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曲灵打人那事儿,邹玲忙了半夜,你还没谢她呢。”盛夏从眼角打量着周凯。

“跟她不用客气。”周凯挥了下手。

“为什么跟她不用客气?她是你什么人哪?你跟她这么不见外?”盛夏一脸笑,往前凑到周凯面前,仔细看着他的神情。

“你这是什么话?我跟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她什么人也不是!话不能乱说。”周凯上身再往后仰。

“那就是你知道她喜欢你,喜欢不足以形容,爱吧,她爱你,心里都是你,所以你跟她一点也不客气,肆无忌惮。周凯,你这么利用人家的爱,这可不厚道。”

“不是不厚道,是下三滥。”米丽不客气接了句。

周凯脸都青了,“你们,这是什么话。”

“邹律师爱你?她看着比你老多……我不是那个意思。”曲灵一句老多了没说完,迎上盛夏横过来的目光,急忙改口,“那个,邹律师可厉害了。”

“你瞧瞧你们,一个两个,满脑门子情情爱爱,想什么呢?我跟邹玲从小的交情,根本不用见外,哪是你们想的那样?行了行了,我请她吃饭,这就给她打电话。”周凯一边摸手机,一边往外走。

大约是那几摞钱的给曲灵提供了胆气,周一一上班,盛夏示意曲灵去找卫桓谈谈工资这事时,曲灵竟然没往后缩,还走在了盛夏前头,气昂昂走到那两扇高大木门前,手抬起来,举在半空,却没敢敲下去,片刻,脖子微缩,一步退到盛夏身后,“还是你来吧。”

“瞧你这出息。”盛夏叹了口气,“你听着,一会儿进去,别乱说话,算了,你还是别说话了,就听着,我要是问你,你就点头,拼命点头。”

曲灵急忙用力点头。

盛夏轻轻咳了一声,拉了拉衣服,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卫桓站在窗前,微微侧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玻璃虚光中的盛夏,等着她敲响了门,弹指拉开了那两扇厚重的橡木门。

卫桓的目光从窗户移向一脚踏进来的盛夏。

盛夏走近,看着卫桓嘴角隐隐的笑意,心里一宽,难得他心情这么好,嗯,今天运气不错。

“什么事?”卫桓声调和缓。

“我觉得,我们得谈谈工资。”盛夏一边笑一边欠了欠身。

曲灵跟在她后面,忙跟着鞠了一躬。

“噢?说吧。”卫桓想笑又抿住了。

当初也是这样,她常常跟他谈点小条件,回回谈完了,就跺脚转圈的后悔不迭,如今不知道长进了没有。

“我入职十来天了,你说的,你安排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除了头一天你安排了工作,从第二天到现在,一直都是闲着的。”

卫桓点头。

“你说我的工资要等一个月后,看工作情况再定,现在这个工作情况,是你的原因,不是我的原因,可不管谁的原因,我确定一直闲着,要是到月底,你说一句我太闲了,我也没话说是不是?”

“嗯。”卫桓脸上露出丝没能抿住的笑意。

“所以,我觉得,不能等到月底,现在,就得先有个章程,比如先定个保底工资。”盛夏看着卫桓脸上时隐时现的笑意,心里涌起股好奇,什么事让他这么高兴?

“好,你说怎么定?”卫桓好说话极了。

“保底工资两万,”盛夏不客气的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有保险,不用公司交养老和医疗等保险,作为折换,这两万我要求税后。”

“好。”卫桓答应的爽快极了,爽快的盛夏一个愣神,连眨了几下眼,卫桓看着盛夏那一脸的意外和错愕,微微低头,掩饰一瞬间的忍俊不禁。

“多谢卫总,卫总真是大气,果然是做大事的。”盛夏把原本准备好的一二三替换成两句马屁,接着道:“还有曲灵的工资,曲灵勤勤恳恳,虽说公司提供了宿舍,可一分钱工资也没有,这不合适。”

“嗯,你觉得怎么样合适?”卫桓一眼没看曲灵,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盛夏。

“一万,曲灵需要一份全额医疗保险,养老有没有都行,一万希望税后。”盛夏答的干脆。

“嗯。”卫桓这一声嗯拖的微长。

盛夏立刻接话道:“曲灵那间宿舍确实条件不错,不过她一个人,用不着那么大的地方,能不能这样,曲灵搬出那间宿舍,公司每个月给她一千块补贴,让她自己找地方做。”

“好。”卫桓答应的干脆极了。

盛夏眉梢飞起,笑的眼睛都弯起来了,“那我们就不打扰卫总了!”

