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上等的上舍生,又怎么会考得很差?一想到自己连去参加考试都做不到,王俊民就不由得黯下了神色,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诚恳道谢:“当日多亏不疑兄相救,前几日怕太过叨扰,所以今日才来致谢。”说罢就把谢礼递了过去。

张师正自然推辞,婉拒道:“救人乃义不容辞,就是换了其他人在里面,我也是要救的,康侯不必如此。况且我发现康侯的时候,你已经在门口了,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门口?”王俊民一呆,初虞世初虞世之前和他说过这事,他也以为是好友记错了,没太在意。但此时这当事人再次提起,让王俊民不得不信。

难道那个人是他自己在火海中产生了幻觉?主簿大人也没说还有其他受伤的人,在那样的火势之下,若是有其他人救他,肯定也少不得会被火烧伤。

王俊民压下心中的疑惑,坚持要求张师正收下谢礼。其实他们都是读书人,送的也不是金银之物,而是几本王俊民特意淘换来的孤本。说值钱也不太值钱,但却是有钱也买不来的。

张师正推脱不掉,只好勉强收下。他的眼角余光扫到王俊民腰间的玉翁仲,状似闲聊地叹道:“康侯,你别嫌我多言,这玉翁仲我也不信邪戴过一阵,当真是诸事不顺。有次在街上差点被受惊的马车撞上,若不是那马车正好被石头所绊,先行摔倒在地,我说不定就会被那匹疯马踏断了脖颈。”

张师正一边说一边惊魂未定,显然也是无比后怕:“如今你虽然勉强捡回来一条命,但终究是误了这次的科考。以往太祖朝每年一科,到真宗朝两年一科,往后说不定还会三年一科甚至更长。”

王俊民抿紧了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好这时又有其他同学前来拜会,张师正的人缘在太学中是最好的,王俊民觉得没有办法融入到他们的那个圈子里,索性告了辞。

打发了初虞世离开,王俊民却并未休息,而是低头看着手里的玉翁仲。

也许是在火海中他在地上打滚的缘故,也许是因为靠近了火焰承受不了的高温,玉翁仲上的裂痕更多了,那些像极了鲜血般的沁色,更让玉翁仲看上去狼狈不堪。

他是真的很喜欢这枚玉翁仲,甚至连上面原本的裂纹有多少条,哪里有,闭着眼睛都能记得起来。指尖在上伤痕累累的玉翁仲上划过,王俊民还是把它重新拴回了要带上。

这一年的上舍评考,张师正得到了上等评价。

王俊民一直想去当面感谢张师正的救民之恩,但又怕影响到他温书,所以一直等到科考结束之后,才提着谢礼到了他的舍斋登门拜访。

其实张师正的舍斋,就在他的斜对面,但王俊民却是头一次敲门。

张师正开门的时候,王俊民就看到了他正在收拾东西,并不是回家暂住的架势,而是把书架上的书籍都一摞摞地放进箱子里。

“你这是…要搬走了?”王俊民下意识地问道,随即回忆了一下张师正的字,扬起了笑容道,“恭喜不疑兄,此次定能金榜高中啊!”这样仔细地收拾东西,不是考砸了就是以后不再年太学了,就是考太好了以后也不用在念了。王俊民虽然不善于言辞,但自然也不会认为张师正考得很差。

开玩笑,上等的上舍生,又怎么会考得很差?一想到自己连去参加考试都做不到,王俊民就不由得黯下了神色,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诚恳道谢:“当日多亏不疑兄相救,前几日怕太过叨扰,所以今日才来致谢。”说罢就把谢礼递了过去。

张师正自然推辞,婉拒道:“救人乃义不容辞,就是换了其他人在里面,我也是要救的,康侯不必如此,况且我发现康侯的时候,你已经在门口了,我只是举手之而已。”

