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战无野,你干什么?你快放手!”徐长清疼得眼泪都快落下来。

战无野却是有理有由的回道:“这淤血若聚了以后会更疼,此时揉散了也省得再遭一回罪。”

徐长清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伤在腰上若不及时揉散开,待形成淤青以后睡觉都会掂着疼,但是这家伙揉的也太用力了,况且揉的人也不对,试问谁会让一个陌生的,虽然也不能说是陌生人,但就是心里不喜的人,对自己的做这种亲近之事,这样的事应该是由家人做才是,并且他还严重怀疑这家伙是否趁此机会,借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以教训他之前的不敬。

这么一想,心底一阵怒气,他不由的一边痛哼,一边不停的挣扎着,嘴里也毫不留情,撕开脸面的骂道:“你个混蛋,快放开我!”

“……亏你还是个将军……”

“竟如此欺负人,真是无耻!”

“战无野,你放开我!”

“你假仁假义,假公济私……”

“心如蛇蝎,公报私仇……”

“……简直是人面兽心!”

年前跟夫子学的成语,差不多全用上了,反正徐长清已是豁出去了,哪个难听骂哪个,慢慢的越骂声音越小,只觉得此时腰都快断了,到最后只能喘息着伏在床上,疼的额头冒汗,已经没什么力气再骂人。

战无野却是边听边翘起嘴角,听到最后那句人面兽心时,竟还忍不住听乐了,手下也就放轻了些,慢慢的揉了起来。

不过尽管这样,徐长清还是疼得一哆嗦。

于是战无野慢慢调整着手下的力道,并半眯着眼看着面前的徐长清,只见他头上的乌发已是有些凌乱,一只手紧抓着锦被,另一只手横在床板上支撑着自己的上身,而双腿此时则低姿态的蜷跪在床上,腰则无力可支的下陷,形成一段凹陷的漂亮腰线,尤其是腰间肤白如玉,摸起来细腻滑润,舒服的手感让战无野有些上瘾,一时间,无论是手还是目光都有些不舍得移开。

按说揉了一会儿应该可以了,徐长清也感觉到腰似乎通爽了些,只是那家伙手掌一直在摩挲着就是不拿开,似乎故意如此羞辱他一般,不由的再次气怒攻心,但是该骂的骂了,该说的也说了,他也意识到,这个战无野是不吃硬的,本来就是个将军,而且又是在自己府内,无论是折辱还是其它,旁人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骂再多只不过是浪费气力,还要多受些苦而已,所以到后来他选择了沉默。

战无野手掌一开始是轻抚着,后来忍不住慢慢滑向腰侧,然后是腹部,微一顿,再轻轻的探入里衣内。

徐长清的身体不由的一僵,刚要回头,战无野便拦着他的腰一把将他抱起,然后拿开玉枕,用被掂在床上,再把他抱坐到床边,徐长清的体重对于战无野来说,就像是提着个绣花枕差不多,接着又扯过旁边的干净毛毯,给他盖在身上。

看着徐长清四下拢着身上衣物惊疑不定的表情,战无野扯扯嘴角,然后转身拿过桌上的药碗先试了试热度,觉得可以了,才正色道:“贤弟生病,做兄长的本应该多照应一下,何况婶娘走之前还千叮万嘱,要我多多照顾你……”

说完将药碗递过去:“来,把药喝了。”

徐长清谨慎的瞥了眼那碗黑黑的药,内心一时纠结着是接还不接,接就表示自己是屈服在战无野的照应之下,不接又是与自己身体过不去。

难道要他乖乖的听从战无野的吩咐,恐怕做不到!

但是半响后,还是不情愿的伸手接了过来,因为战无野露出了一副他不喝药就要强喂的表情来。

药很苦,但闭着眼仰头一口气就灌进去了,倒也可以忍受,见他喝完,战无野接过碗,随后让小厮将空碗拿走,也没有多逗留,给徐长清盖好了被子,又让人添了些火炭,才匆匆离开。

战无野这前脚一走,徐长清便一把掀开被子披上外袍起身,小厮闻声进来,见状后便笑着问道:“徐少爷可是要去洗浴?”

