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然后他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了一句不得不说却又没那么希望她听到的话,“我没坐过飞机……”

黎夜光素来耳聪目明,听得那叫一个清清楚楚,叫得那叫一个亮亮堂堂,“什么!你没坐过飞机?”

这下除了黎夜光,全屋子的人都听见了。

“恩。”余白点了下头,用极简短地回答来掩饰他的心虚。

这个回答让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到底还是黎夜光思维快,眉梢一挑就察觉出不对,“等等……你以前不是出过国吗?去欧洲还有印度?”

不能下山就已经够荒唐的了,他一个出国几年的人和她说没坐过飞机?

“坐火车到莫斯科,再到赫尔辛基,然后坐船到斯德哥尔摩,那里有火车到哥本哈根,从丹麦去德国和法国的火车就更多啦,算起来十天就可以从北京到巴黎了。”余白很认真地回答她,“而且沿途还可以……”

“你是不是故意拖延时间不想下山?”黎夜光没心情听他汇报路程,她为了省时间可是坐的红眼航班转火车连夜奔袭!眼下时间这么紧张,从西北到东南,难不成他要在路上花三四天时间吗?回头她还没到c市,法院传票都先到她家了!要是可以的话,黎夜光恨不得给他绑上火箭发射到c市去!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余白赶紧掏出他的直板手机,翻找通讯录,“我有个认识的师傅,可以帮我们买火车票,从沙城到c市不知道有没有火车,可能要转一下……”

这年头还有人找黄牛买火车票???

黎夜光更凌乱了,不过她的目光落在余白的手机上,立刻就明朗了,哦对,他连智能手机都没有,怎么会网上订票呢!他何止是落后七八年,简直有二十年!二十年!

她一把夺过余白的手机,“不用了。”

余白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生怕她误会自己,“我真没有要拖延时间……”他黑白分明的双眼连眼珠都不敢动一下,看一眼就知道他没有骗人,老实得像根大萝卜。

黎夜光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定定地看向余白,一字一顿地说:“我、带、你、坐、飞、机。”

“可我爷爷说飞机不安全。”余白气势微弱地婉拒了一下,“而且我以前都没有坐过……”

“你以前还没下过山呢!”黎夜光最后的忍耐濒临极限,但她没有忘记自己肩上的重担,于是双眼微眯,羞涩地一笑,“哦,对了,你以前也没有……”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引得刘哥和三个徒弟都好奇地竖起耳朵。

余白一脸茫然地看向她,黎夜光撅起嘴巴,做了个接吻的动作,“也没有接过……”

“啊啊啊!”余白惊慌地大吼,瞬间面红耳赤,一把握住她的双手,斩钉截铁地点头同意,“我坐飞机!坐!坐!”

第十一章 我们不一样

part11

别走得太快,等一等灵魂。但如果没有灵魂话,就可以狂奔啦!

——《夜光夜话》

四月的最后一天,黎夜光如愿以偿,押着余白上了飞机。

知道他是第一次坐飞机,坐定后黎夜光就提醒他系好安全带,余白有些小得意地拿出一本《旅行安全指南》给她看,“我看过书,所以早就扣好安全带了!”他的眼神本就天真,此刻更像个孩子,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

黎夜光接过这本书,仿佛在看上个世纪的电话黄页,然而比《旅行安全指南》更可怕的是,她竟然和买书人并排坐着,还不能吐槽!她双手揉脸,硬生生揉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假笑,“天呐,你在哪里弄到这么厉害的书?”

“我在沙城火车站的候车室买的,里面还有全国火车时刻表呢!”余白骄傲地说,拿起前方椅背里的飞行安全手册开始认真。

黎夜光还是无法相信自己身边这位二十七岁的青年没有坐过飞机,“你小时候爸妈没带你坐飞机旅游过?”余家可是响当当的修复世家,不说和富商高官比,也算家底殷实啊!

