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清在竹筏上休息了一下午才回去,厨子此时正等着他的鱼下锅,却只见筐底的几条,不由的惊讶问道:“徐公子今日的鱼怎会这般少?还不足往日的十分之一。”

徐长清听着一阵面红耳赤,在别人不注意之下,狠瞪了下旁边一脸正经的战无野,一想起他之前逼自己在海上放浪,便是更加的无地自容,口里却中能支支吾吾的说今日海上有风浪,不好垂钓……

随即也不等对方回应便技了个借口转身落荒而逃,直到晚饭也没有出来吃。

第七十四章

自此以后,徐长清说什么也不肯再随战无野乘竹筏到海边垂钓,去也只在海边决不下竹筏,不过也有例外,有时在战无野的巧舌劝说之下,也会随他到周围小岛转转,看看海上风景。

有一日在附近一处不起眼的小岛歇脚时,发现原本应该像其他小岛一样是光秃秃岩石,却是发现此岛岩石上竟长着很多带壳之物,因为住在小岛之上,守着海边,平日时常会吃些鱼虾蟹贝之类的海鲜,不过这物却是第一次见。

居然生长在岩石之上,密密麻麻的一片,大的需要双手托着,小的也有巴掌大小,也不知这东西是何物,所以走时徐长清拿块石头敲下两块想带回去让厨子看看。

厨子端量半天,认出是大宛很少见的一种海物,与贝类有些相似,外夷人叫做海蛎子,外形生得很是丑陋,但是里面肉鲜味美,可以食用。

闻言徐长清已是口水长流,第二日便让战无野拿了两个筐,自己带了只扁铲又去了小岛,因那里常无人烟,所以岛海蛎子生得极大个,用铁铲一撬便能撬敲下一块来,小半天就撬下两筐之多,带回去当天晚上,厨子便将这些带壳的海蛎子放在铁板上烤了。

那厨子说不必烤熟,只要半熟即可,用铁锥一别,便能打开硬壳,食里面蛎肉,果然如厨子所说,打开壳里面的肉竟是又鲜又美,汁多肉肥,不仅徐长清吃了不少,连战无野及众多黑衣人都很喜欢,两筐当晚就见了底。

于是徐长清除去钓鱼之后便有了动力和乐趣,乐此不疲的让战无野带他到那岛上敲海蛎子带回去烤着吃,战无野自然也是欣然应允。

在岛上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是两个月过去,这日战无野让赢贵过来看了下徐长清腹中婴胎的情况,因最近婴胎动得极是频繁,连徐长清睡觉时也是不甚老实,赢贵调整了下赢氏一族修得一种特殊灵气,细细查探了下,便是一脸的沉思,没了一会才抬头向战无野及徐长清道:“徐公子这腹中婴胎与赢氏的婴化之法上记载稍稍有所不同。”

战无野眉头一挑,音尾微扬的应了一声,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显然语气已有些冷厉,只道:“接着说。”

赢贵也有些忐忑,更加斟酌字眼道:“据赢氏的婴化之法记载,婴丹修炼成形时应该是白色,与人成功相合后婴胎会变为黑白两色,一年之后方可成胎,可是徐公子腹中婴胎从一开始便是绿色,相合之后,成为绿灰,自然,这绿色婴丹要比白色婴胎要更为上乘,而灰色的混沌之气也是世间罕有,孕育出来的胎儿应该是血脉更为纯净,只是这取婴的时间上却是不准确了~~~~”

徐长清听到赢贵说起灰色的混沌之气,想到紫紫之前也与自己说过差不多了的话,本来有丝疑惑,待听到时间上不好把握时,不由愣住了,忍不住开口询问道:“之前贵伯不是说一年成胎吗?如今已是八个月,离取胎还有四个月……”如今又怎会说时间上不好把握?