卫桓看着盛夏脚步雀跃的出了办公室,一边摇头,一边笑个不停。

出了办公室,走出几步,曲灵一把抓住盛夏,“小夏,那个,马叔说,就前几天,卫老板说,从这个月起,每个月给我加一万零用。”

“嗯?那房子呢?”

“还跟原来一样。”

“吃饭呢?”

“还跟原来一样。”

“那你怎么不早说!”盛夏差点跳起来。

“马叔说那零用要攒着还债,一分也不给我,我想着不给我,那不就是没有,所以就没说。”曲灵缩着脖子。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话?啊?刚才怎么不说?”盛夏两只手抓着头发,她快气晕了。

“你让我别说话,一句话也别说。”曲灵委屈里透着心虚。

“你这个……”盛夏点着曲灵,一声哀嚎,一巴掌拍在脸上,“我这个蠢货!”

☆、第五一章 来访

盛夏郁闷的连东西都不想吃了,曲灵却乐的合不拢嘴,中午悄悄溜回去,收拾了个双肩背包过来,下午一下班,就紧跟在盛夏身后,她要回家了!

盛夏斜着曲灵背后那只不算大,也不怎么满的双肩包,“这是你收拾的东西?就这些?”

“嗯嗯!全在这里了,一样没落。”曲灵没说话先咧嘴笑。

“一样没落?全部?就这些?”盛夏按着双肩包。

“嗯嗯!”曲灵头点的全身都用上力了。

盛夏再按了下双肩包,长叹了口气,她这搬家,就一个双肩包,这孩子这一二十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算了算了,自认倒霉吧。

想着曲灵今天要搬家,再怎么也得三个五个箱子,盛夏上午就打电话给米丽了,让老常别骑电瓶车,借辆车过来。

环贸大厦门口停了辆车,周凯半截身子探在车窗外,看到盛夏和曲灵,急忙挥着胳膊叫,“这里这里!东西呢?”

“这里。”盛夏在曲灵背后拍了下,示意曲灵坐后面,自己绕过去,坐到了副驾上。

周凯头缩进来,拧身回头看向坐进后座的曲灵,“不是说她要搬家?东西呢?”

“在包里。”曲灵拎着包举到周凯面前。

周凯呃了一声,立刻又哈了一声,转回头,一脚油门到底,车子冲了出去。

周凯油门刹车轮流到底,车速飞快,也就几分钟,就猛一个刹车,停在了盛夏那间小院门口,盛夏和曲灵下车,周凯找地方停好车,连蹦带跳冲进厨房,盛夏刚洗好手,坐到餐桌旁,曲灵在餐桌边坐的笔直,两眼放光的看着半桌子的菜。

周凯伸头看着摆了半桌子,比平时丰盛很多的晚饭,咦了一声,“这是给曲灵接风?老米,你这就不地道了,我来的时候,你可没给我接风。”

“接什么风?今天冬至。”米丽端着碟子蟹粉狮子头,放到桌子上。

“冬至?这冬至有什么说法?谁的生日?”周凯看着因为米丽放得稍重了些,而微微颤动不停的蟹粉狮子头,只觉得满嘴口水,这蟹粉狮子头一看就不是凡品,这是他最爱吃的菜。

“冬至大过年。”老常接了句,“这日子,越过越没规矩,冬至没人过了,秋夕节都没人知道了。”

“老常,你说的这秋夕节,什么年头的事儿了?离现在有五百年没有?”周凯飞快的洗了手,坐下来,一边垂涎无比的看着盘子中四只大狮子头,一边随口和老常说着话。

“一千来年了。”老常开了瓶酒,先给盛夏倒了大半杯。

周凯和曲灵同时伸杯子过去,老常先给曲灵倒上,余下的,连瓶子递给了周凯。

周凯接过,咦了一声,“这是老邓家的酒?你顺了多少?”周凯看向盛夏。

盛夏笑眯眯抿着酒,没理他。

酒足饭饱,盛夏指着曲灵和周凯道:“曲灵暂时住到你那里……”

“什么?”不等盛夏说完,周凯一声怪叫,“住我那里?我一个单身男人,她一个单身女人,你让她住在我那儿?孤男寡女住一个屋?我可不是君子,我这个人,酒后必定乱性,不行。”

“我们家,”盛夏手指从米丽点到老常,“你又不是不知道,实在没法留人。”

