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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低着头,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拉面,忽然又想起了余果,想起他们俩一起出来解决午餐的时候,大多都是一人一碗面条,老北京炸酱面,兰州拉面,手工面条…他们几乎尝遍了各种不同种类的面食。好几次他提出要带她去高档的西餐厅,都被她回绝了,她笑眯眯地告诉他,比起刀刀叉叉,她还是更喜欢面条的劲道。

回忆像是一首慢节奏的童谣,单纯得一塌糊涂,把现实的残酷无情深深地掩埋了。闫青连余果眼中的真情假意都辨别不出,他想他的成功与失败或许都在于余果。弄清楚自己致命的弱点,他突然胃口全无,摆在面前的拉面还没吃几口,他筷子一放,付了钱,便准备走。

心里有一个声音,带着几分负气:“我一定要找到你!”

至少把话说清楚,可是,他竟然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地图上的地点是一目了然的,但余果的下落却是一个问号,到底该到哪里找她,闫青也茫然。

走在大街上,路灯是迷离夜色中的指南针,却不是所有人都能通过它,找到目的地。闫青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站在马路一侧,心难受得几乎麻木了。

将来没人要我,你可一定要娶我。余果那么对他说。

他低下头,没有作答。

余果便说,怎么了,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他倏地抬起头,余果才发现他的脸憋得通红,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终于笑完了,她捧着他的脸说,闫青啊闫青,你怎么那么可爱!

是哦,怎么那么可爱,是可怜没人爱吧?与余果相处时候的任意一个片段,都可能随时被唤醒,破碎的片段总是扰乱他的心智。闫青的嘴角扬起一丝苦笑,苦得如含黄连。

他不是不知道她在和别人交往,甲乙丙丁换了好几轮,每次看见她和男人在一起,都不是上一回曾出现过的熟面孔,他就知道她是多复杂的女人。可是,他却无法停止爱她,是不是很好笑?

接下来,如果不是有人狠狠地撞了他一下,他还没发现绿灯亮了,斑马线上路人行色匆匆,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不知换了多少波,而只有他,像傻子一样站在那儿,深陷回

忆。

“别碰我!你听见没有!把你肮脏的手拿开!”

是这个大吼大叫的人撞了他,声音似乎有些耳熟。闫青回过头,看到了沈夜遥,俨然她与人起了争执,气氛不太妙。与她纠缠不清的人一头扎眼的银发,臂膀上有夸张的刺青,闫青辨不出那刺青究竟是什么动物。

沈夜遥的眼中充满了怒气,对方却一脸无辜,抓紧了沈夜遥的手腕不放,拼命地解释:“遥遥,那都是误会,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是她不要脸,二话不说爬上车子,想我载她一程!”

难道刚才在教室外面的走道上,沈夜遥跟易江城说的约了人,约的就是这样的家伙?闫青扭过脸,目视前方,他不想管人家的闲事,准备过马路,发现绿灯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又变成了红灯,打着灯的车流从他的眼前经过,他忍不住去想,余果是否也曾遇到过不良男生,两个人可以在大马路上旁若无人的起口角。

想想觉得好笑,余果和别人吵架,和他什么关系?可也不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在心里很残忍地承认了这一点,因为,他羡慕,他嫉妒,哪怕只能和她吵架斗嘴,他也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你放屁!我的眼睛还没有被硫酸泼瞎!”

闫青的思绪又被打断了,他真不喜欢这两个家伙,对沈夜遥仅有的一点好感也被驱逐得一干二净。

“沈夜遥!你什么意思!”银发男生也提高了声调,硬是要将沈夜遥的气势压下去。

可沈夜遥也不是省油的灯,看到对方火冒三丈的样子,她反倒是心平气和了,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和你分手。”

银发男生似乎被这句话噎着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这句话着实超出了闫青的预计,所以,他才忍不住第二次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距离他不过一臂之遥的沈夜遥。

“你是想像踹皮球一样踹了我?”银发男生显然不愿接受这个结果,他似乎比闫青想象的要有人情味,还懂得自怜和挽回。闫青想,女孩子总是这样,一时头脑发热,说了一些胡话,男女恋爱,不管是青涩年少,还是到成熟迟暮,吃亏的总是女方,沈夜遥是在耍什么脾气呢?

