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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接着,马路上喧杂的声音,代替了两个人的语言。

初中的时候,不在同一个班。

女生爱玩,大意,对任何事情都不长心眼,走路不看路,时常摔跤磕伤。

男生安静,憨厚,比女生还心细。尽管书包里塞满了课本,还特意带了创口贴之类简易的包扎用品。只因为女生曾经愁眉苦脸地抱怨医务室的校医手劲重,简直把她当作牲畜,极度怀疑她是学校请回来充数的兽医。

被女生问到“你怎么连这种这个都随身带着”的时候,慌张地说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初三升学考之前,男生在志愿册上看到一直梦想就读的高中,却没有毫不犹豫地填上。

在女生遗憾地叹气说“想到要在没有江城的高中里生活三年就觉得恐怖”之后,竟然想都没有想就填报了与女生相同的志愿,在拿到通知书的时候,女生惊讶地说不出话,但瞬尔又难过的为男生打抱不平,“凭什么,景阳高中不收像江城那么优秀的学生”,可最后,还是兴奋地挽着男生的手说,“哇,一想到还能像过去一样,每天和江城你一起上学,就好迫不及待,想要马上开学哦!”

两个人熟悉到走近的话,哪怕只是嗅到气息都能分辨出对方的存在。

一起去书店的话,两个人默契地分别走向不同的区域,复习资料,青春小说,恰好被摆放在足以相望的货架,抬头就能看到对方。

不打扰,分享自由,各有归属,从不干涉。这就是维系着彼此的最温暖的关系。

上了高中之后,男女生之间的界限更加分明。

一开始还像过去一样,谁先放学,就到另一个人的教室门口等。呈现在世人眼中的,总是成双入队。长大了,就不能像过去一样放肆了。这是古板的教导主任说的话,哪怕是青梅竹马的伙伴,也要注意男女之间的分寸。

于是,渐渐地收敛了。女生有了要好的女伴,男生习惯了默默地关注。原以为所有美好青涩的恋情,只要细心栽培,都能顺利地成长至参天大树。从来没担心过,树苗会不会长歪,会不会枯萎。也从来没有担心过中途会不会有谁撤退,从此偏离彼此生活的轨道。

快到往常分手的车站了,在那里可以搭乘回家的公交。通常男生会先将女生送到车站,然后,再自己去另一个站台乘坐去往医院的班车。

然而今天沈夜遥变得很反常,她突然止住脚步,仿佛艰难地无法前行似的,整个人定在原地,一动不动。易江城察觉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拉开一段距离,他困惑地回过头,看着女生。

女生低着头,细碎的额发挡住了复杂的面部表情。

“走到这里就可以了。”女生仰起头,虽然面无表情,甚至连语气都有些生硬,但却十分认真地说,“江城你要好好照顾那个人。”原本想添上那句,“我讨厌的人”,想了想,还是算了。

易江城的反应慢了半拍,惊讶地看着沈夜遥。

“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也可以的。”也可以一直往下走,就算会怀念过去,但终究会面对现实。

“所以,请你…毫无顾忌地走向那个人吧,我…不会恨你的。”

男生的大脑瞬间断了电,陷入了混沌的思绪中,脊椎僵硬到无法动弹。以前也翻脸到说这样的话,可是没有一次说得那么认真。

女生说完之后,迅速地拦下附近一辆刚载完客人的的士,坐了上去,随便报了一个地名叫司机马上开车,后视镜里男生呆呆地立在原地,像是还未从刚才的那段对白中缓过劲来。

蓄满泪水的眼眶中,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在下一个拐弯就要消失的身影,像一次诀别,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眼泪跟随冰凉的指尖,滑落脸庞。袖角沾染了湿润,一点点洇开。

