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妈妈又介绍姚灵芝,“少夫人,这位是大姑奶奶。”

“雅汐见过姑母。”杜雅汐屈膝行礼,递上了热茶。

“好好好!真是个妙人儿。”姚灵芝接过茶轻啜了一口就放到了一边,笑眯眯的拉过杜雅汐的手,一脸欣慰的看着她,道:“姑母也不盼别的,就盼着你早日替我们姚家开枝散叶。”说完,也递给了杜雅汐一个匣子。

杜雅汐笑着接了过来,红着脸屈膝道谢。

姚家大房的人口简单,长辈也就面前的这几位,见完了长辈,钱妈妈就给她引见同辈,因为姚宸之年纪最大,所以,这一次是杜雅汐和姚宸之坐着,等着徐惜玉和徐宝玉的行见面礼。

徐惜玉今年十九岁,只比姚宸之小了十个月,相貌长得像徐子谦,举止有礼,性子温和,一看就是很好相处的样子。他笑嘻嘻的朝杜雅汐拱手行礼,道:“惜玉见过表嫂。”

杜雅汐站了起来,屈膝回礼,“表弟好。”说着,她笑着递上了见面礼,那是一幅竹片画,她想着大户人家出生的他们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一些稀奇的玩意。

于是就地取材,把建新房砍下的竹子,央人削成了一块块大小一致的竹面,又让人帮忙串在一起打平竹面,然后在上面作了一副墨竹图。

徐惜玉接过竹片画,也不管场合就展开一探个究竟,当他看到竹片上的墨竹图时,不禁愣了愣,然后欢喜的笑了,“表嫂,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竹子?这副墨竹图画得真好,这上面的题语,我更是喜欢。”说着,他兴奋难掩的将画递到了老夫人面前,一字一句的念道:“未出土时先有节,及凌云处时尚虚心。”

姚老夫人笑着点头,看向杜雅汐的目光有更多的喜爱。

这丫头,她没有看错人。

果真是极好的。

“谢谢表嫂。”徐惜玉双眸闪亮的笑着道谢。

“表弟不嫌粗陋就好。”杜雅汐淡淡回予一笑,对徐惜玉的第一印象极好。看来这徐家也就姚灵芝和徐宝玉不太讨喜,其他两个男子倒都是儒雅温和的。

大厅里就只剩下徐宝玉没有和杜雅汐正式行见面礼了,杜雅汐笑着抬眸朝她看了过去,只见她依旧穿了件黄色的立领襦裙,头上依旧梳着近香云髻,髻上斜插着宝石簪子,还有一支金步摇,侧边戴了朵粉色滚金边的绢花,耳朵上是对紫水晶坠子,微微闪着水晶独特的光芒。

徐宝玉——

她这佩带这副头饰,可是暗地给她反击的意思?

呵呵,真是一个小姑娘。

杜雅汐心里暗笑,面上也溢出了温和的笑容,上前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欢喜的道:“这位一定就是宝玉妹妹了吧?长得可真是水灵,瞧瞧这眉眼神韵,跟姑母是如出一辙,真是漂亮。”

一句话把两个人都赞美了一番,徐宝玉蹙眉疑惑的看着她,似乎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好像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不愉快?而姚灵芝见女儿失神,便掩嘴笑着嗔道:“雅汐,你这张嘴可真甜,姑母老了。”

“一点都不老,年轻着呢。”杜雅汐笑得一脸真诚,目光在她和徐宝玉的身上打转了一圈,然后肯定的点点头,道:“真的是越看越像,如果姑母和表妹一起出门的话,旁人看见了,一定会问这是谁家的孪生姑娘,长得可真是好看。”

“哈哈哈…”

大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大伙纷纷笑了起来,就是姚宸之也不禁嘴角染上了笑意。

徐宝玉抬眼看向姚宸之,见到他嘴角的笑容时,不由的失了神。

这个女人就真的这么好吗?他嘴角发自内心的笑容还是她第一次见到的。

心,又苦又涩,狠狠的抽痛着。

突然,她扭头看向杜雅汐,冷冷的一笑,脸上露出几分不屑和阴戾,眼神像是在说:“哼——,你别以为当作不认识我,替我解了围,我就会感激你。我告诉你,从你嫁进姚家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注定会成为敌人,谁让你抢走了我的表哥呢?”