“不然你想怎么样?”沈夜遥端着肩膀,心意已决,一脸毅然。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莫名地扬了扬,“噢,我们的帐还没清。”

紧接着,沈夜遥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数都没有数,就掏光了钱包里的钱,小小的一叠,钱不会少。

她想干什么?闫青越来越看不懂了。

沈夜遥把钱递到银发男生面前,声音懒懒的,“这样可以了吧?分手费。”

用钱来衡量感情,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恶,闫青想要是自己的话,必然会恼羞成怒,他几乎已经忘了自己也曾在玩感情与金钱之间的换算游戏。

可是,那银发男生和他是同一类人吗?

他竟然什么话都没说,谄媚地用双手接过钱,当街数了起来。沈夜遥的脸上的表情很自然,对银发男生的举动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厌恶与不屑。然后,她转过身,要离开,却毫无预兆地对上了闫青的眼睛,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心里有着心照不宣的尴尬。

一个窥视到了别人离奇的感情生活,一个刚结束一场感情游戏,离场的时候,发现竟然有观众。一个是旁观者,一个是当局者。

还是沈夜遥最先反应了过来,“咦,老师?这么巧啊!”

没想到沈夜遥还真把他当老师,闫青听着就觉得好笑,但这种情况下,他笑不出来,他也说:“嗯,真巧。”

闫青原本还想看看那位数钱的银发男生看到此情此景,会有怎样的表情,视线抬了抬,余光扫过去,他已经走了,料不到这家伙竟然就这样被钱打发了。刚才发生过的事情,就像一个被戳破的气泡,“啪”的一下,消失了,跟从未发生似的。

沈夜遥大概看出他眼中掩饰不住的惊讶,笑着说:“怎么啦?刚刚你都看到了?是不是很精彩?”

看见了,确实很精彩。这原本是闫青想说的话,可是,到了嘴边,又成了其它:“看见什么?”

沈夜遥笑了笑,掂量这其中真假的分量,她想起刚才和那家伙一路闹过来的时候,这边确实有些来往的路人,后来,她想过马路,那家伙拽着她的手腕,他们俩推搡了一阵,她撞到了一个人,当时她顾不得道歉,只是撇了一下头,侧影就是他吧?

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你考教师资格证的时候,老教授没告诉你吗?为人师表首先得诚实,才有资格站上讲台。就算说个假话,也得伪装得好一点吧?”

欸?还真的成了老师?闫青无语,心想,随她怎么想,现在解释也说不清。时间不早了,今天的计划还没有完成,他必须得走了。

不远处是这一带有名的脏乱差一条街,狭窄的街道竟然容纳得下各种无证经营的小商贩,传言说国外叫座的最新动作片都会通过这条街隐藏的小据点传播出去,于是,隔三岔五就会有慕名而来的动作片爱好者到这条街上淘片,长相普遍,内心猥琐的青春期男生往往是常客。这样一来,这里自然也就成了城管严打的重点目标了。

路上有男生拿着手机,拼命地挤出充斥着男人味的街道,身后的背包里已经塞满了今天淘到的战利品,他心情大好,对着手机说:“大小姐,你别每天催三回,好不好?我早就放消息出去了,只要人活着,绝对不可能就那么凭空消失,对不对?”

不是猥琐的男生,只是对某类影片有特殊的爱好而已。

嘴角咧开,轻而易举就能扯住自然而然的笑容。

即使面对电话那头的劈头一顿骂,还是能好脾气地安慰:“好啦,好啦,是我乌鸦嘴,反正呢,你得相信我孟冬的为人,我人称江湖百晓生,好不好啦!”

