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默了默,信以为真,“那你打探到什么了?”

陶鹿:…

“说话啊!”

“少年,你这么轻易就相信我…叫我很有负罪感啊…”

山楂原地爆炸,“陶!鹿!”他恢复了跳脱活跃的常态。

叶深看在眼里,舒了口气,陶鹿好像有种奇怪的魔力,能让与她相处的人不由自主“动”起来。

两三个看起来还在读大学的女生,打量着叶深,挨挨挤挤凑过来。

为首的那个壮着胆子问道:“请问…是神叶大人么?”

叶深蹙眉,把棒球外套拉链拉起,下巴一缩,在帽檐遮掩下,整张脸都消失在外人视线里,“不是。”他冷淡道,快步离开了比赛现场。

陶鹿眼见叶深被人觊觎,顾不上怼山楂,跳过来笑眯眯道:“不好意思,刚刚那位是我男朋友哦——你们认识么?”

为首的女生尴尬摆手,“不不不,我们认错人啦…”她跟朋友离开。

她们低声感叹着:

“真的好像哦…”

“是啊,也好帅…”

“真的不是神叶大人么?他都很久没出现过了。”

“哎,有生之年想见他一面…”

陶鹿追着叶深离开,留下五脸懵逼的少年们。

橘子道:“老大不是说陶鹿是特殊队员么?”

零零道:“老大不是叫我们不要整天乱想吗?”

山楂怒道:“肯定又是陶鹿随口乱讲啦!你们俩不要信!”

柠檬笑道:“其实真的在一起的话,好像也不错…”

少年们望着前方,叶深和陶鹿一前一后走在夕阳里,美得像一幅画。

柠檬小天使感叹道:“不是很像一幅画么?”

连最暴躁的山楂都没有反驳。

到家,陶鹿一开门,“喵呜”一声小橘猫就扑到她脚下,感受到身后叶深隐忍的目光,她有点慌地抱起小橘猫来。

叶深不喜欢家里有小动物。

陶鹿时常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把小橘猫抱上来,给它做个毛毯小窝,喂点水喂点饭,哄着自己玩。再算着他回家的时间,把小橘猫提前放出去。平时也有被叶深发现的几次,不过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认真找她麻烦。

但是今天输了比赛…

陶鹿更慌了,抱着小橘猫僵在原地。

叶深蹙眉。

“我马上带它下去…”陶鹿不敢看他,抱着小橘猫就跑下楼去。

在她身后,叶深拧着眉头望着她逃也似的背影。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很可怕吗?

次日一早,叶深带陶鹿去做第三次心理咨询。

陶鹿对于去做心理咨询,整体情绪还是抵触的,磨磨蹭蹭不肯快点出门。但是今天的磨磨蹭蹭里,却比前两次多了一份小心翼翼。

车子停在颐园外,在陶鹿第不知道多少次偷看他的时候,叶深终于出声了,“你这两天好像很怕我。”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陶鹿一愣,笑道:“我是关心你呀…”

她不知想到什么,青春正盛的小脸上显出深切的恐惧来。

她小声问道:“比赛输了,你不会…生气么?”

叶深手插裤兜快步走着,淡声道:“比赛是比赛,生活是生活。”他看了陶鹿一眼,声音隐带笑意,“我不会因为输了比赛就吃人——你大可不必怕。”

“是么…”陶鹿低头小声,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又似乎深感迷惑。

心理咨询室内。

温瑞生微笑道:“上次我们结束的时候聊到你腰伤的问题,这次你愿意谈谈吗?”

陶鹿抿唇不语。

“好的,我明白了。”温瑞生温言徐徐,给人春风拂面的惬意,“这周过得还好吗?夏天就快要过去了。”

窗外画眉鸟在笼子里踱来踱去,似乎那融化了的金子一般的夕阳叫它着迷,它歪着小小的脑袋瞅着远处的天空,时不时鸣叫一声。

一声又一声,陶鹿的心事浮出来。

陶鹿轻声道:“这周TK战队参加比赛输了。回来之后两天,我一直很害怕——但我自己原本并不知道我害怕。我一直很怕他会发火。”

她的话杂乱无序,但是温医师竟然听懂了。

“他?”温瑞生一丝不苟记录着,“叶深吗?”

“嗯…”陶鹿迷惑不安,“温医师,这是…心理病吗?我一直在不由自主地观察他,怕他忽然发火,生怕做一点惹他不高兴的事情。可是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直到他来的路上指出来,我才发现自己这两天一直过得…”她抿唇,有点艰涩地找到了那个合适的形容词,“提心吊胆。”

“叶深之前有对你发火过吗?”

“…没有。”

“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陶鹿仔细回忆着,虽然有时候他隐约有压着脾气的模样,但一次都没有真的发作出来,相反他尽量耐心地对她——不只是她,也包括TK战队的队员,甚至是每个接触的人。

她顿了顿,确认道:“一次都没有。”

“所以这影响不是叶深施加给你的。”温医师可靠地给出意见,他慢慢问道:“上次咨询中,你提到了父亲对母亲和你存在长期家暴。那么,请问你的父亲,是不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更容易家暴呢?”

陶鹿面上血色渐退,幼时阴影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温医师举例,“比如他不开心的时候,见不得身边的人开心,一定要周围所有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无端的呵斥、突然的打骂,骤然爆发、毫无征兆…”

“…是。”陶鹿艰难承认,“我的爸爸就是这样的人。”

温医师轻声道:“那么,我们就清楚这无端而奇怪的害怕从何而来了。”

陶鹿捂住脸,无助地缩到沙发深处。

“这是一件好事。”温医师微笑道:“对症才能下药,不是么?”

