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显然被她这句话给说得有些愣,真不知她是开玩笑还是怎地,随即又重复了一遍:“这是我们东家送于战夫人的,恐怕是不会卖的……”

那位外乡来的夫人显然看得那粉晶目不转睛,也不等他说完,便是主动上前问道:“你手中玉镯需要多少银两可以买……”刚才她目光一直盯在那粉晶上,此时看到戴的人的脸后,顿时脸色一变,“你是……”

云姨正帮忙收拾着柜上的空盒,听到有人问话,一回头也是愣了下,面前这位极是眼熟,随后便记起,这是江南首富徐家的嫡夫人,当年姐姐出嫁时她便见过。

这冷不丁见面之下,若说不心慌是假的,自己当初带着徐长清离开并没有通知徐家一声,是悄悄连夜走掉,本以为跑到这京城与那徐家隔的这么远,从此会相安无事,却不曾想竟会在此地遇上。

不过云姨很快又冷静了下来,这徐家当年便已是放弃了长清,虽然长清现在在京城里已是有些头脸的人物,但是这徐夫人也是没必要再认回去与她儿子一起分徐家的产业。

何况自己来个胡搅蛮缠死不认帐,也不怕这徐夫人能怎么样。

于是便当作不认识道:“夫人,你有何事?”

徐夫人顿时开始疑惑起来,她记得当年那对姐妹花,姐姐生得极美,后来被老爷看中,嫁入徐府后得了老爷宠爱,生下了府里三子,名为徐长清,而妹妹却是生得差些,但胜在年轻秀丽,不过她记得那对姐妹两相差不超过三岁,这些年过去了,这妹妹也应该是三十五六岁有余,就算还活着,也不应该还如当年未出嫁时一般模样。

就在她以为自己认错人时,不远却是走来一位穿着一身浅蓝冰绸,眉如墨画温润如玉的男子,细看之下,一头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支同样冰蓝如水的玉簪,看着即闲静又文雅,衣衫领处那一圈白色狐毛更是衬得男子面白如玉,腰间系着玉带,侧垂下一枚与发簪一般玉质的蓝水精雕玉佩,行走间,气质清癯,风姿隽爽,竟是有说不尽温润美态。

不过徐夫人却是看得脸色大变,若说刚才还在怀疑云姨的身份,但看到徐长清后便是不再有一丝怀疑,也更加有些惊惧起来,这位男子的长像与当年嫁入徐府的妾室眉眼竟有七八分相像,若说不是母子她却是不信的。

随即便见徐长清面上带着笑意对云姨道:“麻烦云姨照顾下天儿,我且去后院做些点心过来。”

小银狼虽是年幼,但因是贪狼一族的血脉,天生对狼犬类有威压,所以每每一入后院,几只流浪狗便是伏在地上浑身颤抖,半点精神也没有,小银狼更是耀武扬威如将军巡视一般,非要踩在狗头上彰显一番它的王八之气才肯罢休,所以徐长清尽量很少带它入后院捣乱。

小银狼此时正趴在徐长清手中熟睡,徐长清抬手怜爱的轻抚几下它的后背,便要递于云姨,目光一转间,竟是看到了旁边脸色红白交错的徐夫人。

徐长清顿时停住了手,心头俱是一震。

而跟在徐夫人后面,在看玉的两位公子见到徐长清时也是一愣,随即便道:“娘,他,他不是得了天花,已经死了的那个……”

徐长清自然认得他们,两个都是徐家嫡母的儿子,小时踩在他头上没少欺负于他,随即抬眼看了云姨一眼,收到云姨眼色后,便微转了个身,当做不认识她们一般,寻了个理由便与云姨一同离开。

而后面的徐夫人却是紧盯着两人,眼中从疑惑到肯定再到嫉妒,表情变化的何其之快。

当年那个勾引老爷的小贱人已经死了,而今这个小贱人的儿子竟然活着,不仅躲过了天花,逃过了满脸麻子,居然还生得如此出色,硬是压了自己儿子一头,这如何能让她甘心。

还在京城里开了玉店,更是让她嫉妒莫名,而那小贱人的妹妹本来与自己相差不了几岁,如今看来竟是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自己与她站在一起,便如母女一般,又怎么能不让她气得发狂。

身后徐夫人的两个儿子更是火上烧油的说道:“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明明是徐家人,却装做不认得咱们,莫不是因为他们在京城里混出点样子,就忘了自己是谁……”

徐夫人一听之下更是心中大恨,竟是连玉饰也不买了,恨恨的剜了眼他们的背影,道了句:“走!”

