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阿晚:“……”

怎么办,觉得老板好怂。

江织把周徐纺到了门口,五分钟路,因为他‘三步一喘五步一咳弱不禁风娇喘微微’,硬是走了十五分钟。

出了医院门口,周徐纺就不再让他送了,大雪将将歇了,外头铺天盖地全是一片茫茫白色。

周徐纺现在台阶下面,跟江织道别后,很严肃地嘱咐她:“撞你的那辆车,车牌被雪覆盖住了,你要小心,这不是意外。”

江织站得高,弯着腰听她说话:“我知道。”

“那我走了。”

然后她转身。

“徐纺,”江织拉住了她没缠绷带的那只手。

她歪头看他:“嗯?”

她的手还是和冰块一样冷,可也同以前不一样,她不会出于本能地推开他了。

当然,她依旧严防死守,把自己藏得滴水不漏。

“你对我说什么都可以。”他说。

周徐纺看着他,目光茫然。

江织走下台阶:“听得懂我的意思吗?”

她摇头。

江织伸手,罩在她头上,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包括吃他的糖,打他的人,甚至,压他的身体。

这些都可以,他想了想,好像没有什么不能容忍她做的了。

周徐纺不太习惯肢体接触,身体往后躲,脸蛋被冷风吹出两坨红,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说:“头发乱了。”

“……”

重点是头发吗!

“乱了就乱了。”他用力揉了一把,然后帮她把外套的帽子戴上,“回去吧,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周徐纺沉默了一会儿:“再见,江织。”

然后,她就走了。

江织在医院门口站了很久。

阿晚上前:“老板,外头风大,进去吧。”

江织没动,看着地上那一排脚印:“监控调了吗?”

“调了,只是傍晚雪下得太大,摄像头出故障了。”

他收回了目光,眼里似笼了一层沉沉暮霭,明明暗暗的,情绪难辨:“她一开始站的位置,你看清了?”

阿晚点头。

接着,他又摇头,很纳闷纠结:“可说不通啊。”

正常人的速度不可能有那么快。

阿晚怎么都想不通:“老板,是不是我们眼花了?”

江织不言。

066:江织试探职业跑腿人

江织不言。

阿晚叽叽喳喳,话一箩筐:“你说周小姐会不会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啊?等渡完劫,就会飞升回天庭。”

这脑洞!

阿晚都佩服自己,可以出道当编剧了。

夜深人静,走廊里只有咳嗽声,还有老板冷若冰霜的嫌弃:“你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什么叫乱七八糟!

阿晚挺直腰杆:“我最近在追《三生三世十里菊花》”

江织:“……”

说到三生三世十里菊花,阿晚的脑补根本停不下来。

“如果周小姐真的是来渡劫的,那渡的一定是桃花劫。”阿晚不知道兴奋个什么劲儿,反正很兴奋,“老板,您是周小姐的劫数呐。”

如果真有天庭,他就造个核弹,给它炸成渣,然后再弄个宇宙飞船,把周徐纺抢过来,管她是人是仙,他都扣下了。

江织停止了这种智障想法,回头:“你是智障吗?”

阿晚:“……”

你才是!你们全家都是!

阿晚决定,回去就让双喜叫自个儿爷爷!叫江织狗爸爸!

回了病房,护士过来扎针,免不了一顿小心翼翼的劝解,大概就是说江少怎么怎么身体弱,怎么怎么不能出去受寒之类的。

江织嫌吵,让护士闭嘴。

“去查一下靳松。”

阿晚还沉浸在双喜叫他爷爷叫江织爸爸的幻想里,脑子一下没转过来,反应了挺久:“不是江家人吗?”他觉得就是江家人撞的。

“江家人还没这么蠢。”

江织没解释,恹恹躺下了。

阿晚想不明白,可也不敢问。

周徐纺到家后,快十点了,衣服都没换,她去开了电脑。

“霜降。”

霜降立马打字过来:“我在。”

“监控拍到我了吗?”

