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奇乐了,瞥他一眼,“还娶媳妇,这话霍队都没说,你插什么队?”

卓炜笑着往霍星身边凑,“你觉得陈晚怎么样?”

骤然提起这个名字,霍星皱眉。

卓炜摸了摸鼻子,压低声音,“我觉得她对你有点意思。”

王奇拍了下他的脑袋,“想什么呢,有这闲工夫,都去把驾照给我考了,出个车还得借司机,真怂。”

卓炜推了推霍星,“听见没,老王训话了。”他又低着声音说:“回来的路上我看见了。”

霍星问:“看见什么?”

“她在你背上,笑得特开心。”

霍星手一抖,青白的烟灰掉在湿漉的地上,很快不见。

王奇哼了一声。

卓炜啧了下,“你这耳朵够灵的啊。”

王奇起身拿伞,边拿边说:“这女孩,大城市来的,靠不住。”

他似有似无看了眼霍星,“这些人就是安逸惯了,找刺激懂吗?玩玩还行,别跟着一起作。”

卓炜干笑了两声,拍了拍霍星的肩膀,“走吧。”

雨落的声音把山间衬得更加安静,陈晚站在屋檐下,把手机举得高高,只有这样才能有两格信号。她在微信上给陈朝阳发了几张景色照片,本想敲几个字,但信号实在是差,几分钟后才收到回信——

“在哪座深山老林里修炼?”

陈晚能想象陈朝阳打字时漫不经心的模样。

她回:“你都说是深山老林了,哪还叫得出名字。”

陈朝阳:“有什么好玩的没?”

陈晚想到刚才,烂泥,深井,还有那个男人宽厚的背。

手指间仿佛还有他身上的热气,陈晚搓了搓手指,更加热了。

陈朝阳又发了条信息过来:“注意安全,速回。有空给我充200块钱点卡,游戏玩不下去了。”

陈晚摁了两个字:“没空。”

信息没发出去,因为信号又断了。陈晚转个身,就看到霍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小瓶子。

他指着她的手:“擦点药。”

陈晚把手伸过去,歪着头笑,“帮个忙。”

霍星眼神漆黑,望着她。

她特意双手摊开,左右两只都有伤痕,霍星揭开瓶盖,斜着瓶子,食指在瓶身上慢慢敲着,细白的药粉洒在她的手上。

药效有点疼,陈晚吸了口气,霍星动作明显停了下。

“你动作挺熟练,经常帮人上药?”陈晚问他。

“不经常,平常哪那么容易受伤,重伤都送医院了。”

霍星声音平平,他低着脸,睫毛在眼下打出一小圈阴影。

陈晚说:“平常也很容易受伤呀,比如切菜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被刀划了。”

“那是你不会做饭。”

陈晚笑了笑,“我是不会做饭,你会做吗?”

霍星没理她,他很高,背着灯光,投下的阴影把陈晚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陈晚又问:“你女朋友做?”

霍星终于抬起头,说:“我会做饭。”

陈晚长长哦了声,“你女朋友有口福啊。”

“…做给自己吃。”

听到这话,陈晚似笑非笑。

“这里有什么好,值得你来三次。”他转移话题,手上的动作很轻。

“不多来几次,怎么知道哪里好。”

霍星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矫情。”

陈晚点了点头,“你呢,做这行多久了?”

“八、九年。”

“你多大?”

“二十九。”

陈晚沉默了一会,还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说:“我以为你至少三十四五。”

霍星上药的力道加重了,陈晚嘶了一声,“疼!”

霍星无神无色,陈晚又给他下了个定论,开不起玩笑。

“做这行挺危险的,没想过转行?”

在井边,霍星脱了衣服的时候,腹部有一道很长的疤,是略深的肉红色,直接连到了左腰。

可陈晚并不觉得丑陋,反而有一种反差的性感。

男人身上的疤痕,都是故事。

霍星静默着,好久才说:“危险的事总得有人干。多抓一个坏人,就少一个孩子被贩卖。”

陈晚突然一口气慢了半拍,卡在喉咙里生疼。顺过来后,她声音平淡:“…那你最好别落在那些坏人手里。”

霍星低低应了一声,看向她。

陈晚的表情要笑不笑,逮住了他的目光。

她突然问:“软吗?”

霍星不解,“…什么?”

“我的手。”

比他们之间任何一次都要长久的沉默,山风扑面而来,陈晚闻见了风里有花香。

霍星把药瓶盖好,说:“没我女朋友的软。”

他转身离开,没看见陈晚在背后微笑的模样。

雨势终于小了。

第二天。

陈晚起得早,昨天淋湿的衣服已经被阿娇烘干,她换上了自己的,把阿娇的衣服叠好放在床头。她走到堂屋,就看到门口的霍星。

“这是干嘛?”她伸了个懒腰,随口一问。

“打水。”

陈晚有些无语自己的问题,揉了揉眼,站在一边看。

早上温度低,霍星只穿着昨天那件迷彩t恤,他把空桶扔到井下,左右晃动,水装满了,他的手臂因为用力,肌肉紧绷,在露水微湿的清晨,滚了一层光。

来回几次,井边的大缸装满了。霍星甩了甩手,几粒水珠溅到陈晚脸上。

霍星说:“回去的时候,老王开车。”

陈晚笑,“哎呀,没机会了。”

霍星瞥了她一眼,“什么机会?”