电话里的人不认同,笑他臭美,他顺利冲出围剿,站在街口的时候,用力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对着电话说:“喂,拜托,我们好歹也是青梅竹马,你不能那么损我,动作片怎么啦,这是爱的教育片,性知识的启蒙,算了算了,你这种毫无经验的小姑娘是不会懂的。”

“喂喂喂,别暴躁嘛,安啦安啦,回来再说,挂了。”自称是江湖百晓生的孟冬,这边嘴角还带着笑,挂断电话,站在车流来往的马路边,无意往前扫了一眼,瞳孔迅速收缩,他喊了一声:“靠!不会那么巧吧!”

瞪大了眼睛,想再次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揉眼睛,连续几辆公共汽车从他的眼前穿过,挡住了视线,想穿过马路,结果又马上到红灯。闯红灯是不行了,不远处有车子不要命地开了过来,他只能站在十字路口的一端干着急。

三十秒,好漫长。

几乎是同一时间。

眼前的红灯,倒数几秒,变成黄灯。一辆想抢时间的本田差点撞上了转弯的小电驴,小电驴受了惊吓,闪到一边的花坛,撞歪了头。小电驴的主人眼疾手快,跑下车,挡在本田车前面,死活不让路。一群路人跟着上前围观,路上好不热闹。

闫青见证了这一幕,有惊无险,他松了一口气,目视前方,眼不斜视地说:“同学,该上晚自习了,回学校去吧,别在马路上乱晃了。”他当然没有看见孟冬,就算他看见了,也未必记得孟冬这个人。

他只知道眼前的沈夜遥是心有不甘,她的口气很无奈:“我跟你说过了,我叫沈夜遥。”

“那么,沈夜遥同学,再见,我得走了。”

朝着孟冬视线里的反方向走去,不服气的女生快步追了上去。

“我说了,我叫沈夜遥,沈夜遥,就三个字,我不叫沈夜遥同学。”沈夜遥在名字的问题上叫劲。

莫名其妙的在意,心中的褶皱化成了起伏的山峦。

“好吧,沈夜遥,明天见。”闫青也无奈,回头对上沈夜遥执着的目光,她忽然又笑了,笑得毫无心机,心满意足地说:“这就对了。”

这就对了。余果也喜欢那么说,只要按照她的意愿行事,向她妥协,她就会笑眯眯地对他说,这就对了。

两个人步调一致地走了一段路,被落在后面的女生突然抓住他的胳膊说:“等一下!”

“又怎么了?”他快没耐心了,“我要赶时间。”

沈夜遥说:“我饿了,我还没吃饭。”紧皱着的眉头,可怜巴巴地像一只小猫咪,“我身上一分钱都没了…”

“你刚刚不是很阔气吗?”男生忍不住说道,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进了沈夜遥的圈套,谁知她只是无意而为之,是真的没钱了。

但,沈夜遥还是及时抓住了闫青的把柄,笑嘻嘻地说:“看,露馅了吧!”

“无聊。”他用两个字掩饰自己的愚蠢,反倒显得对方大度了,沈夜遥笑笑说:“无所谓啦,看见就看见!”

对方真的是那么无足轻重的人吗。

无论何种原因走到一起的两个人,十指相交的时刻,都有过甜蜜的回忆。

而女生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怀念的表情,闫青愠怒,搞不清自己在生什么气,“如果你叫住我,想测试这个的话,那我坦白告诉你,我是看见了,这样行了吧?”

沈夜遥没想到他会生气,他转身要走,沈夜遥急了,她连忙说:“不是啦,我说的是真的,我身上没有多余的钱了…”

“关我什么事?”

她拉着他的衣袖说:“拜托啦,你以后好歹也是培育祖国花朵的园丁呀!借我点钱,好不好?”

十九八七…孟冬盯着红绿灯倒数,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拨号,结果,宋遥那边一直占线。他想真是邪门了。

闫青往后退了一步,见过主动贴钱的女生,没见过死乞白赖要钱的。

“老师,老师,你看,我都叫你老师了!还没人这么叫过你吧?”沈夜遥狡黠地看着他,活像某种向人讨好的小动物。闫青按着口袋,心里是不想借的,但不知道脑袋是怎么指挥的,竟然自己开口问:“借多少?”

