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重新修整玉远斋也要一笔银子,而最贵的莫过去铺子里的装置摆设,无论格局是风雅还是贵气,背后就需要无数银子来堆砌。

徐长清倒也没犹豫太久,这建造之事不比其它,偷工省料可要不得,毕竟是自己的地方,不是用个一年两年,而是长久之下,若是不一次弄到满意,以后再想改花费就会更巨大,也更加麻烦。

于是郑重开口道:“一定要上等材料,找人彻底的改建一下,外观最好修整得大气一些,这里面也不必太华丽,但一定要雅致,要让人一进来便觉得舒服,后院也不需要要太美观,但一定要实用,不要节省钱,都用上好材料,院子里的屋子墙壁要保暖些,屋里再建些土坑,其它的你看着办就可以。”

夫子说过,夫有贤而不知,知而不用,用而不任是大岂。

徐长清觉得自己既然觉得冯满是个人才,就要绝对的信任他,让他大胆的放手去做,对他提出的意见也都细心的考虑,几乎大部分都采用了。

冯满显然也对这个徐小少爷极有好感,他当初来京城,无根无底,惨到沦为半年乞丐,后来凭着这点手艺,借着江府修建之机,混了口饭吃,签了十五年的卖身契,半年后江府修建完毕,他也就没什么用处了,便一直在府里当下人,这手工匠活本来就是低人一等,不被人看得起的手艺,倒也没什么怨言。

不过这么些年了,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重视,明明这徐小少爷看着与江少爷年纪相当,但说起话来却极是有礼,即使对着像他这样低人一等的下人,也没有丝毫官家少爷的架子,对着自己的眼神也极是认真,能看得出他真得在考虑自己提出的意见,不时还能插上几句自己的想法,这与府里那些个跋扈的主子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带着点感恩的心情,冯满不由的更加上心起来。

稍顿,徐长清从怀里取出了二百两银子,随后递与冯满,他曾做了多年穷人,自然知道银子对穷人的诱惑力。

无论是做什么事,没有钱就是嘴上淡兵,就算是下人,心里也都有张小算盘呢,给多少银子,值得出多少力,尽多少心,都算得明明白白的。

冯满看着银子一愣,徐长清却是道:“修建玉远斋恐怕得些日子,你在这里吃穿住行也不好全用江府的,这二百两银子你且用着,待玉远斋布置好后,我这里格外还有赏钱。”

钱满顿时心下一抖,如何还不明白徐长清的意思,这分明是先给他赏钱,安他的心,二百两可是小户人家十多年的积攒,自己只是吃穿住行哪需要这么多,这小少爷明显不将他当粗鄙的奴才看,还顾全着他的面子,把话说的委婉。

他本来也不是天生的奴才,当然知道好歹,于是立即双手抖着接过,口中信誓旦旦道:“小人,一定不会让徐少爷失望。”

徐长清这才放心的点点头,嘱咐道:“明日我会让小厮前来顾工,若需要银两可以直接向他讨要,有什么事也可以让他传达给我。”

冯满急忙称是。

玉远斋整个的布置终于交到精通之人手里,徐长清算是松了口气,但是接下来的日子却仍是忙碌,每天不仅有课业,还要想办法再筹些银钱,冯满说需要两千两左右,少了倒也罢了,若是多了,自己手里只余这五六百两银子恐怕不够,而且正式开业后也需要一批玉件,这些都价值不菲。

若是要短时间内得到银钱,莫过于赌石,所以这段时间他一散课便频繁的与江决他出入赌石场。

赌石场的石头太多,极品玉石的机率又少之又少,而徐长清的意念有限,所以这几些日加起来也只赚了八百两左右,而且为了不吸起别人注意,还要装着几次空手而归的样子。

每日赌完石,徐长清也没有闲着,而是在各个玉坊间一些小贩手里的低等翡翠玉件里寻觅着,大苑好的翡翠产量少,都极为抢手,个个压在手里不卖,但劣质玉却有很多,就算价钱很便宜,也不太好卖,所以压在小贩手里数量不少,种类也多,都用棉钱串着,一楼一大把,去了可以随便挑。

