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谁失望?

殷红的鲜血顺着千城的大腿流了下来,濡湿了太监服、濡湿了软履、甚至濡湿了男人的紫袍,流在地上,一泓刺目的红,触目惊心。

屋里的其他两人也都悄无声息,被这一幕震住。

只是,素倾是畅意,良妃是可惜,那么一个绝好的棋子就这样没了,真真是可惜。

目光落在女子惨白的脸上,苏墨沉沉声道:“还有救吗?”

良妃知道他是在问她,在问她腹中的孩子,药是她拿来的,什么药性她最清楚。

如此猛药,怎还有救?

素倾看着男人抱着女人的样子,略一沉吟,上前,“爷,让素倾看看她的情况!”

边说,边伸手想要搭上女子的脉搏。

“滚开!”苏墨沉大手一挥。

素倾骤不及防,惊呼一声,身子急速地踉跄后退,要不是良妃伸手相扶,早已摔倒在地。

素倾含泪看向良妃,良妃脸色黑沉可怖。

“沉儿,筹谋良久的计划付诸东流,母妃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这跟素倾没有关系,而且这也是那个孩子的命!”

苏墨沉一声不吭,面沉如水,就像没听到一样,只是提气快速点了千城小腹边上的几个穴道,大掌裹住她的小手给她渡着真气。

末了,又朝门口喊了一声,“杨痕!”

杨痕闻声而入,在看到屋里的情形时,顿时煞白了脸色。

“速请大夫!”

苏墨沉眉眼不抬,沉声吩咐。

“不行!”良妃厉声制止,“此女听得我们谈话,而且孩子也已经没有了,断不可留!”

断不可留!

杨痕眉心一跳,奈何心中急迫,却也不好造次,只得看向苏墨沉。

苏墨沉缓缓抬起头,眼梢微掠,轻轻睇向良妃,只一眼,又收了回去,下一瞬,已是弯腰将女子抱起,兀自大步走了出去。

“沉儿…”良妃难以置信。

男人脚步不停,紫影一晃,已是不见了人影。

杨痕看看良妃,又看看素倾,拧了眉,转身出门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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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一个女子走在空旷寂寥的天地间。

世界一片静谧,连一丝风都没有,耳边响起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强烈、急促!

她,茫然四顾,却全然看不清前路,更不知该去哪里?

骤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耳际。

那般熟悉!

是她的孩子。

“孩子,孩子,别哭,娘在这里,娘在这里…”她猩红着眸子,仔细辨别着婴儿啼哭的方位,可似乎声音来自四面八方,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好像有千百个孩子在哭,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将她裹得死紧。

透不过气!

“孩子,你在怪娘吗?你是不是在怪娘?怪娘不该抛下你、不认你?”她也哭了,无助得如同一只困兽。

骤然,一阵女人的笑声响起,她一愣。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笑声已经戛然而止,有女人冷冷的声音穿透黑暗传了过来,“他如何会怪你?从此以后,他跟着我,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有可能成为那睥睨天下的君主,他该感激你才是,如何会怪你?”

“真的吗?”她摇摇欲坠、喏喏道,“真的是这样吗?”

骤然,眼前一亮,天地一片白色,她看到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婴儿的背影,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不——”她厉叫,声嘶力竭。

“娘娘,娘娘!”似乎有人在推她的胳膊,恍恍惚惚,她猛地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才发现自己又做梦了。

“娘娘是不是又做噩梦了?”婢女香草凝着秀眉,手执锦帕替她擦拭着满头的汗珠。

梅萍没有回答,拧眉望了望外面,“现在什么时辰?”

“回娘娘,亥时!”

