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娘子，咱们大夏军队会赢吧？他们会把鞑子赶跑吧？他们还会不会记得被北匈掳掠来的汉家百姓？会把他们救回去吗？」李石倚在帐篷边，泪眼朦胧的问。
「会的，咱们大夏一定会赢，我们一定可以将鞑子赶得远远儿的，被掳掠的百姓，大夏将士从没有一刻忘怀过，只要这一场战争胜利了，汉家百姓一定可以回归家园，你们的父母，妻子儿女都可以回去。」
「那就好，真盼着那一天快些到来啊。」
李石喃喃低语，他的话勾起了其他三人的心思，帐篷中一时间又是一片隐忍的细细哭声。
第二百九十六章：相遇
与此同时，被李石发现的大沟中，罗林只露出半个脑袋，双眼如同鹰一般锐利，全神贯注向三里地外那几个帐篷张望着。
「有没有动静？刚刚我就说了，就该把那个家伙杀掉，是大夏人又如何？只怕早就做了狗鞑子的走狗。」
章建在罗林身旁小声嘟囔着，却听身旁陆清瑞冷冷道：「鞑子的帐篷既然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就说明那人没有报信，如果他没有报信，那就还是我们的同胞。」这纨绔子在战场拼杀了几个月，又受父亲熏陶，对自己的同胞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情义。
「这倒是。」章建点点头，却听罗林轻声道：「就算是杀了他也无济于事，鞑子发现有人久久未归，一定会前来查看，到时候咱们的部署就前功尽弃了，所以无论如何，这个险一定要冒，如今看来，我们成功了。」
「我就纳了闷，你说这些鞑子是干什么的？看他们来的方向，也不像是给大军打前哨的啊。哎！罗林，你也曾经深入过大漠，知道鞑子还有这种风俗吗？」
罗林摇摇头，事实上，因为这一场大战关系到两国的生死存亡，所以对于彼此的斥候都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之心，所以斥候们的损失十分巨大，大夏军队除了付昀外，竟再找不出一个健康的对北匈境内十分了解的向导。而罗林因为有过几次深入北匈抢劫作战的经验，就被选中了，哪怕他的腿脚不灵便，甚至已经不是军伍中人，然而这会儿矬子里面拔高个儿，也顾不上这些。
原本付昀自然是最好的人选，然而这一次龙傲天坚决反对，众人都知道付昀之前几年身先士卒，当真是九死一生，更何况他已经成了军医营那边的主力，所以没有人反对龙傲天，付昀同顾清池一样，都是在断路小队出发几天后才知道这个消息，怒恨冲天也是为时已晚。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群鞑子中，好像有三个不一样的人。」
陆清瑞身旁一个叫做焦炭头的士兵忽地呐呐开口，立刻得到了众人附和。章建不由自主就和陆清瑞对了下目光，然后都尴尬的别过眼去。
但随即两人就都愣了一下，接着闪电般转过头看着彼此，陆清瑞到底沉不住气，失声道：「你…你也觉得像她？」
这话没头没尾，但章建却立刻明白了，面色一白，喃喃道：「你也觉得…像？这…这是巧合吗？那未免也太巧了吧？」
「像谁啊？」
焦炭头不明所以，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然而陆清瑞和章建谁也没理他，只有罗林在旁边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们一眼。他当然知道这两人说的是谁？陆清瑞曾经的房里人，章建如今爱慕着的女人，这两个人本该属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那种，然而奇怪的是，他们竟然还相处的不错，虽然话题中从不会提起婉娘，但这已经足够让憨厚的罗林迷惑了。
