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常德嗤笑了声,眸色阴沉了:“好啊她,又摆我一道。”

他约了彭中明九点会面,她八点就去截胡,还以他的名义,这萧氏,真给他生了个好女儿。

拿了钱,他当即就出发了。

七点五十,江织的车停在了桥洞外面,下车前,听了一通电话。

“江少,骆常德应该也快到了。”

叮——

江织的手机收到了定位,他先看了看骆常德的位置,又瞧了瞧骆青和的,差不多呢。

他嗯了一声,挂了电话,看了一眼手表,下车,往桥洞走。

阿晚也跟着下车,走在后面,这一带太偏僻,又是冬天,冷得人打哆嗦,傍晚下过雨,冷风刮得呼呼响,不远处的路灯坏了,忽明忽暗,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地上树影不时摇晃。

跟拍鬼片似的。

阿晚抱住双臂,往江织那边挪了挪:“老板,您冷吗?”

江织没搭理,往桥洞里面走。

越往里光线越暗,温度越低,阴风越嚣张,阿晚牙齿忍不住打哆嗦了,又往江织那边挪了挪:“您不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吗?”

别看他一米九的大块头,胆子小着呢,最怕鬼怪邪祟。

江织又不睬他,太安静了,太阴森了,阿晚怵得慌,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怕哪里突然冒个头出来,还是白森森的那种。

阿晚慌里慌张,只觉得阴气直从脚底往上蹿:“您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啊?”他嗅了嗅,“犯罪的味道。”

江织闲庭信步似的,不慌不忙地往桥洞深处走。

阿晚好怕呀:“老板——”

江织回头瞥了他一眼,漂亮的眉头拧着:“能闭嘴了?”

阿晚抱住自己:“好吧。”他闭嘴,他镇定,他目不斜视,他定睛一看,五秒后,他尖声大叫,“啊——”

江织停下脚步。

阿晚往后连跳了三步,吓白了脸:“老板,那里有个人!”而且,人不动,地上有血!

看吧,他说准了,犯罪的味道!

走近了,潮湿的空气里确实有血腥气,江织嫌弃,用手绢捂住口鼻,站着没动,命令阿晚:“去看看,还有没有气儿。”

阿晚:“!”

他最怕那种伸手的时候,地上血肉模糊的人突然睁开眼,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这种诈尸的感觉!

阿晚灵异没少看,忍不住脑补,越脑补越瘆得慌,磨磨蹭蹭了好一阵,才挪着上前,颤颤巍巍地伸出他黝黑健壮且肌肉发达的手,一碰地上那人的脖子,然后猛地缩回来,牙齿抖动:“没没没气儿了……”

人死了!

尸体啊!

阿晚立马拿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按110。

江织捂住口鼻,走近,细看尸体,说:“先不要报警。”

阿晚拨号键还没按出去:“啊?”他搞不懂了,“为什么不报警?”这可是杀人现场啊啊啊!

江织没回答,环视了一周,走了。

就这么走了?阿晚愣了几秒,赶紧跟上去,他觉得后背发凉,不行,他要走到老板前面去。

“老板,您就这么走了?”阿晚顿了一下脚,回头看,还是觉得不妥,他是个良民,觉得遇上这种事,得做个良民该做的。

江织步子懒散:“你要是不想走,可以留下。”

阿晚秒扭头,猛跑:“等等我啊老板!”

他们的车停在了较远的地方,出了桥洞,江织在路边等了一会儿,招了一辆出租车,他坐到后座。

阿晚坐副驾驶去。

车载电台开着,八点档,在放一首老歌,司机大哥四十多岁,笑得很热情:“去哪啊,先生?”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面客人染了个蓝毛,光线虽然不够亮,但完全不影响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给人的视觉冲突。

真是太俊了,不是个妖精吧?

他看窗外:“等人。”

司机大哥觉得这处有点荒啊:“在这等?”

