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本想说谢谢的,已经投怀送抱了,那就,不谢了!

分开之后,各自回房,可心里藏了事情。他泰然自若,她则不然。

那晚一直在笑,也不知道傻笑了多久,还是Samir饭后忍不住追问,才觉得该收敛了。早早回到屋里,说是复习日语,其实是去听CD了。

各式各样的中东音乐,比自己涉猎的还要广泛。而Ofra Haza的自然最全,从七十年代的专辑一直到去世后发行的纪念特辑都有。

趴着一张张翻看一床唱片,想着他听音乐忙碌的背影,面上又要泛桃花了。外交人员守则上写的话,全白背了。

他懂的真多,不仅有外交政治,更有音乐艺术。想到一起出行时,他讲过的典故、历史,顿时崇拜的五体投地。

那晚有很好的梦,梦里的孔融,不但给了个很甜很大的梨,还给了个温暖的拥抱,令人无地自容面红耳赤的那种拥抱。

因为这些,给又又的每日战报都停了下来。汇报这些,怎么写成CS?

第二天回到学校,总在想三明治吧的事。他说不让去,并不像是命令,也许只是担心,所以忍不住还是去了,希望能尽快结识Bluma,哪怕发现些有用的信息也是好的。

下午的课都没上,抱着书,边听mp3边等着她出现。可惜等了一个下午,什么也没等来。第二天,第三天,后来的一个星期天天这样等,都是无功而返。

是不是哪里不对了呢?

他送了CD后又一直不在,也没法问。饭桌上少了那双黑筷子,有些食不下咽。

晚上睡觉对着手机,可就是鼓不起勇气给他发个信息。如果他很忙,或者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说呢?毕竟是外交人员,加上手机被改装过,好像个小监视器,就算想说些慰问的话,也不敢发了。

总之是很想他,对任务的事情也很费心。

再过两天就是逾越节的长假了,一直没有见到Bluma,心里就着急起来,越怕错过机会,就订得越紧。甚至到了学校就坐在露台下面的那块草坪,课都没上,破了她旷课的纪录。下午也守在餐吧里,服务员好奇的加过几次茶,只好多点些茶点蒙混过去。

Bluma去哪了呢?好像故意作对似的,越是等越不出现。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如果再不来怎么办?

放学的时候,一直在想结识她的事。刚出校门,就看到路边Itzhak的摩托车。他坐在车上一副等人的样子,看着自己出来,像是陌生人一样并不打招呼,戴上墨镜发动了车子扬长而去。

沿着每天必经的路往饭店的方向走,回到饭店的时候发现格外安静,一桌客人也没有,明放在楼口站着,似乎等了她很久。

“去一下耶路撒冷,找你。”说完马上让开了路。

满心欢喜,三步并作两步往上楼跑,他一定回来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隔了这么多天终于能见面,只剩下开心了。

刚上到一半,Itzhak从楼梯中央下来,脸上有刚刚平息的愤怒,身后的Samir面上也有担忧。看了她一眼,都没说话,错开身下楼去了。

看了眼两个人怪异的背影,没有多想,直接往走廊尽头的耶路撒冷跑。推开门张嘴就喊,“参赞,我回来了!”

空旷的回声,站定身子才发现并没有他,惯常忙碌的桌边却站着牧和朝纲。

都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尤其是朝纲,身上的摄影背心还有块很大的破损,脸上也有隐隐的伤痕。

气氛有点紧张,昨天还是嬉笑怒骂的牧也不笑了,一脸严肃,甚至是在生气。

“怎么了?”有些不安,也没有坐,就顺着门边站好,手背在后面,担忧起来。

“今天上课去了吗?”牧走到门边,关严了门,甚至落了锁,“你今天上课了吗?”

“我…去学校了…”本想撒谎,可又想到Itzhak就在同一个班里,任何动静他都很清楚,索性说出了实情,“我去学校了,但是没去上课,一直在等Bluma。”

“在哪等?等了多久?等到了吗?”朝纲毕竟老道些,推着庄非坐下,“让不是说过不让你去吗!”

“我…没等到,我想尽快完成任务才去的,万一我没去的时候她去了怎么办!”原来是这事上犯了规矩被他们抓到了,可不都是为了工作吗?

“你这么做只能适得其反知道吗!你以为Bluma会独来独往吗?她身边的保镖会不会跟上你想过吗!纪律和遵守命令是随员最基本的准则!让说了不许去就不许去!”牧暴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她没有按时出现,可能已经暴露了!”

