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不用担心，凤鸣也就是去闹一闹罢了，太后岂会同他一样胡闹？」成国公夫人揉了揉眉心，转头对英国公夫人道：「既然皇上有意赐婚，姐姐也该早做打算才是。」
英国公夫人点点头，又转身对钟氏道：「幸亏你来了京城，两个孩子的事还能帮我操办操办，不然只有我一个的话，真不知忙不忙得过来。」
钟氏连忙笑道：「国公府人才济济，哪里用得着我帮忙？到那天，夫人能让我喝孩子们一杯喜酒，我就知足了。」
「这是自然地，我虽生了池儿，可他却是你抚养成人，你还把他教育的这样出色，都说养恩大于生恩，你这个养母，比我更有资格做他的母亲。」
「别这么说，当年又不是你们将孩子抛弃，也是被人所害，白白失了这么一个优秀儿子二十多年，倒便宜了我们家，说起来，倒是我们受益更多。」
沈明珠呆呆看着英国公夫人和钟氏彼此谦逊推让，心想怎么着？旨意还没下来，这事儿就定了？没有…没有这种道理吧？
…
药林大会后，在沈明珠的坚持下，她和秋屏仍然回了小河沟村。顾清池实在请不了假，只好拜托顾清轩和陶乐芳回去，花钱雇了许多工匠，半月之间，就在顾家那宽阔后院内盖了二十几间平房，原先只有三五间房的制药作坊，终于鸟枪换炮，挂上了「沈氏药厂」的牌匾。
厂房增加，接下来就是工人们，这点也不用发愁，听说沈明珠要招工，十里八村的健康妇人们全都积极跑过来要求加入。乡下人朴实，最大的愿望就是有好日子过，因为这里工钱丰厚，所以连男人们也都十分支持妻子儿女来这儿做工。事实上是因为沈明珠只招收女工，不然的话，男人们倒很想自己来应征这份工作。
连着三天，沈明珠和梁氏以及陶乐芳挨个挑选面试，最后又招了八十多个女工。如此一来，沈氏药厂的女工便达到了一百五十六人，各司其职。转眼间就把东面的二十多间平房给占满了。
原先的三五间房，则是在本村的男人们当中选了十个老实的，他们负责炮制药材，另外搬运赶车送货，或者到各地进货，搬运成药这些力气活也是他们的。
梁氏本来担心这么多男人会和女工们有龌龊事情发生，传出去有损药厂名声，不过沈明珠早已有对付方法，这几个男人都是三十五到四十五之间，家中妻子女儿全都在药厂做工，这种情况下别说他们本性憨厚，就是那好色如命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妻子女儿都在身边，也不敢有任何念想，不然人人喊打受不了啊，除非他有本事变成耗子钻地缝。
沈氏药厂成了宫廷供奉，沈明珠以一介女儿身成为天下人人艳羡传颂的励志传奇，富贵唾手可得，可说是这一次药林大会的最大赢家。而作为她不可或缺的亲密合作伙伴，谭老掌柜本来听见这消息就已经欣喜若狂了，却不料还有一桩大好事落在头上，一个月后，由当今皇帝亲笔所书的「天下第一大药房」的牌匾被挂在了「回春药铺」的匾额之上，带着一队御林军来赐匾的不是别人，正是顾清池。
这一个天大的意外之喜只差点儿把老掌柜刺激的中了风，好容易抽抽半天，才稳定下情绪，拉着顾清池老泪纵横道：「这是怎么说的？这…这都是沈娘子得来的荣耀，我…我半点力气没出，怎能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便宜了我？」
顾清池笑道：「这是明珠的意思。她虽然开了沈氏药厂，却并不想费心管售卖这一块儿，所以售卖仍然交给掌柜的。只是有一条，回春药铺作为沈氏药厂的品牌，以后可以独家售卖我们那些贵重成品药，但一些利在天下的普通大众药物，我们的意思是再多找几家药店合作，老掌柜也该知道你吃肉得给别人一点汤喝的道理吧？」
「正该如此，更何况小老儿何德何能，哪里吃得下这么大一份独食？」谭老掌柜果然深谙商场之道，并没有让贪心冲昏头脑。顾清池见他如此明理，便点头笑道：「宫廷供奉关系到皇家，且也是皇上钦点，是不可能给你了，不过有了这『天下第一大药房』的招牌，您老也该知足。你也不用感谢我们，不是因为咱们两家合作的好，我们也不可能将这样一份天大荣耀送你，别的不多说，往后咱们两家精诚合作，前程一定是花团锦簇，财源滚滚，我在这里先预祝老掌柜的回春药铺发展壮大，开遍天下。」