之前一直想要放弃你,放弃执着保护了那么多年的初恋。

可是,尝试了很多回,利用了很多人,还是没法戒掉你…兜兜转转,好像怎么都逃不出你给我围好的圈。

总在犹豫着徘徊,直到这一刻才下定了决心放手让你走。

女生沉浸在自己虚化的悲伤中,忽略了周围的一切。

没有注意到男生出现在拐弯处奋力奔跑的样子,更没有办法聚焦画面,从特写镜头中看到他发红的眼睛,近乎发狂的寻找。每一辆的士都有统一的外观,可是,即使是在高峰期拥堵的街头,也没法一眼辨认出哪一辆是载你的车,大海捞针,注定没有偶像剧中男主角的幸运。

一刻错失,仿佛永远地失之交臂。

仔细想想,有很多事情不是没有预兆。

更早一些的时候,男生女生一同约好了看一部刚上映的电影,影片中男女主人公的命运几乎是他们俩的复刻版,相互羁绊,又彼此在乎,却怎么都不承认和对方的感情,不止是朋友那么单纯。

于是赌气地各自找了恋人,开始了新的生活,与不同地男女之间兜兜转转,分分合合。

几年后,剧中的男女再见面,在一片白茫茫的雪海中,男生勇敢地说了表白的话,女生哭着听完了全部,捂着嘴巴,通红的双眼,奔过去紧紧地抱住男生,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我也喜欢你!”

在电影院里,分明是感人的慢镜头,沈夜遥却“噗”的一声笑喷了,被大家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

散场之后,被易江城问到“你的笑点到底在哪里”的时候,女生龇牙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男女主角,就忍不住把我们转换进去哦,想想如果抱住江城你说那些话…哈哈哈,就忍不住想笑。”

听到这样的回答,男生失望地垂下眼眸,还沉浸剧情里的粗心的女生自然不会发觉到。

“那么,要是我跟遥遥你表白的话,你就会笑咯?”

“哎呀…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啊,拜托江城你不要说那么不切实际的话,好不好,你如果要向我表白的话,也不会非要等到今天啊…爱情这种东西不就是易燃物吗,明明是一点就着的东西…”

换而言之,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要是你喜欢我,早就说了。

男生也不会知道女生的心思,只见她笑得比先前更灿烂了,“要是江城你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哦!”告诉我,好让我知道你到底喜欢怎样的女生,她到底有哪点比我更适合你,当然,也好让我彻底死心。

可是,那这种情况下,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将心里的话托盘而出。

到底还是不够勇敢啊…害怕被拒绝,惶恐连最简单的朋友关系都没法维系,不尴不尬的相见,到最后越来越疏远,直至失去所有的关联。要是这样的话,就太可怕了吧。

司机将车停靠在路边,翻下客满的标记牌,扭头收钱。

滴答的落雨汇成时光的河涌,女生抱着书包,站在萧瑟的风中,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身上罩了一层淡淡的水汽。

坐在车里没有察觉到下雨的迹象,这才懂了什么叫做应景。

本能地把书包裹得更紧,却没有躲雨的打算。

回想起刚刚在车里几乎与司机争吵起来,尖锐的声音显得刻薄无礼,“我怎么可能说来这里!你有没有搞错啊!脑子里灌汽油也没有那么离谱的!告诉你!我要打投诉电话!”

乱得打结的思维,无法理顺先前的情节,与司机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被赶下了车。

“就算想占便宜,不付车钱,也不要用这种手段…懒到连几步路都不愿走的程度,难怪会被人抛弃。”听到对方这样的评价,分明可以不带脏字的用更狠的话回过去,可是,却怔怔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像风霜雕琢的塑像,黯然无色。

起点变成了原点,身后矗立着静默沉寂的校园,是最有力的证据。

原以为是叛逆独行时最厌恶的地方,现在却成为失落黯淡时心灵最扎实的依靠。无声的建筑,有心的回忆。

不知不觉暗下去的夜,糅散在暮色中无尽的寂寞与悲伤,细密的小雨给空气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汽,女生抱紧膝盖坐在旗杆下的台阶上,眼中一片氤氲。