江织心思缜密,一定会去查,周徐纺在医院拍片子的时候,就用手机联系了霜降,亡羊补牢,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拍到了。”很快,霜降又回了一句,“不用担心,我帮你阻截了视频。”

周徐纺这才松了一口气:“谢谢。”她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罐冰牛奶,“那辆车呢?”

“也拍到了,但雪下得太大,根本看不清,开车的人戴了口罩,男女都看不出来。”

周徐纺坐回电脑前:“车型呢?”

“也查了,BMW的普通款,没什么特别的。”

车牌也被挡着,就是说,一点可用证据都没有。

周徐纺低头,思忖。

霜降问她:“江织的事,你要管吗?”

她毫不犹豫:“要管。”

她不会让别人害江织的,谁都不行。

霜降却有顾虑:“可江织对你起了疑心,他人又精明,我怕他会猜出什么苗头。”

伤口、速度,她的不寻常,已经让江织察觉到了。

周徐纺默不作声。

她很怕别人知道她的秘密,很怕被当成怪物,最怕江织也会用厌恶的眼神看她,然后再也不跟她做朋友了,也不跟她说话了,不给她糖,不送她灯。

“阿纺,如果你不想暴露,要跟他保持距离。”

嘎嘣——

周徐纺手里的牛奶罐被她不小心捏瘪了,牛奶流得到处都是,她懊恼地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她脸上有失落的表情。

霜降还是第一次瞧见她这么生动的表情。

“再帮我查个东西。”周徐纺把手上的牛奶擦干净,“四方形的平安福挂件,是黄色缎面的,最下面左边的角上用青色绣线绣了一个‘书’字。”

开车撞人的那人穿了一身黑,帽子压得低,手套和口罩都严实地戴着,什么特征都没有,周徐纺视力好,看到了车上的挂件,半个手掌大小。

她找了纸笔出来,想把平安福画出来,可画了好几张,都歪歪扭扭的,一点也不像,她着实没有绘画的天赋。

放在旁边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江织发来了微信。

“到家了吗?”

她回:“到了。”

“拍张照给我。”江织又发来一条,“确认你的安全。”

周徐纺起身,拍了门口给他。

江织:“……”

他又不是要看她家的门!

“拍你自己。”

哦。

周徐纺拍了半张脸给他。

照片里,她目光飘忽神色迷茫,似乎在找镜头,但还是没找准。

江织:“……”

这姑娘应该从来没自拍过,应该也不怎么经常用智能手机,上次跟她视频就发现了,她找不到镜头。

那么高智商,还这么迷糊,蠢得可爱。

江织不打字了,发语音:“棉花糖吃完了吗?”

他声音听起来有点哑。

周徐纺不怎么用语音,不太会,依旧慢慢戳字:“快吃完了。”

“你明天来片场,我给你带。”

“好。”

她立马转了一万块给江织。

江织没领。

“你钱很多?”

周徐纺思考了一下:“还好。”不能说实话,江织太精明了。

他又问:“怎么赚的?”

她回:“打工。”

“都打什么工?”

他语气随意,听起来像是闲聊。

周徐纺没有犹豫很久,开始一一回答。

“贴膜。”

“送外卖。”

“群众演员。”

“当模特。”

“发传单。”

“代驾。”

“搬砖。”

“……”

后面还有,她罗列了十几份工种。

就是没有职业跑腿人。

等等——

江织语调都拔高了:“你还去搬砖?”

“去啊。”她说,“搬砖钱多。”主要是她力气大,一个人可以搬三个男人的量。

这时,江织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瘦弱的身影,戴着个红色安全帽,在一堆臭男人中间,穿着不合身的衣服,戴着破了好多洞的手套,脚踩一双解放鞋,弓着腰灰头土脸、可怜兮兮地搬砖……

不能想,他要心痛死!

他几乎用吼的:“以后不准去搬砖!”