「承大人吉言。」谭掌柜擦擦脸上泪水，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了，又诚恳道：「沈娘子真是个厚道人，和她合作简直太值了，有什么好事儿都不忘提携我。小老儿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就是当初在街上遇见了你们，和你们谈成了那笔生意。」
第二百一十六章：消息
大概是太兴奋的关系，原本就有话痨倾向的谭老掌柜此时拉着顾清池说个不停，还一个劲儿邀请他到自家用饭。顾清池料着这顿午饭吃完估计自己耳朵就长茧子了，于是义正辞严拒绝，只说日后有时间，要和沈明珠一起前来吃饭，反正到那个时候估计耳朵长茧子的就是心上人，他倒也不怕。
也幸亏沈明珠不知道这货如此腹黑的想法，不然非一巴掌把他拍出三里地去：这就是爱护照顾喜欢？扯什么犊子啊。
…
「这些天把咱们手头里的钱都投出去了，一共买了山脚下五百多亩良田，都是按照妹子吩咐的地段。将这五百亩良田共分作十处，几乎占了将近几十里内的烽火山脚，我估摸着是足够用了，但不知妹子是要种多少药材？」
初秋的天气仍然炎热，梁氏和沈明珠在屋里摇着团扇，一边看着堆在炕上的各种单据，听梁氏介绍了购买土地的情况后，沈明珠便从炕头拿出两张纸道：「我列了个单子，第一期咱们先不要贪多，既然是十处良田，那就先种上二三十种药材，主要是以白药和藿香正气的原料为主，这两样药要供应军队，需求量特别大。」
梁氏道：「正是如此，照这样下去，每年咱们只为军队供应都不够，更别提给天下百姓解除病痛了。老掌柜这些日子急得跳脚，只说这么下去，回春药铺都没有药卖了。」
沈明珠道：「困难只是暂时的。我想过了，以前那些药之所以产量少，一是原材料少，二来生产的工具也落后。前阵子我去京城的时候，清池安排我和内务府的一些工匠见了一下，我给他们列出了几种工具，让他们试着做一下，只要做成了，有了这工具，咱们制药的产量还能大大提高。先把军队这块供应上再说，至于民间，不是还有其他药铺吗？大家熬一年，之后原材料成熟，生产工具也改进后，产量就大了。」
梁氏道：「要这么说，是不是还得继续买地？妹子曾经说过，你手里有几十张药方。」
「嗯，还得继续买。我问过顾清池，整个大夏皇朝，用来栽培药材的地也不多，大部分都是小打小闹，如今咱们既然要把药厂做大，必须要有自己的药材基地…」
不等说完，忽听外面狗叫声响起，两人起身往窗外一望，就见顾清池和青词走进来，梁氏连忙站起身，只听顾清池在堂屋里喊道：「梁姐姐，喊几个人去马车上搬工具，上次明珠说的那几样东西，内务府的工匠做了出来，你看看合不合用。」
这一句话当真如同琼浆玉液一般，沈明珠精神大振，竟亲自迎了出去，笑着道：「怎会这样快的？先前我看那些工匠也不是很热情的样子，没想到手下倒是积极，难道是皇上关注了此事？」
「皇上的关注也比不上银钱好用啊。内务府那些工匠平日里都是穷鬼，我花了一百两银子，又有皇上允许，他们一个个就跟打了鸡血似得，这不，还不到半个月呢，就都交货了。还说让你尽管试，若是不行，他们再改进。」
沈明珠连连点头，让顾清池到里屋坐下，梁氏就对妞妞道：「快去把井水里湃的那个西瓜拿来切了，给顾大人解解渴。」说完自和沈明珠带着几个男工人去搬工具。
顾清池在屋里吃了好几块井水中湃的冰凉西瓜，方觉身上自在了些，因信步出门，正看到沈明珠和梁氏从工房里出来，只看两人脸上兴奋表情，他就知道这批工具非常合适，心中也松了口气。
「如何？都合用吗？若是不合用，早些说，我这就带回去让他们改进。」
三人重新进了屋，顾清池亲自为沈明珠切了一块西瓜递给她，接着又要给梁氏切，却听她笑道：「不敢麻烦状元郎，没得折了我的寿数，还是我亲自切吧。」
顾清池手起刀落，将一块西瓜递给她，笑着道：「什么状元郎？难道我就不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邻家弟弟？切块瓜算什么？我娘天天叮嘱我说，不可以因为做了官就忘本骄傲呢。再过些日子，中秋之前，我娘和大哥大嫂还要回来，说是要给乡亲们带些点心月饼，别让人说我们富贵了就忘本。」