杜雅汐的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像是完全看不懂她的意思一样。

姚灵芝又怎会不知自己闺女的心事,连忙轻推了下她,“呵呵,宝玉平时很少出门,一定是看到雅汐这么漂亮的美人儿,一下子看呆了过去。宝玉,还不赶紧的见过表嫂?”

徐宝玉敛了敛愤怒的神色,皮笑肉不笑的朝杜雅汐屈膝福了福身子,“宝玉见过表嫂。”

“第一次见面也没啥好东西送你,这沉香珠子就你戴着玩吧。”

“谢谢表嫂。”

总算是行完了见面礼,大家便坐在一起闲聊了起来,不一会儿,钱妈妈来禀,早饭已备好。老夫人就让她在大厅旁的偏厅里摆饭,一家人围坐在雕花黑漆大圆桌前,一起吃了一顿久违的团圆饭。

饭后,一家人又坐在一起闲聊,过了不久,姚灵芝以要查看一下库里清点昨日客人送礼的清册为由,笑着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徐子谦也说要回药堂去看看,也起身离开了。

一下子,偏厅里就只剩下老夫人和四个小辈了。

徐宝玉看着杜雅汐心里堵得慌,就拉着徐惜玉撒娇,让他去她院子里做纸鸢,说是已经答应了她许久的。老夫人笑着叮咛了几句,便让他们离开了。

他们一走,偏厅里就只剩下老夫人、姚宸之和杜雅汐了。钱妈妈禀下了丫环们,自己也没有再留在偏厅,想必是知道老夫人有话要跟他们说。

老夫人握着杜雅汐的手,满目慈祥的道:“丫头,委屈你了。”

“不委屈。”杜雅汐笑着摇摇头,回握住她的手,道:“能得到你和宸之的保护,这是雅汐的福气。”

不知道为什么,姚宸之听着就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垂下了眼睑。

杜雅汐朝他看了过去,见他耳垂微红,不禁失笑。

这个家伙可真的是单纯,看来自己昨晚是真的误会他了。

老夫人瞧了他们一眼,开心的笑了笑,同时心里也感到很欣慰,看来自己的孙儿在情字方面,总算是要开窍了。“雅汐啊,现在宸之又少了一个秘密,对方如果知道了,一定会有所行动。祖母想让你们回门后,就暂时住在别院,一来你的肚子也瞒不了多久,现在已是秋天,若是肚子不显早的话,等到冬天衣服穿厚实了,也不会那么容易被人猜测出真实月份。二来药园也要开始把地整理出来,租地,开荒的事情,有你督促,有你爹帮忙,祖母也放心。”

闻言,杜雅汐就笑道:“一切听从祖母的安排。”

“安排在你们院子里的人都是信得过的人,她们会陪你们一起去别院。雅汐啊,祖母就把宸之交给你了,你受累点,帮祖母照顾好他。宸之自幼没了爹娘,眼睛又是这般,他这孩子虽然看似性子清淡,但却是个知道替人着想的人。以后日子还长,你会慢慢发现他的好的。”

杜雅汐不由笑着应道:“祖母说得道理。”她眼角余光扫去,就见姚宸之不由脸色微赧,微微窘迫的道:“祖母,昨晚雅汐一夜都未睡,到了新地方认床,不如你先放她回去休息一下吧。”

老夫人笑着打趣,道:“果然是成亲后就会成熟许多,现在都知道心疼媳妇了。”

姚宸之和杜雅汐的脸立刻了火烧火燎起来,双双垂首坐着不动。

“祖母——”

老夫人瞥了他一眼,笑着颔首,道:“等我说完下面的话,我一定就放你们回去休息。”说着,她看向杜雅汐,“雅汐,既然你进了门,而你又是姚家的嫡孙长媳,家里的事本该让你来管。不过,祖母想你现在的身子不便,药园那边也不能没有你,另外,祖母也私心的希望你先把精力放在宸之身上。那么家里的事还像以前一样,由你姑母先帮忙管着,可这是元娘在时就定下的,等找个机会成熟再说,你看这样行吗?”

“还是祖母的周到。”杜雅汐笑了笑,一脸赤诚的道,“一切都按照祖母的安排。”

老夫人又看向姚宸之,轻声问道:“宸之,你呢?药堂本该在你成亲后,就交到你手中,可依你现在的情况,还是让我和你姑父暂管,你可有其他的想法?”