“我什么也没做,就是吃东西看书,怎么会…”心里没有底气,被他这么一说更发毛了,回想着回来的一路,不会被跟踪啊。

“不管为了什么,以后不要去,等让回来了再商量听见没有!”朝纲想缓和下气氛,可牧的烦躁还是过不去,只好安慰几句,“没什么大事,Bluma身边的人也应该不会发现,学生那么多怎么会就注意到她了呢,况且不在一个系。也不用太担忧,牧,算了。”

“让走前特别嘱咐过,我以为她不敢呢,所以没过问,不是今天Itzhak说,也被她混过去了!真出事就晚了!”

“以后不许去了,听见没!”牧冲过来又要狠批,还是朝纲开门,示意她先离开。

有些不甘心,但是忍住委屈,默默离开了房间。晚饭没吃两口,一整夜都没睡好,只希望他能早点回来。

逾越节前最后一天的课,下午是各系的活动,比平时回来的早。上楼的时候匆匆和Samir打过一个招呼,再也没有出来。

第二天早晨,红筷子的位子依然空着。

…“Zusa,吃饭了,快起来。”

叫了几次没有声音,Samir只好又下楼了。

没过一会儿,楼梯上有声音,大家不约而同抬头。

见她扶着楼梯一步步慢吞吞的往下挪步子,很费劲的样子。坐下没有平日里活泼,不说话,半趴在桌子上,拿起筷子又掉了一根,好半天捡不起来。吃饭时,夹了一点菜放在碗里而已。

“Zusa,怎么不说话,不舒服吗?”

低头看着碗,慢慢摇摇头,吃了没几口,放下碗起身就离开了,上楼一瘸一拐的。

“这孩子怎么了?昨晚就没下来吃东西。”明放看了眼剩在碗里的饭,又看了看牧,“是不是昨晚训得太凶了,也不是太大的事情。”

闷着头,牧心里似乎也有事情,“先别管她,让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中午吧,他没说准。”天放离开桌子,随后Samir和Itzhak也跟着开始张罗生意。

逾越节是设宴的大节日,饭店订了不少桌酒席,比往日都要忙碌。

饭后牧和雅丽都出门了,明放照老传统挂出招牌,写着各种传统吃食的名字。摆了一桌逾越节的传统菜在饭店外。

嫩芫荽,象征希望;烤鸡蛋,表示祭品;硬鸡蛋,暗喻人生;咸水,象征泪水;苦菜,代表苦楚;没有发酵的馕饼,是当年走向自由的唯一食物。年年如此,有多些新的点缀和卖点。

近中午的时候,订了位子的犹太家庭陆续来了,小院里人来人往的,比往日都热络。牧和雅丽回来也穿上围裙,帮着阮家兄弟招呼客人。

席间照样有人讲逃离埃及的故事,大家因为忙碌,也就没注意庄非。到了席撤走能闲下来吃饭,已经是午后了。

几个人坐在桌前,吃着简单的素菜,听Itzhak讲《出埃及记》里的故事。其实每年都听上好多遍,可每次又有不同,尤其是Itzhak讲。

让进门的时候,看着一楼角落一桌大家团坐一起,和乐融融的样子,唯独少了庄非,本想问问,又被天放他们拉住说起别的事情。

“父母身体怎么样,谦还好吗?”天放递过碗筷,让接过去却没有吃饭的意思。

“挺好的,他们在埃及再玩儿几天。有我哥陪着,所以我先回来了,轮休的时候再去陪他们。”想着大哥和亦诗的事到现在还瞒着父母,这次团圆也是搪塞过去,毕竟不是长远之计,掩盖的笑容里更多是苦涩。

可他也难得的快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离婚那么些年,很少见他真的开心过。听他讲亦诗,不由想起庄非背诵《金黄的耶路撒冷》的样子,还有抱着CD冲到怀里的时刻,有些孩子气又有些害羞。那时的自己也是快乐的,比四年来任何时候都快乐。

“庄非呢,怎么没下来吃饭。”

“早上下来了一趟,昨天犯错我说了她一顿。”

“怎么了?”

“她为了去跟人,课也不上了,背着我们天天往那家餐厅跑。我怕出危险,你走的时候不是也嘱咐…”

“我知道了,你们先吃,我去看看。”牧还想说,让却起身打断了,示意上楼,“到时候再说吧,逾越节大家也休息一下,一会儿谈。”

离开众人的视线,步子才大起来,几步上了三楼,站在她门口。敲了好半天,门才从里面慢慢打开。

她穿着一身卡通睡衣,抱着个靠垫,歪歪的站在门边,脸色有些苍白,眼睛里写着疲惫。

看清眼前的人,有一瞬的惊喜,很快又恹恹的打起蔫儿。

“怎么不下去吃饭?”跨进屋里,看她还靠在那儿,大靠垫挡在胸口,像是掩盖什么,“你去三明治餐厅等她了对吧?”