自见过徐夫人后,云姨与徐长清心中颇有些不安,云姨担心的倒不是别的,怕得是徐长清快要科考,不要闹出什么事才好,而徐长清却是担心这徐夫人背后阴人,倒打一耙。

所以,当日便让人将那徐夫人为何来京城,及江南徐家的事查了个底朝天,原来两年前徐长清的父亲就染了风疾去逝了,现在的徐家便是徐夫人当家。

一个女人当家可想而知,生意做得七零八落,近两年更是每况欲下,嫡母生的几个儿子,个个烂泥扶不上墙,不争气也就罢了,偏是好赌成性放荡淫乱,家财被败得数之不尽,不少生意铺子的地契都无故输与了别人,如此这般,纵是存有万贯家财也不够他们如此一掷千金。

所以江南那边的生意已是做不下去,借着两个儿子参加科举之际,徐夫人便将家财变卖,带儿子来到了京城,这才有了之前相遇之事。

徐长清本就对生父无什么好感,如今他已去逝,对徐家更是半分感情也没有,他曾怀疑母亲病死之事与那徐家嫡母有关,之前寻林雨瑶下落时,也花钱让人暗下查过,当年徐家不少丫鬟似乎都知道此事内幕,但却不愿意多透露,就连他得天花之事,徐长清都怀疑过是否是那徐家嫡母所为,因为当时自己发烧时,嫡母便是一口咬定是天花,并将他送出府,当时整个徐家都无人染上天花,为何偏偏是他?但苦于无证无据。

不过这些事都藏在他心底,连云姨都没有告诉,一是自己那时在京城无根无底,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小孩而已,就算告到衙门,也恐怕是打草惊蛇,暴露后还会反被蛇咬,二是怕连累云姨,虽是云姨嫁入了战府,却也是为人妻为人母,也要处处小心不能随意招惹是非,后来生下孩子后更是忙不过来。

不过这次意外见面,却又勾起了徐长清前世今生的新仇旧恨,天作孽犹可怜,人作孽不可活,本来那徐家夫人若是老实待在江南,守着那徐家,他倒也是拿她无法,结果今日却是自己散了家财送上门来,当年那徐家的众多家仆顾忌她不敢乱说,如今离开徐家自不会再为她守着秘密,且那徐夫人不是什么善人,给的银钱恐怕也是不多,只要他稍花些银两派人打探,当年的事也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果然不久后,京城便传出将军府的那个战夫人是江南首富徐家的妾室的妹妹,而那外侄便是徐家妾室的亲生儿子,这姐妹在江南便有克亲之名,年纪轻轻便克得父母早亡,姐姐克死全家,生得儿子便克死她,妹妹克死了丈夫,现在又在克儿子,接着又传出姐妹都极会勾引男人,不安于室等闲言碎语……

此话不日便传遍了京城,成为京城妇人闲暇之余嚼舌打发时间的话题。

不过随后几日,竟有人一纸诉状将那江南首富的嫡夫人告上了衙门,那人称是徐府里枉死的丫鬟兰花订亲之人,告那徐夫人下毒逼死徐府妾室及丫鬟兰花,又用火焚之,之后又虐待徐家三子,让人下了天花毒将他赶出府……

虽那徐夫人大喊冤枉,但人证物证俱全,罪证确凿,当年逼妾室喝毒药时两个丫鬟都在场,虐待三公子也是多少人目睹,下天花毒更是有人亲眼所见,加上她多年来苛待下人,赶她们走时竟是分文不给,到了此时竟无一人替她辩解,不日后便受不了供刑,画押招供,不日问斩,顿时整个京城都哗然。