梁氏喜滋滋接过那块西瓜，点头道：「是，你们家都是厚道人。这些天村里一些老人都问中秋节婶子她们回不回来过节，我还说你和你哥哥都在京城，回来干什么？没想到婶子到底是念旧情。怎么？她在京城闷得慌吗？」
顾清池笑道：「也不是闷，就是京城繁华，她呆长了，便想着乡下的青山秀水，更何况明珠还在这里，要是她去了京城，我娘时常有个说话的人，就好了。如今我在翰林院，也是从早忙到晚。我大哥大嫂忙着在京城盖厂房，也是披星戴月的…」
不等说完，就听沈明珠道：「京城厂房不比此处，材料人工也都要贵一些，钱怕是不够用吧？我这里还有老掌柜前儿送过来的五百两银子，你这次走就一起带回去。」
顾清池道：「钱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这点钱还是留着买地吧。等到秋末时将那些白药一起卖给军队，就腾挪过来了。我娘那里还有点家底，实在不够，去和我爹爹先借些，也能周转的过来。倒是这藿香正气液和白药，你还得多生产一些，如今边疆形势不好，我料着一两年内必有一场大战爆发，到那时，这点药量就供应不上了。」
「你这消息确实吗？」沈明珠一愣，虽然大家闲聊时偶尔也会提到北疆的形势，还有匈奴那些鞑子兵，然而因为已经十几年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战争，所以沈明珠一直觉得那里十分太平，不过是偶尔有些小摩擦而已，因此时一听顾清池说要有一场大战，她自然吃惊不小。
顾清池面色凝重道：「不止北疆，西夏的羌族也在蠢蠢欲动，我现在怀疑他们可能和匈奴结成联盟，要一同发兵，届时我大夏便会两面受敌，情况不容乐观。所以最近皇上也在命各地囤积粮草，你的药物也是重中之重。如果真的是两面开战，我们兵源有限，到那时，能够用药物救活一个士兵，就是保留了一份战斗力。」
「好，我知道。等这些事情都处理完毕，我潜心研究一下治疗感染的药物。」
第二百一十七章：婉娘
「治疗感染的药物？」顾清池疑惑，却听沈明珠道：「我没去过军营，可是我听说，有时候只是一个伤风感冒，或者伤口肿胀化脓，便能带走一条大汉的性命。治疗感染的药物就是针对这种病的。」
「如此甚好。」顾清池究竟也没在军营呆过，所以他不知道沈明珠这一句话究竟有多么重大的意义。低头拿起那张药材单子看了看，他便指着上面道：「这些药材，若是能现在种的就赶紧种吧，如果北匈真和西夏羌族联合，他们不会留给咱们太多准备时间的。」
「行。」
沈明珠点点头：「已经预备了许多种植的药材植株和种子，我挑些现在能种的，立刻就召集人手开始种，争取明年就可以把这种药物投入大量生产。」
古代的灭菌消炎虽然比不上现代抗生素，可是也有其独到高明之处，对付伤风感冒都不成问题，就是熬药煎药太不方便，军营中也不可能预备太多草药，若是能够制作出如同现代的药片或者药丸甚至是颗粒散剂，那就方便得很了，也节省时间，可以很大程度降低三军将士的死亡率，沈明珠此时打的就是这种主意。
又听顾清池道：「行了，正事儿办完，咱们该办点私事了。我娘和母亲还有老太太都让我来问问你，看你什么时候回京？她们都想你了。二妹妹和三妹妹说你再不回去她们就要来找你。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有她们缠着你，你什么正事都干不成，倒不如趁早回府一趟，和她们住几天，她们也就罢休了，有数的，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你看看我忙得这个样子。叫我回府什么事啊？」沈明珠只筛选着纸上可以现在种下的药材，头也不抬地问，不等顾清池说话，她就又笑道：「你可莫要糊弄我，打量我不知道？以两位妹妹的性子，她们盼着这乡下不是一天两天了，也罢，看看等过了中秋，叫她们来散散心吧，有我和秋屏还有婆子丫头们照顾着，万无一失。那会儿正是野菊花盛放的时候，田埂山脚到处都是，让她们也帮我采一些。」
顾清池失笑道：「你这是雁过拔毛啊，说是让她们来散心，原来是要抓壮丁。不过我的沈娘子，你是不是也该为自己的事情上点心？皇上赐婚的旨意都要下来了，我母亲和我娘现在也是为咱们的婚事筹备着，只是有些东西，总要听取一下你的意见啊。」