徐长清便买了几只木盒,每次去都会挑上一些放盒里,他只挑种好,色好,不管裂纹瑕疵,所以挑起来极快,而且去一次买得都不少,几乎成了那里的常,小贩们给他的价钱也格外的便宜。

挑出来后徐长清就将玉放进小山中,用带灵气的水慢慢温养着,一般养个几天,那些纹裂和瑕疵就没了。

如果原来能卖一两银子的玉,从小山里再拿出来最低也是翻五倍,有得色好的,差不多能卖几十两。

大概几天的时间,这坊间种好色好的玉,就差不多让他挑光了,说起来劣质玉虽多,但实际上能挑出的种好色好的也不太多,只积了三盒,还全是些小件玉,不过好好养养,也能小赚一笔。

解决了开张卖玉的问题,再看铺子修建这边,大半个月整个玉远斋几乎全变了样子,黄色、绿色和蓝色的琉璃瓦,下面衬着好几层雪白的汉白玉檐,而门窗部分则是蓝、加上金线和金点,点缀着,在蔚蓝天空下,显得无比悦目动人。

门口的柱子也都用桐油涂漆刷了一遍,颜色鲜亮,从外面看独具匠心,大气贵重,走进去后,迎面却又是一股秀丽淡雅的布置,让人说不出来的舒服,两种感觉对比之下更加让人印象深刻。

徐长清不由的赞了一声自己的好运气,然遇到这么绝佳的人才,只短短的时日,竟能将这玉远斋彻底的改头换面。

只是心下不由的暗叹,可惜有这么个好手艺,却是沦落到给江府做下人日日做着采买,真是浪费了。

现在玉远斋内部基本布局已经差不多,只剩下最后的装点,还有后面的屋子建造,让徐长清觉得惊喜的是,后面的院子全部铺上了石头,走起来鞋底不必沾泥土,还在墙角建了个凉亭,夏日可以进去遮凉避暑,歇息着喝杯凉茶。

冯满本来还担心自己造了石子路和凉亭,多花费了一百多两银子会遭到训斥,但是见徐长清并未责怪,不由的松了口气。

他另外的担心也是因为玉远斋内部柜子桌椅都选用的都是上好楠木,各种摆置也都样样金贵,所以银钱已经远远超过了二千两,接近三千两了。

幸好在徐长清有想到会超出,加上这些日子赌石收获还算颇丰,足够支付建造的费用了,但也因接连不断的耗费意念而得不到充分恢复,身体时常会有些疲累,不过好在银钱充裕了些,赌石也就缓了缓,可以休息几日。

玉远斋建造完成,小山里便宜买来的玉件也都养得差不多,现在需要的只剩下懂玉的掌柜和伙计。

想到这个,徐长清脑子里突然记起一个人来。

第五十四章 薪酬

散学后徐长清来到下街,此时的醉仙楼已经建了起来,生意兴旺,而对面猪肉铺的生意反而有些冷清了,原来醉仙楼每日用肉量很大,便雇了屠夫专门杀猪,杀一头给二两银子。

所以肉铺的生意也就淡了,而虎子的爹赵屠夫,这几日也出门给人杀猪揽些活计,铺子只留着虎子娘照看着。

徐长清去找虎子时,虎子娘脸都乐开了花,他们家人都知道徐长清现在可是沾了她姨娘的光进了好人家,享荣华富贵呢,平时都很少见到,没想到今日会专门来找虎子玩,不由的朝屋里大声道:“虎子,虎子快出来,看是谁来找你了……”

虎子正在虎里吃肉孜啦,闻声手里抓一把,嘴里也填满,一掀帘子走了出来,打眼一看然是徐长清,立即苦瓜脸变成米勒脸,把嘴里的肉胡乱的吞了进去,激动的说:“徐长清,你怎么来啦。”

徐长清却是笑道:“快把你的嘴擦擦。”

旁边的虎子娘听见,立即拿出块棉布扔给虎子:“都告诉你多少次了?吃东西不要用手抓,就是不听就是不听,你看看人家徐长清多干净,哪像你这样邋遢,不不,现在应该是……徐少爷。”