一听脸色就更不好了。一回来就要训人,渴望见他的热情褪了好多,低着头也不认错,勉勉强强走回床边。刚刚一坐下,又觉得坐不住得躺着才行。

“违反纪律的事…”本想说下去,看她慢慢躺到床上,没有丝毫避嫌或者羞涩。一眨不眨的望着他,黑黑的眼珠里慢慢凝结了水气,又不肯掉下来。

从来都是快乐活蹦乱跳的样子,突然为她的安静苍白不安起来,关上门走到床边,抚摸着额上无精打采的小发卷,眼见着大滴大滴的泪珠滚下来。

“怎么了?”

最自然不过,把她抱起来,贴近了面颊才觉得是热的。探到颈后,好像发烧了。走了一个多星期,以为一切都上了轨道,没想到她却病了。

身子被抱着靠在他肩上,闻到风风尘仆仆的味道,心里的难过都上来了。抱紧脖子,好像有了依靠,忍了一整天,想起来还有些担惊受怕的发抖。

“是不是感冒了?我让Samir和雅丽过来。”

想看看她,一扶胳膊就听肩上唉的叫了一声,好像很疼得样子。托着头,近看之下,样子更是可怜了。

“哪儿不舒服?”把她放到床上,看她抱起靠垫呜呜哭了,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哭得那么大声。

“牧的话别放在心里,他也是担心你。”很温柔的抚摸着白皙的额头,确实有点发热,可能受凉了,只身在外生病,肯定想家了。

“哪不舒服?”

从靠垫的缝隙里露出半张脸,也瞒了一天,再瞒不下去了。

“参赞,我犯错了,你别说我…”

“好,我不说,怎么了?”总觉得她是孩子,病了撒个娇哄哄就好了。可下一刻她的举动却生生打破了这些年的理智冷静。

咬紧牙,拉着他的手犹豫了一下,无奈的放在自己胸口一侧。

心里一惊,指下却柔软真实,带着喘息的哭泣不断从垫子后面传出来。

“参赞,我疼…得要…死了…”

果然孩子气,竟然说到死,可认真想,又觉得那话不像只是孩子气。

“怎么了?”想拿开手,她却抓着不放。

“这疼…疼得…要死了…啊…”

听她这么说才觉得不是在撒娇,某根弦绷了起来。

“参赞,我要…死了吧?”终于放弃了靠垫,环着自己的胸口努力喘气,每喘就疼,喘得越快疼得越厉害,本来还不这样的,一见他倾诉反而厉害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别胡说!”听她哭着的呼吸,隐隐有种咔啦咔啦细微的声响,低头看见床边的纸篓里有很多用过的纸巾,似乎想到了什么,宽容的微笑褪得一丝不剩。

“躺好了,不许动!”扶着她的身子,好不容易才躺平,侧身的瞬间,似乎疼得特别厉害,脸色变得雪白,抓紧他的手臂纠结,手指都是凉的。

“哪疼?”

她慌乱的挥手,胸前起伏,呼吸急促。“哪都疼,这疼,这儿也疼。”

辨别不出具体位置,也顾不得什么忌讳,两只大手果断地从衣摆下面探进去,密密盖在她胸侧,认真地触摸起来。

柔软的肌肤在掌下,心无旁骛,只是专心找出问题,她会不会是?

本来正难受呢,又被他的举动吓到。粗糙的手掌贴到肌肤上慢慢滑动,在胸口最敏感的地方停下来。

被轻薄了,呜呜的哭声反而止了,揉着眼睛擦眼泪。他怎么这样呢,诸子百家都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睡衣下面什么都没有,他的手还那么急躁。

已经快要死了,他还这么欺负人,参赞也不能这样对待下属!要是能活下来还怎么见人,她的清白啊。

这么一想更是悲从中来,手捂着脸,眼泪又滚了下来。他根本不是友好的抚摸,弄得她很疼,比刚才更疼了。

沿着胸前的肋骨一点点摸索,没有放过任何细节,每到一处轻轻按压,等着她的反应。可她只是哭,呜呜的一会儿喊爸爸,一会儿叫妈妈,到后来哭得直打嗝,呼吸反而更不舒畅了。

“别哭,听话…这疼吗?”慢慢感应,停在最可疑的地方。轻轻一按,果然脸色大变,啊的叫了一声,身子跟着猛的一震,想抬起来又没力气,倒在床上急促的喘气。

还是那样咔啦咔啦的噪音,贴近听得更真切。他也着急了,手又滑到背上,没遇到什么遮挡,仔细按压检查起来。

她始终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只掉眼泪不出声。怕她晕过去,反复叫她的名字,好半天睁眼看了一下,又自顾自的闭上哭了。

“坐起来,能坐起来吗庄非?”

