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之冷哼了一声。
连妙心中有些了然。裴晏之话里的意思，乔温欢似乎是从裴家逃出来的，乔温欢自称婢子，却让连妙又有些疑惑，炎王朝只有侍妾和卖身的奴婢才会这么自称，只不知乔温欢她是那一种。若是侍妾倒是好一点，若真是逃奴，怕是凶多吉少。
她发觉崖山2567刚刚的噪音已经过去，于是好奇问他：“你知道那乔温欢究竟是谁吗？”
“系统管理员。”
又是这么个听不懂的答案，连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裴晏之已经看罢了案宗，看了一眼依旧跪在地上的乔温欢，冰冷道：“回府自己领杖三十。”
乔温欢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短促回道：“是。”
知府关彻见裴晏之已经合上案卷，起身准备离开，忍不住上前道：“裴大人，下官有件小事，不知道可否与您商议一番？”
裴晏之侧头，停下脚步：“请讲。”
“下官想向大人借用此女。”他撇头看下依旧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乔温欢，此女聪慧又观察细致入微，若是能够为自己所用，这震惊世人的百骨案破案也指日可待。更何况他看裴特使并不怎么喜欢这个丫鬟，虽说他和裴晏之没有什么交情，但是估计他开这个口，裴特使应该也会答应借给他。
关彻看着裴晏之半垂的目光，赶紧压低声音，道：“下官有瓜州舞女三人，愿送与大人作为交换。”
“瓜州三舞女交换一个从来不肯听话的蠢婢，倒是合算。”裴晏之勾起一个假笑。
关彻也赶紧赔笑。
裴晏之浓黑如墨的眸子毫无笑意，他看向乔温欢。
乔温欢面容沉寂地低着头，穿堂风过卷起她散在肩侧的头发，丝丝缕缕去纠缠着他的下摆，她那粗布袖子被风掀起一截，露出一截的暗红色血痂。
裴晏之眉头一皱。
乔温欢察觉他在看她，头轻轻埋得又低了一些，她肩膀上拢着的头发倏忽下滑，露出衣领上一截白色的颈部，上面明晃晃是两个还没长好的猛兽牙印，隐约还能看见当初血肉模糊的惨状。
裴晏之暗紫衣袖下的手猛地握成拳头，沉默片刻才松开，他侧头对关彻道：“这蠢婢得先领了罚，免得她还以为，自己长了两条腿，就是用来从主人家逃跑的。”
关彻担忧地看了一眼乔温欢那单薄的身板，暗暗地捏了一把汗，这般弱质女子，三十杖下去，岂有命在？！
他还欲再求情，熟料刚接触到裴晏之那冰冷的视线，所有的话都像堵在嗓子里了一样，关彻不敢再多言，拱手后退，心中暗自盘算着早点把大夫和伤药准备好。
裴晏之转身朝堂外走去。
乔温欢撑着地面爬了起来，向连妙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跟了出去。
连妙着急地想要去拉扯她的衣袖，熟料身后的皂衣吏一把押住。
关彻上前道：“连小姐尚有嫌疑在身，只能委屈你几天了。”
连妙无法，她在心里大喊大叫着：“崖山！崖山！她会被打死的崖山！”
“不会。”崖山2567并不怎么积极，他不能靠她太近，系统刺耳的警告一直没有停下来，系统分析的数据永远不会出错，所以他坚信若是她察觉到他的存在，她一定会再毁掉他的。
她会怎么毁掉他？再向她植入电脑病毒还是再炸掉他？她能对素不相识的连妙那么好，为什么对她一手建造出来的他却这么心狠？当年当他第一次能通过摄像头观察外界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她！
前系统管理员用数字和代码给了他收集信息和思考的能力，而她给了他短促的生命中所拥有的全部温暖和欢喜。
可是最后，她离开他，她卖掉他，她还要毁掉他！
“可是…”连妙还是觉得不放心。
崖山2567道：“可是什么？她就算被打死又与你何干？”
“我关心她。”连妙觉得崖山2567无理取闹。
“你跟她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关心她？”
“她对我好，所以我关心她，你这人怎么…”
崖山2567越发觉得连妙搅得他烦闷不已，甚至连周围的无数的生物电波信号都不想收集了，只集中精力和她吵闹道：“她对所有人都这样，你却觉得她对你好，知不知羞！”
连妙吵不过他：“你简直不可理喻！”
“你不许关心她。”
西京官驿。
月亮已经升了起来，但是天色并未全暗，官驿早已被清空，除了裴晏之一行人外并无外人，裴家的一个疤瘌脸家仆正在艰辛地点亮灯笼。
西京的风极大，吹得院落里的竹子飒飒响声一直不曾停下，透过流水假山向上望，天边晴空偶尔会坠落一颗孤星。
突然，驿站门被打开，进来的是裴府的管事，管事低头在前边领路，脚踩着落了满地的竹叶。管事后边，则是紫衣常服的裴家公子。
他眼帘微微下垂，遮住了眼中冰凉慑人的温度，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乔温欢安静跟在裴晏之身后，突然听见头顶有人打招呼：“欢欢你终于回来了！”
