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卓敬意图不轨。”

  ……

  几乎就在一夜间,有关夏卓敬流言就传播了出来,甚至有说,他根本就是北明王派遣到南明王这里奸细,证据就是大好局势他都不知道抓住,令北明王高歌猛进,一夜之间,处处受打!

  这样局势虽然说对夏卓敬有困扰,却不能真就逼他和北明王死磕了,可南明王要求进攻诏令,却令他不得不这么做。

  “大人,此事万不可为,此战我方固然能取胜,可也必是惨胜,大人实力必要被大大消减,届时……”

  “王先生此话差异,此时,哪还有大人退缩余地?”没等王靖将话说完,贾和就打断道,“若大人避而不战,那一位就会趁机收权,王先生以为林青山是为何而来?”

  “就算是林青山在此,又能收到几分?”

  “那若是三世子来了呢?”

  本来准备再说什么王靖停了下来:“三世子?”

  贾和矜持一笑,慢慢说:“有情报显示,三世子,已经在来路上了。”

  王靖脸色一暗,不再开口,同样是谋士,三世子要来这样重要事他都不知道,又何谈出谋划策?

  “此事,还不能确定,只是有很大迹象表示,我那位三弟,快要来了。”

  夏卓敬开口,带着些微解释说,王靖拱了拱手,但心中不快还是无法消除,只是他也知道,这不是表示意见时候,因此又道:“若如此,那大人是准备来一次交锋?以属下来想,北边,也不见得就希望和大人死战。”

  “王先生真是想太理所当然了。”

  “贾先生又有什么高见?”

  王靖几乎是带着点愤怒开口,贾和不紧不慢道:“王先生思路是没有错,也是忠心为大人着想,但交锋过后,我方向何处退?在此种情况下,可还有我方退兵地方?”

  侑川!

  王靖张口就想回答出来,但总归是克制住了,然后立刻,他就明白了,洧川是他们地方,但在这种情况下,林家是必不会让他们借路退走,无论是从忠于南明王角度,还是为了自家安全。

  而不能借路,那就要在三方中选一方突围,若是集中兵力,倒不是突不出去,可这军中,虽说大部分都被夏卓敬收拢了,可总有一部分还归于各种势力,再加上这些投诚也不能完全相信,届时只要有个意外,他们就有可能被合拢!

  进,进不得,退,退不得,他们一时间,竟真处于了困境!

  “你不是真要替那家伙打仗吧!”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沈宇质问着杨毅,杨毅歪头看了一下他,没有说话。

  沈宇暗暗磨了一下牙:“问你话呢。”

  “玉郎,你这是在担心我,还是在吃醋?”

  杨毅慢慢开口,沈宇几乎崩溃:“我是在问你情况!现在这样子,随时都有可能真打起来,你要替那家伙卖命,可不要带上我!”

  “这话,真不像是玉郎说呢。”杨毅笑嘻嘻说,在沈宇要发怒时候,又加了一句,“果然是担心我吧。”

  沈宇盯着他,杨毅叹了口气:“我还以为玉郎早就想到了呢,玉郎不是和我一样,去见了魏大当家吗?”

  “……他什么都没对我说!”

  “哦,看来我们都想岔了,我是想着魏大当家会说,想来魏大当家也是想着我会说,其实我和魏大当家,都在等着这一战!”

  沈宇皱了下眉,杨毅道:“我早已站好了队,虽然我现在可以置身事外,可若二世子输了,对我只有坏处,这锦绣山河不是我能接管,可是我也不想,只做一个逍遥岛主呢!”

  她看着对面山峰,慢慢微笑,沈宇,却再说不出一个字,他突然有一种自豪悲伤,这个人心中,有着太多东西,而他,只是其中一样,还是很不重要一样,可是,这是他所爱人!

