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老将军闻言顿时停下脚步,倒是被管家的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百年前他与鸠元的恩怨确实颇深,而且当年的事也确是自己理亏,所以与鸠元明争暗斗这么多年,虽是表面不共戴天,但一直手下留着余地。

他是念着心中已故之人,顺带才给那鸠元几分薄面,凡事得过且过,料想人生不过短短百年,大家都是一心向道之人,何必搞得两败俱伤,被人趁虚而入。

但无野此次掘了鸠元的祖坟,毁了那老道的炼丹圣物,以那老道的脾气,对战家已是绝无原谅之理。

战家与白云观的关系这次之后,就再无半点修复的可能,可以说是彻底的撕破了脸,这固然愧对旧人的托付,但是那鸠元这些年来四处坏战家声誉,欲害战家子嗣的行为,已是让他的忍耐到了极限,忍无可忍。

如今事已发生,既然无可转圜,那就是天意,是天意不肯让他们二则化敌为友,那么,他宁可日夜愧对泉下之人,也不能亲手将战家陷入绝地,一念之下,顿时抛却了之前层层顾忌,心也就硬了下来,鸠元此次不报复则已,若报复他必然不会手软。

不过,鸠元老道是人,若要修道只能靠外物或丹药以体为炉逆天改命,可贪狼血脉却是属于上古珍兽的变种,从生下来那天开始就可以本能的吸收天地灵气,以气入道,以骨入道,以身入道,反观鸠元,此时元气大伤,修为一落千丈,没了灵乳,少了灵丹,安置好了未出生的孙儿,倒也不怕他来报复。

“无野将那石壁放到哪了?”

“回老爷,老奴已让人将最大块放置到您的卧房。”管家回。

战老将军立即甩开袍子,转身向卧室走去,滴灵乳的玉壁不是凡品,对他此时的伤极有好处,尽早的恢复伤势,才能让那鸠元不能轻举妄动。

想到什么又吩咐道:“你去跟回儿说,今晚天不亮收拾一下就走,事先让人把路扫干净了,别留下耳目,再让无野拨五十影卫随从,一路小心些,步程要快,但也切不可颠了我孙儿……”

“是。”

战老将军顿了一下询问:“无野呢?”

“回老爷,少爷闯白云观被那阵法所伤,此时正在清小哥的院子里歇息。”

“……”

战老将军白眉一抖,随即挥挥手道:“……记得吩咐他手下,不得让人随意靠近无野待的院子,院外一定要严密防守。”

“可是老爷,那位清小哥不是我道中人,少爷向他几次露出真身,恐怕不太妥当……”

战老将军闻言却是捏须,稍露些得意之色道:“那是自然,贪狼一族血脉珍稀,不是人人都可见得,不过,有此血脉大多心性多疑,不会主动与人亲近,但是若是遇到十分信任的人,以真身相示倒也无妨。”

“可是,少爷他现在受了伤,流了不少血……”

战老将军却不满道:“你以为我孙子傻吗?会轻易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的手里?必定是清楚对方心性,不会伤害到他,那小哥,就是他认为极度信任的人。”

“老爷的意思是……”管家也有些听懂了,贪狼一生肯信任的人凤毛麟角,就算是最亲近的属下也会有所防备,不会轻易的露出自身的致命之处与人相看,除非是……

“无野那小子从小就挑剔的很,不过这次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嗯,还算有当年老夫的一半……”说完似想到什么,如梗在喉,脸色也垮了下来,管家见状忙退了下去。

徐长清一直守着云姨,直到她睡了才回了院,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加上身体精气耗损的严重,刚才喝了杯花茶才稍稍有些精神,入了院子,正待要去洗浴休息,想到什么回头扫了一眼,便看到院下角落里似乎有个银色身影。

年前下了场雪,天冷一直没化开,那身影就躺在雪上,徐长清不由心下一松,已经几日没见到银狼了,嘴上没说心里却一直担心着,这次见它又出现,顿时安心了不少,轻抬脚向它走去。