一句话说的沈明珠愣住了，呆了好半晌，她方轻声道：「是啊，我把这件事全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顾清池看着她这失神模样，就知道她对这件事仍是心乱如麻，因拍了拍她的肩头轻声笑道：「不急，慢慢来，你也别有压力，即便皇上赐婚，我们成婚，做了夫妻，也仍可如朋友这般相处，我早说过，我不害怕等你，只怕你连让我等你的机会都不给。」
梁氏深刻感觉到自己不该再在这里碍眼，于是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安排下午饭，二少爷难得回来一趟。」
「不用那么麻烦了嫂子，简单做些家常便饭就是，我下午和顾清池一起回英国公府，等住到中秋，再和钟婶她们一起回来。」
「啊？」梁氏惊讶，顾清池则十分欣喜，笑着道：「你终于想开了？」
「你都说的那么可怜巴巴了，我若是还无动于衷，岂不是真成了心如铁石？」沈明珠白他一眼，指指盘子里的西瓜：「行了，少废话，赶紧把瓜吃掉吧，别浪费。」
…
回到英国公府，天已经擦黑了，顾清池带着沈明珠往北院老太君的住处去，一面道：「这个时候儿，怕是已经用完了晚饭，咱们和祖母请了安后，你就回暗香阁，我去厨房让他们再做几个菜，给你送过去。」
「不用这么麻烦，把饭菜热一热就好，若是有那酥皮点心，给我带点过来。」沈明珠说完，就吩咐身旁秋屏道：「你先回暗香阁收拾收拾，天色已晚，我身上也困乏，就别惊动两位姑娘了。」
顾清池笑道：「你这话说在点子上，二妹妹三妹妹念叨你不是一天两天，这会儿她们还没歇下，听说你回来，保准就跑过去了。」
话音落，忽见前面闪起一点亮光，秋屏便疑惑道：「这么晚了，是谁还在外面走动？只有一个灯笼，不像是巡夜的。」
一面说着，两方便接近了，接着对面灯笼抬起，一个柔柔的声音传来：「是…是大少爷吗？」
灯笼柔光映出一张花容月貌的面庞，单论五官秀丽，倒是略逊秋屏半筹，然而那眉眼间小心翼翼的怯意，还有那纤细袅娜身段为这年轻女子增添的楚楚可怜气质，却是让人印象深刻，据沈明珠从言情小说中得来的经验：这种女子应该是男人们最喜欢的类型，至于是真的白莲花还是伪装成白莲花的绿茶婊，那就要看男人们的运气了。
这女子的打扮也与丫鬟们不同，头上多了两枝金钗，可以看出身份绝对不会是个普通丫头。
「你是谁？」顾清池皱眉，却见这女子面色一白，结结巴巴道：「奴…奴婢是婉娘，上次落水，多…多亏大少爷救起，大少爷忘了吗？」
「哦！」顾清池微微点头道：「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逛荡啊？可是你们少爷又打你了？」
「没…没有。」婉娘连忙摇头：「少爷如今对婉娘很好，今晚还特意赏了我两样难得的吃食，所以我回了少爷，这会儿正要往我婶子那里去，婶子这两日病了，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倒是这两样吃食，说不定合她胃口。」
「她婶子就是看守西角门的林婆子。」秋屏在沈明珠耳边小声禀报，这里顾清池就挥挥手道：「既如此，你快过去吧。」
婉娘福了福身，提着灯笼从众人身旁走过，纤纤背影逐渐融入夜色之中。
「英国公府还真是藏龙卧虎，除了秋屏这样的美人儿，竟还隐藏着这么一个。」回过神的沈明珠啧啧赞叹着，却听秋屏笑道：「奴婢算什么？娘子是没看见太太身旁的幽兰绿萝，那才是真正气质出尘的，还有个解语，虽然年纪小，轮廓却已经出来了，长大必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说到这里，又黯然叹道：「只是红颜女多薄命，似我们这样身份，倒不如生的寻常普通一些还好。刚才那个婉娘，她是前年被三少爷要去做了房里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唉！」
第二百一十八章：谁吃醋了
「三少爷？他前年才多大？有十五岁吗？就有了房里人？」沈明珠惊叫一声，却听顾青池淡淡道：「勋贵府里这样事情十分常见，那些不成器的，十三四岁就破了身的比比皆是。」