“赵婶,不必这么气,当初我家在对面住的时候,我和姨娘还承你照顾,给我们家送过猪肉呢,卤的那个猪头肉的味道可香着呢,我到现在还记得呢。”

一句话就把虎子娘说的心花怒放,转身就从里屋拿出碟炒熟的花生米,和一小盘肉孜拉放到桌子上,招呼徐长清来吃,虎子也乐呵呵的拿碗填了两碗饭。

徐长清中午已经吃过了,不过还是接了筷子尝了两颗花生米,炒得火候极好,吃着脆香,这时有人来买猪肉,虎子娘便急忙出去了。

虎子大口吃了半碗饭后,才抬脸笑的说:“徐长清啊,一会我们去哪玩啊?我知道最近有个地方要开玉店,建的可好看了,很多工匠都在门口雕大门,手艺真好,我们去那里看热闹吧。”

徐长清一听不由的笑了,随即道:“哪个玉店啊?”

虎子想了想:“好像叫什么玉远斋?”随即羡慕的说:“听说被有钱人买下来了,准备还开玉店,只是不知道招不招伙计……”

徐长清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想去啊?”

虎子吃肉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随即嘿嘿笑道:“想去是想去,但人家不会要我的,我妈说这么能吃,一辈子只能跟我爹一样卖肉。”说完把头埋在碗里,但是却没扒几口饭。

徐长清随手放下筷子问道:“那以后你就想跟你爹学杀猪卖肉了?”

虎子又动了动筷子,扒拉了两口饭:“那还能怎地?好歹也是个手艺。”

“难道不想做玉器店的伙计?”

“当然想了,做玉器店的伙计,活计又干净又轻快,还能天天摸玉,多好,但是人家怎么会要我?都要吃得少干活多的,我这么能吃……”说完抬头若有所觉的看向徐长请:“你,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徐长清却是笑了,其实虎子明面上虽然傻乎乎的,但其实心里一点都不傻,心思可细着呢,人缘也不错,天天笑口常开,一脸的招财纳福相,好好训练着做伙计可是把好手,看着他那张憨厚的脸,说上几句老实话,估计人都得把钱往外掏,谁说伙计就一定得八百玲珑了?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是自己进京城以来第一个认识的伙伴,自己现在有店铺了,自然最先要拉把一下好友。

“你知道是谁买下的玉远斋吗?”徐长清问。

虎子想了想,“这个,好像没听人说过……”随即疑惑的看向徐长清,见徐长清笑着看他,立即明白了:“啊……难道,你……”

徐长清也不拐弯抹角了,只道:“你愿不愿意来?”

虎子愣了下,然后兴冲冲的大声道:“要,我要去!”说完嘿嘿笑着把花生米推到徐长清跟前,自己又吞了两口肉,然后想到什么,高兴的冲铺子外吼道:“娘,我要去当玉店的伙计了,我不要去杀猪卖肉……”

当虎子娘急火火的进来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不由的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时当心肝宝一样的疼,今年十四岁了,愣是没让他跟他爹杀过猪,也想过给他找个好点的营生,但是这孩子吃得多,身体胖,人家一看都嫌弃,又不能让他去出苦力,昨天还商量着他爹,想今年就让虎子跟着他去学杀猪,总不能一直这样游手好闲下去,结果虎子还闹了一番脾气,谁想到,今日贵人就上门来了。

徐长清此次来确实是想拉虎子过去,想着是熟人,平日在店里也能帮他照看着,但见虎子娘这么感恩带德,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也最怕这样,急忙安慰她道:“婶子你不必担心,虎子是我朋友,我帮他,他帮我,日后生意好了,保准让他娶着媳妇买上宅子,这些都不成问题。”

这么一说虎子娘更加感恩带德了,折腾了一番才算出来,顺带虎子也跟了出来,边走还边眼睛贼亮的看着徐长清道:“徐长清,我现在是不是要叫你少东家。”

徐长清顿了好久才强忍住打他爆栗的冲动。

城南的解石铺子一家挨着一家,离石场最远有间小铺子,木门微微开着,表面凹凸不平,显然是被石头碎块砸的,底边还露着一条口子。

徐长清与虎子从马车上下来,虎子看了两眼,忍不住问道:“是不是走错了啊?这不是我们以前解石的那间铺子吗?”他有些二丈摸不着头,明明徐长清说是要去雇掌柜,转眼怎么到了解石铺子里来了?