待走近了些,竟是闻到一股极重的血腥味儿,即使在冰天雪地的外面,也依然凝而不散,雪下隐隐见着好些殷红的血迹,徐长清不由的再次心惊肉跳起来。

他记得最开始见到它受伤,虽是觉得怜惜,但心里大多是有些漠然的。

但毕竟人有感情,陌生的时候多少可以置身事外,一旦熟悉了,了解了,相处的久了,心里就会有念想,有了记挂,时时放心不下。

因为他有心接近银狼,这段时间也了解了不少它的习性,例如它听得懂人语,不喜欢被人看到自己,最爱吃鹿肉啃趾骨,常拿爪子挠他衣角,喜欢吃完趴在他腿上睡觉,并时不时的嗅他手上的香味等等,就是因为了解的多,所以就越将它放在心里,若是一日不见了,就会忍不住想它是不是被人给抓住了,若是见到它,又会摸摸身上,担心是不是不听话又被人打了,而且每每看到伤口都是即心疼又无奈,这种担心也是随时时日,一次比一次加重份量。

此时的徐长清已是快步走至墙角,也顾不得雪厚淹了靴子,忙蹲下身,有些犹豫的抬手轻摸了摸它的爪子,入手还是温的,没有僵硬,吊着的心这才缓了缓。

然后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它身上,脖子,前肢,后背,见都有伤,银亮的皮毛也沾了血纠在一起,不似之前的威风,不过还好,伤口虽多但都不是致命的,止住血应该就没事了,随即检查了下后肢。

刚才一直隐在墙的黑影里,所以也没看清楚,此时却发现似有一根东西插在后腿上,徐长清心下不由一悬,忙调整着姿势,凑近仔细看了看。

竟是一只箭,一只银制长箭,深深刺在银狼后腿的皮肉里,徐长清看得不由的心里怒火横生,穷人怎么能用得起银箭,这种箭都是那些权贵之人订做的,专门用来狩猎,徐长清脑子里顿时出现了一幅画面,银狼拼命的奔跑逃命,后面有人骑着马用弓箭瞄准它,不断的驱感不断的射杀。

就算是它是野物,不听驯斥,打了便打了,怎可戏耍于它,这种行为根本不是驯化,是在侮辱,杀人也不过是头点地,就算是只狼,也有尊严,也有生存的权力。

之前见它身上有鞭打,擦伤,烧伤,他只以为是银狼不听驯,袭击与人,主人对它的惩戒,但毕竟没有什么性命之忧。

但是,这一次,怎么可以让人把它当成靶子一样射杀玩乐?

第四十二章 离开

大概是徐长清的碰触,让银狠逐渐醒了过来,不由微微动了动狼尾,轻扫了下徐长清的手背,睁开淡蓝的眼睛看着他,竟像是疼得有些麻木了一般只静静的躺在雪地里,即不舔伤口也不叫唤,徐长清见着不由的心里更疼了,忍不住摸了摸银狼的头,银狼见他的手伸了过来,便伸出舌头舔了舔他手心,舔得他手心湿乎乎的,被风一吹有了些凉意。

不管怎么样,得把那支箭给取出来,而此时小山上的石乳刚刚才滴下了一滴绿液,这是他目前仅有的唯一的一滴了,之前的那些已经给云姨全部用下,想了想后,转身去了厨房寻了个木盆,然后舀了些空间玉石坑里的水,往里面又兑入一滴绿液,这样灵气还能多些,然后又寻了把窄一些的小刀,用柴火烫了几遍。

以前乞丐时,受人殴打有外伤时没钱去看郎中,所以大多都是自己处理,现在仍然还算是熟练,再拿了几条干净的布巾,便回到院子里。

银狼仍然在雪地里伏着,看得徐长清拿的东西,没有挣扎也没害怕,只是将头掂在爪子上,目不转晴的看着他。徐长清把东西摆好,然后摸摸银狼的头,算是安抚一下,然后帮它稍稍移了下后腿,显然那箭射得颇深,动一下都牵动伤口,看似极疼,银狼不禁缩了缩腿。

