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好好的说到爸爸,再往前想,医院的印象模糊了,只有再之前。

一想了不得,离开饭店前的一幕!睡衣!嘴对嘴!

现在他也是这么近,甚至比那时还要近。哗的松开手推,一骨碌要翻身。

唔…不但没翻过去,还压到胸侧的伤,钻心的疼。历时死在床上,急急的喘气。

他晚了一步,却抢救的彻底。

等她从昏天黑地的疼里回过神,才察觉身陷囹圄。一只大手臂不客气的横过整个身子,牢牢接管了所有的动作。手掌盖在受伤的地方,扣得极紧,怕她再动扯到伤口,可是…可是…低头看看自己,再抬头看他。僵硬的躺在床上,比发烧还夸张的燥热难忍。让她死吧,现在就死吧!

察觉到掌下的柔软已经晚了,虽然隔着被子和睡衣,感觉竟然比昨晚检视伤口还来得真实。只想扶她,也许是抱抱她,不知道怎么就…受了那么多年政治教育,培养成外交人员,面对这样的局面,她只会害羞。他则不同,毕竟从读书开始,多年在国外生活。心念里有了感觉,想要好好照顾她。

看她在怀里人都傻了,竟然就任他这么抱着,好半天缓不过神,还把手放在他手上,也跟着护着胸口。

“不能动!第二根肋骨骨折了!”手掌微微动一下,示意了受伤的地方。

点点头,以为他会绅士的离开,可他不但没有,还一直直勾勾的看她。

窘的不像样子,虽然人还有些蔫,但灵动的眼神恢复了大半,原来不发烧,她的脸都能红成这样。

猜得到在想什么,索性等着她反应,很有一种欺人更甚的架势。

“你…你…”想了半天,还是说不出来,敏感部位被嚣张的霸着,也不好太直白赶他,毕竟人家是领导。

“两个选择,接着睡觉,交代问题!”

不说话,心里有事情,自己在那斗争了两秒。觉得分开点好些,帮助冷静,身子刚往里蹭了蹭,胸上的手就是一紧。

那股冲动来的时候,没有克制住。

天又黑了,嗜人的眼神,绝然的嘴唇。被逮了个正着,连求救都没来及。

呼吸停了两拍,再跳则全跟着他的节拍,呆呆的睁着眼睛,被又热又私密的纠缠烫到,这个这个,是接吻吧?!

回光返照的领悟,牙关轻轻咬了下,被很不客气地抱坐起来,瞬间分开。

护着的胸口,咚咚跳得好快,他的所作所为很不利于病人恢复。身上还乏力,算是躺在他怀里,形势只能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许再动!”很气的样子,却是因为她而快乐。

果然!五雷轰顶!

她是病人,她还病着呢!参赞就要刑囚随员致死了!

喜欢到不知该怎么对她。操心烦乱之后,只想这样体认她好了。

毫不客气的探进去,连吻带罚,都很彻底。重新坐起身,给她盖上毯子,想看着再睡会儿。

呼吸很不顺畅,睁圆眼睛,嘴比书页上的小猫撅得还高,酝酿着某种情绪,胸口一起一伏的。

对峙,继而落败。

摆好阵势,放开嗓子。

唔…“你…”金豆掉了,铃铛响了,“我…”

“睡觉,听话!”

悲痛欲绝,想翻身重新做人,不理会接管胸口的大手多蛮横,终于骨碌过去,趴在他垫来的靠枕上,抛却矜持…呜呜…到傍晚再醒过来,人就精神多了,吃了天放蒸的水蛋,饱得还打了个小嗝。端到她面前可不这样,因为中午的事很愤慨,他在就是不吃。等转身出了房间,才拿起勺子。吃得急,也是饿了太长时间,在门口都能听见嗖嗖嗖的。

拍着舒坦的肚子,虽然胸上还是疼,可躺下觉得有了底气,他再欺负也能抵抗了。下午一觉无梦,醒来就一直想着他的滔天罪行!其实,是喜欢的。

眼看着又推门回到床边,一脸严肃,很正式的样子。坐得挺近,手里拿的录音笔放在一边。

上来还是摸摸额头,确认温度正常才开口。公事私事,两张面孔。

“说吧,犯什么错了?”中午趴在垫子上没呜咽几下就睡着了,把她抱好,眼角还挂着泪珠。昨天算是情急不得已,今天的亲吻,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刚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又否定放弃的念头。被她受伤的事点醒,只好忽略那些不该有的情愫。以后对她就得强硬,再手软,指不定又惹出什么祸来。今天虽然哭了,可趴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发火之后,她其实挺老实的。