原本正在研究救生衣在哪里的余白忽地一愣,他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才说:“我小时候爸妈就去世了,所以没有机会带我坐飞机去旅行,后来……”他顿了一下,不自然地摸了摸耳朵,“总之后来就没有坐过飞机,我爷爷总说飞机不安全,余家就我一个传人了,其实一直不坐好像也就习惯了。”

黎夜光的资料里关于第四代传人只有寥寥几句,但她没想到竟是因为他的父母都过世了,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那你其他亲……”她的话说了一半就打住了,因为飞机开始滑行准备起飞。余白扒在窗边向外看去,他喃喃自语道:“没想到我第一次坐飞机,会是你陪我。”

黎夜光兀自笑了一下,收回了疑问,反正他已经愿意下山修壁画了,自己也没必要了解他太多,色诱而已,千万不能走心,泛泛之交日后才好相忘于江湖。

当飞机飞上一万米高空后,窗外就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余白有些失落地拉上遮光板,看向黎夜光说:“如果是坐火车,就能看见好多风景了……”

“哦?是吗?”黎夜光撑着假笑敷衍了一句,这趟飞行要飞五个小时,她得好好睡一觉,到了c市可就没时间休息了。

“是的啊!”余白听不出她话里的敷衍,以为她是真的在问自己,“去沙城的火车可以看到黄河呢,再往西还可以里看到祁连山,你看过祁连山吗?”

黎夜光拿眼罩时想了一下,好像是没有看过,她记得自己离开西北时,哭了整整一路,根本没有去看窗外的风景,长大后她去过很多地方,唯独不想去的就是西北。

她把眼罩带上,盖上毛毯,娇嗔了一句,“人家好困,想睡觉了。”这样说他总能明白自己不想说话了吧。

然而余白上下看了她一圈,有些好奇地问:“你这样睡舒服吗?”

“不怎么舒服。”她都已经不舒服这么惨了,放过她吧。

余白继无法看到风景之后,找到了飞机的第二个缺点,“火车上是可以睡觉的,还有床和被子呢。”

“能睡的是头等舱,我现在买不起。”黎夜光把毯子往上拉,盖住全脸拒绝交流。

“那以后可以买吗?”余白继续追问,他满脸的期待,简直要给他们的将来画一幅美好的蓝图,“或者以后我给你买。”

黎夜光埋在毯子里暗自叹息,作孽啊作孽,要不是为了壁画真不应该招惹这个小土狗,等到了c市赶紧带他去开开眼,什么夜总会啊,俱乐部啊,每天去一个!

余白见她不说话,只能一个人闷闷地坐在位子上发呆,“飞机有什么好的……”

“快啊。”入睡前,黎夜光秉承尽职尽责的态度,还是回答了他一句。

“要这么快做什么呢?”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的,有点格格不入的孤单,也有些发自内心的迷茫。

黎夜光忍不住一把扯下毛毯,这小子是不是以为自己和他接吻了他就有恃无恐?!不过等她摘下眼罩时,只见余白靠在座椅上闭目休憩,他垂下的眉眼淡泊清隽,睫毛纤长却不浓密,嘴唇紧紧抿着,像是在无声地表达对此的不满。

她莫名想到了八大山人画的鱼,寥寥数笔,疏简冷寂,大片留白的画面上只有一条抿嘴翻白眼的鱼,倔强地看着这个世界。

要这么快做什么呢?

黎夜光发现自己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下山前,她独自去过上寺,那铺卢舍那佛说法图余白已经修复好了。黎夜光虽然见过不少壁画,但对壁画修复却是一窍不通的,尤其是修复这样三米多高、占了半面墙的巨幅的壁画,还是实地观看,给她的震撼是极大的。

壁画经过余白的修复,虽然斑斓炫丽却不失古意和神韵,明艳的色彩在时光中凝结出独特的质感,泥金的柔和光泽使得这尊卢舍那佛灿烂又庄严,既有宗教的神秘感,亦有艺术的审美感。

袈裟上的十道图案,画面丰富而细节完善,就连天道中一排不足两寸大小的撒花伎乐,他都一一修复完好,形态婀娜不说,就连面目都描摹精致,细眉长目,神态悠然,头冠项饰上针尖似的的圆珠也被他小心翼翼地点上了泥金。

所以困扰黎夜光的问题不是仅仅是“要这么快做什么呢”,更是对余白的不解,他的技艺精彩绝伦,要在深山里待多久呢?

虽然他们是一早出发的,但到c市时已经是晚上了。走出机场,熟悉的空气让黎夜光瞬间满血复活,尤其是霓虹流光,车水马龙,整个城市都在快节奏中运转。回想起深山里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黎夜光迫不及待想要工作!

