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午休就睡了一会儿,再躺回床上就睡不着了,浑身都他妈的不舒坦。

下午,有三场戏要拍,有一位女演员状态不好,一直ng,很显然,导演很生气,脾气很大,直接撂了手里的剧本。

“不用拍了,去调整状态,要是明天还是这个样子就不用来了。”

那个女艺人白着脸,一直道歉。

周徐纺问方理想:“她是谁?”

“你说程妃然?”方理想在吃鸡,抽空瞄了一眼,“天星的艺人,不怎么有名气,好像是个新人……靠,这个菜逼,会不会打呀!”

一局游戏结束,方理想毫无悬念地输了,气得她直骂娘,遇到一个傻·逼,技术菜得不行也就算了,还老是装逼,最后两两对战的时候……那菜鸟一枪把身为队友的她给崩了。

好气好气!

方理想深深吸了口气,问周徐纺:“怎么了?”

她摇头。

她听力太好,今天忘了带隔音耳机,刚刚听见了那个女孩打电话。

“我不会放过你们!”

“那些肮脏的勾当,我会全部公开。”

“我怕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

程妃然。

周徐纺在浮生居见过她,那次,她被几个男人欺负。

因为那个程妃然ng次数太多,原本五点能拍完的戏,拍到了七点,周徐纺当群演的那场排在最后拍,她回御泉湾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她点了份外卖,蹬了鞋子坐在沙发上吃棉花糖。

霜降上线找她:“有新的委托人了。”

她起身去冰箱,并没有刻意避着电脑的摄像头,从沙发到冰箱以她的速度,只用不到两秒。

拉开冰箱门,她拿了罐牛奶出来:“委托人要我做什么?”

她不做饭,以前也没有冰箱,因为最近喜欢上了江织喝的那个牌子的牛奶,就买了冰箱,她发现冰着更好喝。

“委托人在珠峰大厦存了东西,让我们七天后把东西取出来,送去电视台,周清让收。”电脑屏幕上,霜降打字过来,“委托金两百万。”

两百万,不低了。

周徐纺靠在冰箱旁,特别认真地一口一口喝牛奶:“委托人呢?”

“我调查过,没有什么特别的,叫程妃然。”

程妃然……

又是她啊。

“接不接?”霜降问她。

她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捏着罐子抬手,一个抛物线,扔进了垃圾桶:“接。”

周末,薛宝怡把哥儿几个约出来,说有大事商议,大事就是——陪他吃鸡,这货最近迷上了游戏,有点瘾,偏偏菜得要死。

乔南楚一进包厢就在打电话。

“那个报案人有点古怪。”

他边讲,边把领带扯掉:“都请了律师了,又中途撤了案。”

“你再去查查。”

他后靠着沙发,一双修长的大长腿搭在茶几上,手里捏着根烟没点:“先不用上报,调查清楚了再说。”

这件事说完,又说了另一件案子,十多分钟了电话还没挂,薛宝怡用打火机扔他:“差不多得了,大周末的别开口闭口都是工作,赶紧上线,帮我干死这孙子。”

乔南楚挂了电话,笑他:“你几岁了,这么幼稚。”

二十五了,打个游戏还能上火。

薛宝怡不服:“他丫的,那个孙子骂我菜逼,这能忍?”他忍不了,恶声恶气地催促,“快上游戏,帮我狠狠地虐他!”

乔南楚嗤了声,开了游戏。

薛宝怡又给了薛冰雪一个号,然后瞅向江织:“织哥儿,就差你了。”

他窝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累了,玩不动。”那个怪人什么意思?到底贪不贪图他美色?

越想,越烦躁!

他冷了薛宝怡一眼:“滚开,别烦我睡觉!”

“……”

妈的,就你娇贵!

薛宝怡踹旁边的人:“叔,喊上江织她五姑,她游戏玩得溜,让她顶上。”

薛冰雪一脸的不情愿,他言辞里一股子小媳妇气:“别去烦维尔,她发了朋友圈,很忙的。”

“……”

靠,全是草泥马!