「其实…我也觉着…那三个人里…有一个好像是秋屏，虽然裹着厚厚的貂裘，体态面貌都半点儿看不见，但…走路姿势真的很像她。」
既然章建和陆清瑞捅破了窗户纸，罗林终于将自己思索半天也得不到答案的疑惑说了出来，这一下别说陆清瑞和章建，周围所有的人都震惊了，队长狄万敏瞪着一双牛眼，结结巴巴道：「如果…如果是秋屏姑娘和婉姑娘被抓了来，那…那第三个人会是谁？」
这还用问吗？虽然没有人说话，但答案已经呼之欲出，鞑子费老鼻子劲抓婉娘和秋屏做什么？他们真正的目标只有也只能是沈明珠。
「奶奶的，是沈娘子，这必须救，一定得救下她，她就是兄弟们的活命菩萨啊。」
狄万敏抑制不住的身子都抽了，不是焦躁害怕，而是兴奋。原本能被选来断鞑子的粮草后路，他就已经觉得祖坟里冒青烟了，这次的活儿要干好了，哪怕丢了性命，可那是能让北匈彻底溃败的啊，说不定千百年后，后人们还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呢，他一个大头兵，竟然可能被写进史册里，这不是祖坟冒青烟是什么？
谁知道老天爷不知怎么想的，难道觉着一个好事儿不够补偿他？竟然还能让他遇上沈娘子被掳劫的事。这是天上掉馅饼般的运气啊，还必须是纯肉馅儿的大馅饼。
「你他妈兴奋什么？难道沈娘子和秋屏婉娘被鞑子掳掠你很高兴？」陆清瑞不爽了：婉娘是自己曾经有过的女人，虽然自己对她并没有任何情意，但说到底，是自己对不起那个女人，从前的自己的确太不是东西。更不用提他那未来大嫂乃是万家生佛般的人物，大夏边疆能和北匈抗衡到今日，得有一半功劳在她身上，她被抓了，狄万敏这混蛋竟然乐成这样，这厮该不会是北匈的奸细吧？
「不不不…我不是兴奋，那个…我不是说沈娘子她们的运气好，被鞑子掳掠，这怎么都是倒霉到家的事儿。但…但她们的运气还真没有倒霉到家，这竟然遇上了咱们，不是运气是什么？到时候咱们粮也烧了人也救了，回去后…」
不等说完就被陆清瑞踹了一脚，听他咬牙道：「你做什么白日梦？难道不知咱们自己都是九死一生？就算救了她们，也不过是跟着咱们送死而已，你以为她们能和咱们一样，从鞑子手中抢到马匹逃亡吗？
狄万敏傻了眼，怔忡了好一会儿，到底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整个人就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
「是鞑子的运粮军，好家伙，真让你猜着了，这恐怕是鞑子倾尽全国之力凑上来的最后一批粮草，只要烧着了，北匈大军必然不战自溃。」
看着北匈押运粮草的车队浩荡而过，付昀抹了一把脸上尘土，兴奋地冲顾清池低声叫嚷。
顾清池咬牙道：「我现在才没有心思管他们狗屁的运粮军，明珠在哪里？你看见了吗？明珠呢？」
「不用着急，你没看见那几顶帐篷吗？虽然没有了沈娘子留下的记号，但我敢保证，她们此时一定就在那些帐篷里，运粮军应该会分出一些精锐，就此护送沈娘子她们返回王庭，咱们就等他们交接的那一刻下手。」
第二百九十七章：营救行动（上）
「只可惜，断路小队还不知道在哪里。」褚凤鸣喃喃出声，然后看向付昀：「你当初不是说我们可以和断路小队汇合吗？」
付昀老神在在：「这个…我必须要承认，当初实在是想的太简单了些。其实这条运输线如此漫长，我们哪里能知道断路小队在哪里？鞑子也同样不知，所以他们交接的地点，未必就会是断路小队埋伏的地点，这个…咳咳，以我的睿智早就应该想到的。」
「但当时你没有想到。」褚凤鸣指控。
付昀干咳：「那个…我当时只是想到了汇合这种可能性，就有些头脑发热，事实上那些传奇小说也不敢有这样过分的巧合，呵呵…你必须允许一个智者的百密一疏。」
「啊呸！」对付昀的要求，褚凤鸣狠狠地啐了一口。
「他们要交接了。」
