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谦被这个雷砸中了。

他十岁在福利院第一次见到陈晚。

是以企业爱心捐助的名义,乌泱泱的大群人,还有很多媒体记者报道这次善行。院长带着福利院最好看的孩子迎接,陈晚是其中最漂亮的,宋明谦第一眼就记住了她。

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早熟,所以他们使出浑身解数赢得有缘人的关注,运气好的话就能被领养。

只有陈晚,安安静静坐在角落。宋明谦已是飞扬跋扈的小少爷,嚣张地问她:“喂,你为什么不去拿糖果。”

企业家带来了好多零食和玩具。

陈晚抬起头,这一抬,除了她的漂亮,宋明谦还记住了她的眼睛,清澈一汪如秋水里的月亮。

宋明谦双手插袋,“小哑巴?”

她又把头低下去。

“真的是哑巴啊。”宋小爷出于对残疾人的可怜,把从德国带回来的大奶糖全部给了她,陈晚一把揽在怀里,还是低着头。

宋小爷得意极了,“我就知道你想要,我懂你的心思,你记住我哦,下次我来看你。”

陈晚抬起头看着他。

“我还会给你带大奶糖。”

像是吃了定心丸,陈晚抱着糖果溜走了。

当时还是宋氏茶水间小妹的章丽萍,因为缺人手被临时调去后勤部搬运福利品。

事情忙完她在一边休息,正好看到这一幕。

半个月后,章丽萍不顾陈劲国的强烈反对,为陈晚办理了领养手续。

这是从此往后,她在陈家说一不二的底气来源。

陈晚命中带富,陈家从此直上云天。

宋明谦从旧回忆里回神,陈晚的眼泪还挂着,十几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宋明谦想疾言厉色,想用最恶毒的语言嘲讽,可最想的,竟然是去抱抱她。

那是他最后的骄傲。

宋明谦脚步停在门边,开门时有微微的声响,似有似无地说了句:

“小晚…记得擦药。”

宋明谦乘电梯下楼,十五层的时间里,他飞速思考,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一楼,门往两边划开,新鲜的空气扑面,几乎是一瞬间,他的心脏又恢复了强大。

来的时候没有车位,宋明谦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陈晚租的这个地方是闹市,楼房间距窄,一出小区就是大马路,宋明谦手搭在车把上,又忽然停住。

他回头往后看,五米远,靠边停了辆出租车,车门打开半边,应该是正在付钱。

不久,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人。

霍星看到宋明谦的时候,他正在数刚才司机找的零钱。

宋明谦在黑色卡宴前负手而立。男人、车,都是绝好风景。

“找陈晚的?”

霍星脚步停住,捏着一把零钞。

宋明谦笑着说,“霍先生,小晚和我提过你,在云南的时候我们通电话,她说碰到了一个很不错的男人。你猜她是怎么说的?”

霍星看他一眼,目光幽暗深远。

宋明谦走近,擦上他的肩,一字一字的:“她说,她想睡你。”

这句话的尾音,消匿于尖锐的汽笛声里。

霍星的拳头握得铁紧,那把零钱皱成了一团。

“小晚性格从小就开朗,喜欢什么就要什么,鬼机灵一个。”宋明谦语气亲密,像在分享心得,“你要拿她没辙,我告诉你一个办法,她怕痒,特别是腰。”

宋明谦低声笑,渲染得暧昧又香.艳,“她身体哪里软,你就往哪戳,没两下就服服帖帖了。”

话音一落,霍星的拳头就砸了过来。

宋明谦下巴生生挨了这一下,踉跄着退了两步才站稳。疼痛从面部开始蔓延,他动了动嘴,麻木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霍星绷着喉咙,眼像火烧,“你他妈的是人吗?”

宋明谦寒光大振,站直了身子,嘴角的血加持了这份冰冷,他呵的一笑,“我让她玩,玩腻了迟早得回来,她生来就属于这个城市,你能给她什么?旅途中的消遣而已,你算个什么东西!”

霍星拳头又紧了。

宋明谦眼睛微眯,冷声笑,“你拿什么跟我比,拳头?”停了停,又说:“你还有个尿毒症的妹妹吧?”

起风了。

霍星的拳头松了。

“尿毒症唯一的办法就是换肾,小晚心软,你多陪她几次,没准能把手术费给凑齐,但肾.源——你比我更清楚有多难排上。”

宋明谦是个精明的商人,再棘手的问题,他都能抓住弱点。

这阵风卷着沙尘,呼吸间都是干燥的气味,仿佛能感受到颗粒在鼻间摩挲。

霍星的手垂垂落下,皱巴巴的零钱松开。

宋明谦的声音格外冷静,“霍先生,我们不妨选择一个最有利的赌注。”

天空被大片的香樟树密密挡住,阳光挡在外面,一片阴郁。

直到那辆卡宴嚣张地从面前开走——

风终于停了。

霍星坐上出租车,司机问了三遍他才说:“去机场。”

航班改签后的起飞时间是下午两点,这才大早,霍星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广播不停播报航班讯息,规整的中英文轮番切换。

机场才是人世的缩影,重逢和分离每日都在上演。霍星觉得,这两天时间,他也把各种滋味尝了个遍。

手机震动,想都不用想是谁。

陈晚的短信。

“到了告诉我。”

半小时后。

“还没到吗?”