“一切按照祖母的安排。”姚宸之应道。

“好!”老夫人见他们都同意自己的安排,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也不再挽留他们,挥挥手道:“你们回吧,晚上记得来陪我这个老太婆一起吃晚膳。”

杜雅汐和姚宸之笑着应道:“好。”

夜里,姚宸之和杜雅汐从老夫人那边回来就各自梳洗沐浴,准备休息。

发生了昨晚那样的事情,两个人都不仅有些尴尬。

姚宸之站在床前,精神有着片刻的恍惚,脑海里不由的忙起昨晚唇瓣相依的蚀骨滋味,还有那温温软软,刚好容于一手的手感。突然,他扭头就往净房里走去。

杜雅汐铺好床,并在中间摆了几个匣子,愣是将床一分为二,以匣子分界。

“宸之…”她扭过头,正好看到姚宸之逃走般的背影,不禁眉头微蹙。

这家伙不是刚从净房里出来吗?

这又是怎么了?

听着净房里传来了水声,一个念头在脑中飞逝而过,她的眉不禁皱得更紧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两人同床共眠似乎对谁都不好。

三年的时间才刚刚开始,这么长久的憋下去,他会不会又不行了?

该不该?

念头闪过,她用力的甩甩头,不愿再往那方面去想。

杜雅汐散了发,坐在床里侧等他,不一会儿,姚宸之就从净房走了出来,头发也沾湿了不少,见状,杜雅汐又下床穿鞋,从衣柜里拿了干净的白布,“坐下。”

“啊?”姚宸之愣了愣。

“你坐下来,我帮你把头发擦干。”杜雅汐瞧着他呆愣微萌的样子,不由弯唇浅笑。

姚宸之摸索着上前找凳子,手臂却突然的被人抓住,耳边随之传来柔和清晰的声音,“我扶你过去临窗前坐。”

“谢谢!”

“傻瓜,跟我还这么客气。”

听着这句状似娇嗔的话,姚宸之内心不禁又激动了起来,她的意思咱们是自己人,再也不用这么客套吗?

杜雅汐拿着干布站在他的身后,轻轻的放下他的墨发,触手的冰凉让她眉头微蹙,转身又折回衣柜前,从里面拿了一件外袍轻柔的披在他的身上,“以后睡觉前不能洗头,现在天凉了,也不能冲冷水。你的身子骨不好,凡事得讲究一点,明天我会跟胡荽交待一下。”

“别。”姚宸之红着脸道:“我会记住你的话,胡荽那边我自己跟他说。”

这事让你去说,让胡荽知道自己的这些糗事,那还得了?

打死他,也不能让胡荽知道这件事儿。

“行吧,你自己看着办。”杜雅汐说着,已用干布帮他擦拭头发,一遍又一遍的擦着他那顺滑的头发,手指偶尔会碰到他的耳边,他的颈部,先是触手的冰凉,慢慢的杜雅汐发现指间暖意渐升,便低头看去。

窗边的天然香檀木案台上燃着两盏八角宫灯,散发出明亮的光线,他的头发很黑,但却并不浓密,杜雅汐知道这跟他的身体有关,不过胜在柔软顺滑。两人靠得很近,她的鼻尖充溢着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那是一种清新淡雅的花草香味中夹带着草药的独特味道。

格外的好闻。

姚宸之全身僵硬的坐着,一动也不动,任由她替自己擦头发。只是当她的手指触及他的肌肤时,他就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不由的红了脸。

杜雅汐看着他潮红的耳垂和脸颊,不由的失神,总觉得脸上有了些许血色的他更加的俊美。杜雅汐敛了敛神,垂眸望去,却见在灯光投射下,他们的影子在地上亲密的靠在了一起。

此刻,她张着手臂帮他擦头发,地上的影子竟像是她抱住了他,而他就亲昵的靠在她的怀里。

她怔了怔,目光久久没有从那影子上回过神来。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异常,姚宸之轻问:“怎么了?”

“哦,没事!”杜雅汐收回心神,继续帮他擦头发。

窗外,院子里的花丛后,一双冒着冷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窗户上映出的两个紧拥在一起的身影,片刻,花丛轻晃了一下,一道黑影迅速的从院门口离开。

“谁?谁在花圃那里?”丽婶端着两端银耳汤从西角的厨房走了过来,突然听到花圃里传来一声异响,连忙停下脚步,紧盯着花圃。

虎仗跑了过来,问道:“丽婶,发生什么事了?”