顾清池一直死死盯着远处那支运粮大军，此时低喃一声，和付昀褚凤鸣互相看了一眼，三人猛地在各自坐骑上抽了一鞭子，看那三匹马箭一般蹿了出去，他们三个借着半人高的枯草掩护，用尽全身力气发足向帐篷狂奔。
三匹无主野马顿时让鞑子们兴高采烈，即使没办法驯服，杀了吃肉也是好的。于是立刻就有十几个鞑子迎上前去，而这边沈明珠和秋屏婉娘被三十多个鞑子围在中间走出帐篷，发现了不远处的小小骚动，沈明珠立刻当机立断，蹲下身「哎哟哎哟」叫了起来。
「怎么回事？」
鞑子们深知沈明珠的重要性，可不敢让她出一点闪失，立刻出声询问，沈明珠嚷了几句，张山立刻帮忙翻译道：「老爷，沈娘子说她肚子疼，大概要拉肚子。」
「胡说，一直好好儿的，怎么会肚子疼？」鞑子首领暴跳如雷，用生硬汉语凶狠叫着：「告诉你，不要耍花样。」
张山连忙转头看着沈明珠，不等说话就被她一口唾沫啐到脸上，只听她怒叫道：「早就说过你们吃的东西不干净，还半生不熟，迟早要拉肚子，你们不信，到底如今赶上这关键时刻闹么蛾子了，找谁啊？找我吗？不管，我现在就要方便，不然就拉到裤子里了，你要是敢让我拉了裤子，我就不活了，我的体面啊啊啊啊…」
秋屏和婉娘惊讶地看着向来从容大气的主子扯开嗓子哭天抢地，那边张山紧张翻译着，鞑子烦躁无比，可见沈明珠已经痛苦的捂住了肚子蹲下，似是憋得脸都紫涨了，到底不敢冒险，只好挥挥手恨恨道：「快点快点，敢磨蹭就杀了你。」
沈明珠连连点头，拉着秋屏和婉娘就往帐篷后面跑去，却听那鞑子哇啦大叫，张山在一旁道：「娘子，他说不许两个侍女和你一起过去。」
「滚蛋，不让她们俩替我站岗，万一这些臭鞑子偷看怎么办？我们三个弱质女子，就算是没人看守，让我们尽情逃跑，难道我们还能跑出他们的手掌心？」
这话倒是得到了鞑子的认同，于是三个鞑子和张山李石一起陪着沈明珠等人来到帐篷后，沈明珠假装蹲下身子，一面四下张望着，想看看自己三人能不能得到机会逃跑。
忽听远远一阵喊杀声传来，三人精神一振，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不知从哪里来的人马，竟和鞑子厮杀在一起，另外有七八匹马，大概是受了惊，一路向着这个方向飞奔而来，速度当真快如闪电一般。
三个鞑子忽然大叫起来，似乎是在催促沈明珠她们快些起身离开，张山急道：「娘子，没有机会的，快起来吧，他们已经在呼唤同伴了，这会儿运粮队大概是遇上了伏兵，如果真的发生了战斗，你敢闹一点么蛾子，他们真会杀死你的。鞑子向来如此，不肯听话的人从不费力气劝说，都是直接杀掉。」
「不甘心啊，难道真的就只是几匹惊马吗？」
沈明珠一脸纠结，却也不敢怠慢，她知道张山说的没错，如果被鞑子发现自己的意图，在这种紧张时刻，他们真的会杀掉自己，虽然也做好了可能赴死的准备，但不到最后一刻，她还不想放弃。
已经又有十几个鞑子从帐篷那边赶了过来，那几匹惊马转眼来到近前，并没有看见随后跟着什么人，大概就是几匹无主的惊马，三个鞑子的精神放松下来，招招手示意那十几个鞑子不用过来了，他们这就要带着沈明珠等人回去。
鞑子那只毛茸茸的大手还在半空中，他穿着羊皮袄的高壮身躯已经中了一支羽箭，羽箭从后心穿入，箭尖在前心透衣而出，足可见此箭的力度有多么霸道。
那个鞑子只觉着胸口剧痛，低头一看，犹自不敢相信，回头去看了一眼，只见其中四匹惊马上现出四个人，他想张口大喊，然而一张嘴，血水就涌了出来，艰难地转动头颅向同伴看去，发现那两个鞑子已经倒了下去。
「陆清瑞？」
沈明珠惊叫一声，她真的是太惊讶了，她想过很多个会来救自己的人：顾清池、付昀、褚凤鸣、那些被她救治过的将军甚至龙傲天，但陆清瑞，这个人真的是连做梦都没在她的救援名单上出现过，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沈明珠都怀疑自己真的是在做梦。
「快上马…该死的。」