徐长清却是冲他摆摆手,先踏上台阶拉开门,里面的样子依稀还与一年前解石时见得差不多,只是地上多了盆火炭,有两个伙计正围坐着烤火,其中一个还烤着地瓜,显然生意不怎么好,否则也不会这么轻闲。

伙计听到门响,望过去便看到了徐长清,再见其穿着,可能以为是大生意来了,立即站起身,其中一个伙计问道:“这位公子需要解石吗?”

徐长清走进来后,朝里面望了一眼,没看到那个老头,便开口问道:“这里是否有位老先生,五十多岁,留着一撇胡子?”

那伙计一听回道:“你说的是陈爷吧,他正在里面雕玉。”说完便冲里屋大声喊道:“阵爷,有位公子找你……”

话落,半响后,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个老头走了出来,身上穿着件灰白的袍子,下摆还沾着些石头灰,脸上明显有着被打断后的不悦:“谁找我啊……”随即目光扫了一圈,最后看向徐长清。

显然他已经不记得徐长清了,毕竟当年徐长清只是个平民,穿得土不拉叽,现在却是锦衣玉带,认不出来也极为正常。

徐长清却是一拱手道:“徐老先生,在下今日来此有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老头打量了他一眼,大概是觉得来人有礼数,这才顺眼些道:“鄙人这里简陋,这位公子若不嫌弃就到内室说话吧。”说完转身进了里屋。

徐长清与虎子随即跟进去,一进去才发现里面是一间做玉饰的地方,各种石头被切开,用笔划着圈,有的是半处理好的,有的则是已雕出形的。

老头见状解释道:“解石生意不好,平日只能接些玉雕活来做。”说完挪了块干净的椅子给他们两人,待坐下后,便直接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找我有何事?”脸上明显露出我还有事要做,不能耽误太多时间的样子。

徐长清从桌上雕着一半栩栩如生的鸟兽上移开视线,面带微笑的说道:“在下想雇老先生做玉店的掌柜,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

老头一怔,不由的再次打量起徐长清来,最后反问道:“你要雇我?”

徐长清点点头,重复说道:“是的,我想雇陈爷做玉店的掌柜。”

老头脸上似乎有一瞬间凝滞,没有立即应声。

其实徐长清并不知道这个赵爷有何来历,只是当初来赌石时,看出他是个极喜爱玉的人,在徐长清来说,他觉得一个玉器铺掌柜,可以不精通珠算,但绝对要有爱玉之心,懂得珍惜玉器,珠算是可以学的,但有这份心情的人却是极难寻得。

刚才进来又恰好得知他精通玉雕,这不仅对于自己日后自产自卖也极有帮助,心中一瞬间几乎笃定要他做玉店的掌柜,即使多付出些代价也愿意。

见老头犹豫,徐长清随即便从怀里取出那块鸡油黄翡翠,只有巴掌大小的一块,当初就是在这个解石铺子里解开的,老头当时想出十两银子买下来,徐长清没卖,一直放在空间里温养着。

这么长时间,淡黄色的鸡油黄已经变成鲜黄了,比之前的卖相不知好了多少倍。

“赵老先生还记得这块翡翠吗?当时你要出十两银子买下来,我没有卖,一直留到现在,结果这块石头转了一圈后,竟又回到你手中,玉找有缘人,想来它与先生的缘份也是不浅,不如就顺应天意,与它结个善缘。”

老头见玉眼前一亮,郑重的将它接到手里,细看之下,似乎想了起来,是有那么一个小孩来解过一块石头,因为没买下来,还后悔过一阵子,他记得那孩子性子极是沉稳,用十两银子都没能将这玉留下来,所以印象深刻些,不由的再细看了徐长清两眼。

果然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你……”

徐长清指着旁边的虎子道:“当初我就是和他一起来的,先生还有些印象吧?”