“门口?”王俊民一呆,初虞世之前和他说过这事,他以为好友记错了,没大在意。但此时这当事人再次提起,让王俊民不得不信。

难道那个人是他自己在火海中产生了幻觉?主簿大人也没说还有其他受伤的人,在那样的火势之下,若是有其他人救他,肯定也少不得会被火烧伤。

王俊民压下心中的疑惑,坚持要求张师正收下谢礼。其实他们都是读书人,送的也不是金银之物,而是几本王俊民特意淘换来的孤本,说值钱也不大值钱,但却是有钱也买不来的。

张师正推脱不辞,只好勉强收下。他的眼角余光扫到王俊民腰间的玉翁仲,状似闲聊道:“康侯,你别嫌我多言,这玉翁仲我也不信邪戴过一阵,当真是诸事不顺。有次在街上差点被受惊的马车撞上,若不是那马被石头所绊,先行摔倒在地,我说不定就会被那匹疯马踏断了脖颈。”

张师正一边说一边惊魂未定,显然也是无比后怕:“如今你虽然侥幸捡回来一条性命,但终究失误了这次科考,以往太祖朝每年一科,到真宗朝两年一科,往后说不定还会三年一科甚至更长。”

王俊民抿紧了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好这时又有其他同学前来拜会,张师正的人缘在太学中是最好的,王俊民却觉得没有办法融入到他们的那个圈子里,索性告了辞。

回到自己的舍斋,王俊民摸着腰间的玉翁仲,手指在触到上面的伤痕时,脑海中却闪过张师正说的话,心中不免有些郁结。

这玉翁仲伤成这样了,就不适合每天都带着了吧。

最后怜惜地摸了一下玉翁仲,王俊民把它放进了一旁的漆盒,浑然没察觉到那本来玉色莹润的玉翁仲瞬间黯淡了下来…

随后的科考殿试成绩公布,张师正擢甲科,赐进士及第,但却没当上状元。他们的学长刘辉摘了魁首。

这位今年才二十七岁的学长,在太学之中也是个传奇,他行文辞藻靡丽,堆砌典故成风,被世人所追捧,在好几年前就已经成为了京城名士。但上一届主持进士考试是知贡举欧阳修对这种浮靡文风深恶痛觉,他要提倡平实朴素的文风。据说在那届科考中,欧阳修评阅文章,卷纸自然都是糊名的,但他立时就认出了刘辉的文风,拿着朱笔从头批判到尾。名落孙山的刘辉毅然辞去了太学,回乡苦读,体验民间疾苦,行文日渐诚熟朴实,终于在今年被御试考官欧阳修大加赞许,一举夺魁。

王俊民得来他人誉抄的状元文章,反复研读数遍,也自愧不如。

初虞世参加科考的名词也不算太理想,他便退了太学,回家去念医书了。旁人都觉得他太傻,但王俊民其实在心底里微妙地羡慕他。

可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并且坚定地做下去,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王俊民心无旁骛,愈发苦读。只是这回并不死读书,而是在温书之余,尽可能地走访更多的地方。《荀子 儒效》日:闻之而不见,虽博必谬;见之而不知,虽识必妄;知之而不行,虽敦比困。他渐渐地身体力行地体会了书中所说的那些话语,并不是单单从字面上来理解。

一晃又是两年,此次的上舍评考自然是王俊民这个唯一上等上舍生,而后嘉佑六年辛丑科举在众人期待中到来。

已经二十五岁的王俊民在太学中已经算是年纪颇大的了,若他今年再不中举,那么就要从太学退学,当个无关紧要的师爷,或是留在太学中当一名普通的学正或者学录,领取微博的俸禄。家里的弟弟们已经长大,需要花销的地方日益增多,他已经不能再给家里增添负担了。况且他一直借口苦读诗书,并未娶亲,也是因为这彩礼钱家里恐怕都拿不出来。

收拾考场用具时,王俊民翻开了漆盒,看到了那没被他以往许久的玉翁仲,拿在手中把玩片刻后,终于还是把它拿了出来,放进了文具漆盒之中。

会试如同王俊民所预料的一般一帆风顺,答完试卷之时,他就知道自己应该榜上有名,至于名次高低,那真的是需要上天安排。

在舍斋狠狠睡了两天,在殿试名单尚未公布之前,王俊民出门打算回家看看。之时在他出门后却忽然觉得,每个路过他身边的人,都隐约对他指指点点。他向来独来独往,自然是不会在意他人颜色。可这太学中几乎他遇到的所有学子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他也难免疑虑地放慢了脚步,渐渐地议论的声音也陆续传到他的耳类。

“据说有人传言这王俊民就是本科状元!”