薛宝怡舔了舔唇,算了,打开绝地·求生,他跟那个骂他菜·逼的约好了,十点互干,谁不来谁是孙子!

十分钟后……

“南楚,快来快来,他打我他打我!”

“叔,你扶我一把。”

“……”

“救命啊!快来救我!”

“……”

“我去舔包!”

“有人埋伏!妈呀,南楚,叔,你们在哪啊?”

乔南楚:“……”

薛冰雪:“……”

薛宝怡还在嚎:“南楚,南楚——”

乔南楚一脚踹过去:“你他妈的能不能安静点,吵得老子头疼。”

刚骂完,手机的小人往后一倒,被击毙了。

“……”

乔南楚一口老血卡在了喉咙,他顶了顶后槽牙:“薛宝怡,你娘的开枪崩我干什么?”

薛宝怡紧张地出汗了:“哥儿们手滑了。”

艹!

乔南楚扔了手机,拿了抱枕把薛宝怡按在沙发上打。

这时,阿晚推门进来。

“江少,”他上前,“您上头条了。”

乔南楚和薛宝怡停止了打闹,都瞧过去。

江织还闭着眼,睡他的,没给反应。

薛宝怡就问:“这次又是什么事儿?”江织怎么说也是大导演,又长了那么张脸,上个热搜头条什么的,是常有的事。

阿晚想了想:“算是花边吧。”

薛宝怡兴趣来了:“哟,织哥儿居然闹绯闻了,和谁呀?哪个大明星?”

“和那个贴膜的。”阿晚说,“周小姐。”

江织突然睁开了眼。

017:江美人今天打脸了吗?

江织突然睁开了眼。

阿晚又道:“周小姐进您休息室的照片被拍了,网上都在传你们的关系。”

那几张照片,都不是很清楚,但眼尖得都认得出来江织。

薛宝怡问:“是哪家媒体牵头?”这么不长眼。

阿晚回:“陆家的。”

这就难怪了,大多媒体不敢惹江家这位小主子,可陆家不同,同是四大世家,陆家也不差了江家多少,两家又素来不和。

这帝都脚下,敢给江织不痛快的,也就只有这陆家了。

乔南楚瞧了瞧江织,那厮不知道在纠结什么,拧着眉头,把平板扔给了他:“那群狗仔动作可真快,这就找到主人公了。”

屏幕上一张放大的脸,正是周徐纺。

江织手捧着平板,盯着里头的人。

一群记着把周徐纺堵在了影视城的门口,她戴着鸭舌帽,手挡着脸,满眼戒备。

“你们是什么人?”

她语气不同以往的淡,冷得刺骨。

“我们是华娱日报的记者。”

她始终挡着脸,紧皱的眉头看得出来她的防备与敌视:“为什么跟踪我?”

有记者说:“我们没有跟踪你。”

她还是那句:“为什么跟踪我?”

“我们想访问你一下,你和江导是什么关系?”

她沉默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江导指谁,推开摄像机:“我和他不是很熟。”

记者不依不饶:“那你为什么从他——”

她把帽子拉低,挡着脸,只见一双眼凌厉:“不要再跟着我。”

记者还要追上去,她抢过摄像机,砸了,走人,动作利索得让人瞠目结舌。

视频便到这里了。

江织的脸色也黑了个彻底。

想是生气了,毕竟绯闻不实,阿晚请示:“江少,要不要发个声明?辟一下谣。”

江织把平板扔茶几上,摔得咣当一声响:“辟什么谣。”他从沙发里坐起来,一脚踹了脚边的靠枕,“她都说了,不熟。”

重点好像偏了。

生闷气似的,他坐了一会儿又躺回去,动作急躁,表情烦躁:“我明天想喝鸡汤。”

阿晚一懵:“啊?”

怎么好好的突然提起鸡汤了?

江织睫毛长,往上一抬,灯光就落下一片影:“那只鸡,宰了吧。”

不熟?

送他鸡的时候怎么不说不熟?送他牛奶的时候怎么不说不熟?