“嗯!”她疲惫地靠向床头,朝香草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坐一会儿。”

【无良素子蹦出来,亲爱滴们,你们刚开始是不是以为是千城啊,哈哈,被骗鸟,是梅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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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清华苑,灯火通明。

大夫产婆忙做一团。

春兰和夏莲不时端着铜盆跑进跑出,一盆盆清水进去,一盆盆红水出来,脸色也是一个比一个凝重。

小白蜷在门口,缩着脑袋,慵怠地看着众人忙忙碌碌。

院中,苏墨沉负手而立,黑眸静静地望着天边朦胧的月影,薄唇紧抿,眸色深幽,不知在想些什么。

紫袍的面前早已被鲜血染成深色,狼藉一片,他也不管不顾。

杨痕站在旁边,一会儿看看这个已经雕塑一般站立了几个时辰的男人,一会儿又回头看看屋里忙做一团的众人,一颗心越揪越紧,竟是从未有过的煎熬。

他没想到老夫人的药那般凶烈,这哪里是堕胎?分明是要她们母子死。

从下午到现在,那女人的血竟是没止住,一会儿好,一会儿又大出血,反反复复,几个大夫和产婆都吓得手忙脚乱、面如土色,却不得不紧力抢救着,哪怕只有一丝生机。

因为旁边的这个男人发话了,女人生,他们生,女人死,他们死,不仅他们,他们的家人也得一起陪葬。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杨痕在场,他看到了那几个大夫和产婆愕然和惊恐的样子。

其实,不用想,他也知道那几人的心理。

都道,当今四王爷温润如玉、人淡如菊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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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莫急,大虐过后才会有转折!

另外,今天素子只有一更,爸妈从老家过来,素子要去车站接他们!见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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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一心求死

更新时间:2012-8-29 14:25:55 本章字数:3357

直到“哐当”一声巨响,清华苑的房门自里面被人拉开,苏墨沉才恍然回神。

缓缓转过头,身后已经跪了一排的人,一个一个脸色煞白,身子如筛糠在抖。

什么意思?

他的心蓦地一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朝他碾了过来,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那种感觉他说不上来,也不明白怃。

“怎样?”他微眯着眸子,冷声问道,虽极力绷直了声线,却依旧难掩声音的颤抖。

几个大夫和产婆皆是心惊肉跳,勾着头大气不敢出,也没有一个人敢出头直言。

“本王问她怎样?玑”

他咆哮,如雄狮出笼,甚至一脚踹翻了跪在最前面的一个大夫。

众人大骇,包括杨痕。

汗湿透背。

有人战战兢兢地开口,“血…血是已经止住了,可是…无论我们用什么方法…夫人还是没有醒…”

苏墨沉眉心一跳,没有醒是什么意思?

是暂时没有醒,还是永远不会醒?

黑眸中腾起猩红,他的声音森冷地从牙缝中迸出,“她醒不了,本王便要了你们的脑袋!”

众人大汗淋漓。

许是想着横竖是死,那人咬了牙,又继续颤声道:“治病救人…最重要的是…医者和病人的同心…如果一个病人一心求死,再好的医术那也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终究还是不敢说,苏墨沉倒也不在意,因为此时他的脑中满满的只有那句,如果一个病人一心求死。

她求死?

她敢!

他抿紧了唇,大手狠攥,她敢!

众人正惶恐不知所措,只见眼前紫影一晃,男人已经越过他们疾步朝房间走去。

大家互相看了看,拧眉,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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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灯火通亮,对,很亮,亮得有些晃痛人的眼睛。

一片狼藉,地上、桌上、床上,到处都是沾满鲜血的止血布。

女子静静地躺在床榻上,身下都是血,满头青丝铺满软枕,身体四周泛着让人不敢靠近的冰凉。

长睫轻阖,一动不动,那般安静,安静地几乎没有存在感!

苏墨沉缓步走向床榻,眸光扫过那张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同样白得似纸的手臂毫无知觉地垂在床沿上。

他蹙眉,挨着床榻边坐下,将她垂在外面的手握住,发现她的手背上竟是一排排的牙齿印,皮肉早已被咬烂,外翻着,甚至还在往外渗着血。

是新伤!