为什么不准去?搬砖轻松又赚钱啊,周徐纺想不明白,但还是答应了:“哦。”

真乖。

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江织:“徐纺。”

周徐纺:“。”

“去睡吧,很晚了。”

“嗯。”

“晚安。”

“晚安。”

最后江织发了个从薛宝怡那里保存过来的‘只要你乖给你买条gai’的表情包。

周徐纺回了个句号。

然后聊天没有再继续,江织本来还想再聊会儿,但一想到周徐纺要打那么多份工,还去搬砖,就没舍得再耽误她睡觉的时间。

他盯着那个句号。

聊天页面的背景图是她的照片,从美发店老板那里要来的那张,她应该很少拍照,表情很呆,眼神放空,脸上是表情包本包——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病房里没开灯,阿晚进来就看见一束手机的光打在他老板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午夜惊魂的美色啊,像个妖艳女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老板有了熬夜的习惯。

阿晚友情提示:“老板,您还不睡吗?十点多了。”

他还盯着手机:“查得怎么样了?”

“周小姐名下没查到什么不动产,房子也不是登记在她户头下的。”存款更是少得让人同情心泛滥。

江织未言,手指落在微信页面上,摩挲着周徐纺那个黑漆漆的头像。

如果她真是职业跑腿人,查不到也正常。

可那次她手臂上的伤口怎么解释?

今天她只用了三秒从街对面跑到他面前,又怎么解释。

他毫无头绪。

阿晚觉得是时候表达他的想法了:“老板,您是不是怀疑周小姐是那个掳你的淫贼啊?”他很笃定的语气,“肯定是您搞错了,周小姐那么高风亮节正义凛然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淫贼。”

江织抬头,手机的光照在他脸上,冷白冷白的:“别开口闭口就叫淫贼。”

嗬!还护上了呢!

哼!

阿晚不跟他争。

江织放下手机,躺回病床:“去老太太那里传个话。”

“传什么话?”

“就说,”他语气有几分玩味,“就说总有刁民想害死我。”

然后呢?

让老太太去帮着搞死刁民?

阿晚正要问问清楚。

江织继续交代了:“然后再提一句。”

“提一句什么?”

他懒洋洋的语调,可能是困了,又病着,声音软绵绵的:“提你力不从心,拳脚不如人,顺便告诉老太太,最近帝都有个厉害的职业跑腿人,身手好,执行力强,是个比你强了百倍不止的保镖。”

力不从心、拳脚不如人的阿晚:“……”

他好想说粗话。

忍着吧忍着吧。

忍不住了!

妈蛋!

067:护妻狂魔已上线

翌日,大雪暂歇,满地铺白。

周徐纺九点要拍戏,她七点多就出门了,穿了一件很大的羽绒服,戴了顶护耳棉帽,耳朵和下巴都给裹住,就留鼻子和眼睛在外头。

地上积了厚厚的雪,踩上去咯咯地响,她穿着雪地靴,在雪上蹦跳了一下,再蹦跳一下。

“周小姐。”

后面有人喊她。

周徐纺站好,不蹦蹦跳跳了。

“周小姐。”

她回头,看见了一位脸很圆、肚子也很圆的老伯:“您是叫我吗?”

老伯嘿嘿笑着,笑得很喜庆。

“是呀是呀。”他两手插在袖子里,应该是怕冷,缩着脖子,矮胖矮胖的,很可爱也很和蔼,“我是这儿新来的门卫,以后周小姐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尽管来找我哈。”

上上个门卫,还是被她变红的眼睛给吓跑的。

“好的。”周徐纺低着头,不与人对视,“谢谢。”

老伯看她的眼神很慈爱,挥挥手,把一双眼睛笑成了一对细缝:“那你去上班,路上小心哦。”

周徐纺埋着头,走了。

走了四五米——

她回了头:“伯伯,您贵姓?”

才在外头一会儿,老伯的鼻子就被冻红了,有点小滑稽,但很可爱,他呵着热气说:“我姓方。”

哦,也姓方啊。

周徐纺觉得姓方的都是好人:“再见。”

她同老伯礼貌地道别,然后继续踩着雪去片场打工。

方老伯用慈爱的眼神目送了周徐纺,然后搓搓手,跑着回了保安室,把暖手袋揣进怀里,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闺女啊。”

“见到了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