陆清瑞吼完了才发现他这个准大嫂根本不是什么女中英雌，可以让他一伸手就捞到马上，更不用提她此刻包裹的比一只狗熊还要肥硕，他甚至怀疑没有自己的帮忙，这女人根本就爬不上马背，不由狠狠骂了一句。
帐篷前的鞑子不是盲人，很快就发现了这里的异常情况，大声呼喝着拼命赶了过来。陆清瑞心直往下沉，如果下马帮助沈明珠等人上马，他们就要处于鞑子的包围中了，处于包围中不怕，怕就怕后面还有数不清的鞑子，到最后别落个人救不出来，自己还要搭上性命的下场。
心中烦乱不堪，但身体却是第一时间就依靠本能做出了反应，他冲弯弓搭箭的罗林大喝一声：「掩护我们。」接着就要跳下马，帮沈明珠等人上马。
「不要下马，射箭，挡住鞑子一时片刻就好。」
熟悉的声音传到耳中，被掳劫后的每一个梦，梦里都有这个声音响起。而如今，不是做梦，是他真的来了。
沈明珠捂住嘴巴，眼泪一瞬间就流了下来，看着那个从草丛中现出身形狂奔而来的身影，跺着脚在心里大骂傻瓜，然而那幸福的滋味却在眨眼间就溢满全身，哪怕在这样生死存亡的关头，她的表现就好像言情小说中被自己骂过无数遍的傻女主，然而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第二百九十八章：营救行动（下）
陆清瑞同样熟悉这个声音，比沈明珠还熟悉的刻骨铭心呢。他神色复杂的看着那猛然从草丛里一跃而起的男人，痛苦地喘了一口气：为什么？为什么都到了这种时候，这个混蛋大哥还要来抢夺自己的风头，就让他勇敢的救一回人，享受一下万人称颂的感觉不行吗？
这想法也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情势紧急，根本容不得陆清瑞多想，他弯弓搭箭，嗖嗖嗖向着奔过来的鞑子射去，在边疆历练了大半年，顾三少爷的骑术和射术都有长足进步，不然刚才根本不可能将自己藏在马肚子下奔过来。
一声响亮口哨，先前奔向鞑子的三匹无主大黑马忽然调转马头，向着顾清池等人奔来，与此同时，鞑子的粮车也猛然亮起了火光。
「得手了。」
陆清瑞大叫一声，心情激动地无以复加，虽然他们几个人过来营救沈明珠，没有参与烧粮行动，然而他们此次的任务就是要烧鞑子的粮草，此时见目的达成，怎不由得他激动万分。
「断路小队缠住了鞑子，咱们快趁着这个机会跑路。」
付昀大叫一声，接着一把抓住奔过来的大黑马的鬃毛，一跃上了马背。这里顾清池也终于奔到沈明珠面前，紧紧拥抱了她一下，便将她抱起向马上送去。
付昀陆清瑞褚凤鸣不停射箭阻拦鞑子，然而还是有越来越多的鞑子骑马赶来。
「怎么回事？他妈的鞑子竟然不去管他们的粮草？」
章建惊叫，却听付昀大吼道：「既然沈娘子的魅力这么大，咱们就快跑，引开一部分鞑子，给断路小队创造逃生机会。「
「根本没用，咱们才几个人？鞑子不可能…」
陆清瑞嗤笑一声，想说鞑子不可能分出太多人追杀他们，然而不等说完，就看见陆续竟有上百鞑子如同疯了般向他们扑过来，于是登时闭嘴。
已经有鞑子来到面前，而罗林和章建此时终于将婉娘秋屏弄上了马，顾清池从身上口袋中不断掏出拳头大的石头抖手打出，于是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鞑子便仰面摔下马去。
付昀甩出长绳，几个绳圈以非常飘逸的姿势准确套在了那几匹无主马上，他大吼一声「跑」，便一马当先飞驰出去，几个人催马拼命跟着付昀，此时的情境，已经不容许他们回头和断粮小队汇合了。
这只鞑子运粮队中并没有什么聪明人物，三百王庭护卫只知道可汗的命令是沈明珠不能出一点儿差错，不然提头来见。所以看见付昀等人将沈明珠救下，他们想也不想便追击而来，这是他们的任务，而保护粮草是其它鞑子的任务，可汗陛下向来赏罚分明，自己的任务出现差错，不可能因为救下粮草而功过相抵，所以这些鞑子不顾运粮监军的大吼，一门心思的追击付昀等人而去。