赢贵却是摇了摇头道:“徐公子腹中婴胎与赢兰的婴化之法上记载略有不同,前六个月状况确是相差无几,但是这两个月来却是变化极大,婴胎已是提早成形,此时已是早早的便进入了收气之境。”

收气之境徐长清是知道的,因赢贵之前对他说过,这赢兰的婴化之法虽是成胎率甚低,但却有一点好处,便是胎儿已出世先天灵气便极为充裕,毕竟是修炼出的生丹所化,天生便适于修道一途。

之所以会先天灵气充足,一是本身为生丹所有,二是在出胎前会大量吸收灵气,所以胎儿若是出现收气现象时,便是出胎的前爪,原本这收气之境应该是三个月后才会有的,今日一查却发现他腹中胎儿已经有了收气之象,也就是说,快的话半个月,慢的一个月,之后便要取婴……

赢贵见徐长清不语,也怕他有负担,便安慰道:“这婴胎提前比拖后要好上许多,这是灵气充裕,胎儿饱满之象,而且时间上将军与徐公子也无需顾虑,因为丹婴出世之时,相当于修士结婴,到时自观天象即可。”

徐长清此时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可以解脱这男子怀胎之身,忧的是早产是否会对丹婴不妥,且时间还是这么匆忙。

待赢贵走后,战无野坐与他身边,伸手轻触了触徐长清的肚子,因为是男子怀胎,婴胎食得是纯净灵气,所以并没有女子成孕后期那般大腹便便,胎型极小,此时摸起来肚子还只是当初那般微微凸。

徐长清感觉到战无野手中的温暖,抬眸看了他一眼,战无野却是伸手环着他的腰,半响才低声道:“别怕,还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徐长清只觉得后背发紧,待战无野给他揉了揉后,才好一点,随后挣开他的手臂,脸上强自镇定道:“不过是肚皮开了口,这有何可怕,堂堂男子岂会连妇人都不如……”说完心虚间,便被战无野的目光盯着有些皮毛,壮胆与他对视了一眼,他却是移开视线,随手扯过薄被搭在他腰际轻声道:“这几日天凉,多盖些被子在身上,免得着凉……”

果真如战无野所说,海上风突然有些大,早晚竟是凉了许多,好在天天守着战无野这只暖炉,每每睡觉他都占有欲极强的抱着他腰,紧贴着他倒也不觉得多冷,因婴胎开始收气,腹中灵气日渐减少,赢贵的意思是这一个月最好卧床,因为此时灵气被婴胎吸收后,徐长清的身子会有些弱,在取胎前千万不能着凉生病,不过好在小山中有绿液,现在每日竟是能滴下一水杯之多,靠着这些灵液身子倒也无碍,只是没有再让战无野带他去游览小岛。

平日也只是坐于院里看看书,与厨子说说当日菜色,不知不觉间竟是又从中又学了好几手,那厨子也没想到这徐公子学问好,在厨艺上也懂得颇多,心下更是敬佩。

而下午无事时,便是拿着雕刀学着雕些花样,因做了三支木簪后,那回春木还剩下些边角料,闲来无事,便想着给腹中婴胎做些小物件好贴身佩戴。

这雕工徐长清还有些基础的,毕竟在空间时没少用玉给紫紫做些器物,而德子雕玉时,也是时常在旁观看,此时虽是雕木,却也能做个七八分像。

没有磨砂,只是纯用刀削难免会有些粗糙,削的几颗木珠,也不是十分的圆,但这样的缺陷,却也是一种随兴的乐趣,也能避免多浪费木料,毕竟这回春木来之不易,极为稀少,纯手工制作出来虽是看着不完美,却也尽量保留了木料的完整性,没有浪费太多的料。

这日徐长清正用刀细细在一块回春木做的吊坠上刻着一对锦鲤,战无野此时掀了竹帘走了进来,见徐长清桌上摆了不少雕刻好的小木件,大大小小的木珠也有十余颗,不由的驻足观看,半响便出人意料似随口戏谑道:“这些小东西雕得虽是难看些,倒也是用了心的,不若送我一件把玩如此?”

徐长清闻言本是惊讶,他平时对这些饰品从不在意,今日倒是主动开口讨要,但话说的实在难听,不由的心下不悦,若换做别人只怕是半只也不给,不过看在这回春木事战无野带给他的,也只好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在桌上玉件里扒拉来扒拉去,这个看看那个看看,似乎哪个也不舍得给,最后寻了件最早雕的一只巴掌大的树叶,是这些物件里做得最丑的一个,翻看了两下,便将这片木树叶抛了过去道:“不退不换,若嫌丑还回来便是。”

本来以为战无野看完还会讽刺几句,却没想到他拿在手里摩挲来摩挲去,最后竟是说:“这东西似乎做不了腰佩,不若帮我寻根线穿起来,我且放进衣内,也省得让外人看到……”

徐长清一听,不由心下一软,就想起身给他寻几根玉蚕丝搓根线给他,结果便听到他后面又加了句:“……笑话这狗耳朵雕得丑……”