风向一时立变,不少人开始抹着眼泪极为同情那被害死的妾室,也有人大骂嫡母狼心狗肺,也有人道那徐长清命苦,母亲被人害死,自己又是被后母所害。

不过更多的人却是认为恶有恶报,好人总是会苦尽甘来,只看那徐长清便知,此时跟了姨娘在战府享着荣华富贵,而那害人者却是人皆害之,有道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第八十章

徐长清之前本已是解元,两个月后便要参加三年一次的科举大考。

科举本就是决定前途之事,徐长清自然不会怠慢,这两个月除去玉店之事,便是专心看书,小银狼方还年幼,正是需要关怀看护的时候。

徐长清每每习书顾及不到它,将它给别人带时,这小家伙便是耍起脾气到处找他,总能闻着味寻到他身边来,若是强行让人带走,便会瞪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一天不吃也不喝,只是趴在地上逗它也不玩耍,如此这般,吓得云姨急忙将它又送到徐长清身边。

直到见到徐长清这才有点动静,用着那细细的小牙,可怜兮兮的咬着徐长清的袖口不放,嘴里委屈的直呜呜。

徐长清虽知道它的那点装可怜的小伎俩,但想到这小东西确实还小,大概只有正常孩子两岁多点的心智,别看平日精神头很足,但是毕竟是由男子腹中产下,也不知会有什么先天不足之处,若是真将它丢开数日不管,徐长清嘴里不说,心中也是极不放心,无奈之下,只好读书的时候也将它带在身边。

银狼天生调皮,一刻也没有老实样,总是捣乱,不是弄脏了徐长清写好的字,就是爪子沾墨染了书,每当此时徐长清都会毫不手软提起它,然后重重拍打几下,小东西似知道自己犯了错一般,次次都老老实实的被徐长清抓去挨揍,打完便露出一脸的委屈兮兮,有时候还会缩成一团离徐长清远远的,眼泪汪汪的样子。

待徐长清暗忖自己是否下手重了些,给它揉揉一番,喂点绿液后,过了一会,又是原形毕露,在屋里作得天翻地覆,徐长清抚着额头青筋,忍无可忍之下又是抓住它拍打一顿。

一天下来最安静的时候莫过于是中午午睡的两个时辰,这小东西最喜欢睡在徐长清怀里,露出半个脑袋来,四躺八叉极是好笑。

徐长清也是一改之前它调皮时的严厉模样,手指边是在胸口处轻轻摩挲着它,边是看着书,那软软的一团此时紧贴着胸口处,竟似又回到当初一小团生丹在腹中时的感觉,偶而睡得迷糊些,小银狼便动了动,伸出一只小嫩爪子到衣外,徐长清看了会书,低头趁它睡觉时,便亲亲摸摸那只银色小爪,那小爪子像是知道自己讨人喜欢似的,顿时伸得老长,张成扇状,爪尖最近生了点硬尖,大概有些痒痒,竟是睡梦中都不忘让徐长清给捏捏揉揉,好让它舒服。

徐长清看着它那睡着的小样,不由笑笑,续而又摇了摇头,无奈感叹,这小东西,实在是越来越娇惯的不像话了,若是放在两年前,他一定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这么疼爱一只小银,不过此时的的确确是万般怜爱。