“也许呢,王康侯可是太学上舍的第一人呢!”

“那也不对了吧…这金榜还未出,这等传言就四散开来,我看是有人八成不想他中举。”

“也是,若是知贡举大人为了避嫌,或者会觉得王学长故意为自己造声势,当真会把他刷下去啊!”

“可不是?这次辛丑科举的知贡举是王安石王介甫大人,最看不惯那等沽名钓誉之人,这回可有人要惨喽!”

王俊民听着那一声声或羡慕或厌恶或冷嘲热讽的话语,就像是被人在脑后当空打了一拳,脑海中嗡地一声一片空白,差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咬紧牙根,才没在他人面前出丑,勉强地一步步转身踱回自己的房间。

浑身冷冰冰地呆坐在书桌前许久,王俊民才举手抹了一把脸,发觉手心湿润,也不知道是脸颊的汗水还是手心的。

不遭人妒是庸才,他自然也是懂得这样的道理。但问题绝对是出在他身上,否则又怎么会只传出他的流言,而不去传其他人的?

两年前的上一科,张师正和他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可完全没有人会给张师正下绊子。

所以…一切成空吗…这样的情况,正常人都不会让他中进士吧?

几年来一直压抑在心底的巨大压力彻底爆发,王俊民几乎是在这次科举孤注一掷。将近二十年的苦读终究是要白费了吗?也许是他的错觉,屋外的议论声好像更大了些,吵得他头昏目眩。

精神崩溃的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恨,起身拂袖扫落桌上的文房清玩,一时间叮当噼啪的脆生接连不断地响起,倒是让屋外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王俊民呼哧呼哧地重新跌坐在椅子上,眼角余光看到一枚熟悉的玉翁仲打着转滑到了他的面前。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想要怨天尤人。王俊民一下子就想到了这枚玉翁仲的厄运传言,又想起了自己这两年什么事都没出,就在科考的时候把它放进了文具漆盒,结果…结果现在就这样…

虽然知道这种事和玉翁仲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但若是人人都总能保持理智的话,就没有迁怒这个词存在了。

王俊民弯腰抓起地上的玉翁仲,就像要泄愤似的往墙上砸,但手心碰触到润泽细腻的玉石,那种早已忘记的触感立刻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审吸了一口气,缓缓张开五指,低头看着静静躺在他掌心的玉翁仲。

玉翁仲的穗绳已经脏污,还带着焦黑的烧伤痕迹。自从在火场之后,他都没有想起更换他的穗绳。王俊民怀念地摩挲着玉翁仲,感觉着那本来冰凉的玉质渐渐与他的体温变得一致。

也许是刚刚掉在地上的缘故,记忆中的裂纹又多了几道。王俊民微微一叹,激荡的心情终于平静看下来,把文具漆盒捡了起来,显示把手中的的玉翁仲重新放了进去,又把散落一地的物事收视了一遍。

也罢,他还是离开吧,留在这里去不是丢人现眼?学官们恐怕看到他也会不自在,等金榜公布后再来向他们告辞吧。

真是…可惜了主簿大人的厚望…

灰溜溜地收拾完包袱,王俊民顶着众人的目光回了家,闭门谢客,蒙头大睡。如此浑浑噩噩地过了几日,到了发榜那天,他听着沿街此起彼伏的报喜声鞭炮声铜锣声,脸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院门口的鞭炮声大作,居然有人在冲着他的院门高声贺喜道:“中了!中了!大少爷中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等王俊民彻底回过神时,他都已经考完殿试,游完街喝完酒,不知道是几天以后了。

“康侯,你可算是醒了?”初虞世取笑道,他倒是觉得好友真是太好玩了。不过换位思考,若是他今日也能这般荣耀,恐怕表现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

