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晚起身下床,走到桌边,靠近精油灯,香氛浓郁,终于闻了个痛快。

霍星拿出一支烟,夹在手指间来回滚着烟身,几次想摸打火机,终于还是放弃。

“我给你订机票。”陈晚拿起手机,熟练地操作。

霍星突然说:“我陪你办好事再走。”

“不用。”陈晚头也不抬,手上动作继续。

气氛戛然沉默,她意识到什么,放下手机抬起头,缓声道:“我晚两天就来。”

空气里的茉莉香更有存在感了。

陈晚瞥了眼霍星明显放松的表情,嗤笑说:

“闷骚。”

第二天把人送去机场,陈晚转向去了陈家。

章丽萍的电话在她从云南回上海的那天起就打个不停,陈晚接了一次,章丽萍起先还能镇定,可说到后面就声嘶力竭起来。

陈家能有今日,多半是章丽萍的功劳,陈劲国唯诺粗浅,混迹商场全是酒桌功夫。章丽萍精明干练,但也只在嘴皮上逞能,管理公司都是半吊子。

这些年若不是宋明谦帮助,陈家也不可能顺风顺水。

章丽萍之后的电话陈晚再没接过。直到陈朝阳联系她,微信上发来的消息——

“家里要卖房子了,过来把东西收走。”

陈晚刹那间有点恍然,她再了解宋明谦,也没想过他会这么决绝。

来开门的是章丽萍,看到陈晚,表情震惊,母女俩隔着一扇门谁也不动。

陈劲国边问边走过来,“是谁?”

看到陈晚也是一愣。

但陈劲国的情绪显然激动得多,“快,快进屋。”他冲屋里喊,“陈朝阳,过来,你姐姐回来了。”

这个家里,陈晚最喜欢陈朝阳。

他懒在沙发里,回头掀了一下眼皮,不作任何反应地维持原来的姿势。

客厅里打包的行李袋横七竖八,漂亮的别墅像是瞬间抽了活气。

章丽萍表情冷,声音冷,“养了这么多年,过河拆桥这项本事学得最好。”

陈劲国拉了一把章丽萍,低声喝斥,“好点说话。”

章丽萍甩开他的手,“陈晚,不是我把你从福利院领回来,你能有今天?我供你读书,送你出国,你这一身才华哪样不是我给的?!知恩图报你懂不懂?”

陈劲国拦住妻子,他深吸气,对陈晚说:“这些年,爸爸妈妈做得不对的地方,小晚你看开一点。你妈脾气差,她说的你别介意。公司这两个月经营状况很不好,你,你能不能,能不能…”

“我要户口本。”

陈晚打断陈劲国的话,清晰地说:“我要户口本。”

就连陈朝阳也抬起了头。

陈晚淡声,“爸妈,我没有怂恿过任何人做任何事,宋明谦一开始愿意帮助,到现在使了什么法子我都不知道,你养我,这个恩我记一辈子。”

“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和宋明谦认识二十年,在他面前,我从没求过他什么。你把我俩想得不一样,但我和他清清白白,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他是我一生里很重要的男人,但不代表我要和他一起生活。”

陈晚动了容,眼眶潮热,“妈,我们之间,可不可以有一次,就一次,不带目的和试探的谈话?就像你对亭亭。”

从她懂事起,章丽萍每一次主动找她,最后的重点都会落在宋明谦身上。公司竞标新业务,银行资金洽谈困难,甚至吃个饭也全依他的喜好。

宋明谦三个字,贯穿陈晚的青春。

章丽萍无形之中把他俩的关系分了级,一次次地告诉陈晚,宋明谦高高在上,我们欠他。

这种不对等的提醒,让陈晚对宋明谦的感情发展越来越古怪。

她开始自律,开始排斥,开始克制。

久而久之,她自己都差点忘记——

少女心动的时刻,对你,我是有过的啊。

陈晚的眼泪终于砸了下来,她隐忍的青春如今回想,像是一颗冻结的琥珀,里面的故事,是清朗少年的灼灼真心。

章丽萍转过身,背影无言。

她戴了一套翡翠首饰,哪怕家道中落,她也姿态高雅,倔强,硬气,像极了陈晚。

她又想起宋明谦的话。

那是公司资金悄然断裂的第三天,章丽萍找到宋氏,极尽语言技巧,时不时地提到陈晚,借此打动宋明谦出手相助。

她一个人表演了二十分钟,宋明谦才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我对你们的态度,取决于你们对陈晚的态度。”

那一刻,章丽萍恍然了。

像是生命怪圈,因为陈晚,她得到人生富贵。也因为陈晚,她一无所有。

陈晚没在陈家待太久,顶着风踏出了门。

刚走到拐弯,陈朝阳就追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棕皮小本,推过来。

“姐,妈让我给你的。”

是户口本。

陈朝阳用鞋底磨地,摸了摸脑袋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我待会把新家地址发给你。有空就回来——算了,还是别回来了,下次来云南玩,我是不会掏一分钱的。”

陈晚答应下来,转身离开的时候,她没有再回头。

第二天,陈晚带着一只行李箱奔向机场。

陈朝阳最终还是发来了地址,陈晚打开一看,还是陈家那幢别墅,他们没有搬家。

登机前,陈晚给宋明谦发了条短信——

“谢谢。”

宋明谦正在开视频会,等会议结束才看到信息,而拨过去,对方已经关机。

作者有话要说:20:30第二更,把昨天的补上。

夸我,下次再给你们看晚妹自己动

第51章 10.8第二更

第五十一章

飞机准点降落昆明,霍星站在人群第一排,隔老远就冲陈晚招手,他和陈晚并排,都向出口靠近。

陈晚松开行李箱,对他张开手,站在原地歪头笑。

霍星环住腰,单手将人抱起转了小半圈。

她长呼一口气,“真没见过谈恋爱谈成我们这样的,大半工资都贡献给了中国航空。”

霍星推着箱子,“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坐飞机。”推了两下,他皱眉,“这么重?”