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并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也会被打败…

都是站在舞台上的人,举手投足都能得到各种目光的焦距。

有些人想努力展现出柔弱的一面,得到大家的怜惜,比如凌辰,谋划好了一切,分明是运筹帷幄,却故意表现得笨手笨脚,“这个好难我不会”“好费解…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都做不好,你好厉害啊”,得到赞扬与认同的人忍不住去帮助她,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自以为在她身上,自己的价值得到的实现,殊不知是被人利用了。

另一些人,像沈夜遥,用强大的气场托住薄弱的内心,做出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以摧毁人心使得存在感再度升级,看似坚强,狂妄,任何场面都hold得住,实际上,往往相反。

然而,女生并不是从小到大都饰演着这样的角色。

十二岁之前的光景,更倾向于前者,在父母宠溺的目光下长大,懂得每一次任性,每一滴眼泪可以得到怎样的回赠,直至沈艾的出现,改变了先前所有的格局。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一脸冷漠,不苟言笑的样子,就满口钦羡,“姐姐你好酷啊。”心里未必这样想,却懂得说怎样的话最受用,嘴角微扬,看上去既诚恳又小心。

然而,得到的目光冷冷的,没有丝毫寒暄,陌生的交汇,再向别处瞥去。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少不了的讨厌举动。

比如说在看最喜欢的电视节目,一方故意在一旁打电话,厌恶的声调化成噪音。

比如说在三楼共用一个卫生间,一方有意拖延时间,在外面的女生捂着肚子使劲拍门,得到的却是,不断地延缓。

开门的那一瞬,所有因等待而积累的愤怒,霎时间成了羡慕与嫉妒。

小夜遥跟在沈艾的身后,换上笑容,讨巧卖乖,“姐姐好漂亮啊…”然后,玩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欸,姐姐你可不可以给我也画一个?”

生日的时候事先得到妈妈的许诺,会带一家人去客户创立的顶级度假村一同过生日,于是,女生抱歉地通知那些给自己送了礼物的同学,今年不能一同过生日了,然而,最后计划赶不上变化。出行前一天,姐姐说和朋友有约了,爸爸妈妈又临时有事,虽然不是说不能给她过生日了,却也只能等到晚上才可以赶回家团聚。

在此之前,更多的时候是在家举办生日派对,叫上一堆朋友,一起在家狂欢。

格外的冷清,在心里却是温馨。妈妈让秘书事先买好了蛋糕,很久没有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庆祝生日了,“遥遥,许个愿吧。”

双手合十,虔诚许愿,怎么都想不到下一秒会被人搅局。

沈艾带了一帮朋友冲进了家里,十足的强盗劫匪架势,场面一下混乱了,画面有一瞬的停息,是沈艾看到了房子里的家人,愣了一下,“哦,你们也在这里啊。”接着,又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似的,与大家游戏互动,一切仿佛是事先预演过的一样,丝毫没有因为发现有人在家而有所收敛。

“Happy birthday!”最后进门的人放了一个响亮的礼炮,沈夜遥幻想这是谁给她带来的迟到的惊喜,但结果是,所有的人都围向了沈艾。

“小艾也是今天生日?”妈妈把目光投向爸爸,这才发现男人的脸上挂着尴尬的神色,很快地,两位家长迎了过去招呼客人,剩下沈夜遥不知所措地站在灭了烛光的蛋糕前,视线中的景物被镀成了铅灰色,紊乱的心绪结成了麻球,这算什么…分明是这场戏中的女主角,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竟要接受被更替剧本的现实。

两个人竟然是同一天生日。尽管沈艾事后简单的解释说,是阴历生日,可是,内心还是被震撼到了。那些不起眼的巧合,被认定是命中注定的羁绊,牵扯。

沈夜遥也想融入到别人制造的欢腾气氛中,去感受目光的注视。

然而,强加的笑脸,让面庞显得格外僵硬。她始终成不了厉害的角色,看到人群的移动,沈艾在客厅里,沈艾到花园里,沈艾走到哪里都是人潮中的焦点,而沈夜遥的黯淡只有她自己看得见。