“我…我真的中了状元?”王俊民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但隐隐约约的记忆中,却是是有着在前殿谢恩,以探花使的身份和同榜二位少年在名园探采名花,到杏园参加探花宴。觥筹交错的情景就如同一副副模糊不清的画面,让酒后宿醉的他难以把它们都串联起来。

“是是是,一甲是第一名,不是状元能是什么?王魁首!”初虞世递过去一碗刚熬好的醒酒汤,笑眯眯地打量着这新科状元郎。“这次还真多亏了临川先生,若不是他看中了你写的文章,一力推荐,恐怕这状元也危险。”

王俊民一口喝掉那微苦的醒酒汤,头疼稍微缓解了一些。临川先生便是王安石王大人,王俊民还是因为考前的那番流言怀有芥蒂,皱眉道:“这岂不是让临川先生难做?”

“无妨,康侯你是有真才实学,之前是有人故意传言害你,这一下到时有了上天注定的意味,倒是能被传为美谈。”初虞世不以为意地说道。他的视线落在了一旁打开的文具漆盒内,正好看到了那枚让他印象深刻的玉翁仲,不禁不满道:“康侯,你怎么还留着这玉翁仲?你差点被烧死,又差点被流言害死,就差一死表清白了。这读书人最看重的就是名声与性命,你两个都差点丢了,难道还不是这玉翁仲带来的厄运?我看,还是忍了为好。”

“…”王俊民捧着脑袋,他还没有完全清醒,好友的声音他有听见,但是脑袋转得比较迟钝,没法理解。半响之后,才期期艾艾道:“要不…就还给那家古董店的老板吧…”

“还给他干嘛?让这玉翁仲继续害人吗?算了,你舍不得扔,我来替你扔。”初虞世利落地把那枚玉翁仲捞在手中,决心一定要让好友脱离厄运的阴影。

“这…”王俊民想要叫住好友的话一顿,不禁扪心自问,难道他真的没有把这枚玉翁仲送走的念头吗?承认吧,事实上他也觉得自己厄运缠身,只是不想亲手抛弃那枚玉翁仲,不想做恶人罢了。

所以,他静静地看着好友走出房门,缓缓的闭上眼睛。

是的,他应经是新科状元了。

好好睡一觉,再睁开眼时,他的人生,就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初虞世其实更想的是把这玉翁仲直接砸碎,但他也怕这邪门的玉饰回缠上他,所以出了王家之后,他便找了个巷子的角落,随意地把玉翁仲丢掉了。

待初虞世哼着歌走后不久,一个身穿秦汉时黑色绕襟深衣的男子,走到这里停下,弯腰把那枚玉翁仲拾了起来。

他轻轻地用手拂去玉翁仲上面沾染的尘土,看着它身上又多出的裂纹,深深地叹了口气。

“痴儿,汝为人挡灾,却被误认为不祥之物,真是何苦来哉…”那男子似是对着玉翁仲说话,又似是喃喃自语。片刻之后,却忽然抬头望巷口某处看去。

空无一人。

果然是他多心了吗?

公元2013年

“哎呦喂!差一点就被以前的老板发现我们在偷窥了!”医生大喘着气,刚刚经过一次空间旅行的他干脆真个个人躺在了哑舍的地板上,整个脑袋都是晕乎乎的。

“幸亏罗盘来得及。”陆子冈是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却还是站起身捞了两瓶矿泉水。

医生起身接过一瓶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这才有了精神,嘿嘿笑道:“古装的老板啊,这还是头一次看到,上次我们穿越到唐朝压根都没见到老板。”

“以后要注意,老板可是一直都有记忆的,若是对我们有了印象,说不定历史就会出现分岔路,我们的罪过就大了。”陆子冈不厌其烦地叮嘱道。

“知道知道。”医生随口答应道,对他来说,失踪的那个老板才是真正的老板,古代的老板并没有关于他的记忆,还不算是他的朋友。“对了,刚刚老板拿着的是什么东西啊?”

陆子冈眼神很好,回忆了一下,便道:“应该是那枚玉翁仲。”

“玉翁仲?”

