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再往前就是史家村了,我们今天晚上,可以在那里暂时落脚。”

  蒋长虹从岔路口处回来后说道。杨毅点了下头,没有说话,孙锦是个惯会看人脸色的,一见他没有反对,立刻就去布置了。

  史家村和他们一路走来的其他地方一样,地上荒芜成一片,人们的眼中,只见痛苦与麻木,他们这么大批人马,又有朝廷的文书,那村中的里正自然不敢不殷情,只是在招待晚饭的时候,很是局促,杨毅知道他为难,当下就表明,他们会自己解决,不用村中人麻烦。

  听了她的话,那里正又是感激又是害怕,连连解释:“要放在过去,大人们来,小的们自然是要有所表示的,但今年……今年的光景大人也知道,前天那村中的破落户还说要到山上去当贼呢,家家户户虽说还有点粮食,可都看的比命根子还重,小的、小的……”

  杨毅点了点头:“老丈不用多说,本人也不是那冷血的,这突然而来的天灾,真是任谁,也没想到的。”

  那里正想说什么,但到底也没说出来,最后的声音,只化成了一声长叹。

  是夜,杨毅睡在里正家的上房,这房子是不错,那里正又抱出了去年新做的棉被给她用,只是她今天刚经历了分离,一路所见的,又都是萧条,心下不免郁闷,一时也睡不着。

  她倒是不想伤春悲秋,但是如今的世道、局面,对她也还是有影响,就这么翻来覆去的,一直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的要睡着,却忽然听到一声爆喝,再之后就是喊声、闹声、求饶声,各种声音都出来了。

  她睁开眼,有心不管,却听到先前那里正的声音:“大人!大人,这是张家的小三子,一根独苗了,饶了他吧!饶了他吧!”

  再之后就是孙锦的声音,那孙锦的声音有些含糊,她没听清,但却听到那里正之后的声音更为凄惨了,到了这时,杨毅也躺不下去了,翻起身披了件衣服就走了出来,她一出来,外面立刻一静,然后那里正就扑了上来:“大老爷!大老爷!给小三子留一条命吧!他小孩子不懂事!”

  他说着,就拼命的磕头,然后那被人按着的张家小三还在叫嚷:“史伯你别求他,我不怕,让他们杀了我吧,反正我爹娘都死了,我也死了好了!”

  听了这话,杨毅微微的眯了一下眼,然后走了过去,一见她过来,那小三还想表示自己的无惧,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过去见过的最大场面,也就是杀猪,此时被一队彪悍的士兵按着,刚才又是喊打喊杀的,他也不免有些怯气,不过也是愤怒的急了,在杨毅的目光下,他还死死的咬着嘴,瞪着眼。

  “怎么回事?”

  “大人。”孙锦立刻道,“这小子先前在外面鬼鬼祟祟的,绝对是不怀好意,可能是意图要行刺大人。”

  他这话是有些猜测的,他过去当长随留下的毛病,就是碰到这种事情,尽量的夸大,以此来表现自己发现的重要性,哪知道他刚一说完,那小孩就大叫道:“是!我就是要杀了他!我就是要杀尽这些狗官!”

  “张三娃!”

  里正大喊,那张三娃却不在意,依然瞪着杨毅,咬牙切齿的道:“就是这些狗官!就是这些狗官一个劲儿的说那些是谣传!如果不是他们说,我们家早就收粮了,我爹,我爹就不会死,我娘也不会死!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原来这蝗灾虽然被各级官员都瞒了下来,但毕竟有一些风声传到了下面,一些胆小的,就想提前收粮——这样虽然会有所损失,但多少还能保留一些,可是愚弄民众自古以来就是官府的拿手好戏,又是张贴皇榜,又是让打更的人四处喊话,简直就是拍着胸脯保证,那些有关蝗灾的传言全部都是假的。

  普通的百姓哪里会想到那么多,官府说了,再加上毕竟心疼粮食,因此也都没有提前收割,哪知道不过两天,就遇到了蝗灾过境,满满的穗子立刻变不见颗粒,有些人就受不了这其中的落差了,这张三娃的父亲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张三娃的父亲是张家的单传,一心一意就是想要个儿子留根,但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前生的几个孩子都没能站住,一连到了第五胎,这才有了张三娃,因他是男孩里面排第三的,就有了这么一个小名。