这声音有些冷漠，沈明珠愣了一下，再一寻思，顾清池说的是不成器的，于是便明白了：似陆清言陆清瑞这种庶子，狄夫人自然不会将他们放在心上，更别提什么严格教导约束，你想要丫头做房里人？那就给你，倒还凸显出我身为嫡母的大度贤慧。至于两人生母，她们不过是姨娘，也不是什么高贵出身，见识浅薄，只以为狄夫人如此任儿子予取予求，是为了讨好他们以求将来有个依靠，心中高兴都来不及，哪里想得到这其中关键之处？玉不琢不成器这话怕是听都没听说过吧。」
一念及此，心中不禁叹息一声，不过回头想想，似乎也怨不到狄夫人。当日若不出张家门，任张扬抬着那廖家小姐进门，生了孩子，她大概也没有心情去疼爱管教的。说到底，这是各人际遇，陆清言和陆清瑞的父亲乃是英国公，基因本都是相当不错，奈何摊上那么两个娘，由着他们一天天长歪，还自以为这就是宠爱，是她们得宠的象征，能不悲剧吗？
这样看来，倒是钟氏，普普通通一个乡下妇人，用她淳朴的思想教育出优秀正直的顾家哥俩，竟是比这大宅门里穿金戴银的姨娘妾室还要高贵，当然，这种高贵指的是品格。
一面想着，就听身旁秋屏道：「少爷救落水的婉娘是怎么回事？听她刚才的话，莫非是少爷教训了三少爷吗？所以他如今对婉娘好了一些？若真是如此，阿弥陀佛，少爷倒真是做了件好事。」
有八卦。
沈明珠迅速判断出这一点，并且立刻就把耳朵给支楞了起来。却听顾清池淡淡道：「我每天早上有起来打拳的习惯，那天去后面园子中练拳，恰好就看见她轻生投湖，我将她救起，看见她胳膊手腕有伤，问她她还不肯说，后来才知是清瑞打的，所以我就把那混账东西狠狠训斥了一顿，若真是因此让她有几天好日子过，倒还不枉我费了那番功夫。」
「这么我见犹怜的美人儿，你明知道她被人凌虐竟然还给送回去，你还是不是人啊？」
沈明珠瞟着顾清池冷哼，她的话让顾二少愣住了，接着这厮就堆了满面笑容笑道：「明珠，你这是在吃醋吗？」
「胡说什么？谁吃醋了？好端端我吃的什么醋？」沈明珠皱眉，却见顾清池一摊手：「你刚才说话的语气充满冷嘲热讽的味儿，这不是吃醋是什么？」
「我有吗？」沈明珠转头看秋屏，只见自己的丫头微微点头：「哦…那个…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
「那也不是吃醋。」沈明珠挥舞着拳头：「我是打抱不平懂吗？这样楚楚可怜的美人儿，就该被人好好呵护疼惜，结果你还把她送回你三弟那个混蛋身边，这种打抱不平难道不正常吗？」
「除了语气之外，其它都很正常。」顾清池沉着点头，单看这会儿两人的风范，倒像他是哥哥，沈明珠是个少女一般。
「语气…语气不正常那是因为我的同情发自肺腑，你不懂就不要乱说。」沈明珠咬牙辩解，忽听身旁秋屏笑道：「若不是奴婢了解娘子，还真以为您这会儿是在强词夺理呢。」
「秋屏啊，你要记住，这个立场呢，一旦站定是不能随便改的，你看历朝历代，那随风倒的墙头草可都没有好下场。」沈明珠「语重心长」的教育秋屏，惹来身旁顾清池的哈哈大笑。
「是，奴婢谨记娘子的教诲。这就回暗香阁收拾了，娘子给老太太请完安，就早点儿回来。」
沈明珠一看，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岔道口，于是嘱咐了一句「走路小心些，别绊倒了」，便和顾清池顺着另一条路往北院去。
到了院子里，只见两个小丫头站在门边，看见他们，都十分惊奇，顾清池问道：「老太太还没睡下吧？」
「没有呢，刚刚还念叨着娘子，说也不知道在乡下干什么，怎么都不记得回来？」两个丫头掀起帘子，都争相笑着回答，忽听里面老太君的声音响起道：「是谁在外面？可是明珠过来了？」
「是，老太太，大少爷和沈娘子过来了。」两个小丫头答完，早有老太君身边的贴身婢女画眉迎了出来，见他们进门，便满面笑容道：「老太太刚还说，这会儿夜渐渐长了，若有个人说说话还好，又不愿意劳动人，可巧大少爷和娘子就过来了。」
两人转过屏风，只见老太君正在榻上歪着，于是忙上前行了礼，老太君就让沈明珠坐到自己身边，问他们什么时候从家走的？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听说两人还没吃晚饭，她就忙对画眉吩咐道：「你派个人去厨房，让她们做几样好吃的，等会儿送去暗香阁。」