“是的,我还记得我前世在哑舍时,老板曾经跟我聊起过。那枚玉翁仲本身汉武帝随身所佩戴的辟邪之物,后来辗转流传,虽然裂纹处处,却不似普通玉饰那般会被邪物所占,依旧可以保护主人免于厄运。”

陆子冈喝了一口水,续而喟然道:“但可惜的是,每个拥有那枚玉翁仲的人,都认为是它带来的厄运,老板之后每次都会事先说明有裂纹的玉会招来邪物,但每个口中说着不在乎的人,每每都会遗弃它。人都是这样的,永远都看不清楚真相。看街上那些人的服饰,应该是北宋中期,玉翁仲那时的主人应该是个状元。死后还被人诬陷与青楼女子不清不楚始乱终弃,最终怨鬼缠身,丢了性命,声名尽毁。真是可惜了玉翁仲为他产生的那么多裂纹。”

当年的陆子冈是天下顶尖的琢玉师,自然对玉器极为喜爱,一回忆起那枚遍体鳞伤的玉翁仲,陆子冈就难免被前世 的怨念所影响,语气中充满了不忿。

“啊?那老板怎么不对客人说实话啊?”医生表示不解。

陆子冈立刻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卖块破玉,还舌灿莲花地说这玉可以挡灾,不把你当奸商?傻子才会信吧?”

医生表示他信,兴奋地站起身四处打量:“在哪儿呢?这玉翁仲这么好的东西!我也想要啊!”

陆子冈拧紧了瓶盖,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淡淡道:“谁知道呢!也许是在哑舍的某处…也许它现在还在不同的人手中流浪吧…”

哑舍:哑舍里的古物,每一件都有着自己的故事,承载了许多年,无人倾听。因为,它们都不会说话…

后续闲话:

本场出现的王俊民、初虞世和张师正,在历史上都是却有其人的。本文套用了它们的生平,当然,玉翁仲是虚构的。大家可能都会关心这三个人以后都怎么样了,我在这里也说几句闲话。

王俊民两年后就死了,是狂病发作。他得了状元后,去徐州当了签判,第二年被抽调到南京,临时负责科考。本来都很正常的,但忽然他就对监视官说举子们在外面喧哗骂他,可明明没有这种事。这样搞了三四回,他忽然现出恐惧之色,抓起案子上面的裁纸刀就要自尽,被救下来后精神恍惚。后来家里还请了道士给他看,弄得拂拂扬扬。初虞世听到消息就奔过去看他。

初虞世真的去当了大夫,这三人中后来最有名的就是他,著有几本很有名气的医术。初虞世给王俊民开了药,一直陪着,知道王俊民过世…然后…初虞世出家当了和尚…

【这真的有什么吧!!!!!!!!我查资料查的一脸血啊!!!!!!!!】

张师正在太学当了太常博士,后来写了本《扩异记》,里面就有关于王俊民发狂的事情。这件事逐渐被世人歪曲,后来就有人写了一个戏曲叫《王魁负心》。这戏曲很红的哦,魁就是魁首,简直就是指名道姓说的是王俊民。内容也很简单,就是说王魁与某青楼女子两情相悦,却在高中状元后抛弃了她另攀高枝。后来那青楼女子自杀变成鬼魂纠缠于王魁,最终索命报了仇。

《王魁负心》的戏曲大红,初虞世就怒了。他在自己出的《养生必用方》之中,用很长的篇幅来给好友正名。还指责王俊民的弟弟们不出面为哥哥说话。

【“康侯为人刚毅严峻,守身如玉,里巷那些粗鄙言语都不曾懂…”】

第三章 哑舍·天如意

就像八年前,他等着律笛一样,如意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公元1390年 应天府句容县滴流坡

李定远被他的大丫鬟琵琶抱在怀里,昏昏沉沉地穿过国公府的花园,来到他爷爷住的宣园。

虽然还未睡醒就去给爷爷请安,失了礼数,但李定远向来受宠,自是没人敢挑他半句的。

李定远今年才十岁,虽不大明事理,但也知道自家爷爷是大大的了不起。明朝的皇帝往下数的第一人,就是他爷爷李善长了,以前官拜左相国,居百官之首。用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来形容他爷爷,是最贴切不过的了。