  他生下来倒是健康的,只是他娘因为生他,落下了病根,常年不能下地,虽说也可以做一点针线,也是了了。别人家虽然都是汉子为主劳力,但婆娘也都能帮着一些,而他们家,就全靠张三娃的爹了。

  要说张三娃今年也有十二了,也算是个大半小子了,就算做不了什么重活,也能给家中添把手了,但他是他爹娘千辛万苦才求来的一条根,平时的吃穿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还要好些,哪舍得让他辛苦?因此,他虽然长这么大,却像个娇少爷什么都不会,也因此张家的生活比普通人家要更为困顿一些,不过他们家也人少,所以也还过得去,但是这次的蝗灾一出现,他们却可以说是一点抵抗都没有的。

  他爹看着那空晃晃的地,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到一条活路,也是钻到了死胡同里出不来,绝望之下就投了河,他一死,他婆娘更受不了,没过两天就也跟着去了,只留下张三娃一个。

  可怜这张三娃过去就是个娇公子,突然之间,爹娘都死了,家中更是连余粮都没有,那简直就是天塌了,而就在这个时候,杨毅来了,他小孩子也没有想过厉害,就想着杨毅是个当官的,那些说不会有蝗灾的,也是当官的,总是当官的害了他们这一家,因此就想着要报仇,他倒也想过这事是有危险的,不过他现在也不在乎这些了。

  只是他虽然有大勇气,可毕竟没有大本事,杨毅这次带了一百多个人,在这个村子里住宿自然是要分开的,不过她身边也还跟着一个小队,若论单打独斗,这小队中的人也不见得如何出色,但起码也要比普通人强些的,而且都是山贼出身,张三娃这个小孩子哪够看?他刚一过来,就被人留心了,再之后,就被孙锦逮着了。

  今天杨毅住在这里,那里正都不怎么敢睡,一听外面有响动,立刻跑了出来,一见是张三娃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起来他和张家也没有太深的交情,但是想到这么一家子突然就散了,未免也有些兔死狐悲,所以就想孙锦留个情面,能放张三娃一把。

  他说的可怜,若换成其他人,在不知道张三娃过来的真实原因的情况下,说不定就把他当一个普通小贼放了,但这孙锦向来是一门忠心的,他既然认定张三万有损于杨毅,就怎么说也不肯放。

  这些详情,杨毅虽不知道,但见这个样子,也能猜出个大概,听张三娃竟然喊出了原本的打算,那里正也绝望了,他看着杨毅,反复只能喃喃一句话:“大人,大人,他只是个孩子……”

  而只是孩子的张三娃还在愤愤的瞪着杨毅,杨毅看着他,然后突然伸手抓起他的手腕,随即一用力,就听啪的一声,随即而来就是一声惨叫,张三娃哇的哭了起来。

  她这一下来的又快又狠,那里正一下子被吓住了,就连根着她来的那一小队都有些发愣,只有孙锦,没人似的抓着张三娃,以防他伤了杨毅。

  “疼吗?”

  杨毅看着张三娃,张三娃一窒,想要止着哭声,但手上实在疼的厉害,因此他一边吸气一边咬牙,直把杨毅当成世界上最大的坏人了。

  杨毅又看了他两眼,站起身,对孙锦道:“会打人吧。”

  孙锦立刻点头。

  杨毅对他招了招手,在他耳边叮嘱道:“打他一顿,打疼,但不要打伤,能做到吗?”

  孙锦再次点头,他过去是做人小厮的,这打人上,也是学过几手的。

  知道他不会在这个事上作假,杨毅满意的转回了身,看向张三娃:“既然你想死,那就试试看吧。”

  她说完,转过身,再不理其他人,一会儿,就听到了张三娃撕心裂肺的哭喊。

  想死?不怕死?

  她看着屋顶,慢慢的笑了,然后在这种哭喊中进入了睡眠,第二天,她起来的时候就发觉众人,特别是里正一家看她的目光有些怪异,她也不在乎,洗漱了一番,吃了饭之后这才招孙锦过来:“昨天那个小子呢?”