老头看了虎子两眼,这个胖墩倒是没少来,自然是记得,虎子则边傻笑边小心的把玩着老头雕好的小玉雕,有些爱不释手。

“赵老先生如果原意来的话,这块极品鸡油黄就赠送给老先生,每年的薪酬也是其它玉店掌柜的两倍,吃住全都算我的,先生只要帮我打理好玉器铺就可以了,您看怎么样?”徐长清自然知道这块极品玉对于爱玉之人的诱惑,相对之下薪酬反倒是其次了。

果然老头的犹豫,在见到这块鸡油黄后,立即就有些松动了,他甚至已经开始琢磨起鸡油黄上面的那几个红点,完全可以雕出一块喜鹊登梅的图案来。

几乎没再费什么口舌,老头就答应了下来,其实他之前自己便有一个玉铺,但是因为那时年少冲动,极好赌石,最后竟是赔了进去,这些年凭着雕玉赚得了这么一块地方容身,但是因为生意冷清,还要养活两个徒弟,日子渐渐的吃不消起来,徐长清此举无疑是雪中送炭。

老头答应的痛快,倒也没其它要求,只是想带上两个徒弟一起,只要管吃住就行,不要薪酬,毕竟这块鸡油黄的价值很高,再要人薪酬便是不知好歹了。

徐长清略一顿,收下他的两个徒弟不过是多两张嘴,而且做玉饰还能帮得上忙,薪酬是一定要给,但也不必现在与他在这方向争执,便欣然同意,等明日与这赵老先生先签上几年契约,一切就都妥当了,随即心下也就松了口气。

第五十五章 养人

当陈老头第二天知道徐长清便是玉远斋的东家时,不仅大吃了一惊,毕竟做玉器这一行,上到开玉矿,下到售卖玉器,耳目都是极为灵通的,陈老头摆弄玉石几十年,自然人脉更广一些,却仍然没有猜到这位小公子居然是京城里排得上号的玉店老板。

说起来也确实有缘份,早年这玉远斋的地方就是陈老头家开的玉器店位置,后来赌输了以后将店面赔给了赢家,赢家又将地契卖于贾家,贾家因此将玉远斋重建到现在这么大的规模,可以说玉远斋另一半位置就是陈老头当年卖掉铺子的那块地方。

随着徐长清进入店铺内后,不由的眼前一亮,忍不住连连点头称赞,这玉远斋虽是老字号的玉店,但是近些年生意却是一年不如一年,加上外观老旧,与新兴起的其它玉店一比,已是不讨喜,如今这样改建一下,竟是一下子又嘱目起来,再看里面雅观的布置,显然是大家手笔,件件布局都透着一个灵动雅致,是极易让人生出好感的一个布置,心情舒畅的地方是做生意最好的开始。

随即想到什么,陈老头便跟徐长清提了一下,虽说玉远斋是老字号,继续用这个名字可以沾些以前人脉的光,但是,毕竟店铺是输掉的,一是在玉器这行不太吉利,二是既然换了主人,再用老名就有些不适合了。

徐长清其实也有改名的想法,表示会慎重考虑下。

此时玉店里面的布置已经完成了,陈老头的摸着上好楠木做得玉柜,及各种放置玉器的木盒,其中贵重的不乏有檀木,黄花梨,楠木精雕制作的,一只价值至少五两银子左右,放置的一般都是极为贵重的玉器,其它的则是稍差一些的木盒。

但是,玉店最重要的不是装玉的盒子,而是盒子里的玉,没有好的玉器,光有盒子是没有用的,随即徐长清让虎子取出他之前选的那些种好色好的玉件,已在空间内温养了些时日,件件光华溢彩,与买时相比,不能同日而语。