朝廷上的事李定远不清楚,但他却知道自家爷爷有九个儿子十五个孙子十二个孙女,最喜欢的单单只有他。要不然没见爷爷宠着谁,就连娶了公主媳妇的二叔,也没在自家爷爷面前讨到什么特殊待遇,除了二叔一家住在公主府外,其他叔伯堂兄弟姐妹们,都在江西九江的李家主宅,独独只有他一个人被养在爷爷身边。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李定远除了觉得很少见到爹娘有些苦恼外,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所谓纨绔子弟的腐败生活。连每天早上给爷爷请安,都半睡半醒地走个过场。

他爷爷住的是正宗的国公府,厅堂的规制是一二品官厅堂,五间九架,气势宏大。李定远微张了下眼睛,立刻就被房檐上的琉璃瓦反射的阳光刺痛了双目,懒懒地又合上了。

又走了不一会儿,感觉到琵琶的呼吸刻意地放轻了下来,李定远也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宁神香味道,便知道已是进了爷爷的书房。他揉了揉眼睛,打算和平常一样跟爷爷撒个娇,爷爷就会一脸无奈地接过他抱在怀里,甚至连他揪爷爷的胡子,爷爷也会宠溺地任他胡闹。

只是今天那熟悉的温暖怀抱却未如约出现,李定远懵懂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家爷爷阴沉着一张脸,手扣着釉里红茶盏,正坐在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上,目光森然地盯着他。

“看看你这个混账样子!成何体统!”

李善长那是从元顺帝至正十三今年就开始在朱元璋身边打天下的元老级人物,虽然所做的事务和汉时刘邦身边的萧何一般,都是负责内务军政统筹之类的。尽管在二十二年前就告老退出了官场明哲保身,但依然威严不减当年。平时在自家疼爱的孙子面前,有意地收敛了身上的戾气,但此时却无心再做隐藏,那一股迫人的威视就像是海啸一样,朝李定远铺天盖地般压去。

抱着李定远的琵琶也算是被波及到,骇得浑身发抖,差点连怀里的十三少爷都抱不住,下意识地就跪伏在地。

李定远因为大丫鬟的这一跪倒,顺势站在了地上。他倒是没被自家爷爷的变脸吓到,自顾自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这才上前几步,规规矩矩地跪在李善长面前,口中请着安就拜了下去。

这一套礼数李定远很熟,每当过年过节他都要见那些叔伯堂兄弟姐妹们,每人每天都做一遍。虽然他还真没这么认真地做过,但看过这么多遍,怎么也都能学得有模有样了。李定远被李善长另眼相看,自然不只是因为他长得特别可爱,李善长更喜欢的是他的玲珑心眼,觉得这小子最像他。所以连为他定名字的时候,都没遵循这一草字头单字的规矩,愣是起了个大气的名字。

李定远乖乖地磕完头,也不起来,直挺挺地跪在李善长面前,仰着头无辜地看着他。

李善长看着自家孙子水嫩嫩的脸庞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本来蓄好的气势像决堤的黄河水一样,呼啦啦地流了个干干净净。他叹了口气,把小孩儿拉了起来,摸着他的额头,爱怜道:“远儿,是爷爷今天心情不好,没磕到哪里吧?爷爷都听到‘呯’的一声了。”李善长那在外人眼中,可当真是说一不二的宣国公,只要他脸一沉,那哆哆嗦嗦跪下来的人一片一片的,若是那些人看到这首席公卿做小伏低的一幕,恐怕眼珠子都要掉一地

李定远的那双大眼珠子转了转,心中唾弃自家爷爷估计又是气不顺了,前几天折腾身边的护卫们,现在开始折腾起他来了?这可不行,赶明儿要把四哥和六哥也叫过来同甘共苦,反正他们就住在隔壁的公主府。