闻言徐长清顿时气得拿眼怒瞪他,最后吝啬的从衣袍边抽出几根蓝棉线,然后用手一捻,看也不看的便丢了过去……

一个月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徐长清几乎是数着天过。

而腹中的灵气已是越来越稀薄,之前一直围绕在婴丹周围的绿灰雾气也都已被吸入婴胎之中,所以阻挡视线之物也越来越少,徐长清每每内视丹田都会生出一股疑惑,他知道自己丹田中的婴胎生得小,但似乎也太小了些,隐隐约约感觉像是一小团带着淡淡的银色的样子。

不由的心下有些嘀咕,这是正常小孩在腹中的摸样吗?如此之小尚且不说,但成形已久如何会是圆圆的一团,而且还微微透着银色的光。

不过他能感觉到那小东西很喜欢同他亲昵,也能够谈到他的呼吸,尤其是最后半个月,看得竟是越来越清晰,几乎只隔了一层薄纱一般,连它伸个懒腰也是能看得到徐长清顿时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外型小些不要紧,但这与正常的婴孩几乎差得太多了罢,竟然有些像~~~~~实在是说不出口。

徐长清纵是越听越怀疑,不过想到以男子之身孕子也确实是违背天道,且这婴胎在腹中才八个半月,还不足月,长得有些奇怪也……~或许是正常,只是心中也颇有些担心,自己毕竟不是女人,到会不会生出个怪胎来。

这些时日战无野也是极为忙碌,晚上很晚才回回来睡,早上徐长清醒来时,他早已不在床蹋,忍不住询问之下,他却是道是正为日后九小雷劫做些准备。

这凝结元婴的雷劫乃是九小天雷但因婴化之法不是正常的凝结元婴所以每个人所遇的九道天雷强弱是不同的,据赢贵所说,他遇到最厉害的婴化天雷乃是九道小天雷凝结成六道,比之九道威力更是大增。

言下更是有些担忧,因徐长清修炼的婴丹乃是绿色,恐怕会生变,威力可能会比六道天雷更为惊人虽然以战无野的贪狼血脉,九小雷劫应该能够化去,但谨慎之下,为以防万一,早些时日便寻来了那块千年玄铁,炼制出三把玄天刀,可轻松抵雷劫三次。

这几日天气阴沉,有风而无雨,徐长清待在屋内一直没有出去,而婴胎在腹中也是隐隐欲动,极是不安,徐长清安抚之余,心下也是忐忑。

战区也此时站在小岛最高处,抬眼沉默的看着上空风起云涌,短短几日间竟是从四面八方凝结了不少乌云漩涡,黑压压沉重的压在头顶,旁边的赢贵看着更是担心,观了天象后便对战无野道:“将军,这九小雷劫应该没有如此仗势,最多不过化婴前夕在上空盘旋一日便散开,而像这般从数日前便开始凝结雷劫,在赢氏一族里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依老奴所看,这恐怕是大雷劫的预兆,不若派人去请战老将军也许还来得及……”

战无野沉思了下,却是开口打断他的话道:“不必,他也有要做的事。”随即抬头看向天色目光坚决道:“就算是大雷劫也无碍,不过是损去半身修为,日后再勤炼便是。”

赢贵听到战无野如此说,也只能叹息摇头不再劝阻,不过他心下却另有疑惑,战家血脉固然珍贵,但毕竟到这一代已是稀少许多,根本不会出现如此凶猛的大雷劫,想来想去,这大雷劫之天象恐怕针对不只是贪狼之血,还有怀着贪狼的徐公子……

只是这徐公子虽是修了婴化之法,却怎会有如此大的本事,让上天都嫉妒于他,要降下这闻所未闻的天雷劫来相罚。

第七十五章

转眼过了三日,午后时,岛上四周开始风浪滔天,之前便一直不见晴朗的天色,此时更是灰暗的如同黑昼,徐长清在竹屋内越加觉得有些不安,而赢贵则早早的便赶到他这里,手里还带着一只紫色木匣,徐长清就算未见过,也能猜出今日恐怕便是取婴之时,心下不由自主的一阵紧张,面色也不觉间苍白起来。

战无野之前本在他屋内,天色发暗时便是一展袍子面色匆匆的出去了,到此时也未见人影,只听到竹屋周围有不少或走动或跳跃的脚步声,细细的听,却是因为天冷风大反而有些不真切了。

