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可真俊俏啊。”

“哎哟,我这记性,AD钙奶忘给她了。”

周徐纺到影视城的时候,还没有到八点半,来得早,片场人不多。

“徐纺徐纺。”

老远就看到方理想在朝她招手,手里还捏着个咬了一口的灌汤包。

周徐纺手缩在羽绒服的袖子里,左晃晃,右晃晃,回应了一下。

前面路窄,不知是哪个剧组的女演员迎面走过来,派头很足,后面跟了好几个助理,她的裙子很华丽,裙摆也长,铺了一地,等人快走近了,周徐纺就往角落里挪了一点,怕踩到人家漂亮的裙子。

嘶啦!

那女演员的裙摆还是被刮开好大一条口子。

周徐纺就看了一眼,然后埋头继续走。

“喂。”

喂?

叫她吗?

周徐纺回头。

那个女演员化了很精致的妆,尤其是眼线,勾勾挑挑很迷人,不过她却板着个脸:“你瞎了吗?”

大眼睛,小嘴巴,高鼻梁,尖下巴,很漂亮的长相。

周徐纺觉得她好像见过这个人,哦,她想起来了,上次她电脑中毒的时候,页面上弹出来的、那个穿得很少的、一直抛媚眼的小姐姐,跟这个女演员就长得好像。

当然,不怎么上网的周徐纺还不知道有个词叫整容网红脸。

周徐纺不习惯被人注视,拉了拉头上的棉帽子:“不是我踩的。”

可对方不听不信,把尖尖的下巴抬起来:“不是你踩的,是它自己破的?”

可是她真的没踩啊。

周徐纺不想理了,转身要走。

女演员嗓门突然拔高了:“我让你走了吗?”

周徐纺皱皱眉,有点烦。

后面,女演员的助理上前,叫了句‘颖姐’。

“这个女人哪个剧组的?”她指着周徐纺问。

助理说:“没见过。”

“把她赶出去。”

这条民国古街被《无野》剧组包下来了,这个点人很少,没什么围观的路人,女演员的助理没有顾虑,就要上前去拽周徐纺。

突然——

一个灌汤包砸过来,正中那个女助理的脑门,汤汁顿时滋得到处都是。

随后,是一声吊儿郎当的呦呵:“这影视城是你家开的?”

方理想来了,嘴里还塞了一嘴的灌汤包。

她先是看了看那个女演员。

靠,骆家人!

别慌!方理想一秒镇静,然后从棉袄的口袋里摸出个口罩,给周徐纺戴上,并且偷偷摸摸地嘱咐她:“徐纺,你快把脸捂好,要是她问你是谁,你千万别说。”可不能被骆家人盯上了!

“你又是谁?”

这么趾高气昂,不是骆家小姐又是谁?

骆家这辈女孩生得多,但正经出身的就两个,骆青和与骆颖和,两人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可性子天差地别,骆青和掌家,精明聪慧是出了名的,骆颖和进了娱乐圈,嚣张跋扈也是出了名的。

方理想当然认得这张整得跟蛇精似的脸,但她是那种会向恶势力低头的人吗?当然不是!

“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方理想中气十足地自报家门,“我就是乌拉拉氏理想!”

乌拉拉氏理想以前只是个跑龙套的,虽然新晋为织女郎了,但电影没播,她还没名气,骆颖和显然认都不认得她是哪根葱。

“你要替她出头是吧?”骆颖和抱着手,挑衅,“也行,这裙子你来赔。”

这裙子……

看起来好贵啊。

方理想扭头看周徐纺,为了不暴露周徐纺的身份,都不喊她名字了,喊了临时代号:“辉发那拉氏纺,是你踩的吗?”