李善长对这小东西了解得无比透彻,只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这兔崽子在想什么,啐道:“又想去祸害小四和小六?”对于其他孙子,李善长向来都是直接叫序齿的,甚至有些孙子的名字他都想不起来。所以对于李定远,他确实是格外不同。

李定远的四哥和六哥都是堂兄,叫李芳和李茂,都是他次子李淇和临安公主的儿子,今年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了,哪里还能跟才十岁的李定远一般见识。他们的母亲临安公主是朱元璋的长女,李善长之前也因为这个公主媳妇特别安心,觉得朱元璋就算再残害功臣元老,也绝对不可能对亲家下手,所以对那两个孙子也颇为亲近。当然,那亲近的程度和李定远还是有所不同的。

李善长揉了揉小孩儿微红的额头,心更软了,放柔了声音道:“都是爷爷不对,远儿想要什么?爷爷补偿给你啊?”他话语之中有着说不出来的疼惜和痛苦,但却隐藏得极好。

李定远的内心无语,暗叫果然这样!爷爷总是赖皮!就喜欢这样拿东西哄他开心!不过他小心眼一算计,还是决定试试道:“爷爷!我想要那个铜匣!”

那个铜匣,是李定远心心念念的宝物。以前也撒娇耍泼尝试过无数次了,自家爷爷总是只借他看看,完全不松口送他。其他宝物倒是他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久而久之,这个铜匣都成了李定远的执念,他也不知道是自己真的喜欢那个铜匣,还是只为了赌一口气。

“好。”

“爷爷你要是不舍得就算了…咦?爷爷你同意了?”李定远目瞪口呆。

“箜篌,去给远儿把那个铜匣拿来。”小孩儿这样难得吃惊的表情,取悦了李善长。他一抬手,就立刻有人去书房把那个铜匣取了过来,放在李善长的手中。

李定远盯着自己心心念念的铜匣,移不开眼。这个铜匣并非普通的铜匣,虽然只有一个巴掌大小,但看上面精美的雕刻花纹还有厚重的铜绿,就能知道这东西年份不浅。铜匣的盖子是用琉璃制成,绿色的半透明琉璃盖下,能够隐约地看到铜匣之中固定地放着一柄白玉如意。而李定远痴迷的,是这个铜匣根本就打不开!铜匣的琉璃盖是完全封死的,若是想要拿到那柄小如意在手中把玩,就只能摔碎那价值连城的琉璃盖。

就算是是金钱如粪土的李定远,也知道绝对不能做出这样毁坏宝物的举动。他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把一个白玉如意封在铜匣里,难道有什么机关可以打开这铜匣?但其他地方都严丝合缝,李定远每次把玩都无功而返,更加增添了想要打开的好奇心。

而在爷爷亲手把这个铜匣放在他怀里时,李定远并是不如他的想象般欣喜若狂,而是把目光从铜匣移到了爷爷的脸上,前所未有地认真问道:“爷爷,出了什么事吗?”

李善长脸上慈爱地表情僵硬了一下,随后笑了笑道:“没事,就是爷爷最近有些忙,远儿去汤山别墅玩几天可好?这个铜匣这几日就暂放在你那里,等你回来爷爷还是要收回来的。”

李定远鼓着胖乎乎的脸颊,一脸不甘心地把铜匣抱得死紧。他知道爷爷并没有跟他说实话,但他也知道爷爷虽然宠他,但绝不会允许他反驳已经决定的事情。

李善长留恋地拍了拍小孩儿的头,淡淡对旁吩咐道:“律笛,远儿我就交给你了。”旁边一个精瘦的青年立时跪伏在地。

李定远见那青年应声之后,就起身过来抱他,不禁吃惊地回过头。他的大丫鬟琵琶不和他一起走吗?只有律笛陪他?虽然他知道在爷爷身边,这个律笛的地位极高,但整件事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琵琶早就把收拾好的包袱递给了律笛,然后手脚麻利地把李定远身上的花卉杂宝纹对襟马甲等等绫罗绸缎的衣物都扒了下来,换上了普通孩童的灰褐布衣。还把他身上佩戴的各种珍贵饰品也都撸了下来,只留他腰间不起眼的白玉子辰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