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青和神色骤变:“怎么回事?”

韩封拿出手机照明:“我去看看——”

咔哒。

门开了,韩封的话戛然而止,门缝漏进来的强光晃了一下他的眼,他伸手挡了一下光,刚要出声,一阵风卷过领口,随即脖颈一麻,倒地了。

咣当。

门又被关上了。

骆青和猛然站起来:“谁?”

昏暗里,只有片缕月光,将人影拉得模糊不清,封闭的空间里,骤起的嗓音冰凉入骨:“不知道我是谁?”

职业跑腿人,Z。

骆青和脸色大变,失手打翻了桌上的烟灰缸:“你怎么进来的?”楼下全是人,光是她雇的保镖,就有二十多个,这人如何不声不响地到了她面前。

暗中,一双瞳孔孤冷,很亮,刻意压着的声音低哑:“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怎么进来的。”

话落,她转瞬移动,带起的风卷着桌上的A4纸飞得到处都是,就眨眼的功夫,一身黑衣的周徐纺站到了骆青和面前,

骆青和瞠目结舌:“你——”

话还未说完,她的脖子就被两指捏住了,然后整个人被拎起来。

周徐纺一字一字,说得缓慢,说得平静:“我只要轻轻地动一动手指,就能捏断你的脖子。”

骆青和挣扎地踢腿,因为缺氧,面颊通红:“你、你——”

咽喉被扼住,她讲不出话来,瞳孔放大,望见一双渐渐通红的瞳孔。那瞳孔的主人仅用两根手指,掐着她的脖子,轻而易举地将她高高提起来。

“看清我的眼睛了吗?我生气的时候,它就会变红。”她用平铺直叙的语气,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别再惹我生气了,也别试图调查我,我要弄死你,很容易。”

骆青和张着嘴,大口喘息,脖颈的青筋暴起,四处乱蹬的腿渐渐无力,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少,她头脑昏涨,意识开始涣散,恐惧在无穷无尽地放大,即便隔得这样近,她也看不清那人轮廓。

“知道了吗?”她问得很轻,口罩遮面,只露出一双比窗外冬季的夜幕还要冷的眸子。

骆青和一字一字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知、道。”

周徐纺满意了,松了手,任骆青和重重摔在了地上。

“哦,”她又想起来另一件事,“还有周清让,不准再欺负他,不然下次我就捏断你的脖子。”

留下话,她拉了拉帽檐,不紧不慢地转身离开。

“你,”骆青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刷白的小脸上全是冷汗,目光牢牢盯着那张戴了口罩的脸,嗓音紧紧绷着,“你到底是人是鬼?”

这样的速度、力量,还有她的眼睛,都非常人所有。

门口的人只回头看了一眼,然后,眨眼间,消失。

骆青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目。

片刻后,楼下的保安才赶过来,一见顶楼的情形,顿时胆战心惊。

“小骆总。”

保安上前去搀扶,骆青和摸到烟灰缸就砸过去,对方瞬间头破血流,她仍余怒未消,厉声责问:“她怎么上来的?”

那保安头上血流得厉害,满脸都是血,人也不敢动,大冬天的汗流浃背:“监控一个镜头都没有拍到,应该是从天台——”

“天台?”骆青和眼眶赤红,大声质问,“你是想告诉我她长了翅膀,从天上飞到楼顶?”

“还、还不清楚。”

她大怒:“你们这群废物!”

保安低头,不敢再作声。

“那个跑腿人,”她攥紧了手,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给我查。”

管她是人是鬼,让她不痛快了,千百倍偿之。

次日,温度骤降,外头天寒地冻的,怕是要下雪了,这天气,江织最是不喜。

他窝在车座上,恹恹无力。

阿晚车开得慢,在马路上晃晃悠悠地前进,等红绿灯的时候,不禁从后视镜里瞧雇主的脸色。

这脸白的,状态不太好啊,明明昨晚还一脚踹翻了一个大汉啊。

阿晚想不通,就不想了:“老板,您昨晚是不是没睡好?”那耷拉着的眼皮,看着快要睁不开了。

江织似睡非睡,眼皮没动。

阿晚不由得猜测了:“您是在想那个淫贼吗?”想着雇主是个骄傲的,被那淫贼耍着玩肯定伤自尊,就安慰了,“您放心好了,总有一天乔少会把那个调戏您的**贼逮住的,到时您想把她怎么样都行。”

虽然他对**贼的印象不差,觉得她也不是坏人,但是,他还是不能原谅她的色心!