那赢贵见状在旁安慰道:“徐公子不必紧张,以赢氏取婴之法,只要找好婴胎位置,不会有太大的苦痛,竹屋外战将军也已做了妥善安排,外面五十九名护法此时正在布阵,第一道天雷降下之时他们手里的玄铁剑便会在半空截住,使它落不到这里,战将军自会将天雷劫引到自己身上,之后徐公子就不会有半分危险了。”

赢贵说得简单,徐长清却是听得心惊肉跳,这天雨雷电自然之物最是神秘莫测,常人见之都唯恐避之不及,而战无野却要半空截住引到自己身上,场面徐长清实在想像不得,虽是嘴里不语,但心里却是有些担心,扫到窗户时便是忍不住开口道:“屋里是不是有些气闷,不若将窗户打开……”

赢贵却立即开口阻止道:“徐公子,开窗之事万万不可,这腹部乃是身体元气根本,腹开一处便已是大伤元气,切不可再使之受了风寒……”

徐长清闻言又看了两眼,也只能做罢,屋内光线越来越暗,头上还隐隐有闷雷之声,门窗也都关得严实,徐长清看不到外面丁点情景,赢贵此时已是着手准备,这男子取婴不比其它,多人在旁很是不妥,所以屋里此时只余他一人。

他先将桌上的三盏烛灯点燃,屋里顿时亮了不少,然后从匣子里取出一些铁制工具,徐长清未敢细看,偶而看一眼,便见赢贵正用烧酒洗净了手,然后拿起一柄寸长体薄的柳刀,并不住往刀面涂着一种青色膏药,嘴里还解释道:“这是麻醉散,具有止疼之效,涂在刀上用火烤之,化婴时便不会觉得痛。”说完便将刀在火上仔细的燎了几下,便放到干净的白布上。

水与干净的白布都准备好,看了眼天色和时辰便觉已差不多,要徐长清躺在床上掀开里衣露出腹部,徐长清虽是有些惧意,却也知今日必须得走这一遭,一咬牙便躺下依言而做。

赢贵快活至半百见过男子也是不少,但像眼前徐公子这一身玉肤和身段,却还是头一次,也难怪能得战将军如此心仪宠爱,这徐公子确实生得俊俏,性子温润,又会养护身子,连他这四十余岁的人见了也不勉有些意动,更别提此时精力旺盛的将军,思此急忙收敛心智,摒住呼吸,为了用刀时莫让衣服挡了视线,却也不敢让徐长清脱了亵裤,只得尽量将腰处往下拽了拽,无意间却是见到下腹靠近三寸之地那几处艳红的吸咬痕迹,顿时又是一阵尴尬,立即收了视线,只得佯装转头取刀,心道能让战将军伏身吹萧,果然是得宠的。

徐长清此时躺在那里极为紧张,并不知自己昨夜与战无野欢爱的痕迹已被赢贵瞧见,否则心中定会再大骂一顿战无野历来荒淫无耻的行为。

外面的闷雷声似乎越来越大,赢贵不敢再有耽搁,急忙运用赢氏密法想将徐长清腹中婴胎诱至切割的位置,但连用了三次,却是半点动静也没有。

徐长清心下也不由的奇怪,婴胎这几日本来动的很频繁,好似知道自己要出来一般,而今日却是老老实实的待在丹田深处,不动也不闹,团成一团在里面紧紧贴靠着徐长清。

任那赢贵使得满头大汗,也是半点不动,这时竹屋外突然亮起一片闪电,接着是一道如白昼般的光亮,映得屋中刹白一片,轰隆的巨响自上方响起,徐长清顿时觉得这雷似乎直奔自己而来,似要毁天灭地让他烟消云散一般,不由的心下大惧,惊恐上望。

接着,那雷声却是突然由头顶上方移到了别处,在竹屋右方的山壁上炸响开来,闻声只觉得震人肺腑,耳边隆隆。

赢贵不由的擦了把汗,安抚道:“将军已将天雷劫走,这取婴之事也要赶早,待天雷过去不取出来便有些不妥了。”

徐长清闻言也是隐隐焦急,急忙内视,却见婴胎略有不安的靠着他蠕动,半分也不敢靠近腹部,赢贵似乎也察觉到,不由恍然,以往取婴胎时,那胎儿还没开智,一诱便应,但此次婴胎却是不同,竟是在腹中已开了心智,懂得危险之下,知待在腹中最为安全,所以不肯听他引诱。

赢贵不知不觉间已是满头大汗,待明白之后,不由的惊叹,这战家小家伙在腹中时便是如此滑头,那以后还能得了,不过他知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若不能让婴胎靠近腹部,便不能确定位置,也就下不了刀,思索片刻后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道:“徐公子,你且唤它一唤试试。”

徐长清一愣:“我试?”