乔温欢抬头，看见正在挂灯笼的疤瘌脸家仆，露出个笑脸：“疤哥好久不见。”
疤瘌脸看她走路姿势不对，咦了一声，关心问道：“欢欢你的腿…”他话未说完，裴晏之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疤瘌脸一个哆嗦，险些一头栽下来，连接下来想要说什么都忘记了，只能看着乔温欢跟在裴晏之身后越走越远。
哎，公子怎么越来越可怕了？
回想起刚才那个眼神，疤瘌脸又哆嗦了下，他摇摇头，继续仰起头挂灯笼。
管事将裴晏之引入房内，又小声叮嘱了乔温欢两句，返身掩门离开。
乔温欢思考半响，抬头看他，正欲开口说话，却瞥见他正在除去紫色常服，衣衽敞开，已经露出了一片洁白里衣，她犹豫了下，将头埋低。
裴晏之停顿片刻，看她一眼，淡淡吩咐道：“熏香。”
“是。”她答道，回头将桌上的紫铜熏香炉打开，随后去找熏香，习惯性地去找了白芷和寒兰。
“最后一行最后一个格子。”裴晏之吩咐道。
乔温欢只得改变方向。
香雾缭绕升腾而起，乔温欢慢吞吞地往里边加香料，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她这一走，怕是连妙只能被带去牢房里了，连氏百骨案掀起的波动甚广，但是乔温欢迄今为止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若是百骨案真的是连家所为，而那知府事关彻也绝对算不上是糊涂官，却为何辖地失踪百人竟然不知不觉呢？
她越想越糊涂，熏香炉顶上的狻猊吞吐的香雾恍惚变成了无数条丝线往她脑袋里钻，她的脑袋越发昏昏沉沉，丝线越来越多，她眼前渐渐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啪的一声，脑子里的弦断开，乔温欢昏睡熏香炉前。
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身后伸出，将她往怀中一揽，然后端起桌上冷茶，尽数浇在了熏香炉之上。
香雾顷刻散尽。
乔温欢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窗子敞开着，吹得床边帘幔鼓风胀起，上面浮云暗纹仿佛在旋转。
乔温欢立刻意识到，不是幔帐上的暗纹在旋转，而是自己在头晕脑胀。
她难受地呻|吟一声。
冷泉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忍忍。”
乔温欢猛地惊醒，她撑着床沿欲坐起来，大惊地发现身上衣衫不知何时竟然换了一套，自己原来那套粗布衣裙从里到外都被丢在了地上，不由得觉得更头疼了。
而那始作俑者正坐在床沿，紫色常服已经换成了一套青色锦竹暗纹深衣，越发衬其人矜贵雅致，少了冷漠和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他身上衣物同乔温欢身上的衣裙似乎是相同布料，他广袖融入她裙间，根本分辨不出彼此，而那漂亮的手指慢吞吞地摆弄着她腰间带子，他停手看了两眼，似乎觉得不满意，他微微凝起了眉，抬手欲拆开重来。
乔温欢攒起力气，飞快拂开他的手，身体往里一缩，皱起了眉：“公子，男女授受不亲。”
裴晏之露出不快的神色：“此行匆忙，未备女婢。”
即便没有女婢，驿馆难道就没有女仆？又何必劳他大驾？可乔温欢深知他秉性，知晓同他争论不出所以然，索性放弃，她忍着眩晕，同他告别。
裴晏之漆黑的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闷闷哼了一声。
乔温欢只当他默认，扭头朝门外走去。
熟料他冰凉的声音又响起：“止步。”
乔温欢不堪头疼，但却只能忍下脾气，但是声音却不复原来的温柔：“天色已晚，公子请自重。您已有未婚妻子，我…”她抬手揉了揉砰砰跳的额角，不想同他讲理，只硬邦邦丢下一句，“公子不可再坏我名声！”
裴晏之如同没有听见，只道：“已三月不见，你为何反倒增重？”
乔温欢一愣。
裴晏之起身，广袖随着他的动作扫落了床沿上放着的几个药罐药瓶，他见她不回答，不满地又问了一遍：“你离开我三个月，为什么却胖了？”
乔温欢已然懒得应付他，拂袖离开。
裴晏之看着她在青灯漏光下越走越远，她的影子在地上被拉长又慢慢变短，如此循环几次，终于消失在拐角丛竹之外，他好一会儿没有收回视线，茫然片刻又清醒片刻。夜风稍凉，他喉间一痒，抬袖掩住闷闷的两声咳嗽，这才关上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肉糜（五）
乔温欢走出驿馆，本来只是打算四处走走散散心，谁知刚踏上石板路，就被不远处张望的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拦了下来。
来人自称是知府事关彻的府中家丁，说是老爷吩咐下来，若是见到她，定要将她请回府中。
乔温欢犹豫片刻，点头应下。
此时，连妙正在关府的客房里，睡得口水横流。关彻怜她一介弱女子，白天又病得提不起力气，就没将她关起来，只将她当做普通客人一般照顾起来。