有意在喧闹的人堆里来往穿梭,反反复复,以为会引起重视,以为会有人上前搭讪,恭维类似“祝你生日快乐”的俗套祝福,可失望的是,得到的却是带着嫌弃意味的瞪眼,“别挡住我的路好不好”这样不客气的话语。

星星不是发光体,糅尽太阳的璀璨,才能在银河的温床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妈妈请的高级料理师在三十分钟后准时到达,带好了顶级的食材要在花园里一展身手。同行的糕点师也准备就位,空气中充斥着奶油与起司的混搭香味。公司采购部长被临时调遣了过来,运了一车的丰富饮品前来救场。

这一切曾经都是沈夜遥才享有的待遇,被簇拥,被特殊化,而现在却被另一个人统统不带商量的剥夺了,不满的情绪蹙成一团花火,蓄势待发也不过是瞬间的爆发。

“喂!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冲着兴致高昂的人们高声喊道,做出了最冲动最愚蠢的反击,“我才是爸爸妈妈的亲生女儿!”

推翻了长桌上摆设的餐盘,哗啦一片响音,顷刻间,世界被消声,剩下一片死寂的对望,泪水汹涌地跌出眼眶,唯一的声音从女生的嘴里发出来,低低的呜咽逐渐演变成声呼天号地的哭喊声。

爸爸说:“遥遥,你闹够了没有?”

妈妈说:“沈夜遥!你给我回房去!”

于是,肇事者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儿,两眼红红地看着向来对自己宠爱无边际的父母,脑袋里一片空白。

曾经只要哭只要闹,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现在却被人沦为“无理取闹”,到最后更甚是,妈妈把她拉到一边,用惋惜地口吻说,遥遥你要是能像小艾那么懂事,那么独立,我就省心了。小艾这些年寄居在别人家多不容易,你就不能学会将心比心吗。

一个正面例子,一个反面角色。

事实证明了裹在心腹的猜疑,沈艾一直在拒绝:在金钱上对亲情的补救她拒绝,在关爱上用心的倾注她拒绝,在学习上名校的就读名额她拒绝,在交友上被要求与过去生活背景复杂的朋友再联系她也拒绝…沈夜遥终于明白了,原来除了眼泪与伪装脆弱之外,坚强与叛逆也可以获得目光的关注,甚至更多。

生命中的第一次离家出走,易江城成了心中唯一温暖的依靠。

站在男生面前,使劲地揉擦哭红的眼睛,被问到“今天不是说好了和家人一起过生日吗”,眼泪又簌簌地落了下来,气喘不定地抽噎着:“沈艾她毁了我的生日。”

一个“毁”字,将整个事件升级,推至无法稍事平息的气焰,但男生却可以气闲神定地询问所有过程,说到最后梳理了内心紊乱的思绪之后,女生的气竟莫名地消除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对我来说,没有比今天更重要的日子了。”男生轻轻地拭去女生脸上的泪痕,女生仰起头,始终无法忘记的是,黑暗铺天盖地,光线透过十指的缝隙漏进暗黑的瞳孔中,男生附在她脸上的温度与气息,暖暖的,抹不去淡淡的皂香。

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是你陪在我身边,用温暖抚平我心口的褶皱。

在我最需要依靠的时候,是你柔和的双眸,将我的顽固与刁钻浸泡抚顺。

然而,心中缺失的爱,不是一个人就能填满。我们都是不知足的人类,不懂满足,想得到的所有往往无法一一统计。

在漆黑的夜幕中,发现了闪亮的星宿,于是,一步步靠近,一点点转变。

收起自身的辉耀,放射出灼眼的光芒。

从表面看还是曾经的那个人,但内心却在不断地迁移。

偏执地认为,复制,粘贴,会得出相同的结论。

任性刁蛮的秉性被不断放大,最先发现这一切的人是易江城。

孤独的光影笼罩着男生失真的背影,曾经说了“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人,现在却说,“遥遥,做你自己吧,别再做别人的影子了!”