副驾驶的大块头一直不说话,缩成一团,后面那清贵的妖艳美人说:“车费随意。”

人生在世,有什么问题,不都是两个钱的问题,钱的问题解决了,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司机大哥笑成了花:“那行。”心情好,就闲聊了一句,“这天要下雨了,你是没伞吧。”

不然干嘛在他车上等。

对方答非所问:“这车,”他没头没尾、懒洋洋地问了句,“有行车记录仪?”

司机大哥说:“有啊,开着呢。”接着闲聊,“帅哥,等女朋友啊?”

后面那个搁古代绝对要祸国殃民的家伙没理他。

司机大哥也不气,长得好嘛,怎么可能没点脾气。

约摸过了十分钟,远处的桥洞先后有两人走进去。

时间拨回命案发生的次日傍晚。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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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倒叙。

习惯就好。

193:骆青和把柄,秘密揭开(不分章

时间拨回命案发生的次日傍晚。

书房里,老式的台灯亮着。

电话中的男人声音浑厚:“老先生,江织去见彭先知了。”

手机放在了桌上,骆怀雨两只手搭在拐杖上,一旁站着的人屏气凝神。

骆怀雨问:“谈话的内容监听到了?”

监狱里会面,通常都用座机,尤其是重刑犯,谈话内容都会被监听。

对方却说没有听到,又解释说:“乔家的四公子也在,我插不上手。”

江织找彭先知谈什么,骆怀雨猜得到,他不明确的是彭先知的态度,吩咐电话里的人:“给我盯紧点。”

“是。”

挂断以后,骆怀雨直接把手机重重一砸。

连响两声,第一声砸在人头上,第二声掉在地上,屏幕顿时四分五裂。

骆怀雨怒火中烧,大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男人被手机砸得晃了一下脚,立马又站好,双手交放在前面,头低下:“对不起董事长,是我失误了。”

男人唤陈立,三十有余,有过前科,是骆氏总部的一名保安。

骆怀雨余怒未消,厉声质问:“我只让你拿东西,谁叫你杀人了?”彭中明一死,彭先知就成了不定时炸弹。

陈立辩解:“我没杀他,我只把他打晕了。”

“你没杀,”骆怀雨大声喝问,“那是谁杀的?”

陈立答不上来,低着头,手心直冒汗。

彭怀雨阴着脸,默了一阵,问道:“东西呢,找到了吗?”

“彭中明住的地方已经找过了。”陈立摇头,脸上的神色诚惶诚恐,“什么都没有,应该、应该是被人截走了。”

人死了,东西还没拿到,是最差的结果。

骆怀雨摩挲着拐杖上的龙头,沉吟半晌,把抽屉里的文件袋扔在桌上,沉声命令:“查。”

文件袋开这口,里面的东西摔在桌上,是一本书——《做个好人》。

江织从西部监狱出来,天都要黑了,一出监狱大门,就看见路边蹲了个人,十分乖巧地并腿蹲着。

像长在地上的一颗蘑菇。

江织走过去,伸手手指点点她的头:“蹲在这儿做什么?”

她抬起脑袋,脸上戴了个大大的口罩:“等你啊。”

地上全是小颗小颗的石子,端端正正地摆成了两个字——江织。

这个小可爱啊。

江织朝她伸手,她拉住,起身让他牵着走。

车停在对面路上。

监狱门口的这条马路,车辆很少,行人也很少,没有人行横道,也没有红绿灯,江织牵着她过马路,他两边张望,看有没有车。

“录音机买到了吗?”

周徐纺说:“买到了。”在包里。

“听了吗?”