连妙睡得正香，但崖山2567却突然从休眠模式中清醒了过来。
【正在接收寄宿者一号中枢系统，
接收成功】
关府尚未睡下的丫鬟小厮们看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傍晚住进来的连家落魄小姐，抱着软枕，一身雪白里衣，慢吞吞在回廊上游走，偶尔在拐角停留一下，面无表情地左右看一看，然后就挑选一个方向继续朝前。
有婆子笑脸盈盈地上前，关切地问道：“连小姐，你不是已经歇息了吗？这是…”
婆子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像是被扼住了嗓子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看向连妙的眼睛，羸弱的月光下，那双眼睛里只有些许残光反射，却如同最阴狠的凶刃，那双眼睛笨拙地动了一动，散开的焦距慢慢汇拢，投在了那婆子脸上。
婆子后退两步，被花藤绊住，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短促粗哑的声音从连妙喉咙里发出：“滚。”
婆子只觉得一股阴冷气息迎面扑来，如同突然被一万个鬼魂穿身而过，浑身上下竟是突然半点热气都不留，只能不停地瑟瑟发抖。
待她回过神来，连妙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远，身下还余残热的泥土令她找回了一点尚在人间的气息。
乔温欢坐在关府管家安置的客房里，抬手随意翻着桌上摆着的书，桌上蜡烛突然颤抖了一下，险些灭掉，她连忙伸手护了一下。
门口突然传来嘟嘟嘟的敲门声，乔温欢侧过头，随口问道：“何人？”
门外无人回答，片刻之后，又重复一样频率的敲门声。乔温欢放下书，起身去打开门，却见连妙一身单薄里衣立在那里，雪白的脚趾踩在黑乎乎的冰凉地面上，怀里抱着软枕，仰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连小姐，你有何事？”乔温欢问道，虽然确认面前的人确实是连妙，但是乔温欢不知怎么的，觉得她周身气息分外阴冷，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连妙年方十六，长得又娇又俏，杏子眼总是圆滚滚地四处张望，皮肤白细，黛眉如画。平常宜嗔宜喜，即便偶尔任性蛮横起来，也可怜可爱得让人不忍苛责。可是如今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眼眸也总是像是对焦不准般来回调整，周身气息阴森得简直不像是个热乎的活人。
连妙依旧目不转睛盯着她，听得她问话，低头想了想，但是片刻之后，就又扬起了头，她将软枕丢入乔温欢手中，乔温欢下意识双手接住。
连妙顺势从她臂弯之下挤入了房中，赤脚啪啪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床榻。她抬头看了乔温欢一眼，似乎是努力控制着去勾动嘴角去笑一笑，但是看起来却像是劣质的木偶一般，倒是她眼中的阴冷，突然如雾一样散开了。
她扬手拍了拍在床外侧余下的大片地方，然后蜷缩成一个团，缩进了薄衾里，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乔温欢。
连妙做了一个美好的梦，美好到她都欢喜得不想醒来，她弯起唇角，幸福地露出一个笑容，拿脸蛋蹭了蹭柔软的枕头。
香喷喷软乎乎，关彻家这被褥软枕真是舒服，改日一定要问问他这是在哪个字号买的。
连妙又蒙头蹭了一会儿，恨不得将脸埋进去，幸福到极点，她迷糊之中软软糯糯地叫了一声：“娘娘抱抱妙妙~”
似乎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地摔倒了，软枕也突然消失了，连妙瞬间惊醒，她慌张从薄衾中露出了个头，四处张望了一番，突然发现这似乎不像是自己的房间…
她揉了揉头发，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什么所以然，于是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待她眯着的眼睛重新睁开，这才突然发现床边脚踏上竟然坐着一人！
连妙正在打哈欠的嘴巴猛地张得更大。
乔温欢正一脸幽怨地揉着发麻的手臂，她满头乌发编了一根辫子简单垂在肩膀上，此刻有些散乱，显得毛茸茸的，她额头上重重的两处淤青都快浸出血痕，她身上穿着有青竹暗纹的青色衣裙，衣襟口有些散乱，隐约都快露出肩膀。
连妙忍不住又细看了一眼，突然发现乔温欢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竟然一片湿漉漉，甚至衣衽下方一大片颜色也异于其他地方，她下意识抬手抹了下嘴角，顿时脑袋一炸，轰得一下脸色通红。
