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次,她有一个更充足的理由:既然是韩远径告诉程植许和薇的老公没有那方面的能力,那韩远径就有可能做别的事,或者知道别的事。

就这样,李乐桐出现在韩远径的面前。

韩远径的拐杖依然在身边,金属杆儿在阳光下闪着光。李乐桐坐下,要了杯白开水,和韩远径开门见山。

“你曾告诉过程植,许和薇的老公身体不大好?”

“许和薇?”韩远径脸上的表情似乎很累,“许和薇是谁?这名字好熟。”

“程植的前女友。”

“哦,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不是他身体不好,而是他没有那方面的能力。”

“你怎么知道的?”

韩远径没有回答,先反问她:“程植怎么了?”

“我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和程植在一起,我当然要查他,尤其是在那种酒吧出现。”

李乐桐想起他们相遇的那天晚上。一切那么遥远,又那么清晰。

“程植的经历很简单,家庭也很简单,许和薇也不难查到,现在的去向也很容易查到,于是就这样了。更何况,许和薇和程植还在同一家医院住过院。”

李乐桐冷冰冰地截住,“我知道。但许和薇老公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这城市就这么大,商圈里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谁的什么情况,很快就有人知道,就像我靠女人上位一样。”韩远径说到这里,眼底露出讥讽。

李乐桐见他忽然是这副模样,有点奇怪。韩远径又问她:“姓程的怎么了?”

李乐桐还是没有回答他,“你还知道许和薇的什么?”

“基本不知道,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查。”韩远径的口气很自然,但李乐桐却觉得里面别有深意。终于她说:“那你帮我查查吧。”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怎么?你找不到她?”

“电话没人接,去程植说的地方找,那里的人说找错了。”

“你到底找许和薇干什么?”

李乐桐咬着嘴唇不说话。

“桐桐!”

这一声刺激了李乐桐,她大声说:“和你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你......那你也可以不管。”

“桐桐,你工作的事真不是我干的,是徐铁成......”

“够了,我不想听。”

“你相信我,不是我,真不是我。”

“有区别吗?有区别吗?”李乐桐的泪流了出来,“韩远径,你告诉我,有区别吗?即便你在那个公司给我高的职位,有用吗?这是你的方式,对不对?韩远径,我的生活本来很平静,不需要莫名其妙地涨工资,也不需要莫名其妙的羞辱,我有我的生活,你为什么要管?你要守住你换来的东西,我没有拦你,我有什么过错,要为你的事承担恶果?”

韩远径脸色发白,“桐桐,对不起。我只是听你说老板对你不好,我想让你过得好一些。我没有想到徐铁成会那么做。”

李乐桐抹了下眼泪,“谢谢。但麻烦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五米以内的地方。”

“桐桐!”

李乐桐站了起来,“谢谢你今天能来,我想,我再也不会麻烦你了。”

“桐桐!”

李乐桐抓起包,急速地走出了咖啡馆。韩远径追在后面,“桐桐,桐桐,程植到底是怎么了?”

李乐桐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事到如今,似乎只能去找郭远腾了。

郭远腾接到她的电话,显然很吃惊,再一听事情,更吃惊。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李乐桐滔滔不绝地把程植和许和薇的关系大体讲了一遍。末了,她说:“我知道你是程植的好兄弟,这个时候,你不会不管吧?”

郭远腾蔫头蔫脑,“那你还会嫁给他吗?”

“啧,眼前是讨论正经事,你还耍贫嘴啊?”

“程植不会有事的。”郭远腾满不在乎地说,“我不知道你急什么?程植说没......把那许和薇怎么样,就肯定没有,到时候警察就把他放了。你有什么可着急的?”

李乐桐恨不得打他,“你头脑怎么这么简单?真要那么简单,程植可能进去吗?”

郭远腾面不改色,“事情明明就是这么简单。程植和许和薇有关系,让许和薇的老公发现了。她老公先把许和薇藏了起来,然后用许和薇的电话给程植发了短信,把程植骗去,刚好人赃俱获。这是多么明显的陷阱。”

“可并没有‘赃’啊。”

“所以你着什么急?”