两个月后的京城会试,各省的举人及监生皆到场应考,有凭真才实学,也有靠后台背景甚至于作弊,探知试题贿赂考官加上衣袍夹物,手段应有尽有,各显神通。

徐长清早已是今非昔比,就算是不打点,凭着他的背景,也无人敢与他下绊,加上寒窗苦读多年,学有所成,竟是一举中了会元。

月后便是殿试,巧的是那天还是皇帝的寿辰,便由大臣主管殿试,这大宛的殿试前十名都是当天定夺,后续排名在三日后会发榜公告。

负责殿试的大臣与战老将军一向交好,自是偏重于徐长清,且见徐长清也却是有真才实学,一手字写得极为风流傲骨,对提问也应答如流,便毫无疑问的成为了三甲之首,高中状元。

徐长清这辈子最想的便是能一朝中了状元,不为光宗耀祖,只为不辜负母亲生前对他出人头地的一番期望。

当三甲已定欲退下之即,皇帝竟是突然策临,宣见前三甲。

一番行礼后,大宛皇帝便是打量起三人,并开始一一询问,三人之中最年轻的莫过于徐长清,显然皇帝也看过他的书字,对此赞不绝口,而对其它二位的才华的肯定也是毫不吝啬。

三人背景都非等闲之辈,且都已备着寿礼,此时见皇上和颜悦色,便纷纷口诉吉言将寿礼一一奉上,由皇帝的亲信检查后交与皇上手中。

第三名探花送上的是一幅大宛江山图,寓意着皇帝千秋万代,一统江山的大气豪迈,皇帝阅毕点点头。

第二名榜眼送上的是一块奇石,也是形似江山图,与探花的寓意不谋而合,皇帝开口称赞了几句。

最后徐长清恭敬递上一只木盒,那太监接过看后,瞥了徐长清一眼,随后转身小心冀冀的交于圣上。

此盒做工精致,连皇帝也是多看了两眼,打开盒子后,里面的设计巧夺天工,竟是双层匣,上面黄缎之上放着一枚鸡蛋大小的碧绿翡翠玉丹,浑圆一体,完美无暇。

那太监见状立即道:“皇上,此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帝王绿,民间念做长青玉,如今在皇上寿辰之日出现,正是寓意着咱们大宛江山万古长青,皇上您寿延万年之象……”

皇帝本就是极为喜玉,自然知道这帝王绿,记得之前那块是出现在六十年前,而如今又在他寿辰之日重现,此时听了太监之话,顿时龙颜大悦,抬眼又看了底下毕恭毕敬的徐长清一眼,随后正色看向下面那一层,竟是一块明黄玉佩,色正无暇,温润清透,实在罕有。

这两块玉无论是颜色还是样式,都是极投皇帝喜好,看了半响才将盒子放下,便是一脸笑意的看向下方垂首的徐长清道:“这两件玉器不知你是从何处得来?”

徐长清回道:“回皇上,玉器本是臣等玉店里的镇店之宝,如今得知今日是皇上寿诞,特送来与圣上祝寿。”

皇帝闻言便道了声好,随即抬眼看向徐长清,心里明镜一般,他今日特意摆驾过来,也并不为它事,不过是想瞧瞧这战老将军的孙子看中的人究竟是何模样,如今看来果真是才貌双全,人中龙凤,大宛皇帝虽不是什么荒诞淫乱之人,但对男风也甚喜,对徐长清的俊美才华也是心下喜欢,只可惜佳人有主,却也不好夺人所爱。

随即看了眼那盒上的雕字:“大宛美玉,的确是好名子!”点头之际便抬手招来笔墨纸砚,然后扶起衣袖洋洋洒洒在宣纸下留下了四字墨宝,下附字号。

当大太监手拿那卷书字走下殿时,徐长清已是跪下,双手接过谢主隆恩后,不由心下一阵激动,面色含笑,显然是达成所愿,这可不是一张普通的纸,而是大宛美玉百年长存之物,堪比免死金牌,试问天下间谁胆敢去砸皇帝的亲笔御书。

而三甲之中其它二位已是看向徐长清,隐隐露出了羡慕嫉妒的目光。

第八十一章

徐长清将御笔纸卷带到玉店交于掌柜,掌柜打开纸看罢已是双手颤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东家高中了状元,回来竟带来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这张纸不仅仅是皇帝御笔,更是大宛第一玉店的象征,从此大宛美玉便是一步登天,横压其它玉店一头,一跃成为其佼佼者。

徐长清见掌柜捧着纸唏嘘不已,不由也有些感叹,这玉店从一开始极为冷落到现在这样的规模,若说其中酸甜苦辣,没有人比眼前这个老人更加了解了,而这份得之不易的荣耀对他来说更不是银子可以换取的。