  “他一直哭,小的怕吵到了大人,就把他的嘴堵住塞到了柴房,小的在外面守了一夜,保准没出任何问题。”

  杨毅点了下头:“带我去看看。”

  

  第43章 蝗灾(下)

  

  张三娃闹腾了半夜,后来又挨了那么一顿钻肉疼的打,开始当然是又气又恨又疼,后来慢慢的也累了,再之后,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过他毕竟疼的厉害,因此杨毅和孙锦一过来,他就醒了,一开始他还有点迷糊,待看到来的是谁之后,他立刻清醒了过来,他瞪着眼,又恨又怕的看着杨毅和孙锦。

  杨毅对孙锦点了下头,后者立刻领会的上前拉开了张三娃口中的布,毕竟是被打了一顿,张三娃心中怯气,虽然能够说话了,也没有立刻大叫。

  “疼吗?”

  杨毅开口,张三娃瞪着她,没有开口,孙锦立刻做恐吓状。

  “……疼。”

  张三娃憋了憋嘴,就想哭,但此时在他面前的,不是最疼爱他的父母,而是两个坏蛋,因此他又忍了下来。

  “可怕吗?”

  张三娃瞪着眼,有些迷惘。

  “以后再想死的时候,就想想现在,要知道,死是比这更可怕的事情。”她说着,拉过他的手,一甩一对,就将他的手腕又接了过去,那张三娃自然又是一阵哭喊,她却不理,只是对孙锦道,“给他松绑吧,看他那儿伤了再给他上点药,再匀出石粮食给里正,就说是给他的补偿费。”

  她说完,就走了出去,这些事情自有孙锦去办理。

  现在在路上,自然不能像在紫竹寨那样按照时间表行事,不过杨刚还是按照过去的习惯带着下面的人完成了基本训练,然后吃饭、收拾。

  这在外面,伙食上自然无法和在紫竹寨时相比,但也是稠米粥配鸡蛋咸菜,此外一人还有两个大蒸馍,杨毅知道,要保证手下的忠心,那就要让他们觉得在这里,比在外面更好,当然不是说现在就要比过去强,但最起码,要让他们有这个盼头。

  人生在世,吃穿二字,吃是第一位的,在紫竹寨的时候,她就下功夫整治这些,来到外面,她也没有放松,她手下的虽然都是山贼出身的大男人,但熬个粥煮个鸡蛋还是能做到的,更何况他们在这村子里歇脚,自然有村中的妇人帮他们整治。

  大米和面是他们自带的,上次夏卓敬提醒她要多存粮,她就狠是买了一些,这些粮食大部分送到了山上,还有一部分则被他们随身带着,因此他们的粮食是非常充裕的,不过他们要上路,自然不太可能带着易碎的鸡蛋,因此这鸡蛋是和村中人换的。

  这一次蝗灾,粮食几乎颗粒无收,但是家中喂的鸡却吃了个肚圆,此时大多数人家还有些余粮,加上鸡能自己翻找虫子,因此虽有一些人将鸡杀了换粮,但还有一些人家留着它们做备用。

  自然,此时一般的人家已经是舍不得吃鸡蛋了,甚至大多数的人已经不敢吃稠饭了,因此紫竹寨的人一将饭做好,立刻惹来无数钦羡的目光,更有一些小孩留着口水咬着手指的看着他们。

  这种目光令紫竹寨的人有些忐忑,但在此之外还有更多的满足,这就像在大雨天你坐在舒适干燥的房间里,看着外面的人冒着风雨赶路,同情中总会有一些畅快的。

  看,他们还要奔波,而我,已经可以享受了,而现在,紫竹寨的众人虽然也同情这些村民,不过更多的还是一种踏实,因此虽然这伙食比不得以往,一个个也吃的非常香甜。

  杨毅吃的也和众人一样,在紫竹寨的时候,她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用饭,而现在,她则也和众人一样排队吃饭,她这并不是为了体现自己爱兵如子,而是为了表明她会和众人一样守规矩。

  在紫竹寨的时候,她是少当家,可以和众人不一样,而现在,她当然还是众人的头领,可是论身份,却一样是夏卓敬的亲兵,虽然夏卓敬并没有安排人手在她的队伍里,但她相信自己的举动,夏卓敬就算知道的不详细,也会知道个大概,她当然没有想过将紫竹寨真的变成夏卓敬的亲信,但,大面上却要过得去。