赢贵点点头,这婴胎因是徐长清修炼出来的生丹所化,所以很是依赖养胎之人,甚至比正常婴儿和母亲之间的关系还要来得密切。

此时听到第二个天雷已在不远处炸响,徐长清也知不妙,在赢贵连连催促之下,便是不再犹豫,将手放到他指定的位置,然后嘴里犹豫了下轻唤:“别拍,来,到爹爹手里来……”

那婴胎与徐长清本是一体,徐长清说完便是动了一下,然后听了听徐长清的声音,接着便似应着招唤一般向徐长清手心处移动,转眼竟已是拱至到手心处,似感觉到徐长清手心里的温暖一般,竟是不停的用头顶啊顶撞啊撞。

徐长清心下顿时涌起一阵暖意,眼角看到赢贵在旁边打的手势,然后轻拍了拍肚皮下的婴胎,出声安慰道:“乖乖的听话,就待在这里别动……”说完抚了几下,才将手慢慢的离开。

赢贵此时便知是大好时机,顿时拿起刀寻着位置,在那里轻轻一划……

此时战无野正在离竹屋几百米外的山壁之上接着第二道雷劫。

在雷劫降下之前,多日凝聚的乌云便以荒岛为中心,开始旋转长鸣,在乌云之下形成了一个直径数里的巨大漩涡。带着银色闪电及震耳欲聋的惊雷,狂蛇般乱舞一般的翻滚着,最后化成五条巨龙状在天空咆哮涌动,战无野便知这九道小天雷已是化成了五道。

不过,即使如此,他也心中不惧,但是,当第一道天雷砸下之时,战无野的脸色却是蓦然一沉。没想到这第一道天雷威力竟是如此之低,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只用玄天剑抵挡,居然只将剑身砸开细细的一道纹裂。

接着便是第二道天雷,落下后,方才将这柄玄铁剑斩成两段,而剩下的一道电流战无野以贪狼之血硬接下,却是无什么威力可言,不由的脸色更是沉下三分。

这九小雷劫化作五雷劫,威力绝对不止如此,而前两个雷劫威力如此之小,着实反常,恐怕这最后三道雷劫才是可怕之处。

果真如战无野所预料,之前隐隐的银色闪电此时已是变为金色,乌云已化作黑云,比刚才还要来得更为汹涌,倏地第三道雷劫突然降下,战无野冒险以第二柄玄铁剑相抵,玄铁应声而断,余下的雷电却是落到了战无野双臂之中。

他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贪狼血脉乃是上古奇兽遗留之血,一身钢筋铁骨最为坚硬,比之玄铁剑仍是硬上三分,却仍被那余电震得双臂麻木。

就在战无野欲缓口气时,第四道雷劫几乎随后便至,连喘息的时间都未留出,战无野见状反手间便将追魂握在手中,双臂麻木之下,仍是倾尽全力使出一招万雷奔月,去迎击那第四道雷劫。

这道雷劫显然要比第三道还要厉上几分,轰的半面石壁已是荡然无存,只余战无野脚下那半圆之地,而手中的追魂却也是有些光色暗淡,追魂之剑本是有灵之物,在手中二十余年,灵在剑在,灵亡剑亡。

战无野两只臂膀此时已是血肉模糊,却是抬手摸了摸手中之剑,感觉到剑中器灵的悲泣,神色默然,没想到今日会与它缘份尽于此,随即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竹屋,心下又是一阵安慰,之后便面色绝决的看向在空中仍在翻滚的巨龙,金色电弧在其中已是隐隐欲现,迟迟不肯落下。

雷劫越迟落下,威力则越大。

那只黑龙不停在空中吞噬周围黑云壮大自己,而空中金色电弧也是越加耀眼。

此时再用追魂挡劫雷,效果已是不显,本来他并未想过要化为原型抵御雷劫,但观这最后一道雷劫的气势,似乎要将他魂飞魄散,挫骨扬灰不肯罢休,随即便收回手中剑灵,目露隐隐蓝光,仰头冷然昂视空中那条黑色翻滚之物。