后视镜里,江织突然睁开眼,眸底积了一层冰:“她不是淫贼。”

阿晚愣:“啊?”

不是吗?

不是淫贼干嘛对雇主又摸又捏,肯定是!

江织懒得搭理阿晚,睡意也没了,头有些隐隐作痛,他一晚上没睡,脑子实在昏沉,手里捏着罐牛奶,神思恍惚。

阿晚也看见那罐牛奶了,很是惊讶:“呀,那罐牛奶您还没喝啊。”阿晚笑得像个二百斤的傻子,“老板,您是不是不舍得喝掉周小姐送您的牛奶?”还是昨天贴膜的时候周小姐送的。

问他为什么认得那罐牛奶?

因为雇主怕会弄混,在牛奶罐上边咬了个牙印,他还以为雇主喝掉了,居然还留着,继定情鸡之后,又多了定情牛奶嘞。

江织不悦地拧眉:“开你的车。”

“哦。”

042:第一次通电话(一更)

“开你的车。”

“哦。”

阿晚乖乖闭上嘴,安静如鸡。

江织的铃声响了。

他懒得拿着手机,按了免提:“有事?”

是乔南楚:“刚刚有个男的来警局自首,说冒充了Z。”

江织睡意散了几分:“都认了?”

“嗯,法证科对他做了活体取证,那几个抢劫盗窃案确实是他做的。”

他指尖敲着手里的牛奶罐子:“谁指使的?”

声势浩大地栽赃嫁祸完,又跑回来自首,怎么可能没猫腻,这犯事儿的凶手不过是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跳板而已,幕后还藏着呢。

乔南楚和江织想到了一块儿:“不肯招供,说是为了钱,怕警察查到自己头上,才打着职业跑腿人Z的名号,不过我查了一下那个家伙的底,他以前是骆氏的员工。”乔南楚思忖着,“应该是因为周清让那件事,骆青和才记恨上了Z。”

江织沉吟了片刻:“她怎么收手了?”

这一点,倒是可疑。

骆青和那人,记仇又阴险,若是咬住了谁,绝不会轻易松口,当真是得了骆老爷子那只老匹夫的真传。

乔南楚心情不错,笑了声,痞里痞气地说了句:“谁知道,没准是在Z手头上栽了跟头。”他拖腔拖调地,意有所指,“这个Z,很不简单。”

这头,江织没作声。

乔南楚玩味地调侃他:“你跟她打了这么多次交道,除了奶味,就没点别的发现?”

随后——

“嘟嘟嘟嘟嘟嘟嘟……”

电话被江织挂断了。

乔南楚摩挲着下巴,失笑,不对啊。

到了片场,江织把赵副导找过来,目光寻觅了一圈,问:“周徐纺呢?”

一来就问周姑娘。

赵副导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些揣测,回大导演话:“她不在片场。”

江织眉头一蹙,桃花眼里飘了烟似的,漂亮却带着攻击性。

“把她叫来。”

是命令的口吻。

赵副导有点为难,欲言又止了一番才说:“可是今天没有群演的戏……”

江织眼眯了眯,眉目骄矜,清贵得逼人:“没有不会加?”

这周姑娘跟大导演不简单啊。

赵副导很识趣:“我这就加。”说完,他拿出手机,正要联系群头。

江织制止了他:“算了。”

赵副导‘呃’了一声。

怎么又算了呢?好反复无常啊。

那厢,大导演窝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了一分钟,换了三个姿势,眉头一会儿拧一会儿舒,纠结了好几番,最后还是拿出了手机,摩挲了半天手机键,才拨了号。

“喂。”

嗓音是万年不变的冷漠。

江织煞有其事地咳了一声:“是我。”

这是江织第一次给她打电话,从外卖上找来的号码,早就背得滚瓜烂熟,却是第一次打给她。

莫名其妙地,他竟有点局促。

周徐纺语气半点起伏都没有,雷打不动的冷漠:“哪位?”

