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晾在路中间的江织:“……”

扭头走了!

他第一次尝到这滋味,一颗心像搁在了云霄飞车上,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刻都不得消停。

周徐纺贴完一张膜,江织已经走远了,她拧着眉心坐了会儿,拿出手机,给霜降发了一封邮件。

霜降平时都是用邮箱多。

不一会儿,陌生的号码就打过来了,周徐纺接通,里面是机械的合成音:“阿纺,你要做什么?”

她看着前面路口,已经看不见江织的车了:“我不放心。”

“不放心江织?”

“嗯,万一那个委托人做了两手准备,我不劫他,也会有别人去劫他。”

霜降一向由着她来:“要我怎么帮你?”

周徐纺把小台灯关了,收摊:“江织住的地方附近有很多监控,我进不去。”

“给我二十分钟。”

从八一大桥到江织住的青山公馆开车要四十多分钟,江织到家时,近八点,他开了门,刚要按灯,一只手把他拽进去。

哒——

门被甩上了。

几乎同时,他被摁在了墙上,耳边是女人刻意压着的嗓音:“别动。”

他不动,眼皮都不动一下,神色自若,语气还是懒懒地拖着,丝毫不见慌乱:“又是你啊。”

又是她,职业跑腿人。

她未做声,一只手桎梏在他腰上,一只手抵着他的肩,屋里没开灯,窗外月色照着的轮廓是模糊的。

他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她镜片反射出来的幽幽蓝光。

“这次又是谁让你来劫我?”

她刻意将音色压低,:“我不劫你,你别动,也别出声,天亮我就走。”

离得太近,他又闻到了,她身上那股奶味。

咔哒。

门突然响了一声,随即,是阿晚的声音:“老板,您的剧本落我车——”

门缝外的灯光漏进来,刚好,打进周徐纺镜片后的眸光里。

阿晚的声音戛然而止,仅愣了几秒,他一脚踹开了门:“又是你这个淫贼?”

“……”

口罩后的嘴角隐隐抽了抽。

周徐纺郑重其事地纠正:“我不是淫贼。”

阿晚后退一步,摆出防御手,大喊:“淫贼,快放开我老板!”

她才不是淫贼!

她有点生气了,很冷漠地提醒:“你后面。”

阿晚不听不听不听,凶神恶煞地瞪着‘淫贼’,气势汹汹地喝道:“少废话,快放开我老板!”

戴着口罩帽子眼镜的周徐纺悠悠地说了后面两个字:“有人。”

灯突然被按亮了。

阿晚回头,当头一棒就敲过来,他一闪,棒子错开头部,打在了他肩膀上,这时七八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冲进来,手里都拿了棒子,与阿晚缠斗在一起。

039:江织对Z起疑(一更)

这时七八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冲进来,手里都拿了棒子,与阿晚缠斗在一起。

阿晚身手很好,但寡不敌众。

周徐纺松开按在江织肩上的手:“你在这里别动。”

她压低了帽檐,回身,一脚踢开了朝阿晚后背挥过去的棒子:“谁让你们来的?”

为首的男人戴着口罩,抬手示意底下的人停手:“你是Z?”

“我是。”

对方肆意打量着她:“是先生让我们来协助你的。”

果然,做了两手准备。

周徐纺扶了扶特殊材质的眼镜,正对着男人的脸:“不需要。”

“我们不干涉你的任务,只要你把人送到指定的地方,我们自然会离开,不会妨碍你。”

她把声音压得极低,幽蓝色镜片后的眸里满覆寒霜,似忍着怒,浑身都透着股戾气:“我接的活,不喜欢别人插手。”

这是她的规矩,单独行动,绝不接受合作。

男人似乎也早有预料,不再多说:“我们也是拿人钱财,帮人办事,得罪了。”

他一声令下,手底下人便围住了周徐纺,铁棒和电棍杂乱无章地朝她招呼过去。

她没有武器,赤手空拳地周旋。

阿晚觉得自个儿眼花了,那来势汹汹的棍棒怎么到了那跑腿人手里,都像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而且她动作极快,穿梭躲避起来毫不费力,甚至……

她都没有攻击,只是防守了。

阿晚目瞪口呆地观战了好一阵,才扭头问同样在观战的江织:“老板,他们不是一伙的吗?怎么打起来了?”