徐长清本是满面愠色,听了小厮的话后微微有些惊讶,不知他是怎么猜出来的。

“少将军早就让厨娘备好了热水,并吩咐要是徐少爷想洗浴的话,随时都可以,只是出门要多穿一些保暖。”

徐长清不由的暗道了声,可真多事!

随即那小厮取过一件细羊毛大裘上前给徐长清披在身上,雪白的大裘又厚又暖,一贴身便热哄哄的,显然是已在火炭旁烘烤过了,大小徐长清穿着正好,衣领处的长毛贴着脸颊极为柔软,样式也是京城里的今年冬天最流行的。

穿上后,小厮看得有些目瞪口呆,俗话说人靠衣服马靠鞍,果然不假,这徐家小少爷长的本来就俊秀,穿上大裘后竟有些让人不敢直视了,玉白的皮肤与雪白的大裘两者相衬相成,仿佛天生就适合穿一身白的一样,俊得让人惊艳。

小厮立即赞叹道:“这一身大裘徐少爷穿得可真好看,大裘是今年最新的样式,徐少爷还没病着的时候,少将军就让人寻得绒山羊的羊毛找人订做了,你看这领口,衣襟和袖口都用得绒山羊身上最长的毛束的,内里衬得是柔软的绒毛,只这一件手工就要花上百两银子呢,还是小的去南街铺子给拿回来的。”

上百两银子……徐长清有股冲动想脱下来扔到门外去,银子多又怎么样?有什么可炫耀的?

小厮接着又道:“少将军说了,这是他送给徐少爷的新年礼,还在衣角上让尤夫人绣了徐少爷的名子。”

徐长清闻言一怔,急忙翻衣角,终于在下摆的内角找到了,应该是事先找姨娘在锦帛上绣好,然后缝制在上面,看罢不由的撇了撇嘴,虽说心里不满,但还是穿着去了浴房。

热水放了有些时候,玉墙已经有些烫手,徐长清把那件大裘仔细的小心的折好放妥,虽然东西是战无野送的,但东西本身没有错,因为徐长清穷过饿过,还差点冻死过,所以对吃的和穿的东西分外的珍惜。

将里衣脱下放好后,进入了微微有些热的水中,顿时使觉得血脉舒展浑身爽利,坐下不久便进了空间,紫紫有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也没心思修炼了,天天坐在桌子边张望着,直到见到了徐长清才安心下来,紧紧的抱着他的腿各种撒娇,还把她珍藏的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的紫蔷薇果酒拿出来,献宝似的给他品尝。

徐长清稍稍喝了一杯,觉得体内灵气立即充盈了些,果然是好东西,这些果子应该是紫紫全身的精华所在,所以也就没好意思多喝,总共只有一小坛子,对紫紫来说是极为稀少的。

然后又在山洞里取了白蔷薇花苞用布巾包着扔进水里,没有急着练养灵术,而是用布巾开始擦洗身体,直擦了两遍才觉得干净了些,擦到腰时,感觉到一阵火辣辣的疼,淤血倒是揉散了,可皮却差点让战无野那只遍布茧子的手给搓下一层来。

从浴池里起身,力气也恢复了些,用干棉布擦干净身上的水迹,便在后腰处涂了一点点绿液揉开,一会就感觉那处舒服多了,穿好了干净的里衣,再披上厚重的大裘,这才回到卧房,将裘衣叠好放置到离火盆远的地方,脱了鞋要上床歇息,晚上睡前小厮送来药和银耳羹,徐长清吃了药后,没动汤羹,只是取了空间一小玉碗的花瓣酱吃了,又喝了一杯滴了绿液的温水,这才歇下。

