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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你做得还不够体贴,你应该把自己的伤心事都抖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闫青托着脸,侧目打量着沈夜遥的脸,展露无遗。

泛着白光的日光灯,将女生温柔地笼罩,整个人仿佛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哭泣后仍旧通红的鼻尖,乌黑透亮的瞳孔,涣散出柔和的目光,过滤了平日的犀利与叛逆,浅浅的悲伤附在棕色的眼眸上。

分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在男生的心中却重叠在了一起。

然而,面对这毫无心机的,纯粹得让人头皮发麻的眼神,成为被注视对象的女生,捂住脸,叫嚣:“喂!你干嘛用这种□□裸的眼神一直看着我!”

“没什么…很难想象像你这样的人也会看书…不过,更难想象的是被你喜欢的作者会是怎样的家伙。”虽然与脑海中的想法相悖,但还是很快地做出了答复。闫青轻轻地笑了笑。

女生赌气地白了男生一眼,双手交在胸前,抱怨道:“我觉得你还是做哑巴比较好!”

男生的笑意更浓了,女生却没有对视,眼神发怔地朝着某个点看去,那个点在她的眼中被无限放大,填满了空虚的视线,她突然转过来说:“我…是不是很傻?”

染上悲哀的声音,穿透沉静的夜色,到达闫青的耳膜。

而后,下一秒的声音又冲淡了上一秒的气息,换成了让人难以捉摸的轻松语调,女生脱口而出:“那就做我的男朋友吧。”

从来不觉得和易江城以这样的方式挥手就无法“再续前缘”了。

很想,很想做点什么刺激他一下。这才是内心真实的想法。

可是,坐在面前的这个男生不会明白吧?

“欸?”闫青愣了一下,冷淡地说,“别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

“可是你还欠我钱。”

“就那么几千块,我有必要携款逃跑吗!”

沈夜遥“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闫青这才发现她的笑点真的很奇怪,话说每次上数学课的时候,她也总发出这种怪异的笑声吧。

女生歪着头,瞳孔中透晰出温柔的光束。

不是不知道金钱的诱惑,作为它的使用者,很清楚它的价值所在。

可是,并不想把这一招用在闫青身上。

“欸…你这个人怎么那么死心眼啊?什么叫命中注定,懂不懂?”之前很难想象自己还有这样的心情来跟人纠缠这些问题,可是脑子里竟真的生出了“要找人代替易江城”的想法。

谁知被恳求的男生这下彻底的没有了反应,他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皮,连嘴巴都懒得动。

爱情,是一种令人疲惫的□□,不是吗?兴奋是短暂的,延绵未绝的是随之产生的疲惫。一个人要与自己没关系也就罢了,有了感情,不为对方担忧,想要不牵挂都难。这样的痛苦,余果一个人就够了。

“怎么样做我男朋友吧!”沈夜遥笑着说,她的脸与他贴得那么近,他忽然有些不自然,身子往后倾了倾。一看就没有要接受的意思。

沈夜遥却不放弃,又问:“你沉默是算默许?”

闫青却理性十足地回应:“我没有这个打算。”

“那你的意思是拒绝?”沈夜遥的双手交织在胸前,想了想,又问:“为什么拒绝我呀?你真的不打算考虑一下?”

他没说话。

“拜托,成熟点好吗?你有没有听说过,治疗上一段恋情最好的办法,是开始一场新的恋爱,你现在不是每天埋头苦读,帅哥,别让生活死气沉沉,好不好?快乐一点,懂不懂?你现在需要的是找一个美女,就像我,请我吃冰欺凌,邀请我一起看最新上映的电影,然后在黑漆漆的放映室偷亲我,最后,在满天星光的浪漫夜晚,对我许下一个美丽的承诺,明白了没?”

他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女生站在他面前,措辞大胆的给他这种建议,更重要的是,她推荐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他没见过那么怪的女孩,所以,在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之后,他以为自己刚听完了本年度最无厘头台湾偶像剧的故事梗概。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做过的事情已经够离谱了,这下遇到了沈夜遥,他算是真正见到极品了。

——终究是不太了解的人啊,完全拿不准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说:“你不是说过吗,我骗过你,你最讨厌被骗。”

她却一脸释然地说:“我已经想通了,那件事确实是我自己一根筋,不算是你骗我。”说到最后,她突然捧起闫青的脸,凑上前,眨眨眼睛。

女生的眼睛很漂亮,大而明亮,不比余果差,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心动,他淡淡地说:“放开我。”

“为什么?”她满嘴稚气,就是不从,牢牢地捧著他的脸,不松开。

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吗?”