“……”

居然没存他的号码!

居然听不出来他的声音!

江织用力咳了一声,清了清因为彻夜失眠而沙哑的声音:“我是江织。”语气很冲,七分恼,三分不甘心。

听闻是江织,周徐纺默了几秒,然后才跟他打招呼:“你好,江织。”

043:抱了抱了!(二更)

“你好,江织。”

江织:“……”

生分得让他想打人。

“有事吗?”周徐纺问他。

她声音已经柔软了很多,不像刚接电话时那么冷淡疏离了,江织心头这才舒坦些,便也将声音放缓和了:“临时加了一场戏,需要群众演员。”

她都没有考虑:“我现在没空。”

她拒绝了!

她居然拒绝了!

江织从躺椅上坐起来,腿上的毯子因为他急促的动作滑落到了地上,猛咳了几声,脸颊透着病态的红,这般恼怒心急的模样,倒比施了粉黛还要妍丽几分,就是一双眼,里头蕴着几分世家贵公子的冷峻:“你在哪?”

周徐纺一五一十地回答:“我在昌都路。”还说,“在做兼职。”

又在忙着赚钱,他都见不到她的影。

江织挠了挠一直攥在手里的那罐牛奶:“两万,来不来?”

不就是钱,他多的是。

果然,周徐纺对赚钱的兴致特别高:“两个小时后过去行吗?”她声音都轻快了,听得出来她很高兴。

她对钱,比对他,热情得多。

江织用力挠了一下牛奶罐:“快点来!”

语气,凶巴巴的。

周徐纺答:“好的。”

然后,江织就挂了电话。

周徐纺盯着号码看了几秒钟,然后存下来,开始打了江织两个字,又被她删掉,换成了‘天下最美的美人’七个字。

这时,发廊的老板过来,三十多岁,穿得很潮,染着一头奶奶绿的头发,他是方理想的表哥,叫程锌,也是这家发廊的首席发型师。

周徐纺看了一眼程锌手里拿的药水,有一些犹豫:“能不用这个颜色吗?”

程锌自然熟地喊她宝贝,笑眯眯地说:“这个颜色最适合你,你相信我,染完之后绝对美炸。”

周徐纺不是很相信他,可是,他开了五千的高价,为了钱……

她说:“好吧。”

两个小时后,周徐纺到了片场,因为风大,她戴了口罩和帽子,就露出一双漆黑泼墨的眸子——像沙漠里的孤狼。

方理想盯着她看了十几秒,眼里露出了类似于震惊的神色。

“理想。”周徐纺叫她。

方理想往后跳,戏特别多地抱住身体,一惊一乍:“你是谁?”

周徐纺把口罩拿下来,帽子也拿下来:“是我。”

还是那张稍微面瘫且十分冷若冰霜的脸,就是那一头蓬蓬松松、随意卷着的头发……方理想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这是我表哥给你染的?”

周徐纺不习惯地压了压头顶蓬起来的头发:“嗯。”

“这个叫什么颜色?”

“雾面蓝。”

是冷艳色系的雾面蓝,掺一点点奶奶灰的颜色,过耳的长度,在发尾做了点中卷,很随意,有几分凌乱,冷酷里带点小俏皮。

又颓又美。

是周徐纺本人没错了。

方理想吞了一口口水,不敢再看了,怕弯了,她给表哥打了个电话:“表哥,我也要染雾面蓝,我也要做徐纺同款发型。”

电话里,程锌毫不客气地打击她:“你当谁都能驾驭得住?等回头给你染个原谅绿。”

方理想:“……”

这种表哥还留着干嘛,绝交算了。

“周徐纺。”

突然有人叫了一声,气微喘,伴着咳嗽声。

是江织,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站在人堆里多久了,周徐纺扭头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她。

她答应了一句。

他看了一眼她的头发:“你跟我来。”

周徐纺跟着江织去了休息室。

他把阿晚打发出去,关上门,神情气度是世代贵胄娇养出来的不矜不伐:“为什么染头发?”