断路小队的几百人无一不是以一当十的军中好手，然而即便如此，他们想的也只是能够烧掉鞑子一半的粮车，便算大功告成，这就足以影响两国战局了，当然，为此他们也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能逃回去十几人就算是老天保佑。
可没想到这一下骤变突生，几百精锐鞑子嗷嗷叫着被沈明珠等人拉去了仇恨，他们的压力顿时大减，一时间不由士气大振，而北匈鞑子却因为车队已经起火，又要灭火又要作战，还眼睁睁看着一部分最强大的战力不知为何奔去了别的地方，这一下子就乱了套，绝望惊恐的情绪在鞑子心中滋生，虽然激起了他们的凶性，但到底激狂之下不成章法，几百人的断路小队却是进退有度，此消彼长之下，两方面竟然打了个旗鼓相当。
鞑子被拖住，粮车便烧得更加肆无忌惮，眼见烟火滚滚，别说一半粮车，说不定大半粮车都要葬身火海。狄万敏咧开大嘴笑得无比畅快，嗷嗷叫道：「奶奶的，鞑子这里的黑油还真是好用啊。兄弟们，准备撤了…等会儿人家看火救不成，全冲着咱们来，咱们就走不了了。」
一大片应诺声响起，接着狄万敏一声令下，断路小队的人吹起撤退号角，几百人边打边撤，等到鞑子发现粮车彻底救不回来，想要反扑的时候，才发现那队狡猾的大夏人已经在两里地开外，只剩下一群小黑点了，最可恨的是，他们大部分人都是抢了自己人的马，才能够逃窜出那么远。
且说顾清池等人，跟着付昀足足逃出了二十多里地，后面几百鞑子仍是紧追不舍。忽听罗林大叫道：「付大人，您这…这路线对吗？这好像不是回大夏的路线吧？」
「废话，我们现在如果回大夏，正好将鞑子聚到一起了，到时候咱们正好和断路小队一起被人包圆，别忘了这可是在北匈的地盘。」付昀大声叫着：「既然把这几百鞑子引过来了，那断路小队活着回去的机会就大大增加。」
罗林这才明白付昀的心意，除了深深敬佩之外，他没有别的情绪。倒是褚凤鸣有些接受不了，不敢置信看着付昀，大叫道：「你竟然把我们作为诱饵？只为了给断路小队创造生机？你…你脑子进水了吗？」
「怎么？你觉着你的命会比那几百个同袍更高贵？」
付昀冷笑一声，褚凤鸣正要说话，就听顾清池沉声道：「够了。你刚刚没听到吗？最开始他也是要趁着断路小队拖住敌人的机会逃跑的。只不过后来发现鞑子显然更重视咱们这边，所以才会改变主意，这种做法是最正确的，凤鸣不必多言。」
大概是救出了沈明珠等人，所以付昀的心情很好，闻言便大笑道：「还是顾大人看得明白。我们深入敌境，能够完成任务就已经是绝大的成功，自己的命早已置之度外了。能逃出去更好，逃不出去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战场上，将军和士兵的命同样珍贵，因为我们是同袍，明白吗？既然是同袍。那无论是他为你牺牲，还是你为他牺牲，都是应该的。如果断路小队拖住敌人，让我们逃回大夏，他们也只会高兴万分；只不过这一次我们更吸引鞑子的兵力，若真因此而能让断路小队多回去几个人，我也高兴万分。」
第二百九十九章：逃亡
褚凤鸣不做声了，看向陆清瑞，却见大半年前还是个窝囊废的纨绔竟然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他心中不由有些羞愧，呐呐道：「我…我并非不肯为同袍牺牲，只是我觉得…沈姐姐对于大夏军队的意义，显然要比断路小队重要得多。」
「这个我承认。」付昀一摊手：「但是没办法，鞑子显然也很了解她的价值，你看到现在还紧追不舍呢，所以这种情况下，断路小队根本拖不住鞑子，为我们创造逃生机会，那就只有反过来，换我们为他们创造机会了。」
沈明珠一直没有说话，此时终于忍不住喊道：「你们都省省吧，有什么话等停下来再说。风灌进肚子会疼的，没看见我都感动的要死了，也没说过一句话吗？」
「哈哈哈…真不愧是沈娘子。」
付昀哈哈大笑，接着每个人都大笑起来，虽然身后有二三百的追兵，然而此刻，每个人都是豪气干云，恐惧与紧张的情绪统统被抛在了脑后。