“把嘴巴闭上。”

“哦。”

江织撑着身子站起来,拖着病恹恹的步子靠近缠斗的人群。

阿晚喊他别过去。

一个拿着电棍的男人闻声,手里的棍子瞬间转了个向,朝江织挥去,阿晚跳上前,正要踹过去,就看见江织蔫儿蔫儿地抬了手,捏住了那男人的手腕,没用力似的,一捏。

电棍咣的掉地上,男人立马痛得直翻白眼。

阿晚惊得瞪大了眼,说好的病秧子呢?

“老板,你练过?”

这手劲儿,不可能没练过啊,而且那接棍子的动作,轻巧又精准,一般人不可能做得到。

却见江织从大衣里拿出块手绢,在擦手:“没有。”

说这话的同时,他一脚踹倒了一个一米八的汉子,然后不疾不徐地用脚踩下去,脚尖碾了碾,扔了手绢,不紧不慢地活动了两下手腕:“找的什么人,都这么没用。”

说着,他轻咳了两声,桃花眼里起了雾蒙蒙的水汽,将所有戾光藏在里面。

阿晚:“!”

他觉得,继八块腹肌之后,他又发现了雇主的另一个秘密,正想得出神——

“咣。”

茶几上的青花瓷茶杯被趔趄倒地的男人砸碎了。

江织掠去一眼,拧了拧眉,那套杯子,是他花了五百万拍卖来的,几百年前的老古董,可惜了。

这时,被踢到茶几上的男人重心不稳,身体往后倒,后背扎在了碎瓷片上,瞬间痛得他脸色发白,低咒了一声,从怀里摸了一把匕首出来,猛地起身,凶狠地朝最近的江织扑过去。

阿晚惊叫:“老板,小心!”

江织!

周徐纺用力推开围着她的两人,不曾多想就移步到了江织面前,她刚要伸手去截住那把匕首,胳膊被人摁住了。

她回头。

江织正在看她,目光灼灼,在那匕首快要刺来时,他拽着她的胳膊用力一扯,转身之际,一脚踢在男人小腹上,致使他痛呼倒地,咣当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

“你到底是谁?”

这双眸子……

江织盯着她镜片后的眼睛,仅愣了一秒,伸手去摘她的口罩。

几乎同时,地上的男人迅速捡起匕首,再次朝江织伸出的手砍下去。

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周徐纺一把推开了江织,匕首擦过她的右胳膊,血液瞬间染湿了袖子,她眼睛都不眨一下,一脚把那人撂倒了。

而江织,被掌力推得趔趄后退。

阿晚赶紧上前扶他,心有余悸地出了满头大汗:“老板,您没事吧?”

他未动,目光望着缠斗在七八人中间的周徐纺。

她正单手按着流血的胳膊,踢起了地上的碎瓷片,一击即中,打灭了吊灯,瞬间室内昏黑,谁都瞧不见她那双骤然变红的眼睛。

她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气了,她一生气,瞳孔就会变红,直至变成血一样的颜色。

昏暗中,几个男人握着棍棒,摸索着逼近。

她借着走廊外的光线纵身一跃,脚脖子勾住一人的颈部,狠狠一摔,那人当场晕厥。

好快的身手!

根本不给那些人反应时间,她起跳,侧踢的同时,一拳打出去,这一拳,她用了三成力,随之两声惨叫,又趴下了两个人。

“再不走,我一个都不会轻饶。”她一眼扫过去,凛冽的眸子里,杀气腾腾。

职业跑腿人Z的传闻在业界一直都有,传闻她力大无穷,快如闪电,甚至还有更夸张的,传闻她下水上天无所不能。

男人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撤出了房间,这个女人,他们这么多人联手都不是她的对手。

等人彻底走远后,周徐纺才关上门,回头。

阿晚立马机警地挡在江织面前,表情尽可能凶狠:“你别过来,我已经报警了。”这‘淫贼’拳脚功夫不得了,要真来硬的,雇主的贞操肯定难保。

她倒没上前,站在门旁,不像方才的杀气森森,她神色平静了,屋里暗,她又戴着口罩与鸭舌帽,就是镜片后的眸子也模糊不清,只听她声音低得嘶哑:“什么都别做,你们坐在那里不要动,等警察来了我就走。”

什么意思?