周徐纺与他隔着一段安全距离:“我在发廊当发型模特。”

他盯着她的头发,看了半晌,继而又盯她的眼睛:“周徐纺。”

她表情木木的:“嗯。”

他朝她走近了几步,目光像一张网,密密麻麻地缠着她:“能不能给我抱一下?”

她思考了良久,摇头了。

不能抱,她有秘密,要紧紧地藏着,所以她总是不同人亲近,总是一个人藏在不起眼的地方,总是不与人对视,不让人看她的脸。

江织,已经是例外了。

她认真地拒绝:“不能。”

江织似乎意料到了,从容不迫地又朝她走了一步:“既然你不同意,那只能用强的。”他伸手,把她拽到了怀里。

044:爱屋及乌的织哥儿(一更)

“既然你不同意,那只能用强的。”他伸手,把她拽到了怀里。

周徐纺条件反射地抬起手。

“咳咳咳咳……”他下巴搁在她肩上,咳嗽声全部灌进她耳朵里,“我身体不好,轻点揍。”

她手僵硬地悬在半空,硬是没落下去。

他这样子,好像她楼下那只被人弃养的灰猫,很可怜的样子,她心软了,都不怎么敢用力,就用一根手指推他:“松手。”

她推得特别特别轻。

江织不松手,两只手勒住她的腰,知她力气大,他使了全力,把她整个人圈外怀里:“别动,就一会儿。”

好像有点热。

周徐纺体温低,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又燥又热的感觉了,皮肤都在升温,她非常不适应,用两根手指,使力推开了江织。

她真的,只用了两分力。

江织整个人往后倒,踉跄了几步,差点撞在茶几上,胸口一堵,然后就是一阵咳:“咳咳咳咳咳……”咳得他眼眶晕开一圈粉红,用一双蕴了水光的眸子瞪她,“你都不轻点!”

他恼得不行,血气上涌,脸上逼出了一层胭脂色,湿漉漉的眼,像一头凶狠却没有攻击力的幼兽,任谁见了都会生出三分怜惜。

像猫。

周徐纺觉得江织特别像那种半大的猫,品种很尊贵的那种,不动气时优雅慵懒,漂亮得让人恨不得把全天下的猫粮都送给他,可是一动怒就很危险,他会用藏着的爪子慢条斯理、出其不意地挠人,还专门挠人致命的软处。

周徐纺把眼睛挪开,不看他:“我已经很轻了。”

她如果用力的话,他早就坏掉了。

江织这才不那么气了,捂着胸口小喘了一会儿,眉心蹙着:“你这个头发,什么时候能洗掉?”

“晚上回去洗。”她染的是一次性的,洗两次就没了。

江织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她的胳膊。

比起脱她衣服查看伤口,抱她要容易得多,那便明天再抱,刚才抱得时间太短,奶味没闻到,就闻到一股子染发剂的味道,浓重又刺鼻。

要不要再抱一下?

他目光有点烫人。

周徐纺往后迈了一大步,看到他脸色瞬间冷下来,又怕他生气,往前挪回来一点点:“还有事吗?”

她防贼呢!

江织磨了一下牙,一双桃花眼本生得妖媚勾人,这会儿因为情绪不善,露了三分凶光,像只将要猎食的兽。

他不出声,周徐纺等了一会儿才说:“那我走了。”

说完,她把身子缩在大衣里,脚步轻轻地转身。

“周徐纺。”

她回头。

雾蓝色的中短发有些蓬松,刘海下的一双眸子特别黑,像含了冬日深井里最清澈的水。

周徐纺的眼睛,刚刚好,长成了他最喜欢的模样,他也不知道叫住她要做什么,便随口问:“你头发哪里做的?”

“你也想染吗?”周徐纺就把详细地址告诉了他,“在昌都路四十三号,方理想的表哥那里。”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发廊的名字叫仙女下凡。”

江织:“……”

“如果你弄一定会更好看。”她用很真诚的语气说,说完才走。

江织往沙发上一躺,直捏眉心,这姑娘似乎是真觉得他好看,也是真不贪恋他的美色,她看他时,与看道具组那个花了几百万买来的花瓶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