“那让她到宋家,她跟宋词,正好有个伴儿。”周凯反应极快。

“她和宋词,一个愣一个傻,两个胆大包天不知轻重,出了事儿怎么办?”盛夏瞪着周凯。

“那先说好,我这个人,酒后乱性,真的,不是乱说,今天喝了不少。”周凯牙痛无比的咧着嘴。

“小灵儿,你听着,要是有人靠近你,你就杀了他。”盛夏看向曲灵。

“好。”曲灵肩膀都塌下去了,她比周凯更不想到他那儿去住。

“哎!”周凯一声哎没叫完,盛夏看着他道:“这下行了吧?我虽然信不过你的人品,可是很信得过你的求生**,就是暂住几天,明天就让老常替她找房子。”

“好吧。”周凯一脸痛苦。

看着明显垂头丧气的曲灵跟在周凯后面出去了,米丽一边和老常收拾东西,一边和盛夏道:“往哪边找房子?离环贸近点儿,还是离咱们近点儿?”

“我就随口说一句,不找,就让她在周凯那儿住着。”盛夏抿着杯茶。

米丽唉了一声,“也是,让周凯给她找吧。”

……………………

家族丢失的那挂项链是重中之重,沃克当天就从欧洲飞回滨海,约见卫桓,’谈一谈多方合作的可能性’。

盛夏正在办公室里咬着根棒棒糖看新剧,听到电梯口传来动静,一跃而起,又一屁股坐回去了,淡定。

盛夏伸长脖子,看着黄云生一路点着头,腰却仿佛绑了块钢板,绷的笔直,带着沃克从她门口过去,往卫桓办公室进去。

盛夏侧着耳朵,听着卫桓办公室那扇沉重的橡木门卡塔一声,缓慢关上了,再次一跃而起,冲到曲灵旁边,指着卫桓办公室,“那是谁?你不知道?”

曲灵摇头又点头。

“你这个秘书……你就是个摆设。”

曲灵不停的点头,她确实是个摆设,可她从来没觉得她是什么秘书,当然,秘书该做什么工作,她完全不知道,也没打算知道,她不是秘书,她是杀手。

“唉。”盛夏一声叹气,胳膊抱在胸前,看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紧拧着眉。

她看过沃克的照片,知道他是卡维家族在滨海所有投资的主事人,周凯盯着卡维家族的举动,特别是在滨海,她也一直盯着,现在,这个沃克,到这里来干什么?

谈生意?

卡维家在滨海的生意,八字才刚开始撇,现在就找商场谈什么生意,早的太厉害了,肯定是别的事。

肯定是别的,是什么事?

盛夏踮着脚尖,凑到那两扇橡木门前,耳朵贴在门缝上,用力听动静。

☆、第五二章 打主意

办公室里,卫桓看着一进门就满脸笑容的沃克,眉梢微动,一丝笑意从眼里漫过。

卫桓站在窗前,看着沃克走到离他七八步,站住,一只手抚在胸前,深鞠躬下去,抬起手,沃克刚刚弯下去的上身一下子绷直了,带着丝丝惊惧看着卫桓。

卫桓神情淡然,“这样说话方便。”

沃克转头看着四周,脸色微白,片刻,才勉强笑了笑,“卫先生真是谨慎。”

在人间界用法术笼罩隔离,在他们卡维一族,只有祖父可以,怪不得祖父让他换回项链,而不是拿回。

祖父真是英明!

门外,正紧贴在门缝上的盛夏,被一股从严密的几乎没有任何缝隙的门缝里猛冲出来的气息拍的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曲灵冲上去,拖着她就往她那间办公室里冲,那架势,仿佛她俩都在枪林弹雨中。

“鞋都让你给拖掉了!”盛夏被曲灵拖尸一般拖着,鞋子真掉了一只。

曲灵将盛夏扔到椅子上,一个箭步冲出屋,从枪林弹雨中捡到鞋子递给盛夏,声音压的低的不能再低了,“你没见过,真是说死就死了,你以后别这样了。”

“你说你怎么这么蠢呢?我是跟着老米长大的,老米是什么……不是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知道你那个卫老板也不是人,早就知道,唉,我心里有数,你以后别这么拖我了行不行?还有,以后真有什么事儿,你顾住自己就行,不用管我,我真不用你管!”