“哦。”阿晚懂了,雇主是生贴膜小姐的气了,所以,把气撒在一只无辜的公鸡身上,诶,无理取闹的男人。

江织又坐起来,把平放在茶几上的平板翻过去,他看到屏幕里那张脸就烦:“今天就宰。”

不熟?

说他好看的时候怎么不说不熟?!

呵,女人!

阿晚:“……”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吧。”

江织胸腔里窝了一把火,又咳起来了,气也不顺,恼得想掀桌。

薛宝怡给他顺气,冲他贼笑贼笑:“不对劲啊,织哥儿,你好像反应有点过头了。”少见了,这反应,薛宝怡挤眉弄眼,“怎么,看上贴膜的小姐姐了?”

江织嫌弃地推开他的手:“我是弯的。”有些人,嘴上说他好看,背地里,恨不得跟他撇的干干净净,这样无视、玩弄他,他还能不生气?

说完,他盯着薛宝怡。

又来了,这勾人桃花眼!

“你别这么看我。”薛宝怡往后缩,“我是直的。”别想把他掰弯,他有钢铁意志,他抵死不从!

江织目光微敛,扫了她一眼:“我还没有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

薛宝怡:“……”

这要不是个美人,他早揍了。

被这么一搅和,江织彻底没了玩乐的兴致,拿了外套起身走人,刚出包厢,又停下了。

阿晚赶紧上前,不知道这喜怒无常的雇主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别宰了。”他说。

“啊?”阿晚是真的跟不上雇主阴晴不定的思维。

“那只鸡。”

说完,跟自己生气似的,走得很快。

雇主好善变啊。

阿晚跟上去:“那我接着养着?”

江织进了电梯,往旁边一靠,垂着眼睫,灯光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眼底情绪,只是细听嗓音,三分愠恼,七分烦躁:“先饿它几顿。”

“……”

好幼稚哦。

江织的绯闻在热搜上待了两天,之后,热度被一条轰动娱乐圈的新闻覆盖了——知名女星自杀,留遗书揭露某娱乐公司性·招待丑闻。

天星也是国内顶级的娱乐公司,与薛宝怡的宝光是死对头。

听到这消息,薛宝怡很是幸灾乐祸:“天星这次恐怕要脱层皮了。”

饭桌上,就发小几个,说话也没顾及。

乔南楚接:“不一定。”刑侦队那边的事,他也有涉及,“受害人前几天去警局报案,才刚立案就撤了,背后的人应该阻挠过。”

一个小艺人,怎么可能杠得过一个大公司,处处碰壁无处申冤才是现实。

薛宝怡倒了一小杯红酒,摇了摇:“这群畜生啊,非得把人逼自杀。”

娱乐圈就是这样,非要用人命逼出点人性,不死个人就不起事儿。

这时,薛宝怡的秘书进来,把平板递给他,交代了两句就出去了,是这件事又有后续了。

“天星的手段真厉害,甩锅的公关方案已经出来了。”薛宝怡把平板给江织。

程妃然自杀未遂,天星娱乐第一时间把脏水全数泼回了去,声称某女星为了热度,捏造莫须有之事,并且表示会追究到底。

江织要了一盅汤,慢条斯理地喝着:“天星是谁在管事?”

“骆家是最大的股东,应该是骆青和在管。”乔南楚手搭在椅背,懒懒靠着,“你也想掺一脚?”

他不置可否:“差了点实锤的证据。”汤只喝了一小半,腻了,“阿晚,去医院查查那个自杀未遂的女艺人。”

“哦。”

因为白天没有活儿,周徐纺窝在家里睡觉,早上开始睡,到黄昏才醒,一天没进食,她饿了,去冰箱里觅食,刚喝完一罐牛奶,霜降找她。

“徐纺,程妃然出状况了。”

电脑屏幕上,网页自启,调出了程妃然事件的全过程。

周徐纺看完,把牛奶罐扔进垃圾桶:“救过来了吗?”