与某个人留同样的发型,穿同样风格的衣服,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在模仿那个人。

那时候就学会了一个词,叫做“羡慕”。从出生到十二岁之前都配合地饰演着“被羡慕”的角色,第一次亲口尝到了“羡慕”的味道,像一抹沾了芥末的辣油,滋味瞬间偷袭味蕾。羡慕你走到哪里都笼罩在聚光灯下,羡慕你不是用眼泪与伪装获取那些注目的眼神,羡慕你的特立独行。

一直在模仿你,渴望成为你,代替你。

可是,即便是江城说了那么诚恳的话,依然无法接受是在这样的时机下,冷冷地丢下一句,“这就是我。”

却忽略了你也渐渐磨去了棱角,变得越发的圆滑世故。

只有我,还在傻傻地努力地朝着你的方向,不计后果地希望成为你。

到底是变成你的我太可悲,还是成为我的别人更可悲呢…就在沈夜遥陷在这个如沼泽般的困境中,遇见了凌辰。

在她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发现之后,无心要毁灭,只是忍不住想去揭穿。

就好像洁癖者对眼前的污渍到达了极限忍耐的程度,爆发的那一瞬,抱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心。

各种心事翻云覆雨之后,又重归原位。

心绪无法平静,泪水铺天盖地而来,沈夜遥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为谁难过,一直以为那个人最懂自己,但关键的时候,竟还是被现实刺伤:你喜欢她…应该胜过喜欢我了吧。

于是,愤愤地拿出手机,翻出相册中两个人的合影,狠狠地按下了“删除”。只是,到了“确认删除”的提示蹦出来的时候,在“是”与“否”之间,摇摆不定。

易江城不喜欢拍照,难得的几张抓拍之外,还有在沈夜遥“威胁”下,得到的男生绝无仅有的自拍照。

很珍惜,甚至都谈得上是珍贵的照片,突然舍不得删除了…像是被分区的大脑中最后一点关于他的记忆,并不想就这样被格式化。

自私地想要留住他,如同守住一个永恒的秘密。

雨停了。

甩着书包从教学楼出来的男生,无心打量坐在旗杆下面的女生,只是听到一阵破声的哭啼,才犹豫地瞥了一眼,看到了狠狠擦了一把鼻涕的女生,觉得眼熟,定睛一看,直到确定哭泣的女生是沈夜遥,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她怎么会哭?像她这样的女生不是应该觉得有泪不轻弹才对吗?

闫青绕到升旗台后面,冲着她的背影说:“喂…在国旗下做这种事,你的趣味性也太差了吧?”

沈夜遥愣了一下,脑袋里有片刻的迟疑,反应过来之后,“我才没有哭!”迅速用力地抹了一把脸,泪水可以擦拭,但无法遮掩的是脸颊上浅浅的泪痕。

“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男生自然而然地顺着台阶坐在女生身边,“不想多管闲事,但因为今天看到坐在这里哭的人是你,所以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可以让你那么伤心…没想到是在对着学委的照片意淫,喂,你有那么饥渴吗?”

如果换过是平时的话,沈夜遥应该会忍不住驳斥,“你怎么那么鸡婆”之类的话,但是今天却怎么都没法把声调拨到平缓的口吻,印象中闫青根本不是那么多话的男生,但现在他却一口气说了一个长句,很想说“喂,别用这种拙劣的手段调节气氛”,但最终抬起头,注视着视线中化为三重人影的男生,却只能带着呜咽声说道:

“为什么我狼狈的样子总是被你看到…”我的仓皇和迷茫,我的懦弱和无能,全都被你尽收眼底。

闫青的脸上有几秒的呆滞,沈夜遥顺势抓住他的衣领,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哇哇大哭了起来,哭泣中,还说了一句很不应景,却又带着她心声的话,“我真想把你杀掉!可恶!为什么偏偏是你!”