那物也似有生灵一般感觉到了战无野的视线,停下了吞云举动,探出头来在空中与战无野遥遥对视,并挑衅的甩动雾般龙尾,形成一团团墨雾。

战无野顿时一把扯开身上衣衫,蓦然昂首仰天长啸,周身顿时耀眼银光迸出,随着吼声化身为贪狼,站在石壁之巅,漠然的看着那云中虚影。

而竹屋内徐长清却因刀上有麻醉散的缘故,有些睡意,强自打起精神趁赢贵清洗婴胎时,从空间取了点绿液涂抹在腹中已缝合好的伤口上,正待要赢贵将婴胎带过来与他看看,便听到屋外一声令人丧胆的狼啸之音。

徐长清顿时一怔,心下突然记起银狼来,声音如此熟悉,使他不由的挣扎着起身一探究竟,而另一边的赢贵也是一顿,心知不妙,战无野若是以贪狼之身对雷劫,这雷劫定是非同小可,除此化身之外已再无应对之法。

就在此时,突然竹屋上空一阵颠狂大笑,有人厉声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战家老儿,你以为我鸠元岂是那么容易便会死于你手吗?就算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我也要寻到你战家根脉所在,将你们战完断子绝孙,如今,就连上天也是垂怜于我,你们战家子嗣注定要断绝于我手,哈哈哈……”

说完大笑间衣袍张狂扬起,突然从袖中射出万千银针,在竹屋左右前来守护的黑衣拦下,几番抵挡之下终是数人重了银针,终是失了防守。

鸠元顿时一阵狂笑,边笑边像个疯子一般将竹屋用剑劈得千疮百孔,随即飞身而入,一只手虚晃一下,便将屋内欲跳窗而逃的赢贵整个人甩出屋外,最后将他手里的那只刚取出不久的婴胎抓入手中,飞出屋时,不由的吐出口血来,显然已身受重伤,而目光却仍是血腥的看向破损的竹屋内,正捂着腹部面色苍白的伏在床榻后的徐长清。

而山壁之上欲抵最后一雷劫的战无野见之此幕,顿时惊的睚眦欲裂,心胆俱伤。

第七十六章

似乎感受到战无野滔天的怒意,鸠元将目光从徐长清身上移向他,又见他头顶那条天雷怒龙,神情变幻间竟是不自禁的仰天大笑。

片刻之后,大笑嘎然而止,续而脸色阴郁,口气狠厉道:“战家作恶多端,杀戮无数,早就该当此报,眼下终是老天有眼,降下这大天劫,取你等禽贼之命……”

随即话音一转,额间现出黑雾,显然已似走火入魔之态,眼色发黑,并露出无尽恨意道:“只是这般便让你死了实在太过容易,今日天意怜我,昔日那战浩天夺我心爱之人,又让他身陷险境,致他凄惨亡死,今日我便让他的徒子徒孙也尝尝这般失去心上人的滋味……”说罢,抬手指向徐长清疯狂道:“我先杀了他,再捏死你那刚刚出生的孩儿,待你受完天劫我就送你一起去黄泉路上见他们……”

言罢便从腰间取出一柄断剑,这剑乃是他百年间,用无数雷电所炼,之前与战浩天在大战之中,虽被损成两段,但还尚余一道雷电之力,能瞬间将目标击化为虚无。

鸠元此时衣袍多处血迹,头发凌乱,面色阴毒恐怖,取出雷剑后便是狠狠的盯着徐长清,狰狞的露齿笑道:“冤有头债有主,要怪就只能怪你命不好,下辈子投胎记着,不要投成战姓,更不要接近他们一丝一毫……”

徐长清所待竹屋已是摇摇欲坠,此时腹部更是绞痛,而事情如此发展也让他有些反应不及,对鸠元的一番话更是听得云里雾里,但也知道这老道似乎就是上次伤了云姨的那个战家旧敌,而远处山壁上出现的熟悉身影更是让他如坠迷雾,但此时此刻,老道似要他性命一般让他来不及深想,镇定间却又是心慌的看向老道手中婴胎,但因老道袖子遮挡,加上空中闪电使得光线忽明忽暗,怎么样也看不真切。

但眼见时间紧迫,又听到老道后面的一番话,急忙惊慌开口道:“这位道长,若你真要杀我,我也无力反抗,可否将孩儿交还与我,让我见它最后一面……”这番话不过是为拖延些时间,其中也有些护犊之意,即使自己是男子,但怀着婴胎数月,感情已是颇深,如何舍得让它遭了此人毒手,他甚至连一面都还未见得便被人夺了去。