“程植在看守所啊。”

“他们没证据,自然就放了。或者到时候许和薇出来作证,不就一切真相大白?”

“可是,许和薇会......”

她没有说下去。如果这样,就是怀疑程植和许和薇的爱情了。截至现在,有关于许和薇的事都是程植说得多,她仅见过许和薇三次,那么许和薇和程植真的是那么相爱吗?

郭远腾仿佛明白李乐桐想什么,直接说:“现在就看程植的造化了。如果许和薇就说他是强奸,那程植再说,又有什么用呢?”

“郭远腾!”李乐桐气恼地看着他,“程植是你的朋友,现在出了事。如果程植真的落到那一步,我们要负责把他救出来。”

郭远腾还是无所谓地耸耸肩,“真到那一步就再说。不过,我想是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

“因为我相信程植的眼光没有那么差!”郭远腾很肯定地说,“程植的眼光绝不会那么差。”

李乐桐脱口而出,“那你觉得我的眼光差吗?”在郭远腾还没有回答的时候,她把话题转换到别的地方,“你以为爱情不会变或者不会骗人?”

“会变,但不会骗人。爱过的人可以不再爱,但绝不会被出卖。”

“你太理想化了!”

“不,我是相信爱情。”

李乐桐无言,半晌才说:“好吧,我们祈祷,事情真的是这样的吧。”虽然她在心里并不这样认为。

李乐桐只好回到看守所,把事情告诉程植,也把郭远腾的话转告给他。

当程植听说许和薇的电话打不通、房子里也找不到人时,他的脸都白了。“你说,不会是她老公把她怎么着了吧?”

“你别瞎想。”

“那许和薇呢?”

“也许是她自己不愿出去见人?”

“不,绝不可能。我越想越觉得奇怪,那天的短信一定不是许和薇发的!难道......”程植没有说下去。

李乐桐心里乱糟糟的,“程植,郭远腾说得对,如果许和薇的老公想陷害你,等开庭时,他们肯定得找许和薇作证吧?许和薇肯定会说明真相,就一切没事了。”

“狗屁!那许和薇她老公如果杀了她呢?”

“......怎么会?”

“怎么不会?”程植激动了,“她老公没有那方面的能力,肯定心理变态。他既然知道我,当然就知道我和她的事。而在这里,许和薇只和我有联系。那男的把我给绕到这里,他杀了许和薇逃跑,等到警察发现,什么都晚了。”

李乐桐心里乱糟糟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因为每个人所看重的东西不同。她和郭远腾看重的是程植的安危,而程植在意的却是许和薇的安危。

她想起郭远腾那掷地有声的话:“我相信爱情。”

“我现在必须想办法出去。”程植烦躁地说:“只有我,才能找到许和薇。”

“那我找律师了?”

“去找。”

李乐桐想起了陈思会的老公,出了看守所,赶紧打电话给陈思会。陈思会吓了一跳,约了一个时间,拉着老公过来谈谈。

几个月不见,陈思会的气色还不错。和她老公坐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扎眼。李乐桐装作镇定地微笑,“麻烦你了。”

陈思会的老公点头,“没事,都是思会的朋友。”

李乐桐简单把事情说了,陈思会的老公说:“不是我不帮忙,而是办取保候审是一件挺困难的事。这里不是香港,警察只要抓了人,很难放出来。”看李乐桐有些失望,他又说,“不过,我可以先了解一下案情,这样我们至少知道警察手里都有什么。”

只能这么办了,当天,她就带律师去了看守所。律师跟程植谈话的时候,她和陈思会等在外面。

陈思会说:“乐桐,你就真的相信他?”

“为什么不相信?”

陈思会仔细地看着她的脸,“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李乐桐苦笑,“是不是特别像苦情戏?未婚夫因偷情进了监狱,我在外面奔走着要把他救出来?”