  再没有这么一刻,他这么清楚知道自己在杨毅心中地位,可也再没有这么一刻,他是这么爱他,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哪怕只是永远,看着他一个背影,也是甘愿了。

  三天后,夏卓敬麾下第六军正式和封字军交锋,当天,第五军反攻台儿庄,而在此时,第四军已经和清字军在马店血战了两天了!南北之间大战终于再次全面爆发,双方都以一种死磕架势拉锯着,中原各地目光都投注到了这里。

  

  第154章 野心(中)

  

  “父王看佛经,应该是信命,现在又为何这么看不开呢?”北明王府邸中,四世子刍钩端着一碗燕窝要喂北明王,他勺子已经放在北明王唇边很长一段时间了,对方却一直没有开口,他也不恼,只是将勺中东西倒回碗中,混合混合,又舀了一勺,“因果报应,这些,父王是要比我懂,您自己想想,这是不是报应呢?”

  躺在床上北明王依然没有动静,刍钩叹了口气,将勺子收回来,顺手将碗放到了一边:“父王您这又是何苦呢?您觉得不吃东西,我就没有办法了吗?您若真想那么狼狈,孩儿,也是愿意遵从您意愿。”

  北明王依然不开口,刍钩继续道:“父王是这方面行家,应该知道,这种事,其实是有很多手段,孩儿也不愿用那些残酷,只是孩儿也不想见父王这么糟蹋自己身体,若父王一意孤行,说不得,孩儿只有想办法,将您弄出府,暴露于天下人面前了。”

  北明王虽然依然没有什么表示,但面孔和眼神立刻变了,刍钩笑了笑:“当然,我会将父王面孔遮盖住,所以,别人也不会知道,那在城门楼上吊着人,就是天下闻名北明王。当然,我知道父王是个硬脾气,就算那样,也不见得就会听从孩儿好意,可到了那时,孩儿也就只有用灌得了,百年人参,千年何首乌,虽稀少,这府中也有,孩儿对父王,是绝对不会吝啬,而以父王身体,再吊个一年半载,也完全是没有问题。父王,您现在,想吃了吗?”

  北明王闭上了眼,然后,嘴唇哆嗦了两下,刍钩一笑,端起碗,试了一下温度,然后又让人去换碗热。

  “四世子,陈二来了。”

  一名侍女进来,禀报道,刍钩一抬眼:“这倒是个真忠心,让他进来吧。”

  片刻,一个管家模样人就低头探腰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先给北明王请安,然后又问了刍钩安。

  “起来吧,天天这么客套做什么!”

  虽然因为有刍钩挡着,他看不到北明王脸,但听到他声音,陈二也是心中一定,四世子孝顺知礼文弱,和前面三位世子不同,他没有真正统领过军队,因为体质关系,就算有名师指点,身手也只是普通程度,别说练气者了,连府中一般侍卫可能也有所不如,倒是在诗词歌赋上很有一些成就,这样他,在军中没什么威望,在府里,也不是很被看重,倒是在民间,有一些声望,可也就是如此了。

  北明王这次病发,府中侍卫暂时由他接管,不过他却始终没有过问过府里事,每日只是衣不解带在床前伺候,这种行为,往好地方说,是孝顺,往自私角度上说,也是因为北明王是他最大依靠,若北明王真有个万一,出身低微,又没有丝毫威望他,恐怕立刻就会被扫地出门,就说衣食不愁,以后最多也就是个普通富家翁了。

  但不知为什么,他却总有一种不安,所以每天都要来请两次安才能放心。

  “王爷今日可有好转?”

  “什么好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老毛病,怎么,有什么事吗?”

  “府中一切安好,王爷不必担心。”

  陈二这样回答着,又说了一些府中事情,他这一天来两次,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稍微耽搁一下,见北明王这边没事,也就退下了,刍钩起身送他,他连忙道:“老奴担当不起。”

  “他又是什么精贵人,有什么担当起担当不起,你替他操心这府里事,他送送你,不多!”