终于将伤口移到亮处后,徐长清先用雪敷在那处伤口上,很少人知道腊雪其实能止血镇痛消肿去毒,若是装入坛子里封好口留到夏天,还能驱赶蝇虫,百虫不生,随后拔开雪后,徐长清表情有些慎重起来,他先撕下几条布带,因为怕一会取箭时银狼会挣扎,所以将它的前肢后肢双双绑好。

最后才取出刀来,看了半响,终还是狠下心,手握上那只银箭。

夜里气温极低,几乎是呵气成霜,不知过了多久,徐长清才满头大汗的放下了刀,然后将那带血的银箭随手扔到一旁,伤口果然极伤,此时那处早已有些血肉模糊,不过取箭的过程却更加凶险,让他差点就放弃了。

他实在没想到银狼的身体会那么结实坚硬,尤其是皮毛,几乎是费了老大劲才用刀微微割开了一道十字口,划过的刀数跟凌迟几乎没什么区别了,幸好银狼是兽不是人,即不会说也不会哭,躺在地上静静的也不挣扎,否则他恐怕真要扔刀子了,此时也顾不得手上有血,急忙把盆里的水给银狼冲洗起伤口来,除了那箭伤还有其余几处,都一一冲洗干净,直到伤口不再流血了为止。

难得的是在他紧张的为它取银箭时,银狼没有剧烈挣扎,仿佛知道他这么做不是恶意,而是要救它命一样,就算疼的厉害时也只是伤口周围的肌肉动了动,没有妨碍到徐长清处理伤口。

对它这一点徐长清是即是钦佩它,又爱怜它,其实野兽某些时候真得要比人更通情理,更值得人去效仿敬重。

银狼身上皮毛极厚,足够在寒夜的雪地里御寒的,但是此时身上有伤,而且伤口多处,还被水洗过毛皮上都有些湿淋淋的,不消一会那些水渍就会被冻成冰渣,一时半会也干不了。

就连徐长清的手此时也冻的通红,几乎有些麻木,何况是血肉的伤口,他抬手抹了把额上的带着凉意的冷汗,立即起身去屋里拿了条他用的毛毯出来,然后盖在银狼身上。

又怕它有伤耐不住寒,便回身返回厨房取了只碗倒了些果酒出来,端出去放到它嘴边,酒里有灵气能抵御些寒冷,只是不知道狼能不能喝得惯。

银狼躺在地上本是有些无精打采的半阖着眼,嗅到果酒味儿后才有了些精神,睁眼看了一眼,然后将嘴凑到碗边,先伸出舌头试探的舔了舔,接着便如饮甘露一般舔食了起来,直到一大碗全部喝完才将嘴边的酒渍舔个干净,然后又趴回雪地上,似有些没喝够般,渴望的望着徐长清。

徐长清不由的笑着摸了摸狼头道:“不可贪多,够御寒就可以了。”

银狼却是动了动头,然后用鼻子拱徐长清的手心,舌头也一直舔着徐长清的手,仿佛像是耍小孩子脾气似的,生了病后可怜兮兮的向最亲近的人讨要棉糖。

徐长清终是心软,回到厨房里,从小山里又多取了些果酒倒进碗里,这次银狼喝完后终于满足了,没有再要,只是伸出爪子勾着徐长清的衣角,不让徐长清就此离开,若徐长清起身,这只尖锐的爪子定会将他的新衣划出丝来。

徐长清见状不恼反而心底涩涩的暗叹了一声,大概是从来没有人对它这么好过吧,平时不是被人打便是用箭射杀它,就算是只野兽,心底也是渴望些温暖的吧。

其实此时徐长清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白天忙着照顾云姨,耗光了身体的灵气,晚上又被银狼身上的伤惊了一下,处理这些伤口一直熬到这么晚还没睡,脸上的倦色已是掩都掩不住。