「不用了祖母，丫头们累了一天，这会儿何苦劳动她们，我亲自去厨房吩咐，再说我也知道明珠的口味。」
顾清池站起身说完，老太君便笑道：「也罢，那你就去吧，让明珠陪我说会儿话，稍后我再让人送她回暗香阁。」
待顾清池去了，老太君就问乡下的事，听沈明珠说着那厂子一点点建起，产量增加，又买了地准备种药材，京城这边也开始建厂子，老太太只听得津津有味，忽听角落里自鸣钟响，画眉就笑道：」老太太，您该安歇了，往常都是这个时候儿歇下的。「
于是沈明珠便起身告辞，老太君笑道：「是了，我听你说的好听，不知不觉就入迷了，倒忘记你晚饭还没吃哩。也不知怎的，明明府里也有铺子产业，却都不如你讲的好听。」
沈明珠心想能不好听吗？我这可是正宗励志小说，一步步从无到有再到发展壮大，甚至都可以当升级小说听了。面上却笑道：「老太太喜欢听就好，我也喜欢讲。这些日子在村里，又经历了许多事，都是蛮有趣的。」
老太君笑道：「你再说下去，只怕我今晚睡不着了。回去吧，今晚好好歇一歇，明天来继续讲给我听。」说完便看着画眉道：「外面送明珠回暗香阁的婆子可安排好了？务必要找那稳重可靠的人才是。」
第二百一十九章：乡愁
画眉道：「已经安排好了，太太那里也派人去禀报了，太太说，既然大少爷和沈娘子已经过来给老太太请了安，那今晚就不用去她那里了，明儿再见礼也是一样的。」
沈明珠连忙谢过画眉，这才跟着两个婆子离了北院，径自回到墨香阁。还不等进门，远远便闻到一股菜香，两个婆子都笑道：「看来大少爷已经回来了，娘子只顾着给老太太将故事，竟回来的比大少爷晚，该不会只让厨房热了几个菜吧？那文嫂子当真是该打了。」
文嫂子就是厨房里的管事媳妇，如今这府里人谁敢怠慢沈明珠？人家是弃妇不假，可皇上都要给她赐婚的，说她是「功在社稷」，大少爷更不用提，就这么个寻常妇人，那是痴心一片啊，连老爷夫人都十分尊重她，老太太和姑娘们也喜欢她，要在这府里找个人缘比沈明珠更好的，还真有些儿困难。所以两个婆子才有这话。
沈明珠谢了她们，请她们回去，照样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慢点走。让两个婆子心里暖呼呼的，因回去路上便各自议论，只说沈明珠身份虽低微，却是将她们这些下人也放在眼里，比素日里来和姑娘们玩耍的一些千金贵女强多了。
沈明珠自然不知道一句嘱咐也能惹得两个婆子感激，进了屋，只见红烛高照，顾清池坐在罗汉榻一边，手里拿本书看着，等她来到近前，方合上书笑道：「我打听过，说是老太太并不喜欢听书，怎么她就这么喜欢听你讲的那些乡野之事呢？」
一边说着，就打开炕桌上的食盒，从里面取出四样热菜，分别是：土豆牛肉，黄瓜鸡蛋，鱼香肉丝，还有一大碗菠菜粉丝肉丸子汤。最后还有两碗晶莹润泽的白米饭，烛光下，那米饭竟似泛着油光，颗粒长长，倒有些像是沈明珠在现代时吃的香米，因吃惊道：「这是什么米？怎么都没听说过？」
「是暹罗进贡的新米，皇上赏了我们家两石，前儿我也是才吃着，不料米饭竟然也能这样好吃，你尝尝，怕是还没吃过这样好东西吧？」
泰国的旧称就是暹罗，这米清香软烂，口感绝佳，沈明珠一口就吃出来了，果然是现代最上等的香米，不过那会儿的香米也不如此时好吃，毕竟现在的生态环境远胜二十一世纪。
「怎么？就好吃到这个地步？竟然吃哭了？」
听见顾清池的话，沈明珠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她连忙一把抹去，点头装作不好意思道：「是太好吃了，做梦也没想过原来米饭也可以这样好吃，我竟没发现自己吃哭了，倒让你看了笑话。」在大夏生活了二十多年，前世记忆已经十分遥远，却忽然就在这个寻常夜晚被激起，怎不由她黯然神伤。
「确实，我也觉着很好吃，不过我爹说咱们大夏有两种米，却是比这个米还好吃，只是每年产的极少，也是要全部进贡的，到年底皇上会拿出一部分赏赐亲近臣子，英国公府自然能轮得到，到那时咱们再尝尝是怎么个好吃法儿。这会儿赶紧吃吧，不然菜都要凉了，我还说再不回来，就要去老太君那里接你呢。」