盛夏举着鞋,看着她那只鞋跟钉不知道在哪儿绊掉了的五公分细跟的高跟鞋,这鞋子没法穿了。

“你去四楼,看着这个,对着找,找到了买双一模一样的拿回来,我告诉你!下次不要再拖我!”盛夏将那只没了鞋跟钉的鞋子拍到曲灵手里,想着这双鞋子的价钱,盛夏恼怒里渗进了无数心痛。

“老板办公室……”曲灵接过鞋子,踌躇不定、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卫桓办公室方向。

“他办公室有人没人,跟你有什么关系?有过关系没有?来你不知道,走也用不着你送吧?快去买鞋!”盛夏半点好声气也没有。

“也是。”曲灵拎着鞋一个转身,再一个转身,“我没钱。”

盛夏忍着气,摸出钱包拍到曲灵手里,“快去快去!”

办公室里,卫桓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一遍沃克,眉梢微挑,“我还以为你们这个物种已经灭绝了,卡维家族绵延近千年,原来一直都在,整个卡维家族都是?除了你们卡维家族,还有别的家族吗?”

“多谢卫先生关切。”沃克虽说对卫桓这一番居高临下,既不客气,也没什么尊重的话十分恼怒,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干笑应付了句。

“我一点儿也不关切,只是好奇。我在魔界的时候,听说你们最早是魔界的下层生物,什么时候到人界来的?”卫桓打量着沃克。

“卫先生越说越远了。”沃克连干笑都快笑不出来了。

他作为卡维家族的第五代后裔,从有记忆起,不管是在家族内,还是在家族外,都是站在塔尖往下俯看,别说这样的不尊重,就是略微不客气一点的时候,都极少,那极少的时候,对方也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不过一两万年的事,算不上远。”卫桓盯着沃克脸上不停往下掉的干笑看了片刻,走到沙发前坐下,胳膊搭在沙发背上,仰着头,却俯视着沃克,“你是有事而来?什么事,说吧。”

“是,”沃克暗暗松了口气,略一思忖,决定直接了当。

“鄙族有一条彩宝项链,是祖上传下来的旧物,先生也知道,鄙族颠沛流离数万年,这条项链能有幸留存下来,十分不易,这条项链,半年前被人拿走,不知道先生听说过没有?”

沃克小心的看了眼卫桓。

“数万年,”卫桓拖着丝尾音,“是你们血鬼一族的圣物?法力强大?”

“卫先生过奖了,只是我们卡维家族的旧物,没什么法力,就是一条普通的彩宝项链,只是因为是先祖用过的旧物,数万年来,也只有这一件旧物留存下来,作为家族怀念先祖时的寄托,如此而已。”沃克陪笑解释。

卫桓斜瞄着他,“你们血鬼一族最大的天赋,就是寿数几近无限,有什么先祖不先祖的。你问到我这里,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先生知不知道项链的下落。”沃克是个聪明人,不再纠缠这条项链以及先祖寿数什么的,直入正题。

“喔。”卫桓极淡的喔了一声,“原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你这是指责我做了小偷,偷了你们卡维家的圣物?”

“卫先生这话,实在当不起,兴师问罪更不敢当,只是,”沃克干笑一声,“是赵会长的提醒,说也许卫先生这里,有什么线索。几块宝石而已,要是在普通人眼里,确实是好东西,可在卫先生这里,一堆破石头罢了。”

卫桓侧头看着沃克,片刻,一声嗤笑,“赵会长的提醒,都说血鬼卑劣狡诈。”卫桓又一声嗤笑,“那项链要真是一堆破石头罢了,你们也不用把它当圣物供着吧,怀念先祖这样的感情,血鬼只怕没有吧。”

“卫先生要是知道下落,还请指教一二,卫先生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我们卡维一族视那挂项链如先祖一般,可在卫先生,就是不值分文的破石头而已,卫先生若能指点一二,卡维家族愿倾力报答。”

沃克回避过卫桓那些话,只说正事。

卫桓瞄着沃克,好一会儿,慢吞吞道“你先回去吧,让我想想。”

沃克看了眼卫桓,犹豫了下,摸了张名片,小心的放到卫桓面前的茶几上,“这是我的电话,希望能得到卫先生的指点。”

卫桓嗯了一声,看着倒退几步,转身往外走的沃克,看着他走到门口,伸手要去拉门,突然问了句,“听说你们在冷水湖圈了一片地?”

“是,卫先生……”沃克猛的顿住,提心屏气看着卫桓。

“没什么,随口问问。”卫桓抬手指,拉开那两扇厚重橡木门。

沃克心神不宁的出了办公室,没留意站在自己办公室门里看着他的盛夏,径直进电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