“没有。”她说,“等你一起听。”

彭中明手里的东西是一盘磁带,周徐纺给截过来了。

昨日从超市出来,她拿到了霜降发过来的资料,便认出了彭中明,以那个超市为中心点,霜降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找到了彭中明的住址。

周徐纺把文件袋里的东西调包了,在彭中明出门之前。

上了车,她等不及,把磁带和跑遍了半个帝都才买到的老式录音机拿出来,装上,按下开关。

“distance。”

先出来的是女孩子的声音,在练英语口语。

“expression。”

“……”

“flashcard。”

“vocabulary。”

连着念了几个,女孩子就不耐烦了,书一摔,开始发泄情绪,可能她自己也忘了录音机还开着,破口就大骂:“骆青和,你这个大傻逼!”

周徐纺可以确定了,这是年少时的骆颖和。

她嚣张跋扈,口无遮拦:“你妈是神经病!”

“你爸是大畜生!”

“你是心理变态!”

骂完了还不解气,一脚踹翻了凳子,录音带里发出咣的一声响。

远处有个声音在喊:“颖和。”

“颖和。”

骆颖和不耐烦:“干嘛?”

是她母亲在叫她:“你来一下。”

她骂骂咧咧地起身出去了,没有关录音机,还在录音状态。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有脚步声,一前一后两个人。

“大小姐,您找我。”

这个声音江织听出来了:“是彭先知。”

骆颖和那时候成年也没多久,高傲沉着得不像那个年纪的女孩子:“刚才我在门口碰到几个人,说找彭师傅你,好像是来收账的,我已经让人把他们赶走了。”

彭先知是园艺师,在骆家花棚工作了好几个年头。

“对不起大小姐,给您添麻烦了。”语气听上去毕恭毕敬。

“不麻烦。”停顿片刻,“倒是彭师傅你,恐怕会有些麻烦。”少女不紧不慢,跟他闲扯似的,“我听说赌场那些收账的人,什么都敢做,要是拿不到钱,砍掉手脚都算轻的。”

咚了一声。

彭先知跪下了:“大小姐,求您帮帮我。”

“帮你?可以啊。”磁带里哒哒哒地响,是少女在敲着花架,“那彭师傅要不要也帮我做一件事?”

“大小姐您尽管说。”

这磁带年岁太久,尽管精心保存,还有有些卡顿。

脚步声有一下没一下,是少女环着花棚随处走着,她说:“我母亲生前最喜欢来这个花棚了,你帮我烧给她怎么样?”

骆青和的母亲就是那一年去世的,是抑郁症,自杀身亡。

彭先知问:“只是烧花棚吗?”

少女笑了:“顺便把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也一并烧了。”

“您指的是?”

她反问:“骆家不干净的东西,还有别的吗?”

彭先知沉默了。

少女临走前,留了一句话:“想好了就来找我。”

随后,彭先知也出了花房。

后面没有别的声音了,只有磁带的杂音。

周徐纺关掉录音机。

江织还拉着她一只手,没放开,揣在手里玩着:“料到了吗?”

她摇头:“我以为是骆常德。”她想不通了,“她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我?”甚至不惜犯罪。

江织捏着她的手指,又凑过去啄了一口,说:“她脑子有病呗。”

骆颖和不是也骂了,她心理变态。

周徐纺笑了,皱着的眉头舒展开,点头说:“我也觉得。”又问江织,“有这个磁带,能判她的罪吗?”

江织把东西收好,俯身过去,给她系上安全带:“她和彭先知的对话里,并没有提到过你,光这个还不够,但如果彭先知肯指认她,应该就能判罪。”

现在就等彭先知松口了。

“教唆杀人罪,”江织说,“能让她把牢底坐穿。”

还有一件事很奇怪,周徐纺想了想,不明白:“骆怀雨为什么也要抢这个磁带?”她才不觉得那个老头是为了护自家人才出头。

江织把车钥匙插上,打了方向盘:“或许,他也是从犯。”

车调了个头,往沧江道开。

这几年阴雨,傍晚时分,天色已暗,路边的霓虹纷纷亮了。

周徐纺看着车窗外:“不回御泉湾吗?”这不是回她家的方向。

江织说不回:“去我那。”他说,“你那没厨房。”

周徐纺原本是一个人住,因为江织时常过去,屋子里已经添了不少家具和摆件了,但厨房用品还是没有。

“要做饭吗?”