因为身体大病后太虚弱,徐长清没有立即练养灵术,养灵术是把身体作为一个器鼎用来储存灵气用的,器鼎若有破漏,那灵气也就存不住了。

所以要先养好身体,除了要多吃有灵气的食物,再就是靠睡眠来慢慢修复,躺下后正似睡未睡时,突然感觉床下似乎有东西在咬他衣角,扭头一看,竟是银狼。

徐长清不由的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望了下门,见门是关好的,才松了口气,只是不知它是如何进来的,又是在外面有小厮的情况下……

目光有些疑惑的看向银狼,银狼却是不断的嗅着他衣服的气息,仿佛想念一般,亲昵的舔了徐长清的脚踝,然后身体蜷在床下靠着床趴着,尾巴不时的在地上甩动着。

徐长清以为它饿了,急忙拿过桌上他没动的银耳羹和那碗还有些温的乌鸡汤,谁知银狼竟是将头移至一边,闻都不闻,看似不饿的样子。

徐长清不由的笑了笑,一定是在哪吃饱了跑过来的,然后摸了摸它的头和尾巴,便伸手展开身上的毛毯给它盖上,随即悄声道:“你可要机灵些啊,如果有人进来要躲起来知道吗?”

他知道银狼最为机警,之前几次都悄无声息的离开,没被任何人发现,所以徐长清还是放心的。

银狼立即甩了甩尾巴,用鼻子拱了拱他的手心算是答复,于是徐长清躺回床上,银狼伏在床下。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一人一狼在静静的雪夜,慢慢的一起入睡。

第四十五章 珍惜

病好后,练了半个多月的灵养术,徐长清终于把之前用光的灵气补充了回来,丹田里的灵气已由雾状凝结成了一个个水滴状,据那本册子上面的记载,水滴状是养灵术的第三个阶段,练成需要两到三年左右,但是他显然大病了一场后意之中练成了,不由的有些惊喜。

半个月后,徐长清从战府的老管家手里接到了云姨的书信,然后迫不急待的回到书房打开,仔仔细细的从头看到尾,看完后终于舒了口气,心里吊着的大石也就落了下来。

云姨在书信里说,她现在一切都安好,也找到了神医,神医的医术了得,吃了两副药后,身体就已无大碍,只是恐怕要在那里小住一段时间安胎,要他切勿挂心,每日要认真完成夫子的课业,不得贪玩荒废云云。

语句虽很严肃,但字里行间透出的关心和不放心都极为明显,徐长清看着心下不由一暖,他一直担心云姨走得匆忙,怕是有什么变故,如今得知一切都平安无事,才算安心下来。

将信又看了两遍后,确认是云姨的笔迹,才将纸折好,然后写了封回信,在信里将课业进度一一告知,并且要姨娘不必担心自己,好好养胎……

想到什么,又填了一句,如有可能,希望多写书信回来报平安。

写完后等墨迹干了,放入信封中,然后去后院找到管家,将信交与管家之手,之前管家给他书信时,就对他说过,如需回信只要写好了交给他,他会让人想办法送到尤夫人手中。

见管家接了,徐长清有些感激的对他道了声谢谢。

战无野虽然蛮横些,但府里的下人却是不错的,就像这位老管家,对人一向恭敬和善,平日他院子里所用的一些食物衣服都是他派人打点,也从不克扣缩减用度,不由的想到自己还在徐家时,那些个管家尖酸刻薄的嘴脸,今天哪房姨娘少爷得宠了便人前装孙子,明日不得宠了则鼻孔朝天,若是跟这战府的管家下人比,几乎是天上地下。

其实,徐长清不知道的是,这将军府的下人之所以对他没有使过脸色,一是徐长清从不主动支使他们做事,一直很低调,散课回来也只是在房中写字读书,常接触的也只是厨娘而已,即使厨娘,也从不在她面前摆主子的谱,即使不喜欢的菜,也会吃得干干净净。