但一想到要把它一个人扔到院子里,自己去睡大觉,又觉得心下不忍,看了眼天色略一犹豫,便只好蹲下身,小心的拿起狼爪,其实是怕激怒了它固执起来更加不肯放开爪子,这样安抚一通,终于成功的将狼爪从衣服上拿了下来,让身上这件新衣服免于灾祸。

最后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之下,才将它捣腾到自己的卧房里,过程中碰着它身上的伤口流出了些血,不过好在卧房里每夜都生着几盆木炭,温度适宜,对伤口恢复也好。

银狼身体非常强壮,伤口一般都愈合极快,以前受的伤,每二天再看差不多就好利索了,所以拔出银箭后徐长清就没有太担心。

他从床上取了掂床的棉垫铺在地上,让银狼躺在上面,身上给盖上被火烤得暖哄哄的毛毯,又把两盆火炭放到不远处,一会的工夫银狼身上就热呼呼的,毛也自然的干了。

安顿好了它,徐长清这才爬上床,困的连澡都没有洗,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好像只是略略的打了个盹一样,就便被敲门声给惊醒。

这么晚,会是谁?徐长清半睁着眼摸下床,却发现火盆旁的银狼不知何时离开了,毯子还留在地上,但此时来不及思考,急忙上前打开门,看到来的人居然是姨夫尤回。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云姨是不是出事了?

尤回脸色有些焦急,在见到徐长清后,便把来意匆匆的说了一下,徐长清听完顿时睡意全无。

“姨娘的身体不是没事了吗?”怎么突然之间说要去寻访名医?说完不由的向门外看了眼,天色还黑蒙蒙的,这个时候连公鸡都没打鸣呢。

尤回微顿解释道:“京城庸医颇多,你太爷怕你姨娘身子拖不得,便让人寻了他早年认识的一位神医,刚得了消息,所以才要早早的赶路前去医治……”

徐长清急忙问道:“京城里也不全是庸医,况且就算得知神医去处,天亮再走也不迟,何必要现在这么急着赶路?而且云姨的身子本来虚弱,此时实在不适合出远门……”

尤回不由的一愣,早先以为这孩子平日话不多,打发起来容易些,却不想心思如此缜密,倒是一时应对不了。

“有战家的五十影卫护送,他们的功夫绝不会颠了你姨娘,这点你且放心。”

徐长清如何能放心的了,而且刚才听他话中之意,这人可能已经在门口,随时都要走了,不由的心急起来,忙道:“姨夫,既然如此,那就带我一起去吧,路上我还可以照顾云姨。”

尤回却道,“我与你姨娘说了了,但她不同意,她想让你安心的待在府里,不要误了夫子的课。”

徐长清哪里肯听,忙跟随着出了门口,见云姨正躺在轿子里,轿子结实的梨花木,并且是改良过的,可以躺着,共有八个人抬着,云姨身下掂了两床厚棉被,极为棉软,被里前前后后放着四个热手炉,路上若不太颠簸,倒也不会受什么罪,但徐长清仍然担心的很,看他们这架势是马上就要走了,顿时有些心慌,一个劲的跟云姨商量着可否带他一起去。

云姨却是摇头,且不说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十分不方便,就自己一个人就够麻烦了,何况还要带着清儿,还是个孩子,实在没必要跟着她受这份罪,何况清儿现在还有学要上,于是语气便很坚定,怎样也不同意徐长清随行,只是让他好生的在府里待着,她过些日子就回来了。

徐长清纵然比较冷静,但见云姨这样突然间说走就走,不由的也乱了阵脚,天儿此时也快亮了,尤回忍不住在一边催促着,见他们真要起行了,徐长清只好跑去厨房里,从小山里拿出紫紫酿的三罐花瓣酱,和一纸包花茶,用东西装了跑出来塞给云姨,要她每日记得吃上两口。