这场追逐战一直到傍晚，期间也有几个骑术高超的鞑子追上来过，却都毫无例外被斩杀马下：付昀，罗林，章建，顾清池，陆清瑞，焦炭头，这六个人的战力绝对不容小觑，哪怕顾清池不擅长马上功夫，哪怕罗林已经瘸了一只脚。
「前面就是长干山，只要到了那里，咱们就可以和追兵周旋。」
「什么意思？你觉得咱们有资格和几百鞑子周旋？」褚凤鸣对这种说法表示嗤之以鼻，他觉得付昀一定是疯了，这种时候当然要继续跑，用最快速度摆脱追兵才最重要。
「是没有资格，但不周旋也不行了。」付昀叹了口气：「再跑下去，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焦炭头和章建都中了箭，急需包扎医治。再说，难道你以为鞑子的骑术会比我们差？你可以摆脱得了他们吗？咱们能坚持到现在，只不过是因为我避开了他们的部落，一直在荒原上逃窜，然后咱们的骑术也不错，又有几匹可以换乘的马，最重要是战力也还好，逼得他们不敢落单上前，可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不着急上前？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咱们的人和马会比他们更累，如果再这样亡命奔逃下去，等到马匹倒闭，沃野千里，咱们就更没有逃命的机会了你明白吗？他们不会再给咱们抢夺马匹的机会。」
听了付昀耐心的解释，褚凤鸣也没有话说了，忽听顾清池沉声道：「在北匈境内，一切以付昀马首是瞻。」
顾清池的官职是在场所有人中最高的，所以一锤定音，付昀拱拱手，一点儿也不谦虚的接受了这份儿委以重任。
半个时辰后，孤零零矗立在草原上的长干山终于映入眼帘，而此时太阳已快下山，胯下战马开始喘起了粗气，让褚凤鸣真正明白付昀那番话绝对是至理名言，如果没有那座山，自己等人只有战死一条路。
身后的鞑子显然也意识到他们要干什么了？鞑子们虽笨，却不傻，更何况傻子都知道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让他们进入长干山，那山虽然不高，但供人躲上十几二十天还是不成问题的。
随着战马「希律律」一声长嘶，亡命奔逃的九个人十匹马一头闯进了长干山。
其中一匹马大概是比较聪明，进入那浅浅的小林子后，就知道自己脱离了危险，一下子就脱了力，猛地跪下去，把它上面的章建和婉娘摔了个灰头土脸。另有一匹马则是跑得性起，一时间收不回来，一头撞到树上，甩着大脑袋不住嘶鸣，沈明珠都能想象到这马两眼冒金星的凄惨模样。
「没时间了，快上山。」
付昀利落下了马，招呼顾清池等人牵着马在稀疏的浅林子里向山上行进。
「好好的山路不走，为什么要钻林子？我们牵着马啊，多不方便。」褚凤鸣又忍不住开始抱怨了，他手里的马就是刚才撞树的那一匹，不知道是脑袋还晕着还是怎的，这货竟然走几步就要撞到树上，害褚凤鸣费了老鼻子劲照顾它。
付昀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微笑道：「我还真是佩服你啊，真正的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你这是诚心想要千锤百炼是吧？」
「什么意思？」褚凤鸣不解，却听付昀「哈」的一声笑：「从咱们追踪沈娘子开始，你算算你这一路上问了多少蠢问题？每一次质疑都被我狠狠打脸的滋味很好吗？咱们钻林子，鞑子就不敢轻易进来，他们的弓箭也没办法伤人。如果要走山路，右拐走一百步就是，你过去吧，给鞑子做一盏指路明灯，让他们的弓箭尽情往你身上招呼吧。」
「咳咳…」
沈明珠忍不住咳了一声，她知道褚凤鸣是心高气傲的，付昀这么讽刺他，别再激得小霸王真跑过去拉仇恨就糟糕了。
