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冰雪再给她把了一次脉,这才把针收起来。

江维开立马问:“怎么样了?”

“暂时无碍。”他简单解释,“我只做了紧急处理,要尽快去医院做详细检查。”

江维开问长子:“救护车叫了吗?”

江孝林颔首:“已经在路上了。”

许九如还在吐,把胃里都吐空了,她面色如白纸,气若游丝。

江维礼在垂帘外面,焦急地往里探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冰雪将他的猜测如实告知:“应该是伯母喝的那个药有些问题,致使了肺部轻微出血。”

药有问题?

江维开立刻抓住了重点:“林哥儿,你快去厨房把药拿过来看看。”

江孝林才刚出房门,江川被绑着推进来了,后面跟着江维尔,她用力踹了一脚,江川小腿一麻,坐在地上了。

动作真快。

江孝林不动声色地朝江织瞥了一眼,又折回屋里了。

江维开见江川被绑着,问江维尔:“怎么回事,小五?”

“他去厨房处理药渣,被我抓包了。”

刚说药有问题,贼就被抓住了

骆常芳脸色骤然变了,张嘴正要说什么,被江扶离用眼神制止了,她示意:稍安勿躁。

垂帘后面,许九如已经醒了,吐得差不多了,人还很虚弱,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是谁?”

“母亲,您躺着歇息,我来处理就好。”

许九如有气无力:“谁?”

江维开不再劝了,回答:“是江川。”

“江川,”她手抓着两边的褥子,手背上青筋明显,“你上前来。”

江川走上前,跪下,瞬间老泪纵横:“老夫人,江川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谋害您啊。”

许九如质问:“那你去厨房做什么?”

他丝毫没有犹豫,解释说:“我想到药可能有问题,便过去看看,这才被五小姐看见了。”

江维尔嗤了一声:“少狡辩,你分明就是去毁尸灭迹。”

江川高声说不是:“老夫人明鉴,这次您的药我没有经手过,从抓药到煎药,都是阿桂一个人在操办。”

江家的药房是会上锁,只有桂氏和江川有钥匙,这次比较特殊,药房同时要煎两贴药,分别是老太太的和小少爷的,桂氏和江川便分了工,一人看一贴。

许九如问桂氏:“阿桂,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桂氏慌忙摇头:“我不知道,老夫人,不是我,我没动过手脚。”

两人都不承认,各有说辞。

江孝林看向江织。

一屋子人全站着,就他和他女朋友坐着,喝着茶,从从容容地听

“阿胶、瓜蒌、白及、甘草、知母……”薛冰雪把那包药渣翻了一遍,“这不是治风寒的药,是健脾润肺的药,主治肺阴亏损和脏腑衰竭。”

嗯,到江织了。

他站起来,轻咳了一声:“是我的药。”

就是说,真正有问题的是他的药,弄巧成拙才被许九如喝下了。

桂氏立马便说:“小少爷的药,是江管家熬的。”

这下,江川哑口无言了。

骆常芳走到垂帘前,冷脸看了江川一眼:“连家主都敢谋害,这种人咱们江家可留不得。”她上前,“母亲,我知道您还念旧情,江川在江家也待了几十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要是不忍心,就不报警,把他遣送走吧。”

她说完,江维尔接了话:“事情都没弄明白,就急着把人送走,怎么,二嫂你心虚啊。”

骆常芳是有些急了,两侧额头下面已经有冷汗了:“小五,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江川是你奶奶身边的人,哪是我能支使得动的?”

破绽终于露出来。

“二伯母,”江织顺着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说奶奶想害我?”

骆常芳神色一慌,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织不紧不慢:“不是你说的,只有奶奶支使得动江管家?”

这下,不查也得查了。

“江川,”许九如目光如炬,透过垂帘看着江川,“你来说,是谁指使你在织哥儿的药里下药的?”

江川沉默了半晌,低下头:“没有谁指使。”

“若没人指使你为何要害他?”