  不过,她坐的位置当然和众人不一样,再怎么说,她也是统领,这一点特权,却是要有的。

  她现在还处于长身体的年龄,每天的消耗量也大,但毕竟还是女子,还是吃不下两个大蒸馍的,但是她早就有规定,他们这里伙食是够的,浪费却是绝对不允许的,因此她剩下的那个蒸馍,就塞到了自己的包裹里,其他有饭量比较小的,也和她一样。这些饭食,他们会留到中午,然后在中午的时候,少领一些,若是再有剩,则是要留到晚上的。

  晚上不允许剩饭,包括杨毅,都是如此,若犯了这个规矩,那么要不挨一鞭子,要不第二天饿肚子,因此紫竹寨上下都形成了,早饭午饭多吃,而晚饭少吃的习惯。

  她这次到巨岗,自然不方便再带着七娘,孙锦倒是有自告奋勇的迹象,而且真论起来,他要比七娘服侍的更周到,但杨毅毕竟是女子,实在不习惯一个年轻男子和自己这样贴近,因此随身的衣物都是她自己打点的。

  她这边收拾妥当,其他人也差不多了,就在他们准备开拔的时候,里正又找了上来,手中还拽着张三娃,他一进门就将张三娃按了下来,然后自己也跪了下来。

  一见他这个架势,杨毅就预料到是怎么回事了,果然,就听那里正道:“大人,求您发发慈悲,也收下这个孩子吧。”

  杨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张三娃,那张三娃一是怕了杨毅,第二则是先前得了叮嘱,因此只是瞪着眼,不说话。

  “大人,他没了爹娘,这马上又……若您不收下他,他只有一条死路了,求您发发慈悲,求您了!”

  他说着,就按着张三娃不断的磕头,自己也不断的磕头,他虽然没见过多大的世面,但毕竟身为里正,又在这个位置上打滚了这么多年,眼光也很是老辣。

  他见杨毅对张三娃虽然是又打又吓又关的,但真的来说,却并没有怎么伤他,事后还帮他疗了伤,给了一旦粮食,他久经世故,再联想到她昨晚的做法,就能猜出其中的缘故了,也就因此,他才会这么大着胆子来求杨毅。

  杨毅依然没出声,孙锦是一个好狗腿,当下就道:“你这老头说的好没有道理,你觉得这孩子可怜,为什么不自己养他?我们是出来为朝廷办事的,不是来做善事的!”

  那里正无语,只是拼命的磕头,他作为里正,家境自然比普通人富裕一些,普通情况下多养一个已经十二岁,可以做事的男孩倒也没什么,但现在这种情况,他哪里还敢收留人?

  孙锦还想说什么,杨毅抬手制止了他,看着张三娃道:“现在还想死吗?”

  张三娃身体抖了一下,没有出声。

  “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跟我来吧,想死,就留在这里。”

  她说着,直起身,翻身上马,再不看他们一眼,张三娃眼睛瞪的大大的,里正在后面拼命的推他:“去啊去啊,三娃子,去啊!”

  那是个坏蛋,那是个官,那是、那是……他的父母就是死在和那个人一样的人的手中。

  “去啊,三娃,再不去你就没吃的了!不会有人养你的!”

  他不怕死,他不怕没吃的,他……

  他这样想着,脚却不由得动了起来,他不怕、他不怕,但是、但是……

  他想到了昨天晚上的疼痛,想到了在那漆黑柴房中的恐惧,他更想到了,那刚才弥漫在空中的米香和蒸馍的面香。

  此时杨毅的队伍已经开拔,他们虽然走的不快,但一直保持匀速,那张三娃昨天就没的吃了,又挨了一顿打,开始还勉强跟的上,慢慢的就被拉了下来。

  “大人,那小子……好像掉队了。”

  孙锦开口道,杨毅嗯了一声。

  “大人,你真的准备……”

  杨毅回过头,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听出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冷意,孙锦连忙道:“大人,小的是怕那小子领会不到大人的用意,以后心怀憎恨……”

  杨毅笑了笑:“是吗?到时候再说吧。”

  那张三娃现在也不过十一二岁,若他三五年后海对她心怀憎恨,那她也不介意除掉他,不过现在,若是那小子跟的上来,她就带他一程又何妨?