不是来劫色的?阿晚脑子里全是浆糊,完全搞不懂,侧头看雇主,雇主他泰然自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跑腿人。

“谁雇佣你的?”

她不做声。

江织又问:“目的是什么?”昏暗中,他寻着她的眸子看过去,视线密密麻麻地锁着她,“为什么不抓我?”

她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一只手按着胳膊的伤口,安静地守在门口。

江织闻得到血腥味,淡淡的,他思忖了许久,把茶几下的医药箱踢过去。

040:幕后浮出水面(二更)

江织闻得到血腥味,淡淡的,他思忖了许久,把茶几下的医药箱踢过去。

周徐纺的再生和自愈速度是正常人类的八十四倍,这是七八年前在实验室里测的数据,到现在具体是多少,她也不清楚。

不过,那匕首刺的伤口,早就结痂了,应该也要不了多久,就会脱痂,然后,恢复如初,顶多一天,连疤痕都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医药箱,没有动作,这时,外头的警笛响了,应该是警察到了,她瞳孔的血红也褪得差不多了。

“这几天,小心点。”

留下一句话,她打开门,迅速消失在江织的视线里。

确定人走了,阿晚才起身,去门口查看,这才一转眼呢,人影都没了,是兔子吗?跑这么快!

“老板,”阿晚挠头,“我怎么觉得那个Z不是来劫色,而是来帮我们的?”

江织正敛着眸沉默,不知道在想什么,怔怔失神。

阿晚沉思:“还有,她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是耳熟,尽管刻意压着,还是听得出一两分原本的音色,还有她的眼睛,她的体温,甚至她按着他时的力道……

江织舔了舔发干的唇,眼底波澜翻涌。

几分钟后,乔南楚和刑侦队的程sir带人上来了。

乔南楚仔细查看了室内,问江织:“没受伤吧?”

他摇头,还在若有所思。

“知不知道谁干的?”

他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回得敷衍:“想搞我的人很多,猜不过来。”

江家的人、江家的仇人,明里的、暗里的,多得是容不下他这个江家小公子的人,乔南楚略做思索:“这几天你搬到我那住。”

“家里老太太刚刚来过电话,让我回老宅。”他目光扫到地板上那几滴已经风干了的血,眼里明明灭灭的光,忽而沉忽而起。

“也行,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那帮人多少都得收敛着点。”铃声响,乔南楚接了个电话,听那边说了几分钟就挂断了,“就在刚刚,半个小时前,刑侦队接到报案,说Z又在城郊犯事了。”

这个月第四起案件了,和之前一样,现场留下了职业跑腿人Z的标记。

江织垂着的眼皮掀起来:“不是她,半个小时前,她跟我在一起。”

这话里,怎么像有一丝维护之意。

乔南楚往沙发上一坐,好整以暇得瞧着江织:“你怎么确定,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就是真的?”

江织心绪不宁,桃花眼里的波澜依旧还乱着,漫不经心地回了句:“她身上有奶味。”

乔南楚但笑不语。

已过九点,华娱大厦的落地窗外灯火阑珊。

门外有人敲门。

“靳总。”

“进。”

秘书推门进来。

靳松敞着衬衫坐在老板椅上,手里惬意地摇着红酒杯:“人呢,弄来了吗?”

秘书摇头。

靳松搁下杯子,双手张开往后躺靠,嘴角笑意很淡,几分阴沉:“我付了两千万,就是这么办事的?”

秘书解释:“我已经联系跑腿人那边了。”

靳松晃着腿,沉吟不语。

秘书上前,又禀道:“还有件事,有点蹊跷。”

靳松抬眼,示意他继续说。

“除了我们雇佣的跑腿人,还有一伙人。”

靳松略做思索,嗤了一声:“居然还做了二手准备。”他坐在老板椅上,转悠了小半圈,起身,拨了个电话。

靳松开门见山:“江总,您又雇了一伙人,是信不过我吗?”

电话那边的人,解释简短,不欲多说。

这时,敲门声响,有人推门进了办公室:“靳总。”

靳松抬头瞧了一眼门口的男人,继而又回了电话里的人:“这您放心,只要资金到位了,我这嘴巴肯定给您闭严实了。”

那边先挂了电话。

靳松嘲弄地勾了勾唇,把手机扔在桌上,抬眸唤门口的男人:“麟书,过来。”

华娱的副总,爱男色,在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周徐纺回御泉湾时,已经快十点了。

“你受伤了?”