他回头,战战兢兢地看了江织一眼,立马把视线收回去,结巴了一下:“我、我看不惯他,身娇肉贵难伺候便也罢了,脾气还不好,好几回因为没有侍奉好他,我都老夫人责罚了。”

江织:“……”

身娇肉贵难伺候?

这理由,呵呵,竟叫人无言以对。

他耸耸肩:“所以,都怪我咯。”他拉了椅子,坐下,动静闹得很响,气恼似的,大灌了一口茶。

脾气不好,那倒是。

许九如安抚:“织哥儿,你别往心里去,奶奶会给你做主,绝不饶了这以下犯上的东西。”

这话的意思,是要处置江川。

江织把杯子放下,茶盖合上:“不急,先弄清楚,我的药是怎么送到奶奶您那儿去了,害我不打紧,反正我也没几日好活,可别是害奶奶您的。”

江维开觉得说得在理,连连点头,

一直没有作声的江扶离也开口了:“奶奶和织哥儿的药是同时端上来的,可能只是放错了。”

想把事情揭过去啊。

江织后靠着椅背,捏着女朋友的手指玩:“药是阿桂端上来的,你是说她放错了?”

步步紧逼。

这事,糊弄不过去。

“阿桂,你来江家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许九如问罪,“怎么还这样大意。”

桂氏惶恐:“是我疏忽了,当时忙着上菜,我叫了个小丫头来帮把手,这才出了岔子。”

刚说完,就有一个小丫头跪下来了,哆嗦着求情:“老夫人恕罪,别报警抓我,我我我不是故意。”

这是个新来的丫头,叫王小斐,江家是大户人家,光下人就有十几个。

这丫头,桂氏说她很机灵。

她眼泪已经掉下来了,怕得直缩脖子:“老夫人,您绕我一回,我、我件事告诉您。”

“什么事?”

她抬起头来,年纪不大,十九岁,脸上还一脸稚嫩:“我说了您会放过我这一次吗?我无父无母,上有老,下还有刚满一周岁的弟弟妹妹,我不能去坐牢啊。”

许九如也不知这丫头想干什么:“先说说是什么事。”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今天傍晚的时候,我看到江管家他去了二房的楼里,说、说,”她看看江管家,又瞄瞄骆常芳,怕得不敢说了。

许九如追问:“说什么?”

王小斐一咬牙:“说药已经搁进去了。”

江织勾勾唇,嗯,是挺机灵的。

336:徐纺男友力max,大boss浮出水面(二更

王小斐一咬牙:“说药已经搁进去了。”

江织勾勾唇,嗯,是挺机灵的。

“你胡说!”

骆常芳这下彻底急了,死死瞪了那丫头,恨不得吃了她。

她瑟瑟发抖地往后挪,小声辩解:“我没有胡说,我去送枇杷,亲耳听到的。”

这一环一环的,最后,还是套出了二房。

骆常芳哪会认,红着脸为自己辩解:“母亲,您别听这丫头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害织哥儿呢,肯定是这丫头为了自保,故意拉我下水。”

许九如一言不发地思忖了片刻。

“江川,”她沉了沉声,“你还不招吗?”

江川抬头看了一眼,垂帘后面,那抓着褥子的手曲了两下,他俯首:“我招,我都招,是二夫人指使我的,是她让我在小少爷的药里下药,”

骆常芳无话可说了。

她怒极,笑了:“好啊,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栽赃我。”她义愤填膺地大喝,“是谁让你们诬赖我的!”

王小斐怯怯地摇头:“我不敢,我上有爷爷奶奶、下有弟弟妹妹要养,我……”她快吓哭了。

江织觉得这是个苗子。

“老夫人,江川所言句句属实,绝没有半句诬赖,外边有传闻,说小少爷活不过二十五,二夫人才动了心思,想把这个传闻坐实,这样就能除了这个眼中钉,还不会引人怀疑。”

“江川!”骆常芳气急败坏,“你再敢乱泼脏水,我撕烂你的嘴!”