却听付昀满不在乎道：「沈娘子不用担心，褚千户在边疆别的有没有长进我不知道，最起码这几天里脸皮厚度是突飞猛进了。」
褚凤鸣恨啊，怒啊，气啊，可是他能说什么？面对付昀开得强力嘲讽，他只能无言以对，明明一次次告诉自己要控制住好奇心，可该死的就是忍不住啊。再说这能怪他吗？他根本不了解北匈环境，问两句有错吗？
这样想着的褚恶少刻意忽略了自己问的问题有多么蠢的事实，不过经过他们这样一番插科打诨，所有人的心情都放松了许多。大家在林子里穿行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是漆黑如墨，抬起头，可以从光秃秃的枝干中看见繁星满天，温度也已经下降到了最低点，寒风卷起山上沙土，呼啸而来，刮在人脸上生疼。
「不能再走了，马到了极限，人也到了极限，章建和清瑞也不行了。」顾清池看着身边这几个妇孺伤残，对付昀沉声道。
「再走两百步？成吗？就两百步，看见前面那块大白石头了没有？咱们就到那里扎营。」
付昀大声叫着，听得众人叹服不已，暗道泥马你哄鬼玩儿呢？大白石头？现在月亮都没出来，就靠着那点星光你能看见前面有一块大白石头？你是猫头鹰夜里能视物吗？
大概付昀也觉着自己这话有语病，连忙解释道：「我不骗你们，前面真的有一块大石头，虽然我看不到它究竟是什么颜色，但北匈这边很少有山，但凡有，山上多数是大白石，并不是我说谎骗你们。那个地方背风，树木稀少，还有几棵格外高大的树木，可以望风可以扎营，是我们目前最好的选择了。顾清池，你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付昀说的有道理，更何况先前我就说了，咱们一切以他马首是瞻。」顾清池终于下定决心，看着沈明珠柔声道：「明珠，你走不动了吧？这些日子担惊受怕，也够你受了，来，我背你吧。」
「没事儿，扶我起来，我还能走。」瘫在地上的沈明珠咬牙抓住顾清池的手站起身：「不就是两百步吗？两千步我也不在话下。」
第三百章：改变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药香娘子也会吹牛。」付昀笑着咕哝了一句，见顾清池抓着沈明珠胳膊执意要背她，他便碰了碰对方道：「你照顾一下别人的情绪好不好？你背上沈娘子，自己心安，可你让那两个人怎么办？」他努努嘴冲章建和罗林的方向示意。
于是顾清池就明白了，放下胳膊对沈明珠歉然低声道：「没办法，明珠你就坚持一下吧。」
「我自然要坚持，婉娘都能坚持，难道我要你背？以后我还要不要做人了？」沈明珠白了顾清池一眼，回头看向婉娘和秋屏：「咱们再走两百步，成不？」
「娘子能走，我们就能走。」婉娘大概是听见了沈明珠的话，掘劲儿上来，想起曾经发誓从此后要靠自己赢得未来，想起那个曾经凌虐过自己的男人和现在对自己有情意的男人都在看着她，已经脱力的身体里竟猛然又滋生出一股力气，咬牙扶住章建便往前行，一面还关切问道：「你有没有事？这箭插在肉里一定很痛吧？」
「不算什么，我皮糙肉厚，这不过是个箭头插在里面，算个什么鸟事？」章建豪气干云地叫，话音未落忽然扯动了肩上箭伤，立刻疼得「哎哟哎哟」叫唤起来，引来一片大笑声。
不管是连滚带爬还是艰难步行也好，反正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众人终于摸到了大石头那里。此时皓月东升，借着月光一看，别说，这块大石头还真是白色的，好家伙，足足比一张拔步床还要阔大，周围生着几棵银杏青松，有两三棵银杏格外高大，抬头望去，只觉着星星似乎是长在这树梢上的。
「付昀说的没错，这里还真可能是一块福地。」
顾清池喃喃说着，看向坐在大石头上直喘气的陆清瑞，关切问道：「你觉得如何？还能撑得住吗？」
「就算撑不住，也不会死在你面前。」陆清瑞冷哼一声，仰头看天上的星星，不理他心目中狼心狗肺的大哥。