闫青不吭声,瞥开视线不看她。

她又把脸摆到他面前,简直是咬紧了不放,她轻轻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转来我们学校,也知道你就是‘交易门’的男主角,我就喜欢你的特别之处。”

他一点都不诧异,或许早就料到这种不光彩的事,总有一天会曝光,直至满城风雨,无人不知。

可是,却怎么也猜不到她会恳求他说:“拜托啦,就和我交往吧!”

答案是可想而知的,闫青不留情面地拒绝了,唯一让沈夜遥感到意外的是,他并不厌恶的眼神,还有慵懒散淡的声音:“做朋友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后来被问到为什么当时说了那样的话时,男生无所谓地耸耸肩膀说:“哎,那时候不是还欠你钱吗?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就算是那么说,但这一刻,心还是被狠狠地触动了。

朋友这种类别的动物,不是离自己很遥远的吗?虽然曾经得到过很多人示好的表白,但听起来却缺乏真诚的味道,伪装的面具戴在任何人的脸上,即便是完美的家伙,也总会露陷的,不是吗?

我还能够拥有朋友吗…还可以信任吗…

下单的食物端上桌,冒着轻腾的蒸汽,虚晃的视线中,男生的面孔逐渐清晰,两个人相互对望,声音有一秒的滞后:“我对朋友的要求很严格哦。”

、第六话 摧毁不过是瞬息的交错

从夏天过渡到下一个季节,充满雾霭的天气,高标的湿度就能像漫天的雪花般在整片墨色的天空盘旋许久,大概是有一周的时间吧,迷雾,湿气,几乎一臂之外就看不清对方的脸。

每次疗伤都会想到姐姐。

整整一周为了避开易江城,沈夜遥没有去上课,也没有回家,借宿在姐姐那儿。

每天的活动就是啃薯片,看电影。爱喜已经问了她很多次,“不用去上学真的没关系吗”,也劝导过“如果你不想像我一样耗着日子等死就该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但她的回答一直模棱两可,但终归是在强调,我现在不能回去面对他。爱喜原本就不是爱讲道理的人,劝解过,对方不接受的话,也就作罢了,她每天都在忙,尽管与她几乎同住了一个星期的沈夜遥,还是不知道她在忙什么,但确实她每天早出晚归,即便是夜不归宿也不稀奇。

沈夜遥不经意间问过她,姐,你不害怕受伤吗?

接话人的脸上有霎时的呆滞,但毫秒之差,就成了尺水丈波的笑声,她的眼睛里分明写着三个字“小孩子”,却什么都没有说,踩着马丁靴带上门离开了。这里头有沈夜遥读不懂的缄默,她现在不懂,以后就明白了。

这世上,只有受伤会教人豁然贯通。

在岁月不知深浅的年纪,总以为碰到一点坎坷就是如履薄冰,走得更远之后,把更为凶险的未来渡成今日,有了过眼云烟的释然,才发现曾经面对的困难也好,悲伤也好,都不过是冰山一角。当轰然倒塌的前程忽然而至,才懂得过去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隔着窗帘之外的世界,白昼如光,沈夜遥的目光紧盯着荧幕上追着公车奔跑的男生。最近一直在看这部电影,已经熟悉到几乎下一个场景的机位将要设在哪里,都可以不用思考的说出来。镜头前移,拉近,全景画面中女生的五官因为哭泣而挤成一团,趴在公车尾车厢的封闭玻璃窗后面,哭得一塌糊涂。

密不透风的,二氧化碳值密度渐浓的空间里,不分昼夜的女生渐渐感到困倦。

在时间的瓦砾中积累起来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每天都要去做,在字典中被称作是“积久养成的生活方式”,而我们把它叫做习惯。

习惯在睡觉之前要打电话给那个人,而现在为了“断得干净”,而转嫁到了另一个人身

上。于是,沈夜遥拨通了闫青的电话,还记得那天在沙县小吃分开的时候,对他说的话,既然做朋友的话,就要帮忙一起分担痛苦,每天接我一个电话,不算太苛刻的要求吧。于是,男生想都没想地点了点头。