“好了,都给我住嘴。”许九如按了按头,声音无力,“这件事我会再查清楚,要真是有人要陷害织哥儿,我定不饶他。”

外头,下人来传话:“老夫人,救护车来了。”

来得真及时。

许九如由人扶着下了床:“阿桂,以后织哥儿的药由你一人看管,给织哥儿喝之前,先找个人试药,要是再出了什么岔子,不管跟你有没有关,你都得担着。”

“是,老夫人。”

她又吩咐:“在我出院之前,你们两个都不要出江家大门。”

江川应下了。

骆常芳脸色难看,没有回话。

都交代完,许九如把长子和幺女叫过来:“维开维尔,你两送我去医院。”

兄妹二人先把人扶上了救护车。

等屋里人都走了之后,薛冰雪好小声地问了江织一句:“你搞的?”

江织揽着女朋友的腰:“咳咳咳咳咳咳……”

周徐纺:“咳咳咳咳咳……”

薛冰雪:“……”

各房回各屋。

骆常芳在屋里走来走去,很焦躁不安。

江维礼被她绕得头晕,摆着脸怒喝了一声句:“行了,别走来走去,烦人。”

“我烦?”骆常芳反唇相讥,“我这都是为了谁?”话里夹枪带棍的。

江维礼在外是个笑面虎,在妻子面前脾气暴躁得很:“我分明跟你说过,不要急不要急,你就等不得这一时半会儿?行,非要做也行,那就不能处理干净点!就知道给我惹一身骚。”

“江维礼!”骆常芳被他说毛了,“你说话要凭点良心,现在嫌我手脚不干净了,当初让我帮你除掉政敌的时候,怎么没嫌我手脚不干净!”

江维礼立马去门口查看,见四下无人,才压着声音吼骆常芳,“你还不给我闭嘴,这种事也能拿出来说!”

“你做得我还说不得了?”

“骆常芳!”

夫妻俩剑拔弩张。

江扶离把茶杯摔得很响:“行了,别吵了,有闲工夫就想想怎么善后。”

骆常芳横了丈夫一眼,坐到女儿身边,心急火燎:“扶离,你快想想办法,我不要紧,绝不能把你牵扯进来。”

“江川的供词有点奇怪,那个端错了药的小丫头也很蹊跷。”她可以肯定,“这件事儿没这么简单。”

骆常芳咬牙切齿:“肯定是江织搞得鬼。”

“如果是他的话,就是说他知道药有问题。”江扶离目光淬了火一般,“他的病很可能是装的。”

这一点,她早就怀疑了。

主屋二楼,周徐纺端着块甜品,没胃口吃。

“江织。”

“嗯。”

她放下甜品,去卫生间的门口站着:“你是不是也往药里添了东西?”

江织开门出来,头发还是湿的,身上穿着睡衣:“是添了一点儿。”

周徐纺情商不怎么样,但人聪明。

江织同她说:“骆常芳不敢做得太明显,就算加了药量也还是慢性药,要当场逮她,得再添点猛药。”

要那种一喝下去,立马见效的药。

周徐纺想了一会儿,眉头越拧越紧了:“大薛先生来得很及时,我猜你不想伤害江老夫人的性命。”她心里很堵,“可她好像并没有收手的打算,江川只把骆常芳供出来了,却没有坦白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给你下药。”

只承认这次动了手脚,却没有承认是害江织病了这么多年的罪魁祸首。

江川终归还是许九如的人,他的供词是在替许九如掩盖,他在弃车保帅。

“应该是从我出生开始。”

他从出生起,就被诊断为先天不足,那之后,他就没断过药。

“这个江川不能招,骆常芳那时候大概还没开始指使他。”江织心里有数,一开始应该是许九如让他缠绵病榻,骆常芳后面才动了心思,许九如就干脆让她接手,自己坐收渔翁。

这样的话,一旦东窗事发,还有骆常芳担着,

周徐纺把脸钻江织怀里,闷声闷气地说:“我讨厌许九如。”

跟讨厌骆家人一样讨厌,对孩子都下得去手的,都是牲口,大牲口!