云姨心里也是极不舍得清儿,眼圈含泪两面为难,最后还是接了东西,同样嘱咐他在府里时记得吃得饱些,天冷记得要多穿些照顾好自己。

待一行人离开后,天已是微微放亮,徐长清在大门口目送着桥子,看着他们消失在夜空中,只觉得心里一阵阵闷闷的难受着,此时嘴唇也有些干裂,头隐隐发涨,眼睛还有些刺痛。

第四十三章 玉枕

因为之前大量耗损身体的灵气,当时没有得到及时补充,晚上又惊出冷汗扫了凉风,再加上云姨这突然的一走,徐长清心下惊惧焦虑,体内一时阴阳失衡虚火上升,不久便大病了一场。

身体烧得有些神智不清,朦胧中感觉到嘴里一直有苦汁流进来,然后眼前似乎有很多人影在晃,但却是模糊一片,看不清楚,然后又睡了过去,偶而有意识感觉到有人在给他仔细的擦着脸和手,当时徐长清心下有些欣喜,以为是云姨回来了,想用力的睁开眼看看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云姨,却觉得眼皮似有千金重,昏沉中又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入目的是云姨亲手绣的幔帐,他似乎躺在自己屋内的的床上,随即微微动了动身体,只觉得四肢乏力的厉害,看来确实病得不轻,自从有了小山后,因为经常喝绿液,所以已经很久没有生过病了,他也似乎早就忘记生病的感觉。

接着侧了下头看了看屋子,此时无人,而屋内角落摆着好几盆火炭,连床边也摆了一盆,怪不得感觉这么热哄哄的,随好觉得的脑后的枕头有点不对劲,不是平时睡的麦皮枕,不由的伸手摸了摸,入手凉而坚硬,难道是……玉枕?

在摸了又摸后,终于确定是块玉枕。

虽然枕着有些不习惯,但上面的灵气流动却是极为舒服的,且不说玉质本身,光是这灵气之充裕,一夜间也会好眠,而且玉本身就有镇静安神、经络舒通、气通流畅、脏腑安和之效,但是这么一大块带灵气的玉可是价值不菲。

在大宛,像玉枕这么大块料用来睡觉是有些奢侈了,只有身份尊崇的才会以玉为枕,虽然徐长清有座玉山,但长这么大还真的从来没有枕过这么一大块玉,随即忍着身体的不适,半撑起身,侧头看了眼,一看之下,顿时怔了。

这,这是……大红袍

大红袍在大苑俗称鸡血玉,那种颜色红至透灵的被奉为极品血玉,自古黄为帝,赤为后,光是在颜色上,这两种玉便是珍贵至极。

眼前这块玉枕,乍眼一见红色如同活血一般遍布,玉质色、细、、润、凝全都具备了,枕面一片耀眼霞红,即使是红色,其中也均匀的密布着浓淡深浅不一的色彩,在石中相互融合,天然浑成,而且红中还有掺几块田黄冻,虽然田黄冻比鸡血玉较少些,却是难得黄得纯正,与红色相溶相合,显得极为醒目鲜亮,明黄带着血红,这绝对是块大红袍中的极品,极品的极品。

整只玉枕几乎不用经过人工雕凿,已经形成了自然漂亮的轮廓。

只是表面被打磨的光滑了此,中间几处磨出适合的弧度,用以枕靠。

徐长清看得惊艳之余,不由的有些疑惑,这么一大块珍贵的玉,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床上?

正皱眉想着,外面的小厮端着药推门进来,一见徐长清坐在床边,立即惊喜的快步过来道:“徐少爷,你醒了?”

这小厮徐长清认识,是战无野身边的人,还送他去过书塾,算是有些熟悉,不过战无野的人怎么会在他的屋里,徐长清不由的有些疑惑,拿不准现在这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把药放到桌边,然后不等他询问,便开口解释起来,“徐少爷,你前日突染风寒,病情汹猛,若不是少将军最早发现症状,及时找了郎中来给你抓了药,恐怕性命难保呢。”

