,婚期便定在今年的八月初三,老王妃您这个担心,是多虑了。”

“这不是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吗?”宸公子笑得贱兮兮的,眸光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说道,“这世事千变万化,明天的事情还尚且有着变数,更何况是两个多月之后?”

“所以本王就更加的要防患于未然,得早早的先把恬恬给定了下来,要让其他的所有人都再不对恬恬抱有半分的幻想,如此才好。”

桌底下,有踩着绣花鞋的脚悄然抬起,然后轻轻的踏在了旁边的某只脚背上,轻轻的,一点一点的碾转。

三殿下的嘴角忽然就僵硬了一点,笑得不自然了那么一点,小心的不动声色的想要把自己的脚抽离解救出来,却不想脚背上的那只碾压得更用力了,好像不将他的脚给碾平了,誓不罢休。

他顿时放弃了挪移,安安稳稳的放在那里,由着她踩踏。

桌面上,没人能看出桌底下的风景,三殿下嘴角微不可察的抽搐了一下之后就又恢复了平静。

宸公子真想为三殿下的厚颜无耻拍手叫好,如果没记错的话,三殿下在小的时候没这么无耻的啊,是什么改变了他呢?难道是因为跟本公子混迹久了?

“听说三殿下的府上最近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是啊,本王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饱了,所以也正好趁此机会跑来老丈人家里来顺便的蹭吃蹭喝。”

一直都对桌边的这场热闹置若罔闻的端木峥终于抬头,凉凉的瞥了他一眼。

老…丈人?他很老吗?

转头又看到另一边的儿子神思不属,好像今天一直在走神,连吃个饭都不专心,不禁有些疑惑,道:“小璟,你怎么了?”

这一问也将其他人吸引你了过去,尤其君修染最惊讶,因为若是在往常时候,璟世子绝对是第一个对他的出现表示厌烦不满嫌恶的,今日却竟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发出过半点声音。

他可不会以为璟世子突然想通了,觉得他十分的好,十分的配得上恬恬,并乐意见到他住在端木王府里跟恬恬朝夕相处。

那么…莫非是出什么事了?

端木璟抬头,神情平淡无奇,道:“我没事。”

宸公子眨了下眼,又在暗搓搓的笑得不怀好意,忽然转头对老王妃说道:“母亲,我听说明荣郡王府的过几日就要离开京城,我们可是要去送上一送?”

“确实是时候该离开了,不然皇上怕是都要有意见了。”她闻言点头,又问道,“可是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启程?”

“这个倒是还不知道,不过想必他们要离开的话,也会派个人过来与我们说一声的吧。”

“也是。那到时候,你们叔侄三人代表我端木王府去送上一程吧,这一别,可是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说着,老王妃竟似意有所指的看了端木璟一眼。

端木璟神色如常,与平时没有任何的不同。

果然,就在第二天,明荣郡王府的老郡王妃竟亲自来了端木王府,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荣芩媛的那件不愉快之事,与老王妃又是一副姑嫂和睦的景象,见她如此,老王妃自不会那么没风度的提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热情的招待了她。

两人一起坐着聊了会儿,随后这姑奶奶便又去了锦园,拜见那锦园里的那位老太太,并同时也算是告别了。

那老太太自从荣芩媛那件事之后,就再一次的待在她的锦园里面,一步都不曾再迈出。

前些时候听说她生病了,请了大夫去看只说是偶感风寒,年纪大了,都这样。老王妃去探望了她,端木恬和端木璟兄妹两却是连那个院子的门都没有踏入进去,竟也没有起什么风波。

当晚,明荣老郡王妃便是住在端木王府里的,第二天才离开,三房的老姨太在得知明荣郡王府的人就要离开京城之后,就跑到老王妃那儿去哭诉了一通,说她那个嫁给了明荣郡王为侧妃的女儿自出嫁之后,这么多年了也才好不容易能见一次面,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离开了。

老王妃不胜其烦,便同意她那天也可以去送送明荣郡王府的人。

她欢天喜地的告辞离开了。

这几天,端木恬的出云阁中还多了两个常客,甚是亲热的黏糊在她身旁引得三殿下频频侧目。

“小宏,你这是怎么了?”端木恬看着鼻青脸肿的出现在她面前的端木宏,诧异问道。

他这一副狼狈的模样,是跟人打架了?被他爹揍了?还是怎么滴?

他扁了扁嘴不肯说,端木月却站在他旁边毫不客气的嘲笑,说道:“郡主姐姐,我跟你说哦。爹爹找了个夫子来给弟弟上课,弟弟嫌那夫子烦闷,就偷跑了出来不愿上课,被爹爹给抓了回去,他就翻墙想要跑出来,结果从墙上跌了下去,所以就被摔成了这样。嘻嘻,真是笨死了,竟连个墙头都爬不出来!”

端木宏哼唧着瞪竟然揭他丑事的姐姐,不过也只敢瞪上几眼,多年来的积威让他对自己的这个姐姐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他苦闷的揉了揉脸上的淤青红肿,灵动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说道:“郡主姐姐,我听说你要去送别什么明什么郡王府的人,还是我们家的亲戚,我可不可以也一起去送送啊?”

“你这是不想上课,想要找借口跟着郡主姐姐出去玩儿吧?”

他脸上半点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反而眼皮一翻,似对姐姐的话很是不屑,哼唧着说道:“才不是!我就是想陪郡主姐姐一起去送别亲戚而已。”

然后“啪”的一声,他脑袋上吃了颗结实的爆栗子,并同时他听到端木月说:“郡主姐姐,你别带他,我跟你一起去!”

这个女流浪,女霸王,女魂淡!

端木宏在心里恶狠狠的骂,太过分了好么,他肯定不是她的亲弟弟,肯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