“花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丽婶指着花圃道。

虎仗一跃而去,在花圃周围查看了一圈,“没有什么东西。”

“没有就好。”丽婶点点头,端着托盘站在房门口,“少爷,少夫人,老夫人说你们晚膳用得不多,特意让人送了银耳汤过来。”

“进来吧。”杜雅汐收了干布,又到梳妆台前,取了玉梳过来替他梳发。

丽婶和虎仗进屋时,就看到这幅温馨的画面。杜雅汐嘴角带着微笑的站在姚宸之的身后,手里拿着玉梳一下一下的替他梳理头发,而姚宸之则是双手叠膝的坐着,灯光笼罩在两人的身上,那一圈圈的光晕像是从两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样。

这画面有说不出来的感人,形容不出来的炫丽。

虎仗愣愣的看着杜雅汐,想着昨晚听到了一切,一时之间,满目疑惑。

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丽婶,刚刚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杜雅汐头也不回的问道。

抽回心神,丽婶微微蹙眉,道:“可能是我听错了,以为花圃里有什么东西。”

闻言,杜雅汐的手顿了顿,不由的想起昨晚看到了那抹黑影。“没事就行了,你们都回房休息吧。”

“是,少夫人。”两人退了出去,并顺手关好了房门。

杜雅汐继续梳理头发,直到一头乌发温顺的贴在姚宸之的背上时,她才收了梳子。

“可以了,走吧,过去喝碗银耳汤。”

“好。”

她扶着他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又将碗端到了他的手里,“你先吃,我去洗把手。”

“好。”

待她从净房出来后,发现姚宸之端着碗没有动,碗里的银耳汤还是满的,他听着她坐了下来,就微笑着道:“我等你一起吃。”说完,面色羞赧的垂首,舀了一勺银耳,优雅的吃了起来。

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杜雅汐也端起碗,一舀一舀的吃。

房间里静悄悄的,两人都默默的吃着东西,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偶尔能听到瓷碗和瓷勺相碰声音。

碗底见空,杜雅汐抽出手绢递到了他的手中,又将碗收进托盘中。

“谢谢!”耳边轻飘飘的传来了姚宸之的道谢声,杜雅汐抬眸看了他一眼,道:“坐一会就去漱口吧,时候也不早了。”

“好。”姚宸之悄悄的将手绢收进袖中,“雅汐,你待会帮我把岳父大人刻的那些字取过来放桌上吧,我先去漱口。”

刚吃完东西,马上就睡觉,于身体无益。

杜雅汐“嗯”了一声。

房间里,灯光明亮,两人面对面坐在桌前,一人凝神摸字识字,一人聚精会神的看着[百毒纲记]。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眼睛微涩,杜雅汐放了下书,打了个哈欠,道:“夜深了,睡吧。”

杜雅汐服侍他上床,然后去吹了灯,窸窸窣窣地从他身上爬了过去,安安静静的躺在里侧。

也是刚刚从他身上爬过去时,她才发觉这姿势有多令人暇想,昨晚的一幕又跃进了脑中,杜雅汐轻轻的对他说了一声,“对不起!”

“什么?”姚宸之以为自己耳朵出错了,翻身面向她,问道。

“昨晚打了你一巴掌,我想说声对不起。”

“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姚宸之脸红红的翻了个身,他伸手轻轻的抚着唇瓣,细细的回味那蚀魂的感觉。

温温软软,香香润润的…

耳边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姚宸之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贪婪的吸着夹着她的味道的空气。

“雅汐,祝好梦。”

他甜甜的合上眼帘,过了半晌,他又睁开眼睛,皱了皱眉,他翻身背对她。

没过多久,他又翻了个身,用力的吸了吸。

可任由他翻来又覆去,睡在里面的杜雅汐并不知晓半分,也并未扰了她的清梦。

“雅汐,我睡不着。”

没有人回应他,四周静悄悄的。

“雅汐,我很开心。”

还是没有人回应他。

“我也该睡了…”

他笑着闭上眼睛,突然,他又猛的睁开了眼睛,伸手焦急的去摇杜雅汐,“雅汐,醒醒,快醒醒…”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香味,这股香味让他焦急害怕。

杜雅汐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

“闭气。”姚宸之撂开幔帐,滑下床就冲进了净房,不消片刻,他就拿着已打湿的手绢出来,递到了已经穿好衣服的杜雅汐面前,“捂着鼻子。”

杜雅汐见他一脸凝重,也不问为什么,连忙接着湿手绢就将鼻子捂紧了。

“不开点灯,咱们走。”姚宸之拉着她就往门外走,杜雅汐顺手捞取了他的外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