说好的。一定要做到。心里面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约定,能够得到实现。

电话接通了,还没得到声音的答复,沈夜遥就喃喃地说:“一定有哪里不对吧…”

视网膜上的光影没有消失,画面迅速地切到了男生身上,奔跑的男生,赶上了女生乘坐的那辆公车,跳跃着与之招手,一下,两下,终于体力不足地用手掌撑住膝盖,大口地喘着气。

沈夜遥握着手机,大脑一片空置,电话中混乱的响声交错成背景音,敲打着耳膜,很费力的才把闫青的声音皂丝麻线中分辨出来,听见他说,我等会儿再跟你联系。

空气缓慢地流动着,闭上眼睛长吁了一声,努力克制的情绪最终没有爆发出来。所有的声音,在耳边放空,听不见了,听不见电器运作发出的孤独的声音,听不见肠胃蠕动发出的孤独的响声,听不见街道上串流的车辆发出的孤独的鸣叫,却清楚地听到了印象中女生焦急的求助。

“司机!麻烦你停车!停车!我要下去!”

扇动的睫毛,将附在眼球上那层薄薄的雾气唰落了,挂了电话,长长的联系人列表,却再也想不到可以打给谁了。

于是,听见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却又冷漠的声音:你很想他吧?

这部电影和易江城也看过一回,还记得当时在影院里男生手上捧着爆米花,女生为了看这部电影,趁午休时间拖着男生到学校附近的电影院。易江城担心有学生会的人会到教室突击检查人数,于是,左顾右看无心欣赏电影,三番两次抬手看时间,女生看得投入,到了男生追车那个镜头时,女生突然转头问男生,“明知道速度比不上汽车,却不计后果地往前跑…那个男生是不是很傻?”

男生想都没有想,冲着巨大的荧幕笑了笑:“电影不都是这样演的吗,现实中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越是会在电影中得到理想的答案。如果电影都像生活一样,谁还会去看电影呢?”

理智到无懈可击的回答,却让人感到了失望。

男生或许一直不知道,对于女生来说,最好的答案是,如果在车上的人是你,我无论如何都会去追…因为你是我生命中不能缺少的人。

可是,男生与女生的思维,自古以来就不适合用“一概而论”来概括。

有这样一个人,你费尽心思想要避开他,但是心里又忍不住去想他。

以为逃避可以让他从心里出走,可想念却来得更加猛烈。

细小的颗粒刹那凝结成了一簇光,想他想他好想他。

当这个念头在沈夜遥的脑海中开始盘旋的时候,她没有半分犹豫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跑出去,朝着心的那个方向,要去找最想见的人。

可是,又该去哪里找他呢?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她又后悔了。

这是周末,除了家,易江城最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医院。

在凌辰事件发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易江城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遥遥,去医院看看凌辰吧。后半句被堵回去的话是有助于她恢复记忆。

沈夜遥一直没有对易江城细说她是如何揭穿凌辰假失忆□□的。

凌辰发生意外之后,要说作为主角之一的沈夜遥不比其他人震惊,那是骗人的。

孤鸿落单的沉寂的夕阳下,女生全身战栗地蜷缩成一团,抱紧膝盖,巨大的云团拉伸,收缩,在夜幕来临前,再度演化成深不可测的形状,以沉默,以肃然,应对着女生焦灼茫然的心事。

对于自己怎么会做出伤害朋友这样的事,女生始终耿耿于怀。

是记忆中的哪个细节出了错,还是事后大脑开始虚构放大了受伤的某个点,以至于混沌到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作为当事人的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但是,却从其他人看自己的目光中明白了“无论如何都是你的错”的深意,几天后,沈夜遥捧着一束花,带上家里最好的补品,满心诚意地来弥补自己失手的过错。

那时候,还是小心翼翼的,收起往日的锋芒与嚣张跋扈,生怕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会因为一场意外而撕裂,就算是身边有很多朋友,但始终没有忘记凌辰微笑着说“我们是朋友”时,这样坚定又不带做作的口吻。

所以脚步才会比铅还沉重,心才会比打结的麻线更纠结,才会在病房门口犹豫再犹豫,徘徊再徘徊,病房里传出凌辰打电话的声音,努力控制的音量,在空气中流失,阳光穿过窗户折射出菱角般的光旋,眼前一阵晕眩。

“我要把她毁掉…我讨厌她!我看不得她这种连生活是什么要搞不清楚的一个人过得比我好,我见不得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透过门缝的空隙,还能看到凌辰的身上紧裹的绷带。

“你以为我想搞成现在这个样子吗!我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多了!你知道吗,我毁了!我是被她毁掉的!她就要以数以千倍的偿还我!…我,恨她!你一定要帮我!”