余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来过城市了,好像只有在深山和荒漠切换的旅途中才会跟着火车穿过不同的城市,还有过年的时候和爷爷短暂团聚,不过余家老宅本就建在钟灵毓秀的山间,他就连回家也是在山上。

原来大城市是这样的啊……晚上还这么亮、这么吵、这么忙,大家都不用睡觉吗?不回家看电视剧吗?

他还在傻傻发愣时,就被黎夜光一把塞进出租车里,她笑盈盈地对师傅说:“师傅,去c博。”

师傅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好奇地说:“这么晚还去博物馆,早关门啦。”

现在这个时间闭馆是一定的,但对黎夜光而言,深夜去博物馆工作是家常便饭,她在山上跟着余白他们吃了那么多顿素菜和馍馍,怎么着来了c市,也该让余白尝一尝她的“家常便饭”!

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就群聊语音,“我到c市了,40分钟后集合。”

短短的一句话,全群沸腾。

“黎组,你终于回来啦!”

“我换个衣服,马上到!”

“我出发了!”

……

七八个人的声音从黎夜光的手机里传出来,吓得余白惊讶不已,“你……的手机串线了!”

黎夜光已然了解余白与时代之间的巨大鸿沟,她没说话,只是微笑了一下,拿过他的直板手机,拨通了自己的电话然后挂掉,“这是我的号码,你存好了。万一在这里走丢了,记得打我电话。”

余白觉得作为一男人才是应该保护女人的,走丢?怎么可能?他在荒漠里都知道根据北斗七星辨方向呢!

然而这个自信在他下车后就烟消云散,从c博的后门走进去,偌大的办公区划分为好几个部门,每一条走廊都深不见底,每一扇门都一模一样。余白只能紧紧跟上黎夜光,寸步不离,毕竟这里可没有北斗七星。

“c博是三部一室的主结构,我工作的部门叫陈展部,另外两个是藏品部和社会教育部,一室指的是办公室,主要就是行政机构了……”黎夜光边走边向他介绍,倒也没指望他能记住,只是履行一下义务,“陈展部里根据器物分组,有书画组、金石组和壁画组等等,主要有三个策展组长,也就是博物馆的常驻策展人。”

她说完在一扇门前站定,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其实在山上的时候,余白总觉得她穿的这身白西装怪怪的,尤其是和他的军大衣相比,有些过于耀眼和整齐了。然而此刻她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锃亮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她利落的身影,极简的工业风装修与她的白西装相得益彰,就连她的凌厉和张扬,在这样冰冷坚硬的环境里也都恰如其分。

“那你是?”余白问道。

她扭头看向身后的余白,勾起嘴角自信地一笑,“我就是三个策展组长之一。”

余白想,她是策展组长,自己是修复队长,听起来好像是差不多的职位啊。

他正美滋滋地想着,黎夜光一把推开了大门,宽敞的办公间灯光明亮,壁画组的组员们分站在走道两排,对她的回归翘首以待。

“欢迎黎组!”

巨大音量排山倒海般冲向余白,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黎夜光就已经被众人团团围住,人群中央的她神采飞扬,像是整间办公室唯一的中心,唯一的亮光。

被挤到角落的余白回想起自己的队长生涯,看电视剧被嘲,穿衣打扮被嘲,就连有一次他忘了带干粮去上寺,饿了一天回来,晚饭吃了十个馍馍也被群嘲。

他何时有过众星捧月的待遇啊!

虽然她是组长,自己是队长,但他们的差距很大、很大。

余白羡慕得要哭了。

第十二章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part12

每一份幸运的馈赠,都不会是无价的。

——《夜光夜话》

霉变的三块壁画存放在库房里,因为黎夜光打了招呼,藏品部的管理员也特意赶来替她开门,搬出三块壁画给余白看。

藏品库房做了湿度控制,所以三块仕女壁画的霉变没有加重,情况和黎夜光带上山的图片几乎一致。但由于照片是平面拍摄,只见霉变而不见空鼓,而壁画实物因为水分的积压,表面有些地方微微隆起。

虽然人前黎夜光一呼百应,可此时她唯一能够求助的人也只有余白,“问题严重吗?”