他注定是大宛第一玉店的掌柜,这毋庸置疑。

掌柜抹了抹眼泪后,也不必徐长清吩咐,便是急急的找来工匠,将皇上的御笔拓成牌匾挂于玉店之外,到时其风光度自是不能同日而语。

待徐长清忙完玉店的事,中午又与店里人在酒楼开了几桌庆祝他一番此次高中之事,回去时已是下午,一进院子便看到战无野懒散的坐在院子树下,背倚着西府海棠,手里拿着一只狗尾巴草,正逗着小银狼。

小银狼蹲在战无野腿边,矮着身子歪着脑袋正看着那狗尾巴草上的毛毛,每当那狗毛打到它,它便是伸着爪子在半空挠它,但那草是战无野所拿,岂是它能挠得到的。

所以它便将那小爪子伸挺好长,在半空却是挠半天也是挠不到,其间又被那狗毛打了好几下脑袋,顿时着恼起来,站起身仰着头围着那草团团转,眼睛瞪着像两颗黑豆,虽是年幼,但不知是激起天性,还是天性使然,小小身子已是有些气势,先是向那草俯底身子显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然后趁其不备,竟是不知所畏的一举窜上,够着了那根惹它厌的草毛,刚要将它压在身下撕咬,却是见那草从爪缝中溜走。

结果自己没抓到那草毛,自己却是落下摔了两个大跟头,压着了腿,随即便蹲在地上冲战无野直呜呜。

此时若是换作徐长清,他一定会上前查看它是否摔伤,但战无野的举动却是让徐长清恨得牙痒,这家伙竟是不闻不问,只把手里的狗尾巴草往小银狼头上一扔,随手又揪了根树条。

让徐长清更恨的是,小狠狼刚才的模样完全是伪装,见到草落,早已不见之前摔疼的模样,立即将狗尾巴草扑于身下,用两只小爪摁着用牙撕咬,以泄刚才它戏耍自己之事。

待咬得七零八落后,战无野却是换了根树条,随意的便是抽了小银狼一下,小银狼立即警动的盯紧树条,受了几下打后,便是瞅住了不放,几番挨打后,最终用小爪子将树条压在爪下,拼命咬住怎样都不肯放手。

徐长清由刚才气愤到现在已是哭笑不得,这狼崽子奸诈的很,平日轻轻拍它两下,便是小眼睛含水,给他看屁屁,动作明显就是疼疼,要摸摸。

如今在战无野手里,挨了打仍是生龙活虎,哪有半点眼泪,原来它那小眼泪都是给自己留的。

随后徐长清一走入院子,小狼崽便闻到了他的气息,立即转头瞪着黑眼四处寻他,见他位置后,便是扔了树条,嘴里呜呜的扭过身子向他撒欢跑来,小小的一团银色在阳光下极为耀眼,跑起来就像是一小团毛在跳一样,甚至边跑边是跟他撒起娇来。

四只小短腿捣腾着,不一会的工夫便跑到他身边,徐长清终是不忍心,弯腰伸手将它抱起来,小银狼欢喜的直舔着徐长清的手指,不停的往他怀里蹭去。

战无野已是起身走过来,还未等开口,徐长清便抬眼责怪道:“它还年幼,你怎可拿树条抽它?”

徐长清显然是护犊心切,但他不知道的是,战无野小时早早便是被战老将军给扔到了荒山上自生自灭,所以后来才会小小年纪便入了战场,得了个冷血无情骁勇善战之名。

战无野闻言却也不争辩,只是抬手揪了下小银狼的耳朵道:“不摔打摔打它,以后岂不是要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了……”

小银狼显然是极为怕他,被揪了一下便直往徐长清怀里拱,只将屁股露出来对着战无野,徐长清岂不知道战无野这话里的意思,道理是对的,但轮到自己时却也是不舍得,便下意识便护着它小屁股,怕战无野拍它屁股。

战无野却是换了话题,低声问道:“今日可是见到皇上了?”

徐长清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也不介意小银狼的爪子是否干净,伸手给它梳着身上的毛发。

“那玉可曾送了?”

“嗯。”

“他怎么说?”