辉发那拉氏纺摇头。

方理想搞清楚状况了,弄了半天,是个碰瓷儿的,她这个人吧,有点愤青,就爱路见不平拔腿相助。

她撸撸袖子蹬蹬腿,操着一口京片子:“我赔你大爷。”

骆颖和当场变了脸色。

身边的女助理仗了她的势,便要上前帮着教训:“你——”

方理想皮笑肉不笑:“我跟你说哦,我脾气很爆的,千万别对我指手画脚。”

那个女助理偏要指着她脑门:“我们颖姐让她赔,关你屁事!”

这是个文明社会。

应该要文明的。

算了。

方理想咧嘴,露出了女流氓般的笑容:“都说了我脾气很爆的。”然后她一把揪住女助理的头发,“赔你奶奶的赔!”

时间拨回五分钟前。

阿晚风风火火地跑进了休息室。

“老板!”

“老板!”

阿晚扶着墙,喘成狗。

江织没睡醒似的,揉揉眼睛:“什么事?”

“外头吵起来了。”

江织昨晚没睡好,起床气空前绝后得大,语气十分得不好:“找我干什么?不会报警?”

阿晚挠头:“可带头的好像是周小姐。”

刚说完——

江织猛地站起来,起得急了,咳了好一阵:“跟谁?”

“骆家老二。”

骆家这个,是出了名的刁蛮。

068:霸道江总宠娇妻纺(一更)

骆家这个,是出了名的刁蛮。

当然了,我们乌拉拉氏理想也不是吃素的。

阿晚看着那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揪着一把头发的时候,目瞪口呆了,她人狠话不多:“赔你奶奶的赔!”

放完狠话,就要开打!

突然,啪嗒一声。

是牛奶罐拉环发出的声音。

耳尖的方理想揪头发的动作硬生生僵住了,她硬着头皮扭头:“导、导演。”

剧组有规矩,闹事者,滚。

这是顶风作案,方理想心虚啊,喘着气哆哆嗦嗦:“那个……误误误会啊。”

众人齐刷刷望过去,就见大导演用两根修长的手指捏着牛奶罐,没往嘴里倒,把玩着荡来荡去,他身形颀长,穿了件长及脚踝的黑色大衣,往那一站,像幅加了滤镜的精修画报,身后是白茫茫的大片积雪,他从画里走出来,唇红齿白,顾盼生姿。

七分妖来三分娇。

再加之那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从容贵气,真让人挪不开眼。

他调儿懒懒的:“先把气给我喘匀了。”目光落在后面,流光溢彩的瞳孔里映着那张护耳棉帽下的小脸。

方理想看大导演没生气,想着不是来问罪的,她顿时有底气了,把腰杆停直,调整好激荡的心情和急促的呼吸。

江织气定神闲:“说说,怎么回事?”

骆颖和只瞧了江织一眼,便生了怯,目光飘忽,哪还有方才的气焰。

反观方理想,有人做主了,那叫一个义愤填膺慷慨激昂,指着骆颖和就嗷嗷告状:“她裙子破了,非说是我们辉发那拉氏纺踩的,还要我们赔,我们不赔她就不让我们走,对我言语羞辱就算了,还,”她眨巴眼,两行清泪就下来了,“还要打我们……呜呜呜呜呜……”

众人:“……”

果然,织女郎的演技,没得说啊。

江织喝了口牛奶,一个抛物线把罐子扔进了三米外的垃圾桶里,然后抬眼皮,瞧着骆颖和:“是这样?”

骆颖和与江织不是第一次见,年少时就认得。

少女怀春的时候,她也和堂姐一样,对这般好看的少年心生恋慕,直到那年,骆家大火,那个身份卑微的养子死在了火里。

当时的江织还只有十六岁,拖着久病的身体,去骆家放了一把火,没人敢拦他,就眼睁睁看着目光猩红的少年将骆家老祖宗的牌位摔了粉碎。

打那之后,江织与骆家交恶,骆颖和对他也再生不出一点旖旎的心思,除了怕就只剩怕了。

她很清楚,江织若是发起狠来,什么都敢做。

她结巴了,回了江织的话:“就、就是她踩的。”