余白弯下腰仔细观察了一圈壁画的侧面,才说:“唐代壁画的地仗层一般分三层,最厚的是粗泥草层,是粗粉质泥沙做的,粗泥草层上面是细泥层,是澄板土做的,壁画还在洞窟的时候是由粗泥层和岩体粘合,如果是粗细泥层空鼓就会比较麻烦。但这三块壁画受潮时间较短,后之又做了湿度控制,所以只有细泥层上面的粉质层有些空鼓。”

余白指向切面的最上层示意她看,可黎夜光左看右看也只能看出两层厚度明显不同的粗细泥层,完全看不出余白口中的“粉质层”在哪里。不光是她,就连跟在她身后的组员,也都蹙眉凝视,无一看出。

“你们仔细看,粉质层只有001厘米,很薄很薄,是高岭土,颜色上和细泥层是不一样的。”余白见他们看不出来,极耐心地引导“你们先闭眼三秒,再睁开试试!”

001厘米?那不是一毫米的十分之一

黎夜光既没有玩大家来找茬的心情,也没有心情欣赏她的组员站成一排齐刷刷瞪眼的画面,但是——

她却不能发飙,只能走到余白身边,老母亲般地慈祥一笑,“这个我们等会再看,你先回答我,问题不严重吧?”

这下组员们才是真的眼珠都要瞪出来了,这、这还是他们雷厉风行的黎组吗?那个谁敢耽误时间就一秒爆头的黎组去哪了?莫非上山一趟遇到世外高人,化解了戾气,弃恶扬善了?

余白直起身子,俯看壁画的正面,然后微微皱起眉头说:“虽然空鼓不严重,但是画面霉变还挺严重的。”他说着指向三块壁画上不同区域的黑色菌落,原本体态丰腴的仕女,一个面目难辨,一个衣衫发黑,另一个则因为霉变严重导致颜色层剥落了一大块。

一听这话,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黎夜光的助理阿珂是考古系研究生,在c博实习,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对壁画霉变还算有点了解。她小声对黎夜光说:“黎组,霉变到这个程度,除霉的时候一定会损伤颜色层的,他能不能补回来啊?”

阿珂的担忧并非多余,如果换作别人,黎夜光也会怀疑,但她眼前的人是余白,她就莫名地安心。他的专业黎夜光或许不懂,但他对壁画的守护之心,以及臻于至善的追求,就足以支撑起余家第五代传人的赫赫名号。

所以她抬头看向他,只问了一句,“你多久可以修好?”

余白抿嘴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他认为需要的时间,“至少一个月。”

“可是半个月后就要开展了啊!”阿珂急忙说。

余白知道,黎夜光上山找他就是为了修好壁画不影响展览,可一个月是他根据实物情况做出的判断,少一天都有可能无法做到完美。他极认真地向她解释:“无论壁画多大,或是多小,病害处理都需要时间来恢复,还需要临摹和模拟实验……”

“可以。”黎夜光毫不犹豫地回道。术业有专攻,在不同领域信任不同的专业人士,是她“效率人生”的首要法则,况且他的话已经表明,他有足够的把握可以修复完好,只是需要时间。

况且老话说得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黎夜光不仅赔了一个吻,还要扮演对他心动的“媳妇候选人”,这么大本钱都下了,不信任他岂不是打脸?

黎夜光果断的回答让组员们摸不着头脑,这个展览关系重大,黎组看得比什么都重,怎么会同意一个月呢?

“那展览怎么办?”“赞助人会不会撤资啊?”“上博呢?怎么办?”

黎夜光离开的十天时间,整个壁画组忧心忡忡,好不容易盼到她回来,带回的却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大男孩,尤其是他眼神天真、态度谦虚,怎么看都不像是很厉害的行业大牛,虽然他们对黎组是十二分的相信,可对于余白……他们一无所知。再加上今天的黎组实在有点怪怪的,将开展的关键寄托在这么个老实淳朴的大男孩身上,所有人都心悬难安。

“明早九点,集体开会。”黎夜光目光凌厉地扫过众人,她知道自己不在的时候各种负面消息接连传来,人心惶惶也属正常,修复的事交给余白,稳定大局就要靠她了。

“阿珂,你负责通知赞助人。佳佳,你去告知上博现在的情况。其余的人和我一起重做展览计划。”她利落地下达任务,似乎在余白说出时间的时候,就已经拟出了策略。

“重做展览计划?!”