“赐了四个字……”

战无野点点头,“这倒也说得过去……”

虽然徐长清很少过问战无野朝堂之上的事,但也知道自己这状元之位战无野定是没少上下打点,否则那殿试的考官及皇帝身边的红人又岂会为他说尽好话,想到此,虽不能说感激,但脸上神色已是有些变化,稍后便降了音量道:“我去厨房看看,若是有新鲜鲅鱼,晚上就给你和天儿做些鱼肉饺……”说完略犹豫了下便将小银狼交于战无野手中。

战无野也有些肚饿,闻言便是单手夹着小银狼的脖颈提了过来,也不知是听了徐长清说的鱼肉饺馋的,还是见战无野有些怕,小银狼挣了几下后,竟是在两人都没有防备时,突然间变了人形。

唬得两人都是一愣,战无野提着手里像只小猴大小光溜溜的小肉孩一时间怔住,而徐长清却是立即上前将孩子托入手中,变成人形大概需要耗费不少精气,所以小银狼变身后便是呼呼睡去。

徐长清也是顾不上去厨房,立即欣喜的抱着进了里屋,暗忖之前府里绣娘做得一些小孩衣服,此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而战老太爷知道自己的重孙子变人身后,更是喜上眉梢,儿子那会他倒是不见半点疼爱,轮到重孙,却是疼到心坎里,听了管家说了,便是从闭关处风尘仆仆而来,怎样也要见见自己的小重孙,一见到那可怜可见的小模样,顿时抱在手里不肯撒手了。

当天的晚饭也是祖孙三代在厅堂一起吃的,小银狼变成人形更是好动的很,把汤饭打翻在战老将军衣袍上,老将军也是笑容不减,甚至撅着胡子愣是搂着它亲了两口。

很快徐长清的任命便下来了,状元最好的官职莫过于到地方任知县,但徐长清此时带着化人形的小银狼甚是不便,且战府便在京城,战无野是绝对不会让他去远地任职,最后便是留在京城,任翰林院修撰一职。

任职两天后才发现,这修撰一职极为轻松,且每人一间单独书室,也无人催进度,平日只是保管图书。额设典簿整理下书页即可。

这一日徐长清正坐在桌前对照着新旧典籍有无出入之处,幕帘却是被人一挑,便见战无野穿着将军朝服走了进来。

徐长清本欲起身,见是他也就眼不离书,随口问道:“下朝了?天儿呢?”

战无野环视了书室一眼,便是走至桌前回说:“被老头子抱到后宫,太后说要见见。”

徐长清听罢手一顿,知战老太爷喜欢天儿,却没想到竟是抱去给老太后炫耀去了,不过天儿在战老将军身边安全倒也无虞,也就放下心来,专心于面前的书籍。

战无野也不打扰,只是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于他旁边。

徐长清此时头戴着束发玉冠,身穿着宫里统一的官服,贴合身形的白色带蓝条衣袍,腰系蓝色腰带,雪白的里衣领口紧合,此时极为认真的低头查书目录,一脸的端正庄重之相。

与昨夜在自己身下赢弱辗转哭着求饶时的模样相比,此时衣衫整齐得竟有了一种禁欲的美感,看得战无野忍不住下腹一热,脸皮也有些紧崩。

见徐长清没有反应,便是靠近了些,伸手捉了徐长清一只手在桌下摩挲着,徐长清本是极为专心,被他这么一打忿,竟是有些分心,于是不解的抬眼看了他一眼,“你无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战无野闻言却是正色道:“不急,我等你便是。”虽是如此说,却是不撒手。

徐长清硬拽了几下无果后,也只能任他去了,不过稍过一会便是忍无可忍,刚要质问他如此怎能让人正经做事,一回头,便看到战无野嘴角带笑的扯了他的手往他腿间带去。

徐长清顿时一惊,眉头一坚,立即甩开了他的手,可能是力气来得突然,战无野没有防备之下,腰竟是撞上后面的书架,似乎疼痛的紧,竟是崩紧了脸,抬手欲扶后腰。

徐长清本是要斥责几句,但见他这般模样,便是慌了神,急忙转身查看。

战无野的命几乎是他从鬼门关给硬拖回来,现在看着是完好的一个人,可是当初差点就是七零八落,腰上和胸口的致命伤口最多,平时徐长清给他擦身碰到这两处伤口都不敢擦得重了,此时若是震坏了,这可如何是好。

脸带焦急的正欲掀衣探看,战无野却是眸中一暗,捉了他的手,硬是往下移了移。

徐长清的手突然摸到一处硬的发涨,若小儿臂粗之物,如何不幡然醒悟,顿时由一脸担心变成一脸怒意,红了脸怒瞪了战无野一眼,从牙缝挤出两个字来:“禽兽……”连这等地方也能起兽欲,不是禽兽又是什么?