鸠元见徐长清颇为狼狈的站在塌边,面色苍白,眼中露出不舍和恳求,虽是面貌不同,却不知为何竟一时与记忆中的人相合为一,动作顿时迟缓了下,而此时手中的婴胎连眼都未张,吊在鸠元的手中,竟是伸着细嫩的爪子向着徐长清的方向伸着,嘴里也是细细的嘤叫着。

鸠元的神智一瞬间有些混乱起来,让他不由的想到心爱之人诞下婴胎时,那婴胎也是如这般大小,眼中正有一丝温柔时,脑海中顿时又出现心上人血泊满地的场景,加上身受重伤,练功又是走火入魔,刹那间刚才眼中那一缕柔情已是半点不见,脸上顿时遍布狰狞恐怖,眼里恶狠狠的盯着徐长清,口中却是反复的念着:“妖孽,休要魔幻于我,今日我定将你斩在剑下,拿命来……”

说时迟那时快,手中雷剑已是应声而起。

早在鸠元取剑之时,银狼已是目露惊恐得看向这边,上空那条开了神智的黑龙却是丝毫不打算放过它,亦步亦趋,虎视眈眈的与他遥遥相制,并不断的吞吐着周围的烟雾,寻找着战无野的空隙弱点,给于致命一击。

银狼本在顾忌最后一道雷劫不知何是会降下,却是听到鸠元说到让他也尝尝失去心上人的滋味,闻言间,竟是心中剧痛,使他不顾一切的纵身向徐长清这边跃来,就算空中雷劫百般挑衅,电闪雷鸣,此时却已是不管不顾。

因怕雷劫牵连,他之前引雷的距离选在了高处,看似近些,却是极远,待冲到半途,那鸠元却是突然间将雷剑向竹屋劈下。

他纵是在空中化作了一道银箭,也是阻止不及,顿时仰天怒吼,心胆俱裂加之滔天怒意之下,全身银光却是突然像着了火一般,变得火红一片,银发遍布着红色,整个狼身在空中如同起了漫天大火,于黑暗里熊熊燃烧,受伤的黑影此时正靠在远处无法利落行动。

见远处那道火影,心中蓦然惊涛骇浪,一时竟是呆愣无言,即被少主这上古贪狼的形态所震惊,心下也是一阵哀恸,此形态虽是无敌于世,却是如昙花一谢般时间短暂,以燃烧贪狼之血而变身为贪狼,是贪狼一族一生只能用一次的法力,燃到后面则血尽而亡……

就在鸠元疯狂的砍向竹屋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怒吼。

远处的地上几个身中银针动弹不得的黑衣人早已被眼前的情景惊呆,少主所化的上古贪狼此时周身弥漫着滔天火焰,怒火几欲焚天般,映得天空一片焰红,移动间更是快如雷电,在鸠元举起手中雷剑之时,贪狼已是吼声震天,举爪轰地,一道贪狼之印形成五道火红风刃如电般袭了过去。

随即,突然一声巨响,红白两色光芒激增,刺目耀眼之下,众人无法直视,不得不闭上眼睛。

待光芒消失后,银狼早已消了全身火焰正伏在地上,挣扎间似要站起,突然空中亮如白昼,天上第五道雷劫应声而下,形成一道金色的霹雳从上至下,直奔银狼所伏之地而去。

接着又是一声撕天裂地的巨响,整个小岛都为之一震,所有生禽走兽四处逃窜声声悲鸣。

待一切平静下来以后,空中的乌云却是久聚不散,接着瓢泼大雨倾刻而下,冰冷的雨水让岛上所有人都僵硬的立在原地,为之凉冷战栗。

黑影最先爬了过去,见到那具惨不忍睹的狼身,当场跪在地上从喉间只吐出两个字,便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主上……”

之前在竹屋中,鸠元举剑时,赢贵不知何时悄声来到徐长清背后,背了他便一路逃窜,直到后面传来巨响才带着他才往地上一扑,滚倒在草丛中。

待徐长清浑身是泥的从坡下爬出来时,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竟像被撕了道口子一般,痛得让他已忘记身上还有伤口,只是茫然的向黑衣人跪倒的方向趔趄而去。