「这一次，多谢你了。」顾清池叹了口气，其他的事情解释也没有用，但这一次陆清瑞能够舍命去救沈明珠，他真是非常感激的，比起几个人几匹马去救人，当然是烧粮杀敌活命的机会更大。
陆清瑞哼了一声，没有接顾清池的言语，现在回想起来，他也觉着自己挺不可思议的，顾清池和沈明珠一直是他心目中最痛恨的两个人，当时怎么就会脑子发热去救人呢？
「好了，稍微歇一下，还能动的人用身上各种能用的工具，争取挖个地洞出来，不用太大，一人多高，能装下十几个人就行。」付昀爬上大石头向山下瞭望着，一面小声分派工作。
「一人多高，能装下十几个人的地洞，你还说不用太大？那太大是个什么概念？」褚凤鸣又忍不住抬杠，却听付昀冷漠道：「最理想的当然是两人多高，能够二十多人活动，但是你挖得到吗？」
「你…」
褚凤鸣这个气，却听顾清池沉声道：「行了，省点力气挖洞吧。」
「我可以挖洞，但我要知道为什么。」恶少脾气上来，褚凤鸣恶狠狠瞪着付昀，非要一个解释，哪怕这个解释还是要打在自己脸上。
「藏身，生火，吃饭，照顾伤员。」付昀头也不回地答，然后对顾清池道：「有几个鞑子摸上来了，我去解决掉，这里交给你了。」
「能行吗？让罗林看着，我和你一起去。」顾清池连忙要跟上，却听付昀嗤笑道：「拉倒吧，这样夜里你看得见人吗？还和我一起去，放心，这方面我是行家，鞑子除非不上山，上山必死，咱们最好给他们留下这个印象。」
付昀说完，便跳下大石头向山下去了，待他走远，褚凤鸣忍不住小声道：「这家伙该不会是逃了吧…」不等说完，感觉几道冷飕飕目光盯在自己身上，就知道自己犯了众怒，连忙从身上解下短剑，小声咕哝道：「我就是说笑，不用当真，现在赶紧挖坑吧。」
罗林一瘸一拐地上前，从腰中抽出一个小铁铲般的东西，刷刷刷几下，就挖了一个小坑，效率简直甩褚凤鸣几条大街，只看得褚恶少双眼直放光，连声道：「这是你的兵器？快，咱们换换。」
「别闹，这是断路小队挖沟的工具，在这方面，罗林比你强千百倍。」
陆清瑞喘着粗气低叫，忽见一只手伸过来，抬头一看，虽然夜色黑，也能看出是沈明珠，只听她柔声道：「把这两颗消炎药吃了，等地洞挖好，咱们躲进去，我给你拔箭。」
陆清瑞想也不想就接过两颗药，一仰脖儿便吞了，沈明珠身上没有水囊，接过顾清池手里的递给他，陆清瑞犹豫了一下，才接了水囊，晃一晃苦笑道：「都结成冰了，行了，不忙着这会儿喝，不就是两颗药吗？我没那么娇贵。」
「清瑞真的变了，听说从前你在家里，吃一颗药丸还要就着一盘子蜜饯。」顾清池在旁边欣慰笑着，却听陆清瑞冷哼一声道：「还不是拜你所赐？在这天杀的战场上磨了大半年，我早忘了先前在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顾清池苦笑，忽见陆清瑞低下头去，喃喃道：「不过，不管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总还是活着，还能吞药，虽然苦了点，可这滋味儿竟然还不错。有的人，却是连这个滋味都体会不到了。奶奶的，我明明答应过战争结束后，要在天香楼请他们吃喝玩乐三天的…」
语音到了后来，就变得哽咽，顾清池不知该说什么好，虽然知道这个弟弟讨厌自己，却仍忍不住在他肩上拍了两拍，却不料好心干了坏事儿，正好拍在陆清瑞受了箭伤的肩膀上，顿时就疼得这厮「嗷」一声叫，什么伤感的情绪也没了，转头龇牙咧嘴叫道：「你他妈故意的吧？在府里时就欺负我，都到这个境地了，还不放过我，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不就陷害了你一回吗？结果还没成功，最后还是我去跪的祠堂，我娘也被送去了庄子上。」
第三百零一章：哥是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