可爱,又太让人不放心,看不严,以后就不是折骨头这么小的伤。毕竟这里,到处都是枪炮地雷。

躺在那本来还挺有立场的,想摆出些气势,可他这么一问立时软了。左顾右盼的,不知道怎么张嘴。

“说吧,怎么受伤的,到底闯什么祸了!”早做好了心里准备,站在床尾看她心虚的缠着床边的流苏,在指间打结又松开。

知道也躲不过了,费了下劲才坐起来。他走回床边帮着调好枕头,递过外衣让披上,就着手又喂了口水。她毕竟刚好些,坐到椅子上,很耐心的等着她说。

节日放假,晚上生意结束的早,大家还在各自忙,楼里很安静。

闷了一会儿,看她想清楚了终于抬起头,轻轻按了录音的按钮。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会处理,留下记录并不是给她当案底,按惯例,出了这样的事她该写书面报告,但是卧病在床,诸多不便,先这样应付一下。如果一定要写,也是他代笔。以上次检查的经验看来,她不适合写这些,非常不适合!

痛下决心,瞟了眼平静无波的脸,知道他把录音笔打开了,不管为什么,也先不问了。仔细端详,他没有特别生气,还把胡子刮了,下颌上有青色的影子,干净清爽。

唉,都什么时候了,还注意这些!一边绞手指,一边深呼吸。耻辱的开口,犯罪事实迟早要交代的,也不是第一次被审了。

声音很配合,绝对坦白争取宽大处理,她知道错了,老早,就知道错了!

“说吧,出什么事了?”

“逾越节前一天,因为…打架…我被…抓到警局了…”越来越小声,后来几乎在耳语,尤其警局两个字。这辈子第一次进局子、坐警车,竟然是在这!

“What!”再好的心里预设,受袭了,出意外…也没想到会是打架。从椅子上腾的站起来,看她吓了一跳,没往前走,到床尾定了定神。“接着说!”

“下午的庆祝活动我参加了一半,又去了三明治吧。”破罐子破摔了,也不看他,索性老老实实交代。“上楼的时候Bluma从楼上下来,我没敢跟,但是特激动,等他们走远了才跟!”

“是她身边的人?”沉住气,见她摇头,又坐回椅子上。

“不是,我没跟上,下楼还看得见,等到了街上没拐两下,我就迷路了。Bluma…也不见了。”唉,第一次跟踪行动无果而终,当时站在街上也是捶胸顿足。

“跟丢了你和谁打架?!”

“我记不清路,就按着印象走,快到学校侧门的时候,碰见几个十来岁的犹太男孩围着两个巴勒斯坦孩子,他们欺负人,我就去了…”

一听就觉得下文没好事,又不便发脾气,隐忍着。“他们干什么了?谁打你了!”

“他们说要宰两个穆罕默德的小崽子庆祝逾越节,样子特别凶,两个巴勒斯坦孩子看起来挺小的,我想上去帮忙。”

“然后呢?”

“推推搡搡就打起来,开始没敢动手,在旁边讲理,后来才上去拉架,那两个巴勒斯坦孩子挺可怜的。”

“那你怎么伤的!”

“他们…他们有…”

“有什么!”

“我过去就被卷在里头,开始没注意,后来才看见有个孩子手里有枪…”

“什么!”太激动,几乎扑到床上。

见他反应这么大,更觉得性质恶劣,当时也很后怕,自知愚蠢莽撞了。

“我不知道他们哪来的枪,总之一个巴勒斯坦男孩突然就超起来,有这么长。我帮他们来着,可他们不分好人见人就打。我没躲开…枪托…”

突然觉得特心疼,这里的武器都是重型的,枪托不管是木制还是金属,用力刻意撞,大男人都要伤,何况她脆弱的胸骨。见她低着头面有愧色不说话了,走过去站在床边,俯视着一头小发卷。

“被巡逻的警察发现了!逾越节前城区里到处警察,你们敢打架,还私自动武器,所以进警局了!”

点点头,后面的故事很简单,不过也不尽然。

“就这些?!”

摇摇头,更愧了。

“说!”

“在警局,我怕…丢国家的脸,所以…”

把那些小发卷都揽进怀里,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什么?说吧。”

“我偷跑出来的…”

肩上一疼,本来温柔的依靠充满威胁,他低下头目光烁烁,要吃人的样子!