沈明珠点点头，夹了一块牛肉，忽然叹气道：「我不知怎么就想起在乡下那会儿了，虽然不是逢年过节，晚饭都没有这般丰盛，可和钟婶，顾大哥还有你坐在一起，一家人说说笑笑吃着饭，现在想想那情景怎么就那么温馨呢？」
顾清池笑道：「要么说咱们是天生注定的姻缘，我若说我刚刚也正想着这茬儿你大概不信，许是这就叫心有灵犀吧。别说，我还真有些馋你那乡间小炒了，还有四喜丸子，在这府里住了许多天，也没看见过这两样菜。」
「行，等过两天挑个时间，我亲自下厨，做给你吃，老太太喜欢吃肉，大概也会喜欢，顺便送过去一份儿。」沈明珠说完，就听秋屏在旁边笑道：「叫我说，什么菜还是次要，唯独娘子给府里的这个盐，当真是好的，你们是在哪里买的？一点涩味儿都没有，便是从前府里用的最好的盐，也比不上这个。」
一句话触动了顾清池和沈明珠的心事，两人对看一眼，顾清池便对秋屏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事情和明珠商量。」
秋屏一愣，就听沈明珠也道：「去吧，你也饿了半天，再说我们这里也不用你伺候，刚刚我因为米饭好，就只顾着吃，竟忽略了你。」
秋屏无奈，只得屈身退下，这里顾清池就对沈明珠道：「家里之前做的盐快吃完了吧？这个…你还要继续瞒着这事儿吗？」
「你觉得呢？若是时机合适，不如就把方子贡献出来吧。这会儿不比从前，那时候若是拿出来，生怕怀璧其罪。如今咱们有英国公和皇上做靠山，怕的什么呢？更何况你也说了，西夏和匈奴虎视眈眈，这要是有了盐，战斗力说不定还能提高一大截。」
顾清池连连点头道：「对对对，矿物盐也就罢了，你不是说海水能提炼出来更好的盐吗？还治大脖子病，如今全国的盐场加起来也不够十个，产量还特别低，有了这两张方子，那就什么都不怕了。」
当下计议已定，耳听得街上响起了梆子声，沈明珠就对顾清池道：「行了，你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儿还要早朝呢。」
顾清池起身道：「那你也早些安歇，这府里规矩就是大，不能睡懒觉。」
「好了，让你说的我好吃懒做似得。」沈明珠挥挥手，见顾清池提着灯笼走出去，她这里收拾好了碗筷放在食盒中，又铺好被褥，已经有两个婆子送来了热水，于是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这才上床安歇。
香甜一觉，睁开眼屋里已经是一片光亮，窗外鸟鸣啾啾，沈明珠想起昨晚还和顾清池夸过口，不由得十分不好意思，连忙起身穿了衣裳，刚下床就见秋屏走进来，笑着道：「我来看了两三回，娘子都在睡着，我就没忍心叫醒你。这些日子你委实也是太累了，一天里连轴转着，往往就是八九个时辰，甚至十一二个时辰的时候也有，难得昨晚睡得好。」
第二百二十章：掌嘴
沈明珠边穿鞋边摇头道：「一个是累，二来这府里没有公鸡打鸣，实在不习惯。之前在乡下，公鸡多，天不亮那叫声就此起彼伏的，尤其梁家那只大肥公鸡，最勤快，每天寅时中就开始打鸣，雷打不动。」
秋屏也笑起来，打了水给沈明珠洗脸，见沈明珠动作迅捷，她就不解道：「娘子急什么？反正也是这个时辰了，去给老太太请安想来她也不会怪罪，又不是不知道你有多累。」
「不是老太君。」沈明珠迅速擦了脸，便坐在梳妆台前，一面从瓷瓶里倒了胭脂晕染开来抹在脸上，一面叫道：「是怕两位姑娘，她们知道我回来，非过来不可，若看见我这会儿还是衣衫不整的，多丢脸。」
这话一点也没错，秋屏刚给沈明珠梳好发髻，就听院子里陆芙的声音响起：「沈姐姐，我们来看你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娘子料事如神。」
秋屏冲沈明珠竖起大拇指，接着到门边打开帘子，就见两个女孩儿穿着一样的衣衫，摇着团扇走进来，看见沈明珠，就上来拉着她的手笑叫道：「听说姐姐昨晚就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还是刚刚去了老太太那里，听老太太说的，一点儿也不体谅我们有多想你。」