她受伤了,脸上却带着胜利者的笑容。

“你要知道,恨她的人,不止我一个!你难道就不觉得她这人很恶心?拜托,既然我们诚心要合作,就不要拐弯抹角了,只要可以毁掉她,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

到后来的某一瞬沈夜遥对自己的做法一度有过怀疑,凭她一贯的作风应该会推门而入,可是,当时她竟然选择了最消极的方式面对…如果当时直接推门冲进去,是不是就能够中断一场阴谋的触发,甚至更狠一些,火上浇油,在她没有康复的烫伤的脸颊上,留下五指手印。

可是,在沉寂无声的长廊上,留下的却是仓皇而逃的背影。

担心与顾虑,真实与虚伪…世界交织出滑稽的缤纷,而肉眼所见的却只有黑白两色。在此之前还是相信友情的,不是吗…接下来,不过是被人击溃了最后的信任与依赖。

第二天,在学校的论坛上明白了之前的所有都不是幻听,一切应验了偷听到的话。

发帖者义愤填膺地声讨“人情”的复杂与可悲,社会的黑暗与无望,以及“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哀思,学校机房的网速沉重地无法加码,沈夜遥的手无法抑制地发抖,鼠标缓慢地移动,逐渐进入整个事件的燃点,战争一触即发。

凌辰出事的事发地点,发帖者耐心又颇具绘画天分的用画笔情景再现,以及甚于东野圭吾的推理思路,帖子上还附有事发当时正义人士“碰巧”记录下来的视频资料,几十秒的时间,所有的矛头指向事件的另一个女主角——沈夜遥。

“不是我干的!”气急败坏地推倒电脑屏幕,惹来一阵哗然,抬头迎上每个人的目光,慌张的,彷徨的,小心翼翼的,充满质疑的…一开始并不在意,在那一刻才觉得害怕,于是,拨开人群,疯狂地跑到易江城的班级门口,那时候执着的觉得:全世界都可以诬蔑我,质疑我,但只要你,只要你江城相信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证据确凿与居心叵测这不是一对近义词,它们的关系在词典上的距离也不是抬头可见的邻里,但是那一天,它们携手并进,像两把锋利的刀,架在了沈夜遥的面前。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一句,发生意外的那天,凌辰口中的叙述是不是属实。包括易江城,

也是一样…

女生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奔向易江城,得到的却是手机中不堪入目的照片。迷离的目光的女生是画面中唯一的主体,化了夸张的浓妆,妖媚妖娆,衣不蔽体,尽管马赛克遮住了几个重要部位,但还是能让人忍不住猜疑,对号入座。

我们是不是只能看到一半世界。

在前面走,就看不到身后的风景。

我知道的与你知道的相交在一起,可能重叠,也可能互补。

那些你我都无法证实的事物的不可见的那一面,如果没有证据,就没有人相信它是实实在在存在过,发生过,所以…为了弥补现实的不足,才有了照相机与摄影机这些可以记录事物真实面的东西出现吧。

可是,有没有人说过,这种看似记录最真实画面的工具,也会说谎。

光的侧重点不同,取景不同,讲述的故事就会产生偏差。

然而,谁都相信它,相信它不会说谎,相信它是人类揪出谎言者的最有效的工具。

为了加强画面的真实感,除了房间里混乱的场景之外,还拍摄了某酒店的外观图。

沉默是两个人相对时唯一的语言,沉默是你给出的唯一的反应,但却是比什么都残忍的答案。不知道是何时留下了这种照片,在大脑搜寻各路线索,想将回忆重塑,还原整个事件的事实,然而,空空如是的大脑却怎么也想不起是何时何地在何种状况下发生了这种不堪的事情…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江城!你相信我啊!我再怎么乱来,都不会出去和人乱搞的!你要相信我,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难道你不了解我吗?”