“什么?”徐长清略有些怪异及不信的问,他自然知道小厮嘴里的少将军是战无野,可是他明明是睡觉时感觉到全身不适,后来的事便不记得了,若是战无野最早发现,那就是说他是最先进入房间的人,可是自从自己随云姨到战府以来,战无野可从来没有来过他的院子,更不要说他的房间,又怎么会突然在他生病时恰好的最早发现,这实在是有些说不通。

“是少将军最先发现的,徐少爷,这是厨娘给煎的药,趁热吃了吧。”说完端起药。

徐长清却是想问其它的事,并没理会:“我睡了几天。”

“已经昏睡了三天两夜了,还不时的说梦话。”小厮回道。

“这些天是你一直在照顾我?”他记得有人一直给他擦脸洗手,有时是冷水,有时是温水,手掌很温暖,感觉很舒服,像云姨,却又不像云姨。

“是少将军一直照顾着徐少爷,小的只负责守在门外端送茶水,刚才少将军突然有事出去了,所以才要我事先把药给端来。”

徐长清面露惊讶,心里极不平静,忍不住问:“尤夫人有没有回府?”

小厮回:“没有,尤夫人和尤爷出门已三日还未回来。”

徐长清心下一空,有些失望,不过一直照顾他的人,想到谁也没想到会是战无野,他一个大将军怎么会来照顾病人?实在想不透战无野的举动背后的意图,按说云姨离开了将军府,自己算是无了依靠,被府里人冷落也是正常的,但是对方反而更热情了,这到底是什么缘由?

小厮见他默然无语,忍不住又提醒了下,“徐少爷,你该喝药了。”

但是对此时的徐长清来说,弄清楚战无野的举动才是最要紧的,直接无视了那碗药,指着玉枕问:“它是从何处拿来的?”

小厮见了回说:“这只枕头本来是少将军一直用的,因为见徐少爷烧热不退,便让小人将玉枕拿了过来,给徐少爷用上,小人听少将军说过,此玉枕能够平浊静气,降低头温,平日睡觉枕着十分有益处。”

这玉中灵气极为浓厚,枕着当然会有益处,只是太过贵重了,恐怕这世上也只此一只,别无他处了,那战无野竟把这等奇珍借与他枕,实在有些不敢想象,恐怕自己的这一条命都抵不过这玉枕小小的一个角。

虽说用受宠受惊来形容此时的心情有些不恰当,但确实是受了些惊吓,有些错愕。

正脸色变换不定时,门被一只手推开,战无野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衬着银色镂空镶边迈步走了进来。

目光与徐长清一对视,徐长清立即谨慎的后挪了下,目光露出些防备之色来,不知他过来又打着什么主意。

战无野见状倒也没作声,只是向小厮挥了挥手,小厮见状立即放下了药碗快步走出去,还回身轻轻的关好了门。

随后战无野扫了眼徐长清的衣着,白色的里衣,即使折腾了三天也仍然无太多的褶皱,穿在身上干干净净,脖子上的雪白衣领紧贴着皮肤,无一丝凌乱,显然睡前将衣襟系的很紧,睡相也极为老实,才能一直保持这样完好的形状。

随即目光又回到了徐长清脸上,见他下巴此时正紧张的微微抬起,月白色的皮肤即使大病了一场,仍然闪着温润的光泽,五官早已隐隐显出日后的俊美,眉眼温雅,唇色淡红,光此时看着就已是惊人,可以想象出他日会如何让人惊艳。

徐长清被他“放肆”的目光看得有丝恼怒,不由的口气不好的斥道:“你在看什么?”

问话成功的让战无野“醒”过来,随即笑着看了他,道:“长着脸不就是让人看的吗?难不成你怕人看?”