“把你半路丢下车呀。”

霍星轻笑了一下,“你答应开车送我们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陈晚点点头。

“一个女人,这么记仇,要吃亏的。”

霍星掏出烟盒,看了看她,又把烟盒收进裤袋里。

陈晚没说话,两个人静静站了一会,她伸出手,“借你手机打个电话。”

霍星问:“你的呢?昨天不是给你借了充电器。”

“你好烦。”她手往前伸了点,“拿来。”

霍星迟疑了一下,还是给了她。

三星的,款式老旧,而且没有锁屏密码。陈晚划开,里面什么软件都没装。

她按了数字,然后放在耳边,一会儿又还给霍星,“没人接。”

回去的时候,他们先把陈晚送回住处。

“警察叔叔,谢谢啦。”陈晚微微弯腰,撑着车窗对王奇摆了摆手。

卓炜探出脑袋一脸笑,“怎么只对他一个人道谢啊。这不还有个吗?”

卓炜往后让了让,霍星露出半个侧面。

陈晚眯了下眼,“霍警官。”

霍星转头。

陈晚留了个潇洒的背影,举高右手,食指勾着一副深酒色的墨镜,她摇了摇,是再见的意思。

霍星没理他,一斜阳光从车窗透进,他半边身体洒了光。一种直觉莫名闯了进来,他掏出手机,翻了两下,手指一愣。

联系人的第一个,陈晚的名字赫然在列。

通话记录,拨出去的第一个也是陈晚。

借他手机打电话是假,留号码才是真。

霍星在卓炜凑过来的前一秒,迅速把手机屏幕翻转盖住。

第六章

第六章

回到客栈,三个学生正好下楼。

陈晚对他们招了招手,“坐,我请你们吃早餐。”

“过桥米线怎么样?还是生煎包?”

周蜜举手,“过桥米线,来云南就得吃这个呀。”

陈晚笑了笑,“也对,把事做完,有时间带你们去吃正宗的。”

三人都雀跃了,周蜜觉得陈老师今天心情好,好奇藏不住,“老师你昨天去哪里啦?”

“一个朋友家。”陈晚低头翻菜单,“昨天你们玩的怎么样?”

“周蜜买了好多东西。”陆林报告说:“都是特产,好沉,我和莫海威手都没空着。”

陈晚笑:“上网店买就好,直接寄回家,东西大同小异,没什么区别。”

周蜜恍悟,拍了拍脑袋,“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陆林指了指头:“你这儿也就这水平。”

周蜜:“去死,你聪明,你聪明怎么不提醒我呢?”

莫海威接着说:“因为你钱多人傻呀。”

周蜜:“…滚。”

听着他们玩闹,陈晚看了看时间,按计划,今天去洱海。

吃完早餐去付钱,陈晚看到柜台上的租车广告,问前台的小姑娘:“你们这能租车?”

前台麻利地收钱:“可以呀,你需要?”

“怎么租?”

“看你租哪一种,商务车呢,交三万押金和身份证,日租费用是八百,中低档的小车,押金一样,日租400,油费什么的都自理哦。”

陈晚看了看车型,手指一停,“这辆有么?”

她看中的是一辆丰田卡罗拉。

“有的有的。”

陈晚回房间换了身衣服,照旧一件白t恤,搭了件修身的薄夹克,她的随身物件都在箱子里,箱子带了密码锁,陈晚刚准备拨,却皱起了眉。

箱子的锁是四位数,她记得,最后一次关箱子,锁上的数字是7开头。

现在一看,怎么是5?

来不及深想,周蜜在门外喊:“陈老师,我们都准备好喽。”

陈晚起身,背着小包就出去了。

从住的地方到洱海,一个小时的车程。陈晚设了导航,惬意地行驶在路上。

“书上说,苍山洱海就是生活里的诗和远方。”

周蜜滑下车窗,手指伸向窗外迎着风:“书上还说,云南有随处可遇的爱情。”

莫海威笑她:“就是骗你这种小女生的,什么爱情啊,都是打着幌子的一夜.情。”

周蜜啧了声,“好像你经历过一样。”

陆林劝道:“过了少女的年龄,就让人家存点少女心吧。”

周蜜气得伸长手,敲了下他的脑袋瓜子,“陈老师停车,把这坨垃圾丢下去。”

陈晚单手控方向盘,“丢下去,还得负责捡回来,不嫌麻烦?”

周蜜吐了吐舌头,不解气地戳陆林的肩膀。

风在吹,阳光也漂亮,路很顺,天是蓝的。

书上说,云南有随处可遇的爱情。

陈晚弯了弯嘴角,爱情未可知,但惊喜却是真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