二是,他姨娘现在是府里唯一的女主人,并且如今有了身孕更是不同以往,自然不能轻易得罪她的亲侄子,不过这两点说到底还是其次。

最主要的是,他当初进府时,府里的某个主子就亲口的向他们警告过,如果谁敢对他克扣怠慢,若让他知道了,立即三十棍棒打出府,战府里的棒子粗,下人们都知道,所以无人敢犯。

而且时间一长,他们也都发现,老将军将最好的厨娘分给了徐少爷,少将军每次猎到好东西都会让人给这徐少爷送上一份,平日各种新鲜兽肉,瓜蔬菜果什么也不缺,连今日皇上赏给战老将军和少将军的两串西域进贡来的紫罗兰香蜜葡萄,才一拿回来,少将军就专门让人给徐少爷送过来一串。

要知道现在是冬季,没有葡萄,而进贡来的总共才只有十来串,且这紫罗兰香蜜听说是葡萄中的极品,常人很少能见得,因为它对气候条件异常敏感,种植极为困难,所以在西域也是极为稀少的。

皇上后宫的太后,皇后且只一人分得一串,赏给将军府却有两串之多,这是多大的面子,而主子又给了徐少爷一串,这又是多大面子?再加上徐少爷身上穿得那一件少将军送的羊毛大裘……

下个们又不是傻子,徐少爷的地位怎么样,几乎不言而喻了,就算再给几个胆也不敢得罪,而老管家更是人精一样的人物,不仅不会给徐长清脸色看,甚至一直尽心示好,送去徐长清院子的东西无一不是他精挑细选,而且选得都是府里最鲜最好的果菜,及最好那部分的肠肉。

徐长清看着桌上小厮送来的一大串葡萄,不由的端量半响,像平常人家这样的东西是绝对吃不到的,能吃到的也是些山野果子,或是干果,酸牙得很,有钱人家或者能买得到,但也是极少数,在徐家时即便有,也轮不到他嘴里。

而且现在还是冬季,菜果匮乏,所以难得能见到这么饱圆水润的果子,看着不仅嘴馋,口里还直泛水。

这串显然是果中上品,自身还微微带着些灵气,长得不似野葡萄那么小,而是颗颗像牛眼那么大,大紫红色的皮,取一颗剥开果皮,里面肉质晶莹剔透,还带着一股浓郁的紫罗兰花香。

咬在嘴里果汁迸溅,稍后满嘴香甜,气味诱人,吃完了一颗还想吃下一颗,不知不觉间徐长清竟已吃了大半有余。

勉强停住嘴,齿间还留着紫罗兰的香味,用一句话说,就是,实在是太好吃了。

徐长清将那余下的一半一一摘下,然后手捧着拿进小山给紫紫,紫紫见了,立即兴高采烈的寻来玉碗接过,放在桌子里,吮了两颗后,也是一脸的馋涎欲滴样儿。

很快吃完了,然后将吐出的种子在手里摆弄了一会儿,便跟徐长清讨要绿液,徐长清早就存了栽种的心思,于是将之前吐出的葡萄种带了进来,和紫紫手里的一起放进碗里,用水兑了绿液后,浸泡着。

紫紫看了半响,高兴的说,可以活十余颗,栽下等十多天后就能吃到很多大葡萄了,徐长清不由的心下一喜,不由的想,这葡萄光吃着味道就这么美,那若是酿成酒,岂不就成了酒中极品了?

早上,徐长清早早的起来,然后洗净手脸,束好发髻,准备到前厅吃饭,因为今天要去书塾上课。

待吃完了饭出门时,却发现战无野穿着一身黑羔裘,正站在外面等他,不由脚步一滞,而战无野见他只穿了一件青袍,外面披了件棉背子,不由的脸色一寒,竟是看向身后的小厮并吩咐道:“去将徐少爷那件白羔裘取来。”小厮头也不敢抬,立即称是,然后一路小跑的冲进了府。

徐长清本是不喜张扬,那白羔裘虽好,但也太贵重了些,而且上课也怕沾了墨弄脏,谁知战无野竟非要让他穿着不可,不由的心下有些不满。

战无野见徐长清头扭向一边,并离他老远,提着书袋站在门口,顿时缓下脸色,走近道:“今日寒风刺骨,天气又这么冷,怎么能只穿棉服?要是被风吹着了,生了病怎么办?”