  这样话几乎每天都要进行,陈二也每次都会谦让,不过最后,刍钩总要送他。

  “真是难为四世子了。”

  “就像父王说那样,这是我应该。”

  陈二看了他片刻,然后拱了下手,最后,低着头哈着腰慢慢走了,刍钩一直到他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才转过身。

  “四世子,此人……”

  “先留着他吧,有他在,虽说有麻烦,外面却会安心。”他说着,已经进到了房间里,此时北明王正瞪着他,嘴角还一抽一抽,他一笑,“父王又生气了,其实何必呢,四天来,这已经是第九次了,父王也该习惯了吧。”

  北明王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办法说话,虽然他老毛病只是令他四肢僵硬,但这一次,他嗓子也被毒哑了,除了发出一些无意义声音外,他说不出任何句子,刚才和陈二对话,一直都是刍钩。

  “刚才说到因果,其实这也是因果一部分啊,若不是父王当年将我扔到地窖里,逼我只能自己给自己说话,我也学不会这腹语,也不可能将父王声音模仿这么像,此时自然,也不能以父王名义,来指挥咱们军队了,哦,陈二是主管内宅,一些事情他不太清楚,我这里却有一些昨天刚到情报呢,我那三位哥哥,现在正在和夏家那一家死拼呢。三位哥哥是真孝顺,父王说什么,他们都不敢违背呢!”

  他这么说着,把刚端上来燕窝继续往北明王口中送,北明王这次没有拒绝,只是看着他目光,已经如同毒蛇似冰冷,刍钩也不在意,一边慢慢喂着他,一边道:“父王能想通,不为难自己,这真是太好了,毕竟只有父王活着,才能在将来找我麻烦不是吗?若是死了,那可真就什么都没有了呢……”

  他就这么说着,将一碗燕窝喂完,然后他起身,擦了下手,来到外面房间:“有什么最新情报吗?”

  “三处战线依然没有结果,龙骑卫损失,已经达到了三千。”

  “哦,那可真不少了。”他轻轻一笑,见手下欲言又止样子,就道,“怎么,还有什么?”

  “没有,只是主人……”

  “这里是王府。”

  听到他称呼,不等他把话说完,刍钩就道,那人立刻改口:“是,四世子。”

  “就算这里没人,该有称呼,也不要变了。”

  “是,属下以后会注意,绝不再犯。”

  刍钩点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对于第一次犯错手下,他总是比较温和,当然,若是一错再错,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刚才要说什么?”

  “属下愚昧……属下不知,我们真有必要这么帮那边那一位吗?若是他最后毁约……”

  “小刀。”

  “四世子?”

  “还记得我对你说那句话吗?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承诺上,特别是敌对方。”

  小刀一愣,然后低声应了一声是:“那四世子,我们……”

  “我从来就没想过那一位能遵守承诺,只要他能把我那三位哥哥都留在中原就好了,至于他是不是愿意和我划江而治,那又有什么重要?”

  “……属下明白了。”

  刍钩笑了笑,白净脸上一片温和,黑亮眼睛仿佛也如山羊般纯净,但在他心中,想却是另外事情,别说他根本就没想过划江而治,就算这北明王府基业都没了,他也没什么好在乎,反正,这本来就不会是他,如果能因此,令这刍家上下都过不上,他就很满足了。

  战争在继续,再没有一方势大,另一方就退避情况,再没有转移腾挪,双方对每一寸土地都展开了殊死搏斗,从早到晚,喊杀声不断,杨毅所下辖军队没有接到上阵命令,但是她每天,都会带着沈宇,在高处观摩,这种大战经验是她所欠缺,虽然从她内心中,并没有想过要来这么一场战斗,可是能有这个学习机会,她也不想错过。

  她现在已不知见过多少死人,但是这种场面,还是令她感到震撼,虽然因为地方关系,双方都不可能一次投入太多兵力,但每天都会有超过万人在拼杀。

  计谋、手段,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大用,双方都是久经战阵老手,战阵手段也都没有丝毫放松,北方骑射功夫更厉害,而南边兵器更精良,士兵更充足,论实力话,基本相当,所以比,基本就是双方意志和积累了。

  上万人拼杀,一天又一天,分不清日月,分不清时间,仿佛天地都变成了一个战场,在这里人只有不断战斗,用全身力气给对方造成最大伤亡,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也说不上什么仇恨,更也许在多少年前还是亲戚,可在这一刻,他们只能把对方杀死,然后赢去杀另外一个人权利。

  意义啊,未来啊,这些事情他们没有时间去想,只有活下来,才能去做别,而活下来,不过是为了第二天再次上战场,进行下一次拼杀,他们唯一救赎,就是整支部队被撤下来,可是,能这么安全,没有任何损伤活下来,毕竟不多。

  人命在这里只是一个数字,一个判断这支部队还能坚持多长时间依据。

  杨毅一天天看着,她一开始会激动会愤慨,也会有些微迷茫,而再之后,就只是麻木。

  

  第155章 野心(下)

  

  这场战争,不是由她主导,就算她能改变部分,却绝对改变不了全局,而比起这些为利益争夺人,她也不见得高尚到什么地方,如果今日易地而处,她是夏卓敬,有可能退缩吗?