  孙锦见她不想再谈,也不敢再开口,转而去询问起蒋长虹前面的道路了。

  是日,杨毅等人是在路边歇的脚,吃的是早上的冷馒头和原本准备的干粮,到了晚上,他们赶到了一个驿站,那驿站见杨毅不过是一个八品的小官就不想怎么招待,再见他们这么多人,这才殷情了起来,烧火做饭喂马打水,一直到他们吃了饭,安置下来,那张三娃也还没有出现,杨毅看了眼外面的夜色,一片漆黑黑的,孙锦是个最会凑趣的,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下道:“大人放心,咱们走的是直路,就算有岔路,他找人问问也行的。”

  杨毅没有说话,路上是没有问题的,但那张三娃一个小孩,若是遇上了歹人……她这样想着,又摇了下头,若真是如此,那也只能怪那张三娃运气不好了。

  这样想着,她就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询问,她没有回头,嘴角却勾了起来。

  

  第44章 在路上(上)

  

  从斥丘到巨岗大概一千里左右,杨毅等人走了将近一个月,他们在渝州境内走了十天,在他们快要走出去的时候,已经有小规模的难民潮出现,同时,路上也不那么太平了,在他们快要出渝州的时候,甚至有一次差点被人当成劫匪而引起当地的动乱。

  “不知道凡州怎么样?”

  “凡州应该是没有蝗灾的吧,没听说啊。”

  “嘿,先前咱们不也没听说渝州会闹蝗灾?”

  ……

  行路的时候是不许说话的,虽然只是赶路,但杨毅也把这次的行军当做了拉练,自她接手紫竹寨,虽然有种种的坎儿,但总的来说,都是顺遂的,她自然不是想要有磨难,可是这种顺遂,却会令这支队伍不够有底蕴。

  她在军事上懂的并不多,但她在现代的时候也看过一些军事作品,那里面一支队伍,上到一个军,下到一个连,最好的军人,往往是出自最骄傲的单位,而这种单位,往往都是有着光辉而惨痛的历史的。

  某年某月,这支军队损失多么惨重;

  某年某月,这支军队只剩下多少人;

  某年某月,这支军队遭遇了什么战斗;

  ……

  几年几十年过去了,当初这支军队的人早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和新来的士兵更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这种历史却会传承,会让后来者有一种责任感。

  而其中的悲壮,则会给后来人一种沉重,令他们不自觉地,就要认真以对。

  人就是这样,为一件事付出的东西越多就会越珍惜,而轻易得来的,也总能轻易抛弃。不过这并不是说他们现在就要经历这种沉重,真的来说,现在恰恰是最不好的时机。

  在紫竹寨的时候,她还能以下山激励众人,而现在从上到下都有了正规的身份,吃穿不愁,若是在这个时候经历这种打击,那这支队伍一下子就散了,而且,她其实也是舍不得的,不管这些人过去做过什么事,在世人的眼中怎样的可恶,但都是她的人,是她一步步走到现在最坚实的后盾。

  她磨练他们,教导他们,也在这个过程中,逼着自己成长,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甚至希望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这些人都不损失一个,但是她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说这诡异的天下变化,只是很快,他们就要经历一系列的战斗。

  他们将要到达的地方,起码有一半,都是巨岗族的,她在来之前,想尽一切办法的搜集这个民族的资料,所得到的却很少,现在只能知道这个民族崇尚银饰品,同时民风彪悍,如果得罪了他们,往往会不惜代价的报复,因此令历届在那里为官的人都非常头疼,渐渐的,也就不怎么管他们了,只要他们每年按时交税,其他的几乎是一切自理。

  不过这个民族也算是比较讲道理的,只要不逼他们太狠,他们一般也愿意和其他人和平相处。若她只是想混一个小官当当,其实这个地方是相当不错的,别人以这地方偏远为苦,对她来说却是无所谓,但她的目的并不只是如此,她要为夏卓敬经营后路,那就要成为那里唯一的,起码也要是最强有力的声音,那么,冲突也就是无法避免的了。

  一百一十二人。

  看上去不少,但是,要和一个在当地扎根了千百年的民族相抗争,却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