战无野却是笑得深沉,抬手一揽徐长清的腰,凑到他耳畔细道:“我本就是禽兽,你日日与禽兽欢好,如今却才知道么?”说完大掌便是撩开徐长清衣袍下摆,伸手探入其中。

徐长清身上极是敏感,此时被战无野一抱之下,已有些酥软,但理智还在,目光急忙看向门口,伸手推拒着他道:“这里岂能乱来的地方,快松手……”

战无野手指已是钻入那处紧致销魂的小缝,三分进两分出的挑逗着,怎肯轻易如愿,口中也捉着徐长清的唇舌含糊道:“这宫中乱来之事颇多,这又算得了什么……”见徐长清仍是全身崩紧,极为紧张的样子,便拍了下他的挺翘的臀部道:“既然如此怕,那不如我就去找圣上让你与我早日完婚,也省得老头到处编造天儿是我在外乱搞所出,到时让圣上在这赏一处居所,你我就可做为新房,日日在此欢好,如此也是名正言顺,也不必再在人前瞻前顾后,恐失脸面……”

徐长清一听之下更是大惊失色,心知战无野说得到做得出,脸色变换之际,顿时软下声音道:“切不可如此,你我关系心里知道即可,怎么能公于大庭广众之下?”随即又道:“你若如此做,让我又如何有脸面继续在此任职?”

战无野低头见徐长清紧张的样子,不由扯开了唇角,心道不任职更好,日日在家里照顾天儿,也省得他如此不放心。

其实刚才之事也不过是他随口拿来讲讲,没想到徐长清当真信了,他一向知道徐长清好面子,若是他真想如此做,早就便做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看了他半响,才爱怜的吻着他唇瓣温声劝道:“这宫中本就是勾心斗角吃人的地方,并不适合于你,而修撰一职又甚是无趣,不若过些日子辞了职务,带着天儿与我一起到边关看塞外风景,到时蓝天白云策马扬鞭,岂不快活?”

战无野说的话字字嵌在徐长清心底,瞬间被说得极为心动,想到玉店此时已是走上正轨,而自己寒窗苦读这些年,考上状元也已是圆了母亲生前对他的期望,若当真禁于这官职之上,他的确是不喜,再一想到战无野刚才说的塞外风景,心里竟一时被吸引住,惚忽间,便被战无野褪了亵裤,光着两条白玉双腿,被抱坐于腿上。

几下间便颠得徐长清彻底意乱情迷。

以前两人练的双修之术,多是徐长清吸战无野元阳,而自诞下天儿后,才开始正式练起双修,他即能得到战无野的元阳,战无野也能从他丹田得到灵气。

因徐长清腹中一直存有混沌之气,双修之下竟是越来越浓郁,如此循环,战无野的贪狼血脉又是纯粹许多,情事也做得越发多起来,只要两人在一起,无论白天夜里,战无野总是要他三,四次才肯罢休。

这次竟是连这里也不放过,直要了徐长清两次才做罢,第二日一早徐长清便是辞去了修撰一职,倒不是为别的,只为昨日战无野与自己在此处放浪,让他实在再无颜面继续任职下去。

为了此事,徐长清几日不理战无野,直到后来他多次软言轻语下两人才和好,择日便带着天儿与战无野一去玉门关。

多年后,有人在西域见到一身着骑装的俊美男子脚瞪千里马,与一大一小两只银狼,纵横奔跑于绿草如茵,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那男子一直面带笑容的迎着远处那轮落日而去,影子也逐渐消失于天边的红霞之中,只余三个黑点,形成了一副即为壮丽又甚为美满的幸福画面。