半天就咬牙挤出几个字。

“哪个警局?!”

他生气了,而且非常生气。要不是身上有伤,甚至会扑过来揍她一顿!

插着手立在床边像座铁塔,有五分钟没说话。脸绷得紧,让人不敢看,尤其是他的眼睛,里面燃烧着两小簇火焰,映着熊熊火光!

早知道这次强出头惹了大祸,坐在警局录口供的时候都很配合。但问到身份职业,又犹豫了。毕竟接手使馆这么要紧的工作,不能轻易暴露身份。

从警局偷跑出来,很是狼狈,加上胸口又疼,回到饭店就躲在房间里。即使再疼也一直忍着没敢出来。为了掩饰,第二天走不动还勉强下楼吃了顿饭。

可一面对他,心里不知怎的很想依靠,就想告诉他疼得要死了,不愿意一个人忍。虽然欺负过自己,但他毕竟独挡一面,是最值得信赖的人。

坐在床上,撇了眼可怕的眼神,想往被子里钻,刚一动,他就发话了。

“当时有没有取影像资料?”看着她在那点头如捣蒜,更恨不得彻底整治一下,可想到伤又下不去手。

掀开被子,不由分说摁到床上,把毯子牢牢固定在胸前,“马上睡觉!明早去警局消案底。”起身关灯,往门口走。

像是想到什么,又折回床边,她露着脸,在黑暗中也能看见眼中闪着忏悔的光。

“不许说,谁也不许说,只有我知道,听见没!”逼近那双黑眼睛,呼吸都吹在她脸上,见她赶紧拉过被把自己藏起来,又开始孩子气。

已经没气可生了,只能跟在屁股后头善后去。把露在被外的小发卷绕到指上,还有些不放心。

闷在被子里老半天,觉得发梢轻痒,不久又松开,被上突然压了微微的重量,就在额头的地方。

“乖乖睡觉!”

重新暴露在空气里,想着他刚刚的告别,发生了这么多事,他那一番作为之后,让她怎么好好睡觉?哪还睡得着!

…第二天早餐是Samir端来的,之前还进来扶她到卫生间梳洗过。菜是传统菜,因为心里紧张着警局的事,有些食不下咽。

“别害怕,肋骨骨折很快会恢复的。”端着餐具出去前,Samir还笑着开导了两句。

勉强的笑笑,心里可不这么乐观。

身上不方便,他进来时正和衣服较劲,抬手就喘,一喘就疼,老想抱个垫子支撑着。他往床上一坐把贴身的外衣拿走,不知哪变来的大毛衣,直接套到她头上,松松垮垮的一下就穿上了,还很柔软暖和。

外套也准备好了,驼色,和毛衣一个色系,他的。

今天他一身黑,西装格外考究,很正式。

靠在他身上下楼,一楼桌边谁也没正眼看他们,好像约定好了。上车时,他在胸口垫了垫子才系上安全带。一路上,车速都很慢。

到了警局,抱进抱出,从始至终没开口的机会。他带着去过好几个房间,见了几个人,一直是他在说,她安静听。其实什么都不需要她做,只要抱杯热饮在外面等他。

在很高的楼层,和被抓来时待的地方不一样。走廊上来来去去的人,不管着不着警服,都是有头有脸的样子,没有外勤那里鱼龙混杂的感觉。

门开时,看着高级警司模样的人和他一起出来,诚挚的握手交谈,之后交了个信封到他手上。他很快告辞,抱起她走在楼道里,经过的人都在看他们。

靠到他怀里,觉得又丢脸了。一路开回饭店,也总不自在的把头扭到窗外。

饭店生意忙碌起来,他们没在门口过多停留,赶紧上楼。许是一路坐车累了,上了没几个台阶就喘,想咳嗽。他在旁边扶都不扶一下,迈着大步往上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信封。

好不容易迈上二楼,靠着扶手想停下休息,他不由分说把口袋塞过来,还没搞明白状况,身上发飘失去平衡,瞬间被拦腰抱起来。

回房的几十步路,有他抱着,自己怀揣耻辱的罪证。回到房间一起坐在床边打开,正急着销毁证据的手被牢牢抓住。

“不许撕!留着!”不怒不威,却是深不可测。拿起她在警局照得特大正面照仔细端详,也和现在一样满心愧疚,一脸杀身难成仁的悔恨。

这样的她,能改吗?以后再闯祸怎么办!