网上对程妃然就只有寥寥几笔,把她目前的情况概括成了八个字——自杀未遂居心不明,应该是走投无路孤立无援吧,人没死,舆论都不站在她那边。

屏幕上都是网页,霜降不方便打字,用特殊语音软件发了合成声音过来:“已经脱险了,人还在医院。”

周徐纺坐到电脑前,把手机打开,叫外卖:“今天第七天了。”委托人说,七天后东西转交,“把收件人的详细信息发给我。”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电脑旁连接的打印机里几张a4纸落下来,周徐纺捡起来。

人工合成的声音很机械,念着:“周清让,男,新闻联播主持人,37岁。”

这个人,就是程妃然给自己留的最后一条活路。

周徐纺看着纸上的信息,一页一页翻过去:“人可靠吗?”

霜降没回答,反问:“徐纺,你是不是要做什么?”

除了委托范畴内的事,她们从来不插手其他相关事项,她有预感,周徐纺这次要破例了。

“程妃然没有撒谎,那些人是坏人。”周徐纺只揍人,不会骂人,但她还是要骂,“他们都是牲口!”

牲口……

霜降由她了:“嗯,我知道了,我会帮你的。”又说,“周清让的信息我已经全部发给你,他应该可靠,他和天星娱乐背后的骆家有仇,肯定会把程妃然的证据公之于众。”

程妃然委托给她们的是被迫性·招待的视频,是这件事的实锤证据,她大概也知道,她会无处申冤,也定料到了天星娱乐不会放过她,才提前把证据转移。

周徐纺看着a4纸上的照片:“他看上去很年轻。”

三十七岁,快到不惑之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肤色过白,看上去极其年轻,相貌也生得好,俊逸清雅,只是眉眼淡漠,少了几分烟火气。

“周清让在医院躺了十五年,十四岁车祸进医院,一条腿被截肢,一条腿将近残废,医生判定为植物人,到二十九岁才醒过来。”人工合成的声音在叹息,“骆家不知道又是造了什么孽。”

本该公子翩翩,却不良于行,十五年,从少年到青年,一个男孩最好的年华,全部葬在了医院。

周徐纺摸着照片上的眉眼:“他也姓周。”

是啊,也姓周。

周清让,一个听起来就清雅干净的名字。

018:职业跑腿人——周徐纺

周一,微雨绵绵,冬风里夹着水雾,湿漉漉的,有些刺骨,寒流连续了几天,这冬天,要到了。

七点半,新闻联播结束。

八点,唐颖收拾好东西,去敲了隔壁休息室的门。

“请进。”

大概因为职业的关系,她首先注意的总是声音,整个电视台,就数他嗓音好了。

唐颖推开门,没有贸然进去,站在门口:“师兄,我送您。”

她的师兄,周清让,电视台唯一一个只用了不到三年时间,就坐上新闻联播主持台的人。

他已经换下了西装,穿着厚重的大衣,端坐在轮椅上:“不用了。”

窗外万家灯火,他身上,却总是没有一丝人间烟火气。

他生得很俊雅,像古画里的人,不着缤纷的笔墨,只是寡淡的水墨丹青,却绘得精致浓重。

他年岁不轻了,眼角有很淡的细纹,不爱笑,也不爱说话,总是独来独往。他脾气很好,很温和,但除工作之外,他与谁都不熟稔。

他腿脚不好,左腿截肢,三年前装了假肢,右腿动过手术,钢钉还没有取出来,很少会站立。

他坐轮椅,却从来不麻烦别人,在轮椅上,他放了一副拐杖,很少有人见过他拄拐杖的样子。

唐颖见过,他弯着腰,吃力地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很慢。

“我送您吧,”她终是不放心,拂了拂耳边的发,“外面下了雨,路滑。”

他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别的。

要经历怎样的跌跌撞撞,才会这样心如止水。唐颖在门口站了许久才离开,再见到他,是在电视台的门口。

他的轮椅停在台阶上面,门卫上前问他要不要帮忙,他拒绝了,拿起了放在轮椅上的拐杖,撑着腿艰难地站起来,只拄了一根拐杖,用另一只手去抬轮椅,一阶一阶搬下台阶,因为吃力,手背的青筋隐隐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