沈夜遥的眼睛一亮,一脸期待地看着闫青,伸出一个手指,嘿嘿一笑。

闫青的手也被大脑控制了,想都没想,就把钱包拿了出来,从里面抽出了十块钱,递给她,她却没有接,又是一笑,谄谄地说:“老大,是一百块啦!”

“一百?!”闫青叫了起来,“你吃什么?要一百块?!”

稍息,顿了顿,“不要就算了。”

沈夜遥眼看他要把十块钱塞回钱包,立马眼疾手快地抢了过来,低声嘟囔着:“小气鬼…”

闫青没理她,转身,还好这会儿不用等了,新一轮的绿灯又亮了,他走了几步,突然又撤了回来。

女生刚收拢的视线里,有难以名状的困惑。

他从口袋里摸出两个硬币,递到她的手里。

硬币圆滑的弯度在手心重叠,冰冷的温度镀上了一层温暖的体温。

女生困惑地看着闫青,“回家不是还要坐车吗?”他的脸上浮着浅显的无奈,一副“难道连这个还要解释”的表情。

沈夜遥在他的身后喊:“哎!你在哪个办公室呀?明天我好把钱还给你!”

闫青头也没回,高举手,摆了摆,答道:“我没有办公室。”

沈夜遥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做实习老师做到这个份上,真够可怜的。不过…竟然连回家坐车还需要零钱这种事情都能想到。女生的视线重新回归到合在手心的两个硬币上,想到自己等会儿并不打算回学校,而是准备出去玩,难免生出了一些愧疚。

、第二话 时间不是唯一的佐证

沈夜遥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在大家的视线里出现了,易江城发作业本的时候,目光温吞地落在她的位置上,轻声的叹息,没有让人听见,但闫青却注意到了。

那时候闫青正在发呆,最近复习到了瓶颈,他总是难以集中精神,一不小心就走神。他歪着脑袋,看窗外的风景,从他这个位置向左边的窗口望出去,刚好可以看到学校的小花园,有时候那些背着老师偷偷交往的小情侣,连下课二十分钟都不放过,要在小公园里见个面。昨天,闫青还看到有一对抱在一起的架势像是在亲嘴。刚才,他又看见有一对悄悄地牵手了,不知道接着会做什么,他正要看后续,易江城就挡住了他的视线——易江城走到沈夜遥的位置前面,停了一下,微张的嘴巴缓缓闭上,一看,便藏不住秘密。

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看到了,闫青不觉转了一下手中的圆珠笔,思绪回来了,低头继续做题。细细想起来,那天他借给她十块钱之后,她就没有再出现过,携款逃跑?她不至于吧。

结果,等到易江城把本子发到闫青那边的时候,爱惹事的男生嘿嘿一笑,勾着易江城的肩膀,打听道:“学委,沈夜遥她什么时候会来上课?”

已经走到闫青他们位置上的易江城,顿了一下,回头不解地看着挑事的人,淡淡地说:“我怎么知道?”说完之后,便抱着剩余的作业本走了,闫青抬起头望着他清冷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人都是这样吧,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当局者却依然执着的要自欺欺人。他也曾那么傻过,守护住自己的心,但眼睛却总在不经意之间走漏风声。最初余果笑眯眯地摸着他的脑袋问过,小朋友,你是不是喜欢我啊。那时候,闫青一听便傻眼了,不知所措地摇头,晃过神,才后悔没有承认。

易江城走了,之后有人埋怨,“他明明知道。”

“你怎么知道?”

男生也有像女生一样鸡婆的时候。

一口惊讶地回过去,“你不知道啊?他们俩是青梅竹马一个院子长大的,就凭易江城对沈夜遥的了解,会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来上课?”