他闲庭信步似的,朝前走了两步,态度懒懒散散:“她们两个都是我剧组的人,不就是条裙子,我赔就是了。”

“不是我踩的。”一直沉默的周徐纺重复了一遍,“不是我踩的。”

江织走到她前面,挡着身后众人的视线,伸手摸了摸她的棉帽子:“没事儿,咱们剧组不差钱。”

他声音很轻。

周徐纺被他哄到了,就没再出声了。

江织转过身去:“开价吧。”

骆颖和哪敢要江织的钱,语气和姿态都放低了几个度:“算了,不用赔了。”

算了?

在他的地盘,欺负了他的人,能算了?

江织捂着嘴,轻咳了两声:“说要赔的是你,是不赔的也是你,当我的剧组没人做主吗?”

骆颖和花容失色。

他抬起眸,因着咳嗽眼圈红了,依旧是病恹恹的神色,只是泼墨的瞳孔像淬了火光,杀人无形。

“开价。”他说。

骆颖和是真慌了:“八、八十万。”

“赵忠,把钱开给她。”

江织吩咐完,赵副导当即就大手一挥,写了张八十万的支票,让人给了骆颖和的助理。

骆颖和白着小脸,没有再逗留,提着裙摆就走。

“等等。”

脚步定住,她背脊发凉。

身后,慢慢悠悠的语调不疾不徐地传来:“钱也赔了,你这裙子,是不是归我了?”

骆颖和大惊失色:“江织——”

他拨了一下雾蓝色的短发:“脱下来。”

当着众人的面,他毫不怜香惜玉地给她难堪。骆颖和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羞窘至极,她咬了咬牙:“我待会儿就让人送过来。”

江织神色不改,桃花眼里融了三千积雪的寒:“不行,现在就给爷脱了。”

这还是周徐纺第一次听江织这样同人说话。

他很少自称爷,脾气是不好,但江家教的是贵族礼仪,很少这样失了风度,可也到底是个世家的公子,这气势端出来了,谁敢忤逆。

没有人敢上去劝,连大胆包天的社会姐方理想都屏气凝神了,心想,太子爷就是太子爷,再怎么体弱多病,也不是凡夫俗子,这气场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骆颖和带的那几个助理,哪个都不敢吭声。

江织已经没多少耐心了:“还不脱,是要我找人动手?”

“我、我,”

骆颖和哆哆嗦嗦地‘我’了几句,已经是满头大汗,手死死抓着裙子,再屈辱也得咬牙,一字一字地认下:“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次。”

不甘心又怎么样?

骆家再怎么财大气粗,比起江家,还是不够看,今天这软,她不服也得服。

江织抱着手,站在周徐纺前面:“错哪了?”

“裙子、裙子是地上的石子刮破的。”她只是心情不好,想拿人撒撒气罢了,哪料到是江织剧组的人。

“既然知道错了,钱留下,还有,”他让开一步,伸手拎着周徐纺的帽子,把她拉到自个儿跟前,“再鞠个九十度的躬,诚心地给她道个歉。”

069:徐纺动心了

“再鞠个九十度的躬,诚心地给她道个歉。”

好你个江织!

骆颖和把手心都掐破了,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到了周徐纺面前,弯下腰,咬破了唇:“对不起,是我不对。”

周徐纺全程有点懵,不知道说什么,歪头看江织。

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出头呢。

她都不知道怎么办好。

江织勾勾嘴角,又拎着她的帽子,把他藏后面,目光扫过众人:“偷拍可以,要是敢泄露给媒体,”

后果,他没有说,各自掂量。

最后,他挥了挥手,喘着气,收了方才的气势,又恹恹无力了:“行了,都散了吧。”

骆颖和被两个助理搀着走了,众人也抹了把冷汗,作鸟兽散。

“徐纺,”江织转过身去,“你跟我过来。”

“哦。”