是今日在书房桌子底下的时候自己咬的吧?

伤口如此之深,可见下嘴的力度有多大。

也不顾一屋子的人,他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上她的伤口。

淡淡的血腥入了喉,他眸色一痛。

他不知道,她为何会穿成那样藏在书房的桌子底下,也不知道,她在桌子底下经历了什么,但是,有一点,他却能深深地感觉到,那就是她当时的绝望。

能让一个人将自己的手背咬成这样,那该是怎样的绝望?

能让一个人生生放弃求生的欲.望,那又该是怎样的绝望?

她说,苏墨沉,让你失望了。

没有人知道,当时他听到这句话时,心中的伤恸。

谁让谁失望?

是他苏墨沉让她失望了吧?

其实,想想,失望就失望,就如同母妃所说,她留下终究是祸害,他的计划里没有她,他以后的人生中,也没准备给她留一席之地,迟早,他会舍了她。

可是…可是为何,他的心那么痛?为何会如此慌乱?

仅仅是因为她怀的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吗?

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的痛到底是来自于他痛失了亲骨肉,还是来自于这个怀着他亲骨肉的女人?

一点一点地吻上那一排排小巧的牙印,前所未有的认真。

那样的旁若无人!

一屋子的人大气不敢出,就只是看着这个男人。

杨痕微微沉眸。

许久许久,久到苏墨沉觉得心头尖锐的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久到他惊觉地发现,原来他也会痛,他才开了口。

“你不是铜墙铁壁吗?”

“你不是永远也打不倒吗?”

他苦笑,印象中,似乎这个女人永远都是一副不知危险、不惧生死、大义凛然往前冲的模样。

无论他怎样利用她,她都是一副欣然甘愿的姿态。

无论他怎样伤害她,她都是最多逞几句嘴强,过了便忘。

他以为这便是她的性格,他以为她生来便是这样,永远也是这样,所以他为所欲为了,是吗?

“你怎么可以轻易放弃呢?那可不像你!”

长臂绕过女子的颈脖,缓缓将她抱起,轻轻拥在怀中,他低头,薄唇轻咬上的她的耳垂,喃喃地说着话。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只是情人间的呢喃。

众人细耳凝听,却什么也没有听清,那样的距离,那样小的音量,或许只有女子能听得到吧?

不,女子也听不到,因为她没有知觉。

苏墨沉说完,唇便从女子的耳边离开,黑眸深深地凝着她的脸,一瞬不瞬,似乎在等着她反应。

果然,女子的长睫轻轻颤动一下。

苏墨沉脸色一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再看,又发现女子微微蹙了秀眉,似乎疼痛。

“她有知觉了,赶快继续救治!”

将女子轻轻放在床榻上,苏墨沉起身,走了出去!

众人愕然。

直到杨痕急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啊!”众人才反应过来,连忙奔向榻边。

看看男人疾步而出的背影,又看看榻前众人忙碌的身影,杨痕低低喟叹。

他知道,方才众人错愕的是什么。

他们用了那么多方法,都没有用,可这个男人只在女人耳边说了一句话,女人便有了反应。

其实,连他也是震惊的,但他更好奇,好奇男人究竟说了什么。

*************

下半夜,天空竟是下起雨来,刚开始,只是细细线线,慢慢越下越大,最后竟变得滂沱起来。

清华苑里,除了哗啦啦的雨声,一片安静,女人已经睡了,大夫和产婆都已回去,连春兰和夏莲亦是累极,守在床榻边上打着盹。

苏墨沉依旧负手立于院子里,任由自己深陷这雨幕成帘中,一动不动。

杨痕手执黄油伞站在身后,心中担忧,却又不敢上前。

自从出来到现在,这个男人就一直站在这里,下雨了,也浑然不觉,他上前替他撑伞,又被他挥开。

他不明白,那个女人不是已经脱离危险了吗,他为何还要在这里暴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