徐长清听罢,心下一时有些异样,朝他瞥了一眼。

上辈子这辈子除了云姨以外,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关心过他,颇有些不习惯,随即想到他说过云姨离开时曾嘱托过他照顾些自己,也就将那几分异样抛置脑后了。

其实他也不是不知好歹,受人关心总好过受人训斥,也就随口解释道:“大裘太贵重,穿着去书院怕弄脏了。”

战无野听罢,不知怎得,脸色突然大好,看着徐长清低着头眼梢正打量着他身上的黑羔裘,头上的乌丝仍然像以往一样梳得整齐,领子处稍露出一点点脖颈,极为白净,让他不由的想起之前那柔软的腰肢,口中却是温和道:“脏了便扔掉,你若喜欢的话,就再多给你多做几件……”

徐长清正打量着他身上的黑羔裘,明明是很柔软的皮毛,但不知怎么穿在战无野的身上,却有那么一股子霸气。

当听到他说要多给他做几件时,不由的一怔,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道这战无野还真是大方,明明小厮说过那大裘光手工费就要一百多两,毛色更是难得,怎么还会这么舍得,不过,他也不会傻到把这句戏言当真的。

这时小厮已经一路跑着将白羔裘取了过来,战无随手接过,然后展开,小厮见状极是机灵的接过徐长清手里的书袋,徐长清无奈之下只好解下身上的棉背子,一脱下,战无野立即用大裘包住了他。

领口的毛柔柔的触着脸颊,徐长清忍不住抬手轻抚了抚,动作间突然想到了银狼身上的毛,不过狼毛虽好,只是太硬了,想到银狼每每拿尾巴扫他的手时的刺痒感,不由的笑了笑。

战无野给他整理好后,见到他的笑容,心下顿时如冬雪融化一般,大好了起来,顺手拉过他的手,配合着徐长清的脚步朝书塾走去。

直到了青松书院才放开,岂不知这一路上徐长清不知挣了多少次,无论他怎么脸若寒霜的低斥,战无野却是如何也不松手,本来二人穿着一黑一白就极惹人注目,手又拉在一起,这样成何体统?

战无野却是固执的一直将徐长清送到书院门口才离开,隔老远还听到战无野对小厮吩咐着中午给他带些什么菜色,无非是一些羊肉,猪肉,鱼肉之类,居然还有狗肉……

徐长清听着眉毛直耸,不过脸色却是比刚才好看不少,即使都是些他不喜欢的菜,但是这种被人关心着的感觉实在是太好。

自从云姨走后,他似乎又成了多余的一个人,这种关心也就成了奢侈。

可是,他病着的时候,战无野却是每日几趟过来探望,并按时让人熬药,膳食上也是极为尽心,虽然徐长清一直对他冷言冷语,但却也不恼。

虽然这些还不能抵消他曾用绿液曾威胁过自己的行为,但心中的不满倒底还是消散了些。

他不是天生冷石心肠的人,恰好相反,他不愿意欠别人的,也极珍惜别人对他的好,这个世界上愿意对他好的人实在太少了,所以他虽然面上冷淡,但其实心中却一一都记着的。

尽管他心里知道,战无野是看在云姨的面子上才肯对他照拂一二。

第四十六章 石场

徐长清一进书塾,几个正趴着窗户偷看的小孩急忙坐回了位置,其它正窃窃私语的也都不说话了,目光都纷纷看向徐长清。

而座位上的江决正冲他眨眼招手,虽然现在是早读时间,但因为来得早,还没上课,夫子也没有过来,所以大多数学生都在装模作样的拿着纸笔,私底下却是在偷说着悄悄话,或者在桌下捅来捅去打打闹闹,毕竟都是些十多岁的小孩子,正是玩乐的时候,不能指望他们会多听话。