  既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保持一点悲天悯人,或者只是冷眼旁观,又有什么区别?千百年之后,谁会知道她,就算有人评说,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成大事者,心狠手辣。”

  渐渐,她也明白了其中意思,不是历代那些枭雄霸主就真天生一副冷心肠,手段就比普通人更狠一分,更多,不过是他们看多,经历多了。在这种血火生死间,若再有一丝一毫心软,就有可能活不下来。

  以前觉得刘邦心狠,别人拿着他父亲威胁,还能大笑着说要分着喝汤,现在却明白了,他不能说别了,真投降?别说他父亲,连他说不定都要被煮了。今天若换成是她,说不定也只有同样选择。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确如此。

  她这一天天变化,沈宇自然也感觉到了,不过却误会到别方向上了:“你若想加入,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

  “那家伙一死,这地方只会更乱。”

  杨毅一开始没有明白过来,愣了一下才知道他说是夏卓敬,当下就笑了起来,沈宇被她笑面红耳赤,咬牙道:“我知道,那家伙是你靠山,但他若这时候死了,也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夏家没有善战,但积蓄雄厚,南明王更是一只老狐狸,北明王早年有伤,下面三个儿子互相争夺,这要打起来,只会更乱!……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就不会分析吗?”

  “不是不是,我只是没想到,我家玉郎,这么能干。”

  沈宇装着没有听到这句话,继续道:“这里乱了,你就有了时间,也许短时间内还不成,但有个十年二十年,应该也足够了,这场战争也许打不了这么久,但几方僵持,十年二十年内,绝对出不了一个结果!”

  “玉郎,这话是你想?”

  “……是我大哥说。”

  “魏兄,果然是大才啊。”

  沈宇暗自撇了撇嘴,但还是道:“我大哥没让我给你说这番话,说你必定是不忍心,我也本不想说。”

  “那你怎么说了?”

  “我看你最近这个样子,像是能狠得下心了。”

  杨毅哈哈大笑:“我狠不下,你呢?”

  “我?”沈宇一愣,然后微微笑道,“这些人,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次轮到杨毅发愣了,她看着他,见他眼神中,既没有狠辣又没有心虚,就知道他不是故意这么说,她挑了下眉:“玉郎,这下面人,你怎么看?”

  沈宇回过头看了一眼:“我没有什么看法。”

  “咦?”

  “他们和我没关系。”

  杨毅再次一愣,然后笑着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向后走去,沈宇再他身后道:“不看了?”

  “不了。”

  她现在终于知道沈宇是怎么达到这个层次了,这种除了自己所关注东西之外都不感兴趣淡薄真不是一般人能达到,沈宇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杨毅贴了张天生冷淡标签,他只是觉得杨毅变喜欢逗他了,当然过去杨毅也逗他,可那只是顺手,就是在说到某一件事上时候,随口打趣他两句,而现在,则有点像是专门了。

  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杨毅和他说话更多了,这应该……也是一件好事了吧。

  而就在这个时候,两边厮杀已达到了白日化阶段,军营中不时能听到嘶声裂肺嚎叫,并不是因为伤痛,更多,还是在发泄,也就几乎在同时,在洧川境内,一支军队,已经偷偷抵达。

  如果杨毅在此,一定会大吃一惊,这支队伍,看起来却和她紫竹军有八分相似,从表面上来看,甚至更为精炼。全部由轻铠组成,虽然只是重要部位有护甲,但用都是上好精钢,护具全部都是黑色,手中也是统一兵器,或者长枪,或者大刀,或者弓箭手,每一队人甚至连呼吸都是一致,虽然人数不多,却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种彪悍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