“啊…说来好像也是,高二那年不是一起转校过来的吗?”有人应和。

“藏得那么好啊,同班那么久,我都不知道,嗨,你听谁说的?”坐在前排的女生八卦地转过身。

话题的牵头人拍拍胸口,大言不惭地说:“哪里有我不知道的事。”

闫青的嘴角微微一抿,算是见识到了对方的自以为是,易江城与沈夜遥什么关系,他

也是知道的,因为前两天易江城来给沈夜遥请假的时候,他也在办公室。

无心要八卦,走出几步之后,却听见身后的声音:“老师,我来帮沈夜遥请假。”

原因为是没有交集的两个人,竟然牵出了意料之外的关联。

于是,潜意识里停住了脚步。

“沈夜遥又怎么了?”这话一说就人明白,沈夜遥请假并不少见,老师已经多见不怪,“她怎么又让你来请假,这次,又是怎么情况?”

“这个…”易江城为难地说,“她来例假了,肚子疼得厉害。”

老师抬眼打量了易江城两眼,“真的?”

易江城的脸马上就憋红了,他还是不会说谎,一句话,被人轻轻一捅,就会露出马脚,他的目光有些闪烁:“这次,疼得很厉害,早上我看到她,快昏过去了…好像还吃了止痛药。”

好学生的谎言,老师不忍拆穿,只说下次让她注意身体。

而下,闫青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他继续看窗外的风景,听别人散播谣言,可是,周围闹哄哄的,突然听见有人叫了自己的名字。

“哎,你们不信可以问闫青啊,那时候他也在办公室。”

几个人把目光都聚焦到闫青的身上。

男生露出诧异的表情,下一秒演变成抱歉:“啊?我当时没注意听。”

从他的嘴里挖不出爆点,他们的眼中只有三个字:没意思。

想出去透口气,于是,站起来,从后门走出去,舒展开的身体仿佛又拔高了几寸。身后有几个女生,低声地在讨论他,都不禁被他的气质痴迷,有人偷偷地给他加了封号,忧郁王子。他隐约有听说,只是不加关注,依旧低调行事。慢慢地走出别人的视线,踱到走廊尽头,靠在栏杆上深吸了一口气,侧目,看到通往楼顶的台阶。

过去天台是他做生意首选的地点,开阔又隐蔽。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上去待一会儿,行动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决定,他的脚踏上了台阶,一步一步,走上去,手指才轻轻地碰到门,被雨水浊烂的木门便自己打开了。

风吹散了男生挡在额前的发丝,他并不后悔,不后悔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和不同的女生发生肢体接触,牵手,或者拥抱,在他心里那是一种温柔的触摸。不同的两个个体,因为各自不同的需求而联系在一起,他喜欢这种微妙的感觉。即便是现在因为这种看似大忌的事情被戳破,害他失去了学校,和曾经的朋友,回想起来,他也不完全觉得这是错误的事。

闫青走到天台的栏杆边,张开手臂,深呼吸,感受着风的惬意。可是,这舒适的时刻,被一阵烟草味彻底破坏了。闫青连呛了好几口,他低头,看到坐在蓄水池边上的沈夜遥,她的身边七零八落地倒着一堆啤酒瓶,她也许已经醉了,此时也仰着头看着他,傻呵呵地眯眼笑:“嘿,老…老师好!”

见闫青皱眉盯着她,但又不说话,她扶着蓄水池外围的墙体,歪歪扭扭地站起来,深深一鞠躬,又来了一句:“嘿,嘿嘿…老师好!”只是,这一鞠躬,她几乎要整个人栽倒了,如果不是闫青眼疾手快,她恐怕要摔到小脸都破相。

闫青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沈夜遥眯着眼睛,抬头看着他,眨眨眼睛,口齿不清地念叨了两个字。

“你说什么?”

她软绵绵地倒在他的怀里,把手举到唇边,神神叨叨地说:“嘻嘻嘻,秘密!”

闫青无语,将她扶到墙边,他想这个时候或许应该把易江城叫过来,可是,这家伙竟然一个熊抱,像树懒一样,缠在他身上,小小的脸蛋窝在他的脖颈。她暖暖的鼻息带来一

股莫名的潮热,像海潮一般激起他心海暗涌。他发怔,问她怎么了。她没出声。

是醉了吧?