这个消息无疑比余白的“一个月”更震撼,因为余白看见他们全都大惊失色,情况好像比刚才更糟糕。开展在即,壁画修不好就够头疼的了,还要重做展览计划,组员们觉得黎组不是在深山遇到世外高人了,而是遇到跳大神的了!

然而黎夜光却不为所动,神色镇定,语气也是不容置疑的果断决绝,“对,将这次展览分为两期,所有展品分为两组,一个月后更换一批展品,唐代仕女壁画放在第二批次,采取单票和联票。你们今晚就考虑分组方案,明天开会时向我汇报。”

她短短几句话已经将计划核心与关键说出,之前还不知所措的组员一下就有了方向,原来黎组并没有变奇怪,她只是变得更加高深莫测了!

“原来黎组早就想好了!”

“这样就不影响展览,还可以增加观展人次呢!”

“果然还是黎组厉害啊!c博制霸!”

黎夜光满意地看着她的江山一片大好,虽然上山的日子苦不堪言,可天下还是她的天下,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呢?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如画,漆黑的眼眸闪耀着自信的光芒,像是夜空中的星辰,光彩夺目。

一旁的余白静静地看着她,在山上的时候他只觉得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可是下了山,他才发现原来他们周围的世界也是不同的。

她比他想象中更加闪耀,除了他知道的坚强和固执,还有她所不知道的自信和霸气。自己喜欢的人如此优秀,余白在骄傲和欣喜之余却又多了一份小小的紧张,这么明亮的她,竟然会喜欢这样平平无奇的自己,余白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高茜在办公室管人事,负责这次特展的人员调配,但她不是壁画组的成员,所以接收消息本就慢一步,路上又遇到堵车,就来得晚了。她到的时候组员们已经散了,只剩下黎夜光和余白刚从库房走出来。

黎夜光么,高茜闭着眼都能认出来,但余白她就不认识了,而且她想象中的余白应该是这样的:

瘦小的中等身高——文艺男青年,尤其是画传统壁画的,又常年待在深山老林,肯定娘娘唧唧的。

极度高冷爱装逼——国手世家传人,肯定鼻孔朝天,穿的衣服多半是麻布汉服,显得自己超然脱俗。

所以当她远远看到黎夜光和身边一个穿着灰色运动衫、正在关门的年轻人时,她的目光自动将他做了马赛克处理,“夜光!你可回来了!我听说余白也跟你来了!”

余白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期待地转过身来,还高兴地举起了热情的双手,然而高茜却径直走到黎夜光面前吐槽,“不要名不要利,软硬不吃,你怎么拐这这块臭石头下山的?以身相许?”

“咳咳咳……”余白因为最后的四个字,猛烈地咳嗽起来。

高茜嫌弃地扫了他一眼,问黎夜光:“新来的实习生啊?”

黎夜光清了一下嗓子,将余白推到高茜的面前,郑重介绍,“余家的第五代传人——余白。”

高茜抬头看向眼前这个高大老实的青年,眉目清朗、神态天真、气质淳朴,真的和壁画、国手、传人,这几个关键字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你好,我是余白。”余白有些紧张地看着高茜,虽然她看起来和黎夜光关系很好,但余白觉得她似乎很不好惹。

而下一秒,高茜就验证了他的判断,因为她毫无征兆地一把将余白薅住,凶神恶煞地威胁道:“我告诉你啊!我私房钱都押进这个展览了,你要是修不好壁画,我就把你打到你全家都不认识!”

毕竟这小子看起来一点都不牛逼哄哄,高茜的担忧都是发自内心的。

余白不知所措地张着双臂,不知道是该甩开高茜的手,还是该弯下腰让她揪得舒服一点,因为他看到高茜为了薅自己费力地踮起了脚尖。然而当他向黎夜光发出一个求助的眼神后,黎夜光却回了他一个看似真挚关切的温柔眼神,以及如下回答:

“高茜这人言出必行,你要是修不好,一定会被打死的!哎呀,人家真的好担心,所以你一定要加油哦!”

余白突然想起了一首收音机里经常放的民谣:

小和尚下山去化斋……嘶嘶……老和尚有交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嘶嘶……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第十三章 养最土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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