这算什么话?若是正常看人,会像他那么直勾勾的让人喘不上来气吗?但徐长清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思及刚才小厮说过的话,只好将火气强压了下去,自己这病来势汹汹,要不是眼前这家伙,恐怕还得到鬼门关再闯一闯,虽不知道他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但也不好跟他恶言相向,这么一想,倒是沉默下来,只是觉得胸口突然一堵,急忙伏到床边剧烈咳了起来。

战无野脸色一变,立即快步走到床沿,双手轻拢他肩膀,怕他不小心掉下床去,入手觉得徐长清的身子骨比之前又瘦了一些。

咳了一阵后,喝了两口战无野递来的水,这才缓了过来,此时战无野边给他抚着后背,边有些紧张的盯着他,生怕他有什么不妥。

徐长清喝完水,随手取过战无野送到他手边的手巾,拿来擦了擦流到下巴的水渍,擦完后把手巾又递回给他,无意与他的目光对了一眼,可能是因为离得太近,近到能看得到战无野看着他时,眼底透着那道微微的蓝光,顿时感觉脑门发麻。

他到底在看什么?难道是自己的衣衫不整?还是脸上脏了?但是就算有不妥的地方,也不至于这么盯着人看吧?即使对男人而言,这也是极为无理的行为。

“战无野,你到底在看什么?”徐长清这次不由的提高声量,口气不善的问道。

谁知战无野竟是眼睛微微一动,目光在他身上似乎又不舍的转了一圈,半响,口里才略有些调侃的回道:“你几天没洗澡了?”

徐长清听了此话脸色顿时白了,之前的底气也所剩无几。

因为做乞丐那时,常年不洗澡,身上整日酸臭,遍身生着虱子,那几乎是他日日夜夜最难以忍受,最痛苦的事,那时没有条件,也没有地方可以清洗自己,而且他与别人不同,身上全是丑陋的坑疤,别说下身,就是扒开脸前的头发示人都不能,即使难得洗上一次,也不敢与别人一起,所以一身的酸臭比别人尤甚,时常因此受到别人鄙夷和叫骂。

所以这一世他才会频繁的清洁洗澡,夏天一日有时要洗上两到三次,每次出去或回来都要先洗净脸洗手,里衣换得也极勤,几乎不等到脏就换掉,穿在衣上的衣服永远是整洁雪白,因为他怕从别人嘴里再说出他不干净脏之类的话。

如今被战无野这么一说,不由的又记起了以前的事,连带当年那种慌恐,无措,迷茫,自卑的心情也一齐凑热闹似的涌了上来。

“该有三天了吧?身子怎么一点酸味都没有?还挺香的……”说完便凑到徐长清衣领处嗅了嗅,伸手想翻翻他的衣襟。

这原本也没什么,但徐长清却是立即捂住领口,慌张的撑起身子向后坐去,一时忘记身后有块不小的玉枕,这么一用力,半面腰冷不丁的一下子嗑在了玉石上,不由痛得他倒抽了口气。

第四十四章 入睡

见徐长清手紧按着后腰处,面有痛色,战无野急忙捞过他,拨开徐长清的手,掀开里衣,只见腰间一片细腻玉肤,刚才撞到的那块地方,红色印迹格外明显,此时还看不出来,恐怕一会就会显出淤青,也不顾徐长清的反对,直接将他翻过身,用手掌给他按揉着后腰处。

徐长清见他突然掀衣已是大惊,急忙想用手挡住,还未等他伸手,却又被战无野抱着翻过身来,头昏脑胀的被迫跪爬在床上,这个姿势……顿时有些恼怒,忍不住想直起身质问,却被战无野手掌按着起不来身,反身不得,接着便觉得后背一凉,里衣被战无野掀了开来……

他想干什么?徐长清一时脸色变换,有些惊疑,还未等开口质问,亵裤又被拉下少许,徐长清这下子不由的挣扎起来,但奈何大病初愈,气力不足,举动如同猫抓痒痒般无用,正待他要大声质问:“干什么……你……堂堂一个……怎么能……啊!”

话还没说完整,便痛得浑身一颤,忍不住叫了出来,徐长清身上皮肤本是无一不细嫩,此时被战无野那粗粝的手掌给搓得生疼,加上那地方刚刚被撞了,一揉起来疼的要命,按得腰都快断了,徐长半跪在床上,刚开始是弓着身,结果被压之下,腰不禁落了下去,连续压着揉了几下,腰已经快要贴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