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疼痛欲裂,我只能看着这个霸道的男人把我抱起来,放在轮椅上。

他一闪身,后面是一面大镜子。

男人慢悠悠的说,“看到这副样子,我想,你大概也不想通知你的家人了吧。”

不知道是镜子碎了,还是我碎了。

也许,只是犹如我所看到的那样,我的脸,一片支离破碎。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弯下腰,在我耳边轻轻吹着气,“我可以把你送到外国去疗养。”

“我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

我冷眼扫过他诧异的眼神,银色短发倔强的翘起来,“我知道你叫黎华就够了。”

第21章 夜的第七章 中旬

中旬 2011年7月11日——2011年7月20日

中午十二点,黎华准时的像是赶通告,还是就那么一坐,看着我,没有任何表情。

所有的佣人都不敢抬头正眼看我,包括他高价请来的医生,处理我脸上的伤口时手都是颤抖的。

大镜子,被黑布遮住了,我看不到自己是多么的惨烈。

只能在他琥珀色的眼睛中看见坐在床上像是一个玩偶的自己。

“黎华,你知道,开车撞人和非法囚禁会让你坐一辈子牢吗?”

黎华绅士般的笑笑,“法官听到的版本是,深夜你一个孤儿游荡在马路中央,我刹车不及撞倒了你,由于你伤势严重,所以带回了家里,你苏醒后,作为你的监护人,我全权负责你的起居饮食和康复疗伤。你还需要看看我的医生们的行医执照吗?”

真是一只难缠的琥珀狐狸……

我重又躺下,顶着天花板。7月17,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找我呢?

“你都没有工作的吗?”

“每天中午这一个小时,是我的午休时间。”黎华的声音回响在这豪华的房间里,那么空洞。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闷吗?”

“医生,给她打一针镇定剂。”

“好了,我不说话了。”我又这么装浮尸装了5分钟,然后猛地坐了起来。

“我不跟你玩了,我要走了。”

黎华远远的看着我,“我从来没打算跟你玩。”

我甩头盯着他,“我不告你,我就当没见过你。”

黎华头也不抬的说:“我不会这么简单把你放回翱翔天际的。”

“你知道我是谁了!”

“两周时间,能做很多事情。在我把你修复到之前的样子前,很抱歉,你哪里都不能去。”

“如果我就这样子下去了呢!”

“那我就养你一辈子。”

我有时怀疑,黎华就是对我下诅咒的人。

他的执拗和霸道,以及歪理邪说像极了我那该死的命运。

“你能给我一个没有怜悯的吻和一滴没有疼惜的泪吗?”

黎华看着我,“没有怜惜的吻,这个我比较擅长,至于眼泪,抱歉,我可以叫下人来流一流。”

说完,他径直走了过来,低头,吻,抬头,径直走了回去。

然后对着门外喊,进来几个人,给莫小姐哭一个。

我几乎摔到地上去。

我本月的诅咒,就这么完了?

似乎太过简单了,简单到,我无法接受,

吻,确实没有半点怜悯,黎华十分尽职的在镜头前演出一样,精准,到位,却不带一丝情感。

泪,看着一帮不敢看我一眼的陌生人在我面前立正站好哭坟一样,确实也不疼惜。

我的脸,还是摸上去一片月球表面。

究竟该怎么办?

姚子奇,沈惟真,卫亚,你们一个个都死到哪里去了!!

第22章 夜的第七章 下旬

下旬 2011年7月20日——2011年7月31日

我终于还是摘下了布,对着镜子,看着自己不堪的脸。

黎华站在我身后,说:“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换成了别人,肯定远远的躲着镜子。”

“我很难看吗?”

黎华琥珀色的眸子深了一下,荡漾起一抹微笑,“不,你很好看。”

“你现在想的肯定不是我。”我摸着镜子中我千疮百孔的脸,“看到的也不是我的脸。”

黎华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说,“你再早生个十年。也许我想的就是你了。”

我默然的看着他,看着他的不可一世,也抱以默然一笑,“我对你没兴趣。”

黎华就那么猝不及防的低头下来,面对着我狰狞的面孔,一个吻,被我轻轻闪了过去。“这年头大家似乎都喜欢接吻,但是,对不起,我的月球表面没有那么轻易让你着陆的。”

“前几天你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我扫了他一眼,“那是求生本能。”

于是,我和黎华成了朋友。

自大的天王和同样自大却没有资本自大的我。

金皓薰听到我有了这么座大靠山,应该会乐歪了嘴吧。

果然,作为朋友的待遇就是不同,第二天,我就被刑满释放,只不过为了不影响伟大都市的精神面貌,我戴了有长长面纱的帽子。

据说,是黎华专门请古装剧组制作的。

我总觉得,银发和黑色面纱的组合,比毁容的脸还要招摇。

当我御用的黎华车队浩浩荡荡行驶在海边的高速公路上时,猝不及防的,遇到了子奇和杜云芊。两个人在黄昏的风里吃着汉堡,靠在铁马上,大海就在身后,波澜壮阔。

我面纱遮面,黎华居然说,“依偎,你喜欢的是姚子奇对吧。”

这个玉面狐狸,真是个妖精。

真不知道能让他难以忘怀的女人会是谁。

我耸耸肩,点头,“只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是我的子奇了。”

“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吗?”