「那会儿天都黑了，所以不愿意兴师动众的。」沈明珠暗叫好险，一面笑道：「你们是想我还是想着我带的乡下玩意儿？事先说明，昨儿走得急，所以可没有带多少东西过来，蝈蝈儿也没时间捉，只带了几个笼子，你们俩和二弟三弟分了吧。」
陆芙笑道：「姐姐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乡下玩意儿就是个趣味罢了，哪里比得上你这大活人？姐姐这一次有没有要做的药？我帮你打下手。」
「并没有。」沈明珠摇头，却见陆芙失望道：「怎么没有呢？姐姐回乡下住了这么些日子，就没再研究出两味药来？如今那藿香正气液卖的可好呢，有些买不到的官宦勋贵家，都把门路走到老爷太太这里了。」
话音落，就听陆蓉在旁边道：「我说什么来着？现在你信了吧。姐姐的药也是呕心沥血做出来的，这又不是蒸馒头，和好面揪下来就可以放锅里蒸。这世上从古至今也不过只有几十种成药，如今姐姐不过几个月时间，就拿出四味药来，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这话可就有点大了，也许将来新药就会像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呢。」沈明珠连忙摇手，却听陆芙道：「即便有那时候，估计我们也看不见了。还是姐姐好，不做那大药丸子，我最头痛吃那个，当然，煎药汤也好不到那里去，喝一口简直想吐。」
沈明珠纳闷道：「这话说得，难道藿香正气液就不苦了？分明你那次刚来时，闻见它的味儿还直皱眉头呢。」
陆芙笑道：「藿香正气自然也不好吃，不过比起那些大丸子，已经是好药了。」
正说的热闹，就见院子里忽然急匆匆进来了一个婆子，看见沈明珠和陆芙陆蓉站在门口说话，她便大声道：「快，沈娘子，宫里来人了，让您即刻进宫觐见。」
「啊？」
沈明珠愣了一下，结结巴巴道：「知…知不知道皇上召见我，是为了什么事？」她心想顾清池那厮不会这么快就和皇上把事儿说了吧？我晒盐的制作步骤还没写好呢。
却见那婆子笑道：「不是皇上，是太后她老人家，估计是听说您回来了，就宣您进宫说话。」说完看了眼沈明珠身上的布衣，她便建议道：「娘子还是赶紧换身衣裳进宫去吧，先前您在府里时穿的衣服都给您好好儿放在衣柜里呢。」
「哦…好。」
沈明珠答应一声，整个人还一头雾水，却听陆芙笑道：「祖母说的当真没错，姐姐就是投老人家的缘，不但祖母喜欢和你说话，如今看来，连太后也喜欢你。」
沈明珠心想是真的喜欢才好，该不会是那个江秋静又闹什么么蛾子吧？据说她可是太后面前的大红人来的。
一面想着，秋屏早已取出之前做的锦缎衣裳，沈明珠想起上次就是穿得那套银白衣裳进宫，太后还赞自己清新淡雅，如一株白梅，因便指着道：「就还穿这一件吧。」
秋屏将这件衣裳取出，一旁陆蓉便笑道：「姐姐怎么如此偏爱这一件？莫非…这是大哥哥送你的？」
「三姑娘向来稳重，这会儿怎么也要打趣我？你也不想想我嘴头上什么时候吃过亏？你可是想和我比一比？」
沈明珠情绪平静下来，行动说话也就从容了许多，果然陆蓉是个识时务的，听她这样说，嘻嘻一笑就不说话了，沈明珠见她不住拿眼瞟着陆芙，知道这精明女孩儿是想让她姐姐和自己「两厢厮杀」，她好隔岸观火。瞧瞧，这就是大宅门里的女孩子，宅斗技能简直就和呼吸吃饭一样，那是融入到了骨子中，时不时就要拿出来用一用的。
出府的路上却又不期然遇上了那个婉娘，昨夜天黑还看不真切，今儿在大太阳下看着这婀娜女孩儿，方真正感觉到她的魅力，那十分楚楚可怜中，却还带着三分的柔媚，难怪陆清瑞要了她做房里人后喜欢凌虐，这样的女孩子，的确能引出一些渣男身体中的虐待欲望吧。
可怜是可怜，沈明珠却也无暇理会她，甚至话都不及说一句，只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出去了。
直等她走的没了影子，婉娘方转身看着她消失的方向，面上带着几分凄然，喃喃自语道：「上苍怎么可以这样不公平？明明她并无上等姿色，又是个被休弃的妇人，可大少爷怎么就对她一心一意矢志不渝？为何我这样的姿容，他却看都不肯多看我一眼，苍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