陈思会舒了口气,“还知道开玩笑就好,说明你心里也不是很在乎。”

李乐桐沉默不语。经历了这一场变故,她应该是不会嫁给程植了。她很清楚地看见程植在自己心里的地位,朋友,没有其他。

律师过了很长时间才出来。律师说:“我了解了基本情况。程先生情绪不大好,他担心他的前女友会出事。”然后他有点小心地瞄了一眼李乐桐,试探着说:“他的前女友,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李乐桐毫不含糊地说,“程植所有的事我都知道,您不必有所忌讳。”

律师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案子就这样委托给了陈思会的老公,李乐桐查了下他的资料,是做商事案子出身的,刑事案子好像没做过。

不过,杨全很快就打消了她的疑惑,他又找了他们所的另一位律师,与之同行。

“我做这个不在行。”杨全解释,“你们是思会的朋友,我会参与,但专业的事,由他来做吧。”

李乐桐很感激。她曾担心陈思会因流产而会在丈夫那里失宠,没想到只是瞎担心。

“嗨,夫妻间就是这么回事儿。”陈思会满不在乎地说,“其实他也埋怨过我,说我这个那个的,逼得我天天哭。后来我说,你谁也别埋怨,你怎么不在我眼前看着?你老婆怀孕你出差,我流产你就埋怨别人。如果你就是在乎这孩子,那我们就离婚,你该找谁找谁。我不耽误你的孩子,你也别耽误我的青春。他也就老实了。男人有时就那样,你自己想开就好了。”

李乐桐看着她,“思会,你变了。”

“也可能。对于我来说,原来战战兢兢,杨全宠着我,我总觉得不满意,觉得自己不幸福。这次流产,该争的、该吵的,都说了,也不会比这个再难过了。杨全也答应我,以后少在外面应酬——本来就是,他那么在意孩子,他就应该想办法提高一下精子质量和命中率,天天熬夜加班、喝酒,这孩子我能一个人生出来?”

陈思会比以前泼辣了,看着不像那个以前在学校里唯唯诺诺的小女生了。

“不过,说真的,这次的事也让我惊出一身冷汗。上次见你的时候,我和他还在吵架。我当时都准备拿财产走人了。现在觉得,女人真不能寄生在男人身上,否则,风险来了,挡都挡不住。我也打算给自己找点小事情做。”

李乐桐笑,“你要做什么?”

“不知道,无所谓,哪怕在淘宝上开个店,不也是我的店吗?”

李乐桐让陈思会逗得笑了,“赞。”她伸出大拇指说。

杨全找的律师办事很麻利,第二天上午去看守所办了手续,下午就去公安局调了相关材料,然后就跟李乐桐沟通情况。

“情况不太好。”这位王律师开门见山,“现在公安局里有的证据,是受害人的书面证言。”

“受害人?”

“就是那位许小姐。”

“不可能吧?”

“我看到的那份,时间、地点,都十分详尽,不像是伪造来的。身份证复印件,还有手印,都在上面。”

李乐桐倒吸一口冷气,“真的?”

“这份书面证言对程先生很不利。”

李乐桐茫然,“有了这证言,是不是法官在审案子的时候,证人还是要出庭的?”

“原则上应该是。如果是受害人不方便,也就不会来了。”

“受害人不方便?”

“许多情况,比方说生病、不在国内等,不过,一般法院会延期审理,极少可能只靠一纸证言就给定罪的。但是......”王律师说到这里,停住了。

“您说。”

“你也得想一想,如果证人那时候真的出庭怎么办。”王律师很委婉地说,李乐桐还是听明白了。

难道真的是许和薇?

爱情,你到底是什么?

天上下着小雨。李乐桐出去买菜回来,老远看见韩远径站在车旁,她停了停,走了过去。

“有事?”

“嗯。”

李乐桐犹豫了下,把伞举得高了一些,“你说。”

韩远径的眼神明显黯淡,他低声说:“那还是到车里说吧。”然后拉开了车门。

等李乐桐坐进去后,韩远径说:“程植被抓了,是吧?”

李乐桐不吭声。

“许和薇回她老家了。”

“啊?”

“许和薇回娘家了。”韩远径很平静地说。

“你确定?”

“确定。我找人查过登机记录,许和薇确实是回老家了,至少没有再出来。”

“哪天?”

“22号下午。”

程植出事是在22号晚上,这么巧?韩远径像看透了她的心事,“不太乐观。许和薇走的时候留下一份证言。”

“我知道。”李乐桐生硬地打断,“但那未必是许和薇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