“江织,”她仰着脸看他,“如果你下不了手,我可以帮你解决掉她。”她有很多让许九如神不知鬼不觉消失掉的办法。

“再等等。”江织用手指揉她皱着的眉头,知道她是心疼了,“我得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容不得我,为什么分明容不得我却还不把我弄死。”

如果许九如真想他死,在他婴儿时期下手,轻而易举,一直留着他,肯定还有目的。

周徐纺还是愁眉苦脸:“我们回家吧,我不想在这里睡。”

“好。”

后半夜,月圆如盘。

“叩、叩、叩。”

敲门声响了三下。

屋里的还未睡下:“那个小丫头,别忘了善后。”

桂氏站在门口,走廊里灯没有开:“江织也吩咐过我了,我晓得的。”

“去忙吧。”

桂氏退下了。

屋里,有猫叫声。

“喵。”

“喵。”

女人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同猫说话:“我们配合得很好是不是?”

“喵。”

她笑:“我家织哥儿最聪明了。”

“喵。”

“喵!”

那猫儿突然跳起来,钻到了阳台的流苏窗帘下面,窗开着,风一吹,窗帘被卷起,窗台上蹲的橘猫很瘦,后背的骨头凸起。

脚步声很轻,女人走近:“河西,不许闹。”她朝橘猫伸出了手——

铃铃铃铃铃……

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河西从窗台又跳到了画架下面,刚好撞倒了油画,画上是一双眼睛,用了正红色的颜料,像血的颜色,又像熊熊烧起的火焰。

女人眸光突然冷下去。

铃铃铃铃铃……

手机铃声不厌其烦地响着。

她走到桌子旁,接起手机:“喂。”

是江维开:“汐姐儿,你来一趟医院,老太太用不惯看护,你过来帮着照看一下。”

她回答:“好。”声音轻柔温婉。

挂了电话,她走到挂衣架旁,拿起黑色的斗篷外套披上,里头穿的是绣了清竹的旗袍。

啪。

关了灯,背影窈窕,渐行渐远。

屋里,河西缩在角落里,轻声叫着。

“喵。”

“喵。”

江家四房的汐姐儿是位画家,主攻油画,也擅长水墨画。

337:许九如坦白真相,江织身世(一更

因为薛冰雪施针及时,做了催吐处理,许九如并无大碍,在医院待了三天就出院了,回江家后做的第一件事,是给江织讨个公道,一家老小全部到场了,甚至江家旁支也来了几位长辈,也好做个见证。

“常芳,”许九如当着众人面,问她,“这事儿你认还是不认?”

三天前,骆常芳还矢口否认。

“母亲,”她站出来,跪在了蒲团上,认罪了,“是儿媳一时糊涂。”

她一开口,就哽咽了。

不等许九如审她,她就一五一十地招来:“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兄长入狱、父亲遇难,两个外甥女疯的疯、病的病。”

说着说着,她泫然欲泣:“因为悲痛过度,我精神恍惚了好一阵子,前些日子又听到一些传闻,说我骆家会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她看了江织一眼,“都是织哥儿在背后推波助澜,我一时想岔了,想替亲人报仇,才犯下了这样的大错。”

听说到后面,骆常芳声泪俱下,鼻涕泡都吹出来了。

周徐纺:“……”

要不是她男朋友是导演,她就信了!

她看男朋友,憋笑:演技好好哦。

江织挑眉:乖,不能笑。

周徐纺:哦。

要忍住!

周徐纺看着那个已经破掉鼻涕泡泡,憋笑憋得很辛苦。

骆常芳还在痛哭流涕:“这事儿都是我的责任,我愿意承担,您惩罚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