电脑的摄像头,连到了霜降那边,周徐纺一进门,她就看见了她胳膊上的血迹。

周徐纺把黑色连帽的外套脱下,直接扔进了金属的垃圾桶里:“不要紧。”

她的愈合能力霜降也知道一些,从摄像头里,能看清她已经结痂的伤口,确实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刚刚委托人找我了,问他要的人在哪。”

周徐纺把帽子和口罩都摘了,和外套扔在一起,倒了点酒精进去,又划了根火柴丢进去,火光瞬间映进她眼里,一簇一簇的光在闪。

她说,语气极冷:“跟他说,任务失败,赔钱可以,但必须给个解释,我这有规矩,只要是我接了任务,就不准再有别人插手。”

霜降明白她的意思:“我会去谈。”

周徐纺把金属垃圾桶的盖合上,空气里全是火烧的焦味:“霜降,帮我个忙。”

“你说。”

她往嘴里扔了一颗棉花糖,把袖子卷上去,用湿巾擦拭胳膊上已经干了的血迹,声音同眼神一般,无波无澜,却冷若冰霜:“我要知道,到底是谁要动江织。”

041:周徐纺教训骆青和

“我要知道,到底是谁要动江织。”

“我帮你查。”霜降打字过来,“还有件事,又有人冒充你犯事。”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打着她的幌子作奸犯科。

周徐纺不免生气,瞳孔染了一层很淡的血红色,她低头,将眼睫垂下:“查出来是谁了吗?”

“嗯,查到了。”霜降解释,“是那个姓骆的,前几天的盗窃抢劫也是她找人栽赃的,上次周清让的事得罪了她,故意给我们找麻烦。”

骆青和。

周徐纺不喜欢这个坏心眼的女人:“我去见见她。”

霜降不放心,劝她:“阿纺,她是故意要引你出来,你别去,我怕你有危险,骆青和那种人很卑鄙,而且记仇。”

“要去。”周徐纺把沾血的湿巾扔进垃圾桶,“她记仇,我也记仇。”

而且,这仇,她不报,她就睡不着。

曲月如钩,光华朦胧,将夜幕笼了一层纱。

三十六层大厦高耸入云,顶楼,是骆氏小骆总的办公室。

秘书韩封敲了门进去:“小骆总。”

骆青和坐在老板椅上,指间夹着烟,烈焰红唇间,一缕薄烟不紧不慢地散开:“什么事?”

“周清让那边有点麻烦。”

她捏着烟的指甲修剪得整齐,手点了点烟蒂,低头看抖落的烟灰:“一个瘸子你都搞不定?”

韩封脖颈有薄汗沁出来,话回得拘谨:“电台我都打点过了,原本可以把他赶出去,可今天陆家有人插手了。”

性·招待事件之后,周清让便被贬去了夜间电台。

央视的高层与周清让交情尚好,只要他还留在主持界,从电台回去是早晚的事。当然,骆青和并不满意这个处置结果,她要的是一劳永逸,最好让周清让这辈子都回了不了主播台。

她捻灭了烟:“陆家哪位插手了?”

四大世家里头,江家是最不好惹的,其次,就是陆家。

韩封道:“是陆家二小姐,陆声。”

陆声啊,又是个惹不得的。

陆家大公子的嗜睡症反反复复,治了许久也没个结果,并不怎么管事,陆家子嗣单薄,偌大的家产都由陆声管着。

这陆声浸淫商场多年,也并不是个有恻隐之心的善人。

骆青和思忖着:“周清让那瘸子怎么勾搭上陆声了?”

韩封事无巨细地回禀:“陆二小姐是个声控,手底下人说,她最近迷上了周清让的声音。”停顿片刻,又道,“恐怕周清让在电台待不久了,要是陆声开口,就是电视台的台长也要卖陆家几分面子,不过,也或许只是贪新鲜,玩玩而已。”

骆青和冷笑,这陆声也到底不过是个年轻丫头,那周清让又生得俊朗出尘,只是,一个残疾人,又能得几时庇护呢,总有被厌弃的时候。

“先盯着吧。”

韩封称是,刚转身,办公室里的灯突然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