面对一些异样的目光,但徐长清没有多想,只是朝自己的座位走过去,如平常一样放下书袋,从里面陆续拿出笔墨纸砚来。

边拿边听着旁边的江决兴奋的跟他说着:“徐长清,你穿得可是白羔裘?”问完还伸手摸着他身上的大裘,徐长清点点头,随即解释道是将军送给他的新年礼,他早上见战无野也穿着一身,约摸着战府的人可能都有一件。

那江决却是羡慕道:“这种羊毛是西域的一种长毛羊所产,极为耐寒,我爹这些年也只得了一件的毛量,我讨要了两年了,都没讨到身上,那战无野却舍得送你一件……”

徐长清这么一听,有些明白为什么他一进来看到的那些怪异的目光……大概是这白羔裘太惹眼了,并开始后悔穿了来。

江决在旁边看他半响,试探道:“听人说早上是战无野一路送你过来?你和他感情可真好啊……”

徐长清听了,即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拿出一叠写好的大字,放到桌上,然后问道:“今天夫子要检查课业,你完成了没有?”

江决一见,顿时苦了脸,“还差一半,完了完了,天要亡我啊……”

稍后,徐长清趁人不注意,便将身上的大裘脱了下来,因为学堂里都生着火炭,极为暖和,所以只穿着里面的青色棉袍即可。

其实他心里多少明白些战无野非要送他来书塾的意图,毕竟他的身份不同于这些贵族的直系子弟,只是仗着亲姨娘是战府的嫡妻,所以才勉强入了书塾。

这些大家子弟虽然小,但也都讲究个物以类聚,也极为排斥异类,虽然他的身份表面上勉强算过得去,但实际大多是曾观望状态,如果见他稍有不受战府人待见之意,就会被疏远,白眼和不屑淹没,甚至于日日受人欺负也不为过。

这些徐长清再清楚不过,你让一只鸭子进天鹅群,不受排挤才怪,就连江决这个朋友,除了两人坐得近,聊得上来之外,也是见他课业好,将来若得了功名,也不失结交一场之意罢了。

所以,对于战无野今日的举动,徐长清心里还是领他这份心意的,他与战家的关系若是好,其它人自然也就慢慢能接受他的身份,至少可以让他这两年内不受人排挤,安安心心的在这里读书。

正想着夫子拿着书悄声进来了,直接抓住了几个捣蛋的不认真看书的小子,然后狠狠的每人抽了一顿手板,之后开始检查起放假留得课业,结果一查之下,一大半人没有完成,夫子气得拍着桌子又是一顿之乎者也的训斥。

中午的时候,战府的小厮拿来了食盒,里面的菜色无一让人垂涎,徐长清本就不喜肉食,于是众人坐一起,该分的就分了,他则是拿出早上让云姨往盒子里放得几张香软的咸松饼,这饼是用空间带灵气的水和着面粉做的,吃得时候再涂一层蜂蜜,吃着极为松软香甜。

旁边的几个人嘴里啃着肉,眼睛却是盯着徐长清手里的松饼和蜂蜜,个个嘴巴流口水,巴不得也抹一些到自己肉上,不过只有江决向徐长清讨要了一些,其它人都不敢,因为知道了他与战无野关系较好,所以现在都不敢得罪徐长清。

因为他们害怕战无野。

其实像他们这些半大的贵族子弟正是连天王老子都不怕的年纪,不过一物降一物,战无野他们却是怕的。

虽然平时不常与他接触,但是名声却无人不知,因为这些子弟上面都有兄长,有兄长的当初都与战无野在一个书塾里念过书,也都知道战无野打起架来的威名。

他八岁出征,十岁杀敌,斩杀敌军几千头颅,光听着就让人胆寒,但那时总有人会冒头,不知死活的捋着虎须,结果都被揍得鼻青脸肿,颜面无存,不过打了就打了,只能不了了之,因为没人敢去找老将军告状,即使告了也被老将军再揍一顿,所以一来二去,这恶名也就传开了,之后口口相传,无人再敢招惹。