江织嗯了声:“你不是说外卖吃腻了吗?”

她昨天随口抱怨了一句,说不想吃了,说吃腻了,不过:“我不会做饭。”她以前尝试过,做出来的东西太难下咽了,后来就没有再动过做饭的心思。

江织说:“我做。”

“你会吗?”

“不会。”他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路,“得学。”

他一只手开车,腾出一只手去牵她的手,被她无情甩掉了:“要好好开车。”嘱咐完,来继续聊做饭的话题,“我们可以在外面吃。”

江织有他充分的理由:“咱们家得有一个人会,不然以后你去月亮湾,谁给你做饭?”

他还记者月亮湾呢,生怕被撇下。

所以,结论是:“你必须带上我。”

咱们家。

周徐纺很喜欢这个词,听得很悦耳、很心情舒畅:“你说的好有道理啊。”

她没否认,江织就当她默认了,默认以后要去月亮湾就会带上他,他嘴角往上跑:“当然,周徐纺男朋友最厉害。”

周徐纺用力点头,很赞同:“嗯嗯~”

她男朋友天下第一厉害!

去了一趟超市,买了做饭的必需品,到家后,六点半,刚好可以开始做饭,江织那儿什么厨具都有,都薛宝怡挑的,不一定是最合用的,但一定是最贵的。

天下第一厉害的周徐纺男朋友拿了一把番薯叶给她:“你就坐这儿,剥番薯藤的皮儿。”

他托着她的腰,抱起来,把她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他不打算让她进厨房,她的手,比他金贵。

周徐纺看了看篮子里的菜:“我就只做这个吗?”

江织俯身,用手指点了点她额头,笑着,眼里盛满了柔和的光:“等剥完了,再给你派活儿。”

周徐纺都听他的,因为是在家里,四面有墙抬头有顶,她就主动在江织唇色亲了一下:“好。”

然后,江织把她吻了一顿再走。

周徐纺红着脸,发着烧,摘着菜,心里吃了棉花糖一样甜,摘了一会儿菜,她去把那盘磁带拿过来,装进录音机里,要再仔细听一遍。

江织去了厨房,还把手提电脑也带去了,开了电脑,给阿晚的母亲宋女士发了视频邀请。

宋女士接受。

屏幕上先窜出来一个鸡头:“咯咯咯!”

江织:“……”

这只鸡肥壮了太多,他差点没认出,不正是周徐纺送他的那只——宋女士的爱宠双喜。

江织喊了声:“伯母。”

宋女士笑眯眯地答应,手里抱着爱宠,问:“双喜妈妈呢?”

宋女士有一颗少女心,拿双喜当孙女,给它织了不少小毛衣和小鞋子,此时的双喜身上就穿着一件格子的毛衣裙子,头上还戴着个同款毛线贝雷帽。

江织觉得有些难以直视,尽量不看那只鸡:“她在摘菜。”

宋女士就问了:“你掌勺?”有点怀疑啊。

“嗯。”

双喜又在咯咯咯。

宋女士在它鸡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双喜别动,教你爸爸做菜呢。”

江织:“……”

搞得真像他儿子似的。

宋女士又问:“东西都买好了吗?”

“单子上的都买了。”单子是宋女士昨晚列给他的。

宋女士还以为是双喜妈妈要做饭,没想到是娇养长大、十指没沾过阳春水的双喜爸爸。

“行,今天先做两个简单的。”宋女士问,“你媳妇儿喜欢吃甜是吧?”她问过阿晚不少关于双喜妈妈的事,知道双喜妈妈跟双喜爸爸一样,喜欢牛奶和棉花糖。

这边,江织被‘媳妇儿’这个称呼取悦到了,嘴角往上翘:“嗯,我家的喜欢吃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