陈晚咳了一声,转眼看别处,“东西多。”

今天周六,来之前霍星就把菜都切好,整齐码放在盘子里,回家刚好饭点,他洗了手就去做菜。陈晚背着手在屋里巡视一圈,最后来到厨房。

“床和衣柜什么时候买的?”

“回来就买了。”

陈晚走过去东看西看,捡起一片黄瓜往嘴里塞,“你锅里炖的什么?”

“骨头汤。”霍星把两瓣蒜用刀背拍,皮肉分离,再切成蒜末,“你喜欢吃的菌子火锅。”

陈晚又吃了片黄瓜,“下午陪我出趟门吧。”

“怎么?”

“我要买车。”

霍星的刀停在半空。

陈晚不作反应地继续吃黄瓜,“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父母?”

刀倒在案板上,霍星深吸气,从嗓眼里挤出声音,“明天。”

陈晚哦了声,“那下午买车,明天去见你爸妈,后天是周一,周一我们去登记。”

霍星一动不动,站在灶台前。

骨头汤冒着热气,已经能闻到熟透的骨香,陈晚舔了舔嘴唇,看着霍星,“行吗?”

好久,他才答了一个字:

“嗯。”

陈晚两手拍了拍,准备去客厅看电视。

一个女人一生里最重要的事,就这么轻描淡写,一锤定音了。

她洒脱,明确,笃定,简单。

想做的就做,想要的就要。

爱情,男人,婚姻,哪一样都是孤注一掷的赌途。

陈晚转身时,透过厨房的门,看到整洁的客厅。

沙发、茶几、电视柜,每一样都普通,安安静静浸泡在秋日的阳光里,没有比这更美的风景了。

像是一幅静物素描,时光宁静,是身体的归路,是心的归属。

而身后的男人,是所有美好的来源。

她腰间一紧,霍星抱住她,身上有淡淡的尘土味。

陈晚唔了一声,“做饭呐。”

霍星闷声,“你还让我怎么做?”

陈晚轻轻笑出了声,“当然是去厨房做啊,如果是做别的,那得去卧室。”

霍星:“…”

陈晚推开他,转身一看愣住了。

霍星五官深,十分立体,沉默的时候更显硬气。

陈晚见过他很多样子,严肃的时候,认真的时候,忍着脾气的时候,还有疼爱她的时候。

每一张表情她都能记住,唯独此刻,他眼眶通红的样子。

陈晚垂下眼眸,这样的霍星,只见这一次就够了。

够了。

吃完饭,两人去看车。

陈晚很有目的性,去了之后直奔目标,保时捷,裸车价一百来万。

霍星欲言又止,陈晚看他一眼,“你不喜欢?”

霍星字斟句酌,说:“有点贵。”

陈晚很公平地听取了他的意见,“走吧,那就不买。”

霍星:“…”

最后,陈晚买了奥迪Q7。

霍星又准备开口。

陈晚扫他一眼,“我已经听你话啦,买了个便宜的。”

霍星:“…”

在她的认知里,九十万比一百万便宜,这就是让步。

挑颜色的时候,陈晚要了黑色,她对霍星说:“你赶紧把驾照考了,咱俩出去也可以打个替手。”

霍星已经被这女人的行动力震惊到。

陈晚坦然道:“让我一下子不开车,真的不习惯,以后结婚了,家里要用车的地方会很多。”

霍星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低声失笑。

办完提车手续,夜幕已经降临。

陈晚开着新车,心情非常好,回到家的时候,她神神秘秘地将霍星拉进卧室,蹲在地上把行李箱打开。

“这些都是我从上海买过来的,你挑挑,挑你爸妈会喜欢的。”

霍星愣住。

陈晚摸摸脑袋,不好意思道:“这套化妆品就给霍燕吧,这两条烟——你爸爸抽烟吗?不抽的话我就买别的。这两条丝巾你觉得你妈妈会喜欢哪条?”

她仰着头,眼睛发亮,像一个回答问题的小学生,紧张地等待答案。

霍星胸腔一阵阵发紧,他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在某一瞬间,他觉得生命到此为止,也值得了。

“陈晚。”将她拉起,两个人坐在床边,“你别害怕,我家人都很好,他们会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真的?”

霍星点头,“我保证。”

陈晚抿了抿唇,“也是,我这么好看,谁都喜欢。”

霍星:“…”

第二天天还没亮,闹钟甚至还没响,陈晚就起了个大早。

她拍了拍霍星,“起床。”

霍星翻了个身,声音哑:“几点了?”

“四点半。”

“…”霍星拿被子捂住脑袋,再次把眼睛闭上。

陈晚扯他的被子,“我跟你说话呢,咱们早点走,怕塞车。”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