又过了一会,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那一刻,很多东西都串在了一起。

“我在上海没有男朋友。”

“你脑子有病啊,玩这么远的异地恋!”

“小晚在洗澡,你等会,我把手机拿给她。”

“她只想睡你,旅途的消遣而已。”

“你算个什么东西!”

“尿毒症的唯一办法就是换肾。”

手机铃声执着不放弃,一遍又一遍。

霍星低下眼睛。

“陈晚。”

那头舒了口气,半责怪:“怎么才接电话啊?到了吗?”

他“嗯”的一声。

“到了就好,你待会要去上班吗?”

“要。”

“这么敬业啊,受表彰的就是不一样。”她语气轻松,在缓解气氛。

半天,霍星还是一个字,“嗯。”

陈晚瞬间无力了,她最受不住这种细细的折磨,霍星每一个嗯字都像针往她心口扎。

她忍不住说:“你现在也学会惜字如金了?”

这次,直接默声。

“霍星。”她声音起先平静。

霍星把屏幕贴近了耳朵。

“你想怎样?”陈晚克制,无奈,“你到底想怎样?”

霍星的喉结滚了滚,冷淡至极:“对不起,我要上班了。”

陈晚扬手就把手机砸了出去。

接下来几天,陈晚的生活特别安静,功劳归结于砸坏了手机。

联系不上她,第一个找上门的是陈朝阳。

那日从学校回公寓,陈朝阳蹲在校门口抽烟,宽大的T恤,宽大的牛仔裤,把还算健壮的身体掩盖住了。

这一身八十年代的非主流装扮,好看一点的人穿上那叫复古风,被陈朝阳穿——

还是非主流。

他长得好看,就是流氓气质太深厚,出校门的大学生好多都绕着他走。

陈晚一眼就看到了他,走过去准备踹他一脚,“又抽烟!”

踢到一半,脚踝被陈朝阳生生掐住,他才不会怜香惜玉,放了狠劲掐得陈晚起跳。

“就你这小身板还敢动手?”陈朝阳嗤声,对她弹了弹烟灰,“下次,我教你怎么干架。”

陈晚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陈朝阳揉了揉脑袋,嘿嘿笑,“打一下就行了啊,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啧,好吧,允许你再打一下。”

陈晚不客气地敲了敲他的头。

“行了行了,我就来传个话。”

“什么话?”

“下周什么日子还记得吗?”

她当然记得,下周二是陈劲国的生日。

陈朝阳说:“这次老头子要搞大的,我先跟你打个招呼,他可请了不少人参加生日宴啊,年龄越大越能折腾,你要不想去就别去,反正都闹翻了,别认怂,硬到底。”

年纪轻轻,一身江湖气。

陈晚瞄他一眼,“谁先认怂了啊?”

吵架那晚,陈朝阳一点就燃,像个炮仗。

“我不要脸惯了,你跟我能比?”

陈晚:“…”

陈朝阳抽了口烟,两道浓眉往上扬,英气飒飒。

他对着天慢悠悠地呼出,看着它们团团升天。

然后转头问:“你什么时候带我见见姐夫?”

陈晚心窒,“见他干嘛?”

陈朝阳跃跃欲试,“你不是说他是警察吗,应该挺能打,切磋切磋。”

陈晚:“…”

作者有话要说:宋明谦坏吧…故意这么说,挑拨离间棒棒的

晚妹到底怕不怕痒,下一次霍队长试验过以后再告诉你们答案

嗯,哪软往哪戳。

ps:这两天实在是太忙了,白天上班,晚上打比赛哎,真的要死了。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陈劲国五十五岁生日,大摆宴席,大会宾客。

章丽萍穿了一身明黄色的旗袍,脖颈上是硕大的珍珠项链,垂着一颗大钻石。

陈朝阳被逼穿了正装,黑衣白衫,系了个宝蓝色的领结。

宴客还没开始,他被勒得差点断气。

客人陆陆续续到场,陈朝阳瞄了一眼签到本,几个大企业赫赫有名,礼金也拿得出手。

他从来不知道,自家这种暴发户,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

章丽萍早几年就对外放话,把陈晚和宋明谦的关系描述的绘声绘色。

宋氏两个字,足以让人趋之若鹜。

他们尝尽了甜头。

章丽萍趁着空当问陈朝阳,“你姐说来吗?”

陈朝阳琢磨着怎么把这根破领结扯下来,手上动作粗鲁,说:“不知道啊,她没说。”

章丽萍面露不悦,“你怎么传的话?”

“是啥就说啥。”

“没添乱?”

陈朝阳呵呵装傻,“她要想搞乱,用得着我去添?”

章丽萍精致的指甲戳向他的脑门,“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家你就向着她!”

陈朝阳躲开手,不耐烦地啧了声,越过章丽萍的肩膀看到门口。

手一指,“喏,这不是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