这些子弟怕他的目光里也都是带着些敬畏,现在众人都知道徐长清与战无野的关系,谁还敢欺负他?所以其它几个连讨要蜂蜜都不敢了,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徐长清见状一顿,不能再装不知道了,否则连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只好笑着打圆场,说玉瓶里的蜂蜜所剩不多,等明天让府里的厨娘再取些蜂蜜,做一盒松黄糕拿来给他们品尝,并说着他院子里的厨娘做松黄糕的手艺如何好。

其实都是贵族府里的少爷,什么东西没吃过,不过徐长清时不时拿出的东西,确实是好吃的不得了,看着就嘴馋,吃一口便念念不忘,等回去后让府里人做,却怎么也做不出那个味来,这次一听又有好东西可吃,都摩拳擦掌想着今天快点过,好尽快尝尝徐长清说的那块抹着蜂蜜的桂花糕究竟有多美味。

下午,教礼仪课的先生没有来,于是夫子让学生练了会大字便散了学,因为刚过完年,这些小少爷手里正有一堆零花钱没地方花,拿着各种手痒,正好今天散学的早,于是都不打算回去,而是纷纷聚堆,三五个一伙商量的去哪玩。

江决提议去赌石场,其它几人也都没意见,徐长清心里一动,也没作声。

赌石在大宛不分老幼,有钱赌大的,无钱赌小的,因为石头都是天然形成东西,不会骗人,赌得都是个人的运气和眼力见,在各种石头的风干皮下,里面掩藏的究竟是粗胚还是美玉,是一文不值还是值价连城,卖得人不知道,买得人也不知道,都是各凭天命。

所以赌石也可以说是大宛最为公平的赌博,从上到下童叟无欺,无论是一夜暴富还是散尽家财大家都是心服口服。

几人本就存了几分玩乐之心,所以随身都带得银两,拿出来看看,少则几十两,多则上百两,可见他们过年的得的压祟钱真是不少。

徐长清也得了战老将军赏的六十两,但是都在云姨那里保存,因为他从来不乱花钱,所以也没有讨要,随身的只有小山上的八十两,那还是卖了云姨给的一对金镶玉手镯得来的,再加上以前手里的闲钱。

江决见全员同意,立即带上他们浩浩荡荡的去了城北。

京城的赌石场不止一处,城北这家可以说是是京城里最大的一家石场。

这处显然比徐长清之前去过的那家大得多,随着伙计进了后院,便见到地上正摆着一些成块的石头,有些散落,有些横七坚八的堆放着,有十几个人在其中不断的选石。

选石也是一种学问,赌得时间长了,大多数的人都能学到一点,因为玉乃地之精,凡是有玉的石头从外观或者纹路上,是能够略微的识别,比如某些石头出玉多,某些石头出玉少,某些石头是死胚,根本没玉,这些都是赌玉的人应该了解的常识。

但是,即使知道这些,也不能确定石中到底能出多少玉,是好玉还是劣质玉,所以赌起来的风险还是很大的。

这清玉阁的伙计认得江决,知道他是太尉家的三公子,其它几个也都很眼熟,是石场的熟客,不由的小声提醒道:“公子还是到一楼吧,那里的石头实在。”

实在就是出玉多的意思,江决等人常来一听就明白了,这石场里的人,天天玩石头自然懂得里面的道道,挖到玉矿后,运到石场来,这些石头都会先分三六九等堆放,最常出玉的石头为一堆,出玉不定的为一堆,几乎不出玉的再归一堆,出玉里的石头卖相好的为一等,卖像次得为二等,出玉不定的为三等,像院子里摆得这些不常出玉的则为四等,价格也因等级而涨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