摇摇头,已经没有力气了。抽着气,抓着他的手臂。别再折磨她了,都这么疼了,也顾不得害羞,想挣扎一下,可眼前发晕,他的脸都模糊了。

从衣下探出手,推开额上的小发卷,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决的解开了她胸前的衣服。

躺在床上正挫败,突然觉得胸口一凉,大惊之下睁开眼睛。

他整个人几乎趴在自己身上,仔细…妈呀!睡衣呢!自己见过上万次的胸口,这么青天白日被个男人直勾勾盯着摸着…马上让她死了吧,不能活了,活不了了!

和想象一样,碗口大的瘀痕清晰可见,印在细腻的肌肤上,已经隔夜了,才会疼的这么厉害。压在柔软的胸房上,她疼得浑身哆嗦,牙齿打架。

下一刻拢上衣襟连扣子都系,从床边猛地起身。脱了大衣盖在她身上,又找来外衣垫到身下,小心的横抱起来。

“扣子…扣子…”

两只手笨拙的要系,他看不过去,接过去帮她。可越系,越会无意擦过敏感的肌肤。

终于弄好了,软软的躺在床上,睁开眼想问问如何处置自己,却被他的脸色吓住。

那么紧张的样子,是出什么大事了吧。不敢动也不敢问,因为特别疼特别丢脸,只能抓着身上盖的衣服。

临死了,晚节又没保住,不知道该顾着疼还是刚刚的轻薄!

好在是他,也不知他要做什么打算,反正摸也让摸了,看也让看了。横竖快死了,就死在他怀里吧,爸爸妈妈都不在,荀子墨子…姐姐见不到你们了!

越想越悲观,吓唬的自己脸色越来越差,哽咽着鼓足勇气,问了句,“参赞,我要…死了吧?”

“不许胡说!”好像和谁生了天大的气,脸色沉重。

拉着自己的衣襟,被迫与他对视,耳边爆开从未有过的低吼,“老实躺着不许动,受伤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被他一凶,心里更委屈。他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对病人连基本的怜悯温柔都不给!

“不会死,不许说死,听见没有!”

“我…要是死了…”

“你敢死!别胡思乱想!”耳边又是命令,比什么时候都霸道,“不许说死!”

“我要…”

眼泪还没掉下来,他一脸怒气的俯身,嘴唇就被堵上。

疼,有什么闯到嘴里,剥夺了所有的清醒。睁大眼睛想看清,只有他模糊的轮廓。胸口还疼得那么厉害,参赞又来体罚随员,这世界,没有公道天理!

圣经里说,逾越节前夕,上帝越过以色列家庭,把埃及人家头生的孩子和牲畜全杀死了。她承认,自己是家里的头生孩子,可不是埃及人的啊,更不是小牲畜,上帝别杀她!

身子越来越轻,被他高高抱了起来,唇上依然纠缠,连疼也是奢侈的。很温暖的在移动,听到不一样的声音。

“不会死!”

他这么说,可耶稣照样来了,天暗下来,好像一块很黑很大的幕布蒙在眼睛前。

唉,铁定完了,要升天了!

想叹气,唇上变的柔软,不离不弃。抓着衣服的手一松,在永垂青史的初吻里,庄非闭上了眼睛。

…出埃及的故事刚讲完,就听见楼梯上有脚步声。

“牧开车,Itzhak带着Samir跟我们走!其他人留下!”

大家还围在桌边,见让抱着庄非下来,都有些摸不到头脑。

“Zusa怎么了?”本想上前,在他的眼神下Samir停住了,他很生气,隐忍但一触即发的样子。

Zusa身上盖着他的大衣,露出睡衣的领口。

Itzhak看了眼庄非,推开面前的食盘,摘了基帕,大步拉着Samir上楼准备。

“这是怎么了?”天放有些担忧,让很少这么紧张,虽然布置工作很镇定,但他的声音变了,和以往的从容不一样。

明放已经走过去开门,街上人很多,一年里的大节日随处都在庆祝。“你带她去哪儿?”

“肋骨恐怕折了,得马上去医院。”并不过多解释,马上往门外走。牧跟在身边帮忙开了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