“真的只有这些了?”还是不放心,凑过来看。

“我们都有外交豁免权,即使出问题也要交领馆处理,就这些,你是个从犯,警方也没给你主犯那样的待遇。”

“主犯什么待遇?”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那,那几个孩子…”还要追问,被坚实的胸口堵了回去。

把照片放到一边,拿出十足的上司架势,轻轻一推就躺到床上,“以后还敢不敢!”

“不…不敢了!”为了表决心,双手作发誓状,“再也不敢了!”

像个对他投降的邋遢兵,乖乖高举双手,驼色的大外套配上略显苍白的稚嫩表情,惹人怜爱。也没多想,泰山压顶亲了上去,暂且先小罚一下吧。

也不是第一次了,这回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数着小绵羊。他的肺活量真好,结束时她喘得厉害,说话像是在哭。

“参赞…能把照…片给…我吗?”真心恳求,眼睛一眨一眨的博取同情。那张案犯般的大头像,爸妈知道肯定要出人命的,家门不幸啊!

看她平息后躺在那扮可怜,俯身轻啄了一下,“能…”起身,警告的又看了一眼,“才怪!”

该给她准备药去了,关门声,床上一扫而空的资料。

让他抓到把柄了!唉!

摸着还热热的唇,埋到衣袖里。闭上眼睛,嗅觉又灵敏起来。

那里,也是他的味道…逾越节假期第四天,她还在养病,一早,两辆黑轿车停在饭店门口,让下楼上车,那天很晚才回来,只简单收拾了东西,又匆匆上车离开。

下楼时看了眼天放明放,没来得及说太多,只嘱咐好好照顾她。

这一天,庄非都在床上静养,看看小说,听听音乐。他给的CD很好听,反而是又又寄来的小说,不那么上心了。

自己正在经历感情,别人的,就显得不再重要。

受伤前后亲密的举动,这两天反反复复思考了好多次,一定是非常喜欢了,他才会那么做,自己才会愿意他那么做。想见他,可惜一天都不在。

第二天的早餐是雅丽送的,进门就告诉她让去了贝鲁特,短时间不回来。那顿饭,几乎原样端了出去,她吃得很少,下地走动的不多,偶尔趴在门边,偷偷看看他的房间。紧紧闭合的门扉,铁定的事实。

朝纲来过,牧也进来看她,但大家脸上都没什么喜色,略略说说也就走了。晚上躺在床上,看着还摆在枕边的毛衣。大衣他穿走了,毛衣是为了她方便特意留下的。

把手机翻出来,放到毛衣下面。又晃晃腕上的小铃铛,好像两个人在说话似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可他不言不语的这一走,反而希望慢点好,最好他回来时还疼着。

睡下也这么想着,第二天傍晚莫名上了使馆派来的车,还在这么想。

雅丽帮着提了一小包行李放在车后,她坐了进去,按天放的话,使馆接她回去养病。想到伤势可能耽误了任务,又觉得得赶紧恢复报效国家,所以一路上都挺安静踏实。

路上睡了一会儿,司机是生人,一言不发。独自靠在空空的后座上,有些凉。窗外掠过的景色很快,要落日了。公路在沙地上延展,星罗棋布的定居点,在暮色里分不清属于哪一方。

接近目的地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灯光渐次,并不繁华。觉得和印象里的特拉维夫不太一样,车停的地方也不是使馆门口,没有熟悉的旗杆,小楼,扑面的风里,反而有淡淡的腥味。

“这是哪儿?”扶着车门站直,面前是简单的犹太居民区,因为节日里,好多家门口还染着羊血的残红。

司机提着行李走到旁边,“走吧。”

上一步拿过自己的小口袋抱在胸前,跟着他往一幢小楼走。虽然有些吃力,但是挺坚强的,到二楼的平台,过了一会儿呼吸才平稳下来。司机递上来钥匙,指着不远的一扇铁门。

“这是哪儿!”胸口又疼了,计算着开车的时间,应该比特拉维夫要远很多。

“海法。”冷冰冰两个字,并不准备久留,转身下楼,留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很快,听见车子驶走的声音。

海法,曾经属于巴勒斯坦的海法,地中海边的海法?为什么把她送到这儿?不是回使馆养伤吗?这,又是谁的决定?

走过去开门,有些年代的旧锁,费了一番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