他想放低她,让她倚在蓄水池边,这样他好去把易江城叫过来,接下来该怎么办,是易江城的事,本与他无关。可是,她却将他抱得那么紧,不肯松手。

“沈夜遥,沈夜遥…”他唤她。

她说:“别动。”重重的鼻音,酒气也很浓,“抱抱我,好吗?”

片刻,他竟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脖子,流了下来。

也许她醉了,但是她没有睡着,而是在哭。

他不再叫她了,这种糟糕的情况,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以前做生意的时候,安慰人也是延伸出的一种贴心服务。女孩子受了委屈,遇到了不愉快的事情,都会找他,希望从他身上得到安慰,对于不了解情况的外人,他懂得这样的时刻最需要的是沉默。

对于他来说,体贴似乎也成了一种习惯。塞给他一张人民币,就能得到想要的温暖。可是,今天的温暖竟是免费的。

为此他还付出了代价,那天他旷了一节课,等到沈夜遥喝下的啤酒在她的身体里发酵,酒劲上来,她哭累了,睡着了,闫青一个公主抱,将她斜靠在蓄水池边,为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脱下自己的上衣外套,盖在她身上,然后,去找易江城。

他在易江城的边上说沈夜遥找他有事,易江城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很多话说不清楚,可是,易江城还是乖乖地跟他上了天台,一路上,易江城问他是在哪里见到沈夜遥的,问他们怎么会在一起,闫青自己都搞不清,又怎么回答他,他保持着这段时间一贯的沉稳,推开天台的木门,回过头,淡淡地答了一句:“她喝醉了,睡着了。”

“混蛋!”平时看起来那么彬彬有礼的文弱男生,这个时候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量,愤怒得像一只狮子,二话不说,握起拳头,就是猛力一拳。

闫青吃痛,仰面坐倒在地上,他没料到自己做了好事,还要挨人一拳。他摸了摸挨拳的那边脸,无奈地笑了。

易江城怒视他:“这个时候你还笑得出来!闫青!我看不出你是这种人!快说!你都对遥遥做了什么!”

闫青只觉得口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他歪头啐了一口吐沫,涂抹中混杂着腥红的血丝。易江城担忧地看了一眼一旁睡得正香的沈夜遥,回头见闫青不回答,他迅速俯身,揪住闫青的衣领,问他:“你只是把她灌醉了吗?还有没有对她做别的!”

“这是误会。”闫青无奈地说。

易江城不相信,“如果你不把事情给我说清楚,我只能把这件事交给老师处理了。”

“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醉了。”闫青单手撑着地,站了起来,“易江城,你冷静一点。你忘了吗,一节课之后,我们还在教室里见过面,你给我发了数学作业,在那之后,我才出了教室。”

易江城盯着闫青,眉头紧蹙,似乎是在回忆一节课之前的事情。

闫青继续说:“一节课的时间,你认为我可以跑出去买一堆啤酒,然后,想方设法将它们掩饰好,逃过门卫的检查,把它们带到这里,最后,不费丝毫力气,就可以让一个有反击能力的女生,没有任何抗拒的自愿的让我将她灌醉?”闫青自己说完假设,都觉得好笑,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易江城,等待他的判断。

话说到这份上,易江城感到一丝窘迫,闫青的逻辑可谓是严丝合缝,一点问题都没有,那就是自己不分青红皂白,二话没说,立马撂拳头,错伤了人。他的脸上一阵燥热,觉得自己实在可笑,那些冷静和理智都到哪里去了,他低下头,从牙齿缝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闫青对这三个字并不是那么在意,他说:“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刚刚还哭了一阵,

应该遇到了不开心的事。”说完,他拍拍裤子上沾着的尘灰,准备离开。

易江城看着他的背影说:“那个…闫青…”

闫青收住脚步,回头,易江城的大半张脸被蓄水池的阴影覆盖,闫青看不起他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