男生伫立在那儿,动作艰难如磐石,如日落垂暮的雕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任由她叫,任由她喊。

所有的人,都在质问她,躲避她,用□□裸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

沈夜遥第一次对自己所处的世界有了疑惑,困顿与茫然,失望与绝望,复杂的情绪裹成封闭的茧,残食掉人与人之间仅剩的毫厘丝忽。

过了好久,易江城说:“沈夜遥,你让我拿什么相信你…”

女生听了之后发疯似的抢过一个又一个的手机,整个人几乎陷入癫狂。差点要飞奔到造势者所在的医院对峙,结果还是被缓过劲来的易江城拦了下来,“遥遥,你别闹了!先跟我回家!回家再说!”

回到家后,面对的是更加之严酷的局面。

两个人冷漠的僵持在那儿,“只有你会相信她的鬼话!”

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是,谁都愿意相信弱者的话,同情弱者的眼泪。

相信她的,不止是他。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沈夜遥强忍住眼泪,紧咬的唇白得失去了色泽,听见他说,“事实就摆在眼前,我们…还有的选吗?”

女生气得全身发抖,父母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听见了,却没有因此而收敛。

“当时我真该把她弄死!”在愤怒情绪下脱口而出的话,说完之后,连自己都觉得太冲动,可是,爸爸的耳光已经甩过来,落在女生的脸上。

天究竟是什么时候暗下来的女生已经记不清楚,只是隐约的记得自己在那种情况下,仍旧像不怕死的小强,张牙舞爪地对爸爸说,“你凭什么打我!你了解那个贱人吗?你知道她会用什么手段来博取别人的同情吗!她那种人是被人推倒了,还要在自己身上捅刀子的

神经病!”

一开始只是伪装,把模仿当作是一个庞大的实验。

没想到最后却是被人推向了那个无法挽救的孤立无援的世界。

然而,感到意外的是,就连生命中与之关系最亲密的父母,都仅仅是把她的表现归属为叛逆。

可逆转的,不可逆的,这分明是宇宙命理的两个极端,而他们却没有在意。

于是,假模仿成了真叛逆。

爸爸的手再次扬起来,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对她下过一句狠话,这是为数不多的一次,他不仅骂了她,还动手了。妈妈护住她,挡在了最前面,“有话好好说,你打她可以解决问题吗?”

“你看看她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跟街上的小太妹有什么区别!今天要是不好好教育她,让她长记性,恐怕以后还要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伤人放火都不足为过!等到那个时候,你这个做妈的哭也没有眼泪!”

“到这个时候,你还说什么风凉话,女儿是我一个人的女儿吗?就不是你的责任?如果你是一个好父亲的话,你另一个女儿会活得像现在这样吗?”

争吵吞噬了人仅有的理智,两个人牵出陈年旧事争执不休。

凝结的心渐渐化身成冬日的冻浦,女生推门而出,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被扔在身后的激怒耳膜的那句话是父亲粗暴的诅咒——“走!让她走!就让我没有这个女儿!你们谁都不要去拦她!”

女生不按常规的,在跑出小区之后,绕进了一条巷子里,眼前的缤纷顿然成了被黑白封印的世界,她蹲在地上,冷笑着恸哭了起来。

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在这个纷扰的世界,她是孤独的个体,没有人会相信她,也没有人要相信她。

却忽视了视线不可见的街巷,男生不安的穿梭。

分明是跟在女生后面跑出来地,但在日常通行的街道上都没有看到她跃动的身影。

冲进耳膜的每一帧音律都能够让心急速收缩。

然而,找不到她,连一点行踪都丢失的茫然让他无所适从。

迷离的夜幕,车灯涣散成斑驳的光点,落在易江城的视网膜上,他焦躁的重拨了数十次的电话号码,始终播报着“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离家出走的几天一直借住在朋友家中,都是酒肉朋友,没有人会在意她到底遭受了怎样的打击之后,会想到与她们狂欢,她们只会在意今晚的游戏人数够不够。

于是,生活陷入了一种混沌的状态,白天睡觉,晚上疯癫,玩得毫无节制,努力做很多事情来填堵空白的大脑。但却仍然无法控制住自己,失眠的白天,与她疯玩了一个晚上的人都睡死了过去,唯有她是清醒的。

临近正午,沈夜遥下了的士,被脚下的一块石子趔趄了一下,绊了一跤,仰头看到了“津桥一中”几个烫金大字。这是曾经那个惊心动魄故事的始源地,从来没想过会回到这里,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如化学实验中猝然叠置的气泡,堵在胸口。可是,随即而来的熟悉感又将之击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