周徐纺乖乖跟着他走了。

徒留方理想站在原地思考人生。

“我怎么觉得,”方理想摸了摸下巴,“江导看上我们纺了。”

不然,哪会这般护犊子。

旁边的赵副导接了句嘴:“怎么可能,江导可是基佬。”

方理想立马义正言辞地反驳:“基佬也要传宗接代的好吧?”她好担心啊,怕周徐纺被基佬骗去给江家延续香火。

周徐纺被江织领去休息室延续香火……啊呸,领去单独问话了。

江织关上门,去给周徐纺拿了一罐牛奶,问她:“你有没有吃亏?”

“没有。”她说,“谢谢。”

她知道江织刚才是为了给她出头,才对骆颖和那么不客气的。

江织真是个大好人。

他把牛奶开好了才递给她:“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不用忍着,打的赢你就打,打不赢你就来找我。”

周徐纺喝了一口奶:“打坏了,我还要赔。”她力气大,一旦出手,就很难收场了,肯定要赔很多医药费。

江织却说:“怕什么,剧组给你报销。”尽管打!

就算她是职业跑腿人,把人打残了,他也能给她收拾好。

周徐纺被感动到了,薄凉的目光热热的。

她用力点头:“好。”

江织人真好!

不知道被发了好人卡的江织被她的乖巧哄得心头舒坦,去把柜子上的一箱棉花糖搬过来,放在茶几上:“给你带回去吃。”

在周徐纺记忆里,从来没有谁对她这样好过。

她觉得眼睛热热的,感觉很奇怪,就用手揉了揉,心里突然很想对江织好,用力地对他好,可江织出身富贵,什么都有,她不知道她可以给他什么。

想了想,她问:“我送给你的鸡蛋吃完了吗?”

“没吃完。”

一个都没吃,全部存在了别墅的酒窖里,等过些时候,他就把蛋液捐出去,蛋壳留着。

周徐纺就说:“那等你吃完了再跟我说,我再给你买。”

如果江织再穷一点就好了,那她就给他买房买车,买钻石手表。

不过,江织好哄,几个鸡蛋就把他哄得眼泛桃红,连忙点头说好。

然后周徐纺没说话了,盘算着下次送鸡蛋的量。

坐了一会儿,她喝完了一罐奶:“那我走了。”

她弯腰,去搬棉花糖。

江织突然捂嘴咳嗽:“咳咳咳咳……”

周徐纺顿了一下,又坐回去:“你到了冬天都会咳得这么厉害吗?”

他靠在沙发上,蔫儿的蔫儿的:“嗯。”

“治不了吗?”她听方理想说过,江织家里就是做医药的。

他半躺着,眼里被咳嗽逼出了雾蒙蒙的水汽,皮肤白,唇色红,眼眸里漾着桃花,三分娇弱里掺着一分妖媚。

他说:“暂时还治不了。”

周徐纺着急了:“那怎么办?”

那怎么办啊?

江织有气无力地循循善诱:“你给我拍拍,拍拍就好了。”

拍拍?

她怕一掌把他拍断气。

她犹豫不前。

“咳咳咳咳咳……”江织咳得更厉害了,用水蒙蒙的眼睛看着她,柔弱得一塌糊涂。

周徐纺的心一下子就软趴趴的了,放下棉花糖的箱子,坐过去,僵着手放在江织胸口,然后一动不动地放了好几秒,才又抬起来,再轻轻落下……一下一下拍着。

她几乎秉着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力气气使过头了,会把他拍坏。

动作与表情,认真得近乎虔诚。

江织抬头就能看见她的脸,隔得很近很近,他四周全是她的气息,肆无忌惮地入侵,然后扰得他心猿意马。

他吞咽了一下,口干舌燥。

“你脸好红。”周徐纺盯着他的脸,凑近了看,“是不是发烧了?”

他喘着气,握着的手心出了汗,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你、你摸摸。”

周徐纺的防备心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