陈老头一件件拿出来细细的看,边点头边摇头,点头是这玉件成色还是不错的,虽然都是些小玉件,但也都是些种水好,色好,无瑕疵的好玉,并且有几件还带着荧光,可以说都是中上品的好玉件,摇头则是这些玉件做工奇差,他本身就是擅长于玉雕,一般来说,一块上品好玉,都会请手艺最好的玉雕师傅来做,中品的也会请个差不多的,而只有下品的玉石,没什么卖相,才会让些新手来雕琢,一般来说一块中品种好色好的玉块能卖到三百两银子,那如果雕工出色让人爱不释手,则要至少卖到四百两到四百五十两左右,所以,这雕工好坏也是极为重要。

可是令陈老头郁闷的是,这些明明都是中上品的好玉,怎么雕工如此参差不齐,有的甚至连貔貅的尾巴都没雕完就收工了,一对水滴耳坠居然形状不一致,更让人觉得无语的是一串成色极好的紫罗兰翡翠手链,种细色美,但是珠子居然不圆,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将这些垃圾玉雕师揪出爆打一顿,这种手艺还敢拿出来丢人现眼,纯粹是在糟蹋美玉。

陈老头不知道的是,这些玉件其实原本都是些劣质玉,劣质玉自然不会找好的玉雕师来做,否则那花费的银钱可能比玉本身的价值还要高,商人是不可能明知赔钱还这么做的,所以自然就找些玉雕新手,这样工钱少,即便宜又能雕出差不多的花样,只是这样的话,陈老就没什么怨气了。

但是奈何这些劣质玉被徐长清给挑了出来放进小山中的灵水里温养,十多日的时间,这些玉的瑕疵就养没了,种水也比之前的好了很多,所以品质就不能同日而语,在玉几乎完美的情况下,这些雕工也就成了最明显的问题。

徐长清在旁边看着,也不禁有些心虚,但这事也没法解释,只能糊里糊涂的一笔带过。

陈老头也没有质问徐长清这些玉件自何处买的,只是和虎子及两个徒弟一起将种类一一区分,并记录在册,之后才与徐长清淡这些玉的雕工问题,有些玉件若是能有更高的价值,需要重新反工,好在老头子的两个徒弟雕工方面,虽然不说精,但也都学了些皮毛,好在修得地方不多,他们倒是能派上用场。

徐长清就此事,便将自己日后想买石自己加工玉件的事跟老头子说了下,陈老头原本是不赞成,因为赌石的风险,他比谁都知道,但是徐长清说买明石,倒是可以,能赚些手工钱,只不过现在人手太少。

徐长清也知道,确实是人手少,不必说是雇玉雕师,单是伙计就不够,加冯满一共才五个人,五个人吃的用的都需要人打理,好在后院的房子都盖好了,冯满也按着他的要求,把几间房子盖的厚实,能够抵御冬天大半的寒冷,又盘了火炕,极为好烧,徐长清也早就扯好了粗棉布,让绣铺里的锈娘给做了几床厚实的棉被褥,火炕一烧,被褥拿来一铺,就能睡个好觉。

这住的地方解决了,衣服现买倒也不急,其它用具都有,只剩下吃饭这件事了,厨房是单独建的,院子里原来就有井,做饭也方便,但独独缺做饭的人,这人生在世,吃饭可是大事,没挨过饿的人是不懂得饭的金贵。

雇工若是不给人吃好饭,干不好活不说,也不会对你忠心。

饭固然重要,但是这做饭人却不是那么容易找的,主要是这几个全是男人,找个女人来做肯定是不妥。

而让他们几个自己做,又是不行,那陈老头爱玉成性,根本不会做什么饭,两个徒弟据老头说做得饭能让人吃坏肚子,更是不行,而冯满也不善长厨艺,虎子就更别提了,难道要自己留下来给他们做饭?怎么可能!