“发生…什么事了?”男生的动作有些僵硬,想要眼前是需要得到宽慰的安慰者,便代入角色,温柔地轻拍她的后背,清淡的气息混在鼻音里侵袭女生的发旋儿。

是第二次了吧…

看到并不熟悉的你,却表露出泪水充沛的一面。

为什么努力伪装坚强的我,在看到你之后就会忍不住哭泣。

不具名的心事碾过左心房,留下一道崎岖蜿蜒的伤疤。

于是,撤下了平日的面具,面对男生茫然与困惑相抵的脸,悲伤地倾诉:“江城他…喜欢上了别人…啊,那家伙明明…明明很虚伪…可是,江城…江城这个白痴…心里却只…想、想着她…为什么他不…不明白自己的心,既然、是这样的话…就早点跟我、翻脸…啊…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

抽动的鼻翼,啜泣着的语调不明的言语,拼凑成曲线上扬的音调,最后因为男生的一句话而归附于沉浸,“原来是一脚踏两船。”

“欸?”

“之前完全没看出来,学委是这样的人…原以为是很专一很死磕的人啊。”

沈夜遥这才顿时回过神来,想起自己为何一个人坐在升旗台上哭得那么伤心,悲伤的离别是为了给摇摆不定的感情画上一个彻底的休止符。

“要是那样的话,就没必要伤心了。”男生说得轻描淡写,“青梅竹马又怎么样,法律里面也没有规定要从一而终,现在能够认清这个人的话,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更像是雪上加霜,女生因此而哭得更加卖力,寂静中动荡的声音,在空气中谱出了辅音。可是,突然地,戛然而止。

是怎样结束刚才那场悲情哭诉的呢?

咕咕。一系列突兀的声音,女生很想否认,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已经地落在自己脸上。

很难想象哭到悲伤处,肚子发出“咕咕”的抗议声,没想到整个事件的收场竟然如此终结,以为对方会被逗笑,结果男生说:“那个…去吃点什么吧。”

沿街的小吃店次第地亮起了招牌,“想吃什么?”闫青询问身边眼眶红红的沈夜遥,女生茫然地看着,犹豫了一下,手指落在街对面的西式咖啡屋,笃定地说:“那个。”

男生抬眼看了看,转身走进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家沙县小吃。

沈夜遥迈大了脚步,跟在他身后,一把拉住了他的衣服,有点蛮横地说:“我说了,我要吃那个。”

男生蹙着眉,打量着钉在墙壁上的公共菜单,少顷,扭头看着女生说:“没有钱,我请客的话,只能吃这个了,经济能力就到这个程度…要是你不想吃的话,就到对面去吧。”

女生刚想说“那我付钱好了”,可是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早上出门的时候,钱包落在了家里,人一旦运气不好,就会接二连三的走霉运,女生想了想,最后只能妥协的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下。

一个“要吃什么”的问题,让沈夜遥纠结了很久,让老板娘推荐他们店的特色,最后她决定:“小馄饨,蒸饺,拌面,泡爪,豆干,枸杞炖乌鸡汤…各来一份吧!”点完之后,才想起闫青,探头用询问的口吻问道:“你呢?”

闫青这才惶恐地睁大眼睛看着沈夜遥,惊叹道:“你的食量也太大了一点吧!”

女生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没有吃过这些东西,想试试看口味如何…唔,虽然胃口没有那么大,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化悲愤为力量吗?”

男生一脸“受不了”的表情,点了一个排骨粉,并且跟女生打赌她肯定吃不完之后,剥开了包裹在筷子外面的塑料壳。

沈夜遥往前探了探身子,凑到闫青面前,说:“我很喜欢的一个作者说过,安慰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作践自己。”

“于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