我还没缓过神的瞬间,黎华一踩油门把豪华轿车停在了姚子奇面前,利落的摇下车窗,然后,隔着面纱吻了我。

黎华似乎很喜欢我的嘴。

我却讨厌他那种自以为什么女人都心甘情愿往他床上跳的气势。

尽管知道姚子奇就在我身后,隔着一扇车门而已,我还是用力推开了黎华,然后打开了车门,蹦到了姚子奇面前。

黑纱那边,他的轮廓,有些模糊。

“子奇,带我走。”

我坚定地目光不知道有没有穿透着一层黑纱。但子奇回望给我的眼神中却是否定。

几个人,都没有动。

黎华探出头,“依偎,上车。”

我看着离我咫尺之遥的姚子奇,海风呼呼的吹过,吹起了我的黑纱。

听着杜云芊鸭子般的叫声,看着姚子奇在我面前的目瞪口呆,我却禁不住又哭又笑。

我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了一下子奇,同时,泪滑落。

吻里有泪的滋味,泪里有吻的滋味。

我不记得黎华是怎么把我拉进了车,车里,我泪流满面。

黎华一手开着车,一手抹去了我的眼泪。

然后猛地看着我。

车的后视镜上,我的脸,光滑,如初生的婴儿。

“你真的长的还不错,依偎。”

黎华的话顺着车窗飘出了好远。

可我没有听见,只看见远天边,海鸥飞过,划过了一道痕迹。

诅咒在,爱未央。

我来去,了无痕。

第23章 夜的第八章 上旬

上旬 2011年8月1日——2011年8月10日

我还是莫依偎,我的子奇却不是我的子奇了。

在海边斜斜的路口,坐在豪华轿车里面冲下来的一瞬,我就知道,站在原地的子奇,已经不是那个等了我三年的子奇了。

我们相遇了三个月,相爱的一个月,相离了三年,然后,分手了三个月。

我的子奇,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因为,这个月的诅咒,我不会去破解了。

突然觉得,我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坚持得没有意义。

就让我虚无,化泪,消失,伤痕累累吧。

8月1日的午夜,异常的燥热,我走出了黎华的公馆。

手臂上的疤似乎短了几寸,也许,这就是我的生命线,知道我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意志?

我真爱我的诅咒,我可以轰轰烈烈的来一次,又轰轰烈烈的去一次。

在我闭上眼,把那关于没有盛开的樱花的回忆统统清除,把那关于莫依偎爱姚子奇的回声统统屏蔽后,我心中的小角落里,还蹲着那个不爱说话的男孩,投在墙上一抹黑影。

卫亚。

如果,我没有回来,我没有发现自己就是莫依偎,我没有明白自己爱的是姚子奇,那该有多好。我会以那个沈伶仃的身份快乐的活着。

午夜,燥热,手臂似乎在我眼前重影。

恍惚中,我看到了两条纠缠的疤痕。

一条蜿蜒曲折。一条平坦清晰。

慢慢的,两行字浮现,一句写着,我是莫依偎。另一句则是,我是沈伶仃。

我脑中回响着一个声音,声音说,你会隐身一个月,命运会为你做出决定,你将以一个人的身份生活,而失去对另一个身份的记忆。

于是,我不用死了,就在我想求死的此刻。

但是,我要忘记我与一个人的所有,或是卫亚,或是子奇。

我的诅咒,像是能猜出我一切心思的顽皮的孩子,总能以最残忍的玩笑,玩弄了我的命运,还带着无邪的微笑。

于是,我像上次进入了沈惟真的回忆中一样,漂浮着。

只不过,这一次,我看到的不再是过去,而是此刻。

8月2日的晨曦透过我的身体,不知道,我会忘记哪一个,是我还爱着的子奇,还是还爱着我的卫亚。

果然,8月2日,没有人发现我不在了。

每个人都还是过着自己的生活。

3日。4日。

我真是高估了自己的存在感。

5日,一通电话,才终于有人发现了我的不在,只不过,我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沈惟真。

“依偎这两天都在你们那里吗?”

睡眼惺忪的金皓薰托着长长的哈气,模糊不清的说:“她没有住在你那里吗——”

听到沈惟真扣下电话的一瞬,我不禁鼻子一酸。

也许我和沈惟真,谁都没有真的爱上对方,但是,至少,我们都惦念彼此。

也许,我真的是他上辈子的妹妹,或是,他是我找寻了多年的父亲,那种与生俱来的依恋,和总也无法相恋的尴尬,才是我们感情最好的界定。

我飘着到了惟真的家门口,穿过了门,看着他坐在桌子边发呆。面前,是两盘荷包蛋。

我轻轻抱住他,

一个声音说,说,哥哥,我会把你的爱心早餐吃光的。

另一个,说,惟真,你终于来救我了。

有时候生活在两个身份里,真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