他语气温和,可是手中的毛笔却像刮骨疗伤的刀,一刻不停。

“那么,我们来聊聊你那位爱发火的父亲吧…”

这一晚的心理咨询进行了很久。

最后,陶鹿缩在沙发里,哭得有点脱水。

“你在这里稍微休息一会儿。”温医师亲手为她泡了一盏安神清茶,转身出了木屋。

叶深应声从躺椅上站起来,见是温瑞生出来,往他身后望了望。

温医师微笑道:“陶小姐缓一会儿再出来。”

“哦。”

“陶小姐目前心理状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不会再有轻生之念。剩下的顽疾,她心存抵触,要长期咨询、循序渐进方可治愈十之□□。”

“十之□□?”

“是呵…”温瑞生轻声道:“伤害一旦造成,怎能消弭于无形呢?”

他唇角的微笑悲悯,似拈花的佛。

叶深沉默片刻,“多谢。”

“是世人该谢你。”温瑞生转身去喂画眉鸟,“当旁人发出求救之声时,多数人都会背向而立、充耳不闻。你肯伸手,背上一段本不属于你的责任,是大丈夫所为也。”

“…温医师言重了。”

“而今陶小姐重新踏上实地,叶先生这份并非分内的责任也可卸下了。”

夏末夜浓,颐园内的水汽裹着草木清香,微凉疏冷;而画眉鸟的叫声婉转凄美,仿佛声声叫着:就到这里了,就到这里了。

第29章 折翼小仙女(十六)

陶鹿把仅有的几件衣服团起来扔到行李箱, 剩下一枚奖杯塞到行李箱外的口袋里。她来的时候原本就没带什么东西,现在要走了,收拾起来也很简单。

“没落东西?”叶深倚在门框上, 看女孩拖着卡通兔子行李箱过来。

陶鹿安静摇头, 心情低落。

“那就走吧。”叶深一点头,在先出门。

陶鹿站到门外, 回头望,目光依依不舍。

不过是暂住了一个多月, 却已经有了…家的感觉。电脑柜旁, 昨天刚送来的跳舞兰金黄明亮, 比窗外夏末清晨的阳光还要夺目。

“再见啦。”陶鹿伸手冲那束跳舞兰晃了晃,小声道别。

她拖拖拉拉跟在叶深后面,“我想去跟山楂他们道个别。”

“他们在训练。”

言外之意就是不必了。

“哦…”陶鹿看叶深把行李箱搬进后备箱, 忽然想把他也塞进去。

当然只是想一想。

今天先去路考,再送她去开学,叶深换了一辆低调的商务车。

车里,陶鹿时不时看他一眼。

“如果这次路考还没过的话, 下次叶哥哥还会陪我考么?”

“不会。”叶深专心开车,随口回答。

“哼。”

“哼什么?”

“哼!”

叶深就不再说话了,安静开车。

就在陶鹿以为这趟去路考中心的车程要在沉默中结束的时候, 叶深忽然开口了,他耐心道:“小孩,你去路考,是因为你要学车。既然有没有人陪, 不是你做这件事的动力,就不要让它影响结果。人生路很长,如果事事都要人陪,只怕事事难成。我相信你今后的路,即使一个人也能走得很好。”

陶鹿沉默。

叶深看了她一眼,认真笑道:“这是我对你的祝福。”

陶鹿小声道:“我明白你的好意,可是我讨厌…”

叶深侧头望她。

陶鹿咬咬嘴唇,扭脸望向窗外,“讨厌这样的祝福。”

就像要永不再见一样。

叶深只当她小姑娘不服管束,不禁失笑,心道:我跟她说这些做什么?真把她当成TK战队的一名特殊队员了?说了她也不听,还惹人不高兴,干脆不说了。

“到了。”

陶鹿闷头下车,走完流程,坐在亭子里的长凳上等着自己的路考顺序。

亭子里只有她和叶深。

叶深道:“再把路考注意事项背给我听一遍。”

陶鹿上次没过,这会儿也紧张呢,就边回想边复述,“首先启动车辆,要检查手制动是否拉紧…”她大脑一片空白。

叶深左手上下抛着弹力球,淡声接下去,“踩离合器踏板,挂空挡,开电源,轻踩油门,发动后记得手马上离开。”

陶鹿手扶着膝盖,仰脸望着他。

他的话是一道清磐乐音,而弹力球落在地上那规律的碰撞声就像鼓点,一下一下敲在她心上。

“…最后停车要挂入空挡,关转向灯,关电源,松脚制动。”叶深顿住,看了一眼出神的女孩,“记住了?”

陶鹿还没回过神来,就先点头。

“很好。”叶深手中的弹力球又抛出去,“复述一遍给我听。”

陶鹿嘴张成了O型。

好在这第二次路考,陶鹿有惊无险地通过了。

叶深在一旁看着,觉得像TK战队比赛时,在观战一样,看到女孩最后通过,不禁也笑起来。

陶鹿激动得面色发红,跳到他面前,嚷嚷道:“过啦过啦!竟然过啦!”

像是来时路上那小小的芥蒂不曾发生过。

叶深笑道:“恭喜。”他看一眼时间,往车上走,“以后开车注意安全。”

陶鹿追上来,笑道:“叶哥哥,我路考通过了!”

“知道。”

“这么大的一件喜事不庆祝一下吗?”

“…你今天入学不办了?”

“哎,那叶哥哥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

叶深不应。

“就当是庆祝啦!”

叶深脚步顿住,回身道:“这种要求,事前提才有可能被答应呐。”

陶鹿懵住,却见男人侧过脸去翘了翘嘴角。

去学校的路上,楚涵打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