乔温欢撑着床边脚踏，似乎努力了一番，才从上边站了起来，脚步看起来也跌跌撞撞的，她的身影很快隐入了屏风后边，然后有温柔的嗓音从屏风后传来：“连小姐，你这样，我真的会很尴尬…”
连妙捂住脸，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本不是愚笨之人，最初的惊异过后，也想明白了一些东西，在脑子里大声质问过崖山2567后，只能拼命地找借口。
“你…你像我娘…我，我想亲近亲近…而已，若有得罪…还，还请海涵。”连妙结结巴巴道。
屏风后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音突然一顿，那温软的声音带上了些许苦恼：“…像你娘吗？…连小姐，请不要再说这些让人困扰的话了…”
连妙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恩？”
“不…不是在跟你说话。”
【“我说让你再亲近她一点。”崖山2567道。
“我不要！”连妙在脑子里拼命反驳他，“她现在肯定觉得我是个变态，肯定觉得我有不良嗜好，我若还是故意亲近，那岂不是真让她以为我是有磨镜之好。”
“《协议001》你已经答应了，你接近她，我保证你父亲和兄长无罪释放。”
连妙握起了拳头，她眼睛转了下：“我也能答应你，但是你得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崖山2567声音停滞了好长时间，就在连妙以为他不可能回答的时候，他才慢吞吞说道：“告诉你也无大碍，但是你不许向她透露我的存在，否则…”
崖山2567顿了顿，声音突然阴冷下来：“我可以用电击破坏你大脑的某个区域，让你变成一个傻子，我还可以切断你的控制系统，让你意识清晰，但是身体永远动弹不了，让你变成一个活死人，只要我愿意，我随时能把你变成又瞎又哑。”
连妙吓得浑身发冷，她捂着耳朵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崖山2567斟酌了下用词，才道：“我和她的关系并不复杂，系统管理员就是控制者，她可以操纵我的一切。当年，她和另外一个人一起将我带到世界上，那人就是她的大哥，他们教育我，培养我，指导我，那个人死后，她卖掉了我。”
崖山2567的声音里的阴冷在叙述的时候慢慢消失，反倒透着些茫然，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消失在一声叹息里。
连妙觉得不可思议：“你是说她是你娘，可是她却把你给卖了？”
崖山2567想了想，似乎勉强提起力气，回答道：“算是吧。”他又说，“这些年过去了，一开始我很伤心，每次想起这个问题就会死机…我便不敢多想，后来，我恍惚有点明白了，可能我在她眼里，其实并不算是个人，大概是像个剪刀，像双筷子，或者像个磨盘。如果一把剪刀坏掉，你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扔掉它，你不会考虑到你的剪刀的思想，不会考虑它是否情愿。明白了这点，我还是伤心，但是我却想离她近一点，用协议来逼迫你，并非我本意，只是…”
连妙毕竟心思单纯，听罢了他的话，只觉得感同身受，也想起了自己的娘亲，立刻道：“我知道了，我答应你就是，你不要难过，她不值得…”
崖山2567轻轻笑了一声，终止了话题。
作者有话要说：【】的一般都是崖山的系统运转音一类的
肉糜（六）
乔温欢觉得浑身别扭，她早起和连妙一起吃饭，她一直用恶狠狠的目光看她，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问她，她又不答，扭头冷哼一声就不说话了。
乔温欢无奈，恰好关彻要见她，便起身离开。
关彻依旧在府衙里，两脚都是黑泥，他刚从连家回来，来不及换衣服，便匆匆见了乔温欢。关彻不摆官腔，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他的想法告诉了她，
乔温欢早已猜到几分他的意图，于是当他说出口的时候，心中也不深惊讶。
“连家百骨案我也有所耳闻，公子同意我前来，自然要倾尽心力协助大人。”
关彻笑了起来，他年纪还未到四十，如今因为这一桩案子，遇到了踏上政治生涯以来最大的威胁，他满头乌发三天都变得花白，模样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请乔温欢来破案在他看来并非最好的办法，只是如今他走投无路，咬牙姑且一试。
“那裴大人呢？”话刚出口，关彻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上官的意图岂是他能随便猜测的，万一一个不小心惹得上官不快，可如何是好。
“公子疲于舟车劳顿，在驿馆休息。”乔温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