今日所有发生的事,没有人告诉他,对他而言,就是像无数个碎片错乱在一起,让他无法一瞬间将它们相连起来,但他还有眼睛,还会判断,甚至心中已经隐隐意识到某些事情,只是直到现在,也是不敢相信。

脚步一深一浅的走到那片焦黑之地,只见正中央那具血肉模糊的狼身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不断流出的鲜血即使被雨水冲刷,仍然红得耀眼,那一身曾让徐长清爱不释手,来回抚摸不知多少遍的银亮毛发,此时已是暗淡成为土灰色,甚至于焦糊,心口的那处被贯穿的洞口及碎肉,让徐长清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自己一直没有找到银狼的伺主,为什么每次战无野出现的时候银狼都不在,为什么每每摸他的腹部都有手掌大小的一块伤疤,为什么一人一狼都那么爱吃肉……

也不知是秋日的雨水太过寒凉,或是他心中太过悲怆,嘴唇竟是惨白一片,眼泪和着雨水让他视线模糊,即使如此,仍然从跪倒的黑衣人面前走过去,伏于那具焦黑的银狼旁边,苍白颤抖的伸出手,却是在半空中移来移去无从下手再像往日那般抚摸于它,只因银狼此时身上已是皮之不存,在他泪流满面看得怔怔间。

赢贵却是一瘸一拐的走了上来,手中小心的用油布托着一物,见到银狼时,竟也是老泪纵横,当场跪倒,口中悲声大叫:“少主……”

颤声间便将手里油纸包着之物递于徐长清,面如死灰道:“徐公子,老奴刚寻了那鸠元,已是被少主斩成五段,侥幸之下发现,鸠元死时手里紧护之物,便是徐公子产下的婴胎,战家……便只剩这一点骨血,徐公子定要好生照看。”说完递于徐长清手中后。

自己却是从腰间取出长剑,面向银狼哀道:“少主走得如此之快,独留下老奴,让老奴如何向老将军交待,不若与你一起入那黄泉,路上也可再伺候少主……”说完一闭眼,狠心割下。

旁边的黑影却是握住他手臂阻止道:“你随少主而去,又让我如何向老将军交待,不若让我随少主入黄泉,你且留着性命伺候老将军……”说完抢过剑便要抹颈。

徐长清却是从怔愣是转醒,看着手里的油包,感觉到手心一阵热度,甚至还微微有些颤抖,他抖着手弓着腰轻轻掀开那油纸,里面躺着一小团只有手掌般大小毛茸茸的小狼崽,紧闭着眼睛微微带着呼吸,嘴巴还有些未长透,透着嫩嫩的粉红色,身上一层嫩银毛此时被雨水一浇,竟是紧贴在身上,不断的缩着身子,似乎知徐长清就在眼前,一直不出声的狼崽,此时正冲徐长清细细的哭叫。

旁边的两人闻声,见到徐长清的惨白的脸,顿时停住了声音,几个黑衣人已寻来木板为少主遮挡雨水,即使是尸体,也不愿意如此暴尸荒野。

徐长清将狼崽紧紧护在怀里,口里只是问了一句:“他为何一直瞒我……”

黑影闻言半响才低头哽咽道:“少主以前怀疑你是细作,所以待你不好,怕你知道他身份更加疏远他,后来又怕你知道真相后会恨他欺瞒于你,怀胎之时又怕你会做伤身之事,所以便想等过了雷劫再与你说明,却没想到……”说到此处,竟已是泣不成声,他小时便跟随少主,虽是主仆,却似兄弟,如今少主遇难,难过自比旁人多些,也已决定待将少主交于老将军,便自尽跟随其后。

闻言徐长清声音有些颤抖的轻道:“他如此这般人身狼身两面戏耍于我,我自然要恨他欺瞒……”

黑影听罢却是忍不住悲凉道:“少主从小便无人关心,与人更无什么温情可言,对他的狼身旁人也只有打骂射杀,从来没人会愿意接近,自从遇见徐少爷后,不仅不嫌弃少主是只野狼,更是对他百般好,少主喜欢你,但因你对他人身极为厌恶,便只好处处以狼身讨你欢心,亲近于你,它日日都要上山猎兽,每日跑出几百里来回只为给你猎一头肉质好的野兽,好为你多加道菜,遇到好东西都是先仅着徐少爷,你若对他笑脸,少主便一整天心情愉悦,若是你蹙一下眉头,他便会一日坐立不安,少主确实是真心对你,否则也不会为了救你燃尽了贪狼之血,落得如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