目前最需要解决的就是烧饭的人,徐长清略一寻思,便换了外衣带着虎子离开玉远斋,直奔城北。

此时旱灾已蔓延,虽然赈灾款朝廷已经拨出,但远水解不了近火,仍有大批灾民涌入京城,之后这些灾民大部分都被朝廷妥善安置了,只剩下一些年老病衰的留了下来,成了讨饭的叫花子。

徐长清当年就是其中之中,几年内不停的辗转到京城的各个乞丐窝里,认识的人虽多,但他性子冷,大多与人没什么交情,其中有几个说得上话的,也都相继死了,那个教他厨艺的老乞丐,是最后一个,死前徐长清还把自己讨来的唯一的一块干饼塞在他口里,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咀嚼,含着饼子饿死了。

以前想到这些,只觉得世态炎凉,人情冷淡,那时遍地冻死饿死的,倒也不觉得苦,但是现在想起来,却有些心里发涩。

徐长清与虎子在几个他熟悉的乞丐窝附近转了转,他记得老乞丐说过,他入的京城时间比他早两年,算起来,应该就是现在。

虎子不知道徐长清找什么人,但也是瞪着眼睛到处看着,徐长清见状便把那老乞丐的外貌,及腿有点拐的特点说给虎子听,让他也留意下。

直到转了八九条街坊,徐长清找得心急火燎时,虎子突然大声开口道:“徐少爷,你看那个墙角的老头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就坐着那个,旁边有个木拐。”

徐长清急忙看去,待看清后,顿时心下一松,面露喜色,颇为高兴的拍了拍虎子的肩膀,“你晚上有口福了。”说完便快步走了过去。

老乞丐姓钱,名钱远,头发凌乱,黑中掺白,腹下辘辘,脚因为逃荒路上摔了一跤,也没有好好医治,一路走来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瘸一拐。

他正准备坐着歇歇脚,一会再去讨碗水喝的空档,便见两人走过来打量他半响。

钱远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见都是半大的小孩,穿着极为平常,但不知为何老是盯着他看,他一个老头子,身上没银没钱,又不曾得罪过人,但仍然心下忐忑。

人在落魄时,本就是低人一等,遇事也不敢理直气壮的呵斥,怕一旦得罪了不快得罪的人性命不保,所以坐在那里半天没敢坑声,终于忍不住悄悄拿过木拐想走开时,突然被人叫住了。

因为钱远与两年后有些区别,徐长清一开始怕认错了人,再三打量后,才上前温声询问道:“老人家,你是否会厨艺?”

钱远家里有几代都是为官家做膳食的,祖传也自有一套庖丁手艺,只是自己年纪大了,腿脚又不好,空有手艺也找不到人肯雇佣他,此时闻言,这才醒觉忙道:“老朽以前做过伙夫,懂得些厨艺。”

徐长清点头,随即道:“那我就雇你做伙夫,供吃住,但是要签卖身契,不知你可愿意?”

钱远现在头无半尺梁,三餐不济,如今突然有个人要雇他工,还给吃给住,惊喜还来不及,怎么会不愿意,立即激动道:“不不不,我愿意我愿意……”也就忽略了眼前这个东家怎么知道他会厨艺这个事。

徐长清和钱远的说话声,让旁边一些逃灾的人听到了,以为他是有钱人家的小厮,都纷纷哀求着看能不能也雇佣他们,徐长清犹豫的扫了一眼,强壮有力的都去做苦力了,剩下的皆是些面黄肌瘦的,其中有几个面孔,徐长清还很眼熟,其中有两个与他关系还不错,只是后来被朝廷安置了,其实说是安置,也不过是打发他们去做苦力,用劳动力换口饭吃,也不会是什么好差事。

徐长清稍一顿,心中便有了点主意,这两个人的性子他是知道的,都极为老实憨厚,其中一个手还极巧,画得一手好画,最喜欢琢磨那些雕花的图案,没事就在地上拿草棍比划,画出的花样很多乞丐都围着看,只是时运不济,被安置去干苦力,恐怕这一去之下,双手就再也拿不起画笔,另一个却是极有耐心的,这两个人好好培养都会是人才,徐长清打算给陈老先生做徒弟,看能不能跟着学一手玉雕活,毕竟重金请玉雕师也不长久。

想到此,徐长清便将那两人挑了出来,准备和钱远一起带回去,还有几个嘴巴极甜的凑上前一口一个小